些年所做的一切,他可以随时见雯雯。”
陆鹏讽刺地勾起嘴角:“他能不能看到,那可说不好。”
“什么意思?”
听陆鹏说文昌顶了城建局局长的贪污案,何小叶不可置信地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房子里的单人床上。
“怎么可能?我明明……”
“你明明举报的城建局局长是吗?”陆鹏挪了张凳子坐下,让雯雯躺在自己怀里睡觉,“具体情况我还在让朋友查,现在不太清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这件事闹大,那么倒霉的人绝对不是城建局局长。”
“我就不信,还能让他们那些人一手遮天不成?”
不知该说何小叶太正义还是太执拗,脑子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想不通透官场的事呢?
陆鹏叹了口气:“何组长,还记得我们刚进局里,听老李讲的故事么?两个新人跟着他下乡,临走的时候村长送了他们一人一包土特产,不值什么钱。其中一个新人说什么也不拿,给退了回去,另一个新人和老李一样拿着了。回来之后,那个不收特产的新人反倒被辞退,留下了那个收礼的。”
何小叶点点头表示记得,但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理论上说,国家干部不能拿人民一针一线,必须无条件为人民服务。然而到了实际中,不同流合污的人往往更容易受到排挤,因为这样的人没有把柄在别人手中,别人就会忌惮,所以先下手为强。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人举报城建局局长就能成事?如果他真的贪污,不可能没有事前准备,他的手下,他的心腹,这些人随便一个都可以让你成不了事。”
“如果真是这样,那文昌怎么还会有事?你是吓唬我的么?”何小叶猛然盯着陆鹏,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陆鹏摇摇头,也觉得颇为奇怪:“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按理说,文昌根本不用出来顶这个事,城建局局长自会有安排。除非……”
“除非什么?”
“那就要等我的朋友给我回复了,目前我也不知道。”
☆、夏(20)
酒店正式开业,薄绍让陆鹏请了陆莎过来做酒店宣传大使,一来陆莎形象气质不错,二来她现在也算是新起之秀,有一定的广告宣传效应。陆鹏没有点破薄绍的如意算盘,之所以请陆莎,最最重要的原因是自己人,酬劳方面方便讨价还价。
对于这样的举手之劳陆莎自然是满口答应,还把她的搭档李峰叫来一起。两人本就是荧幕上的情侣,双双出现在酒店的宣传片里,真可谓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陆鹏吃了一肚子干醋,看得薄绍忍不住激他:“要是不服气,你把那小子踢了自个儿拍,拍片的钱我全包了。”
薄绍看准了陆鹏没那个胆子,论长相,陆鹏绝不比李峰逊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可陆鹏忌惮的是,若他和陆莎以情侣的身份出现在宣传片里,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薄绍知道陆鹏那点事儿,可惜帮不上什么忙。
“哼!你小子也就是个光说不练的货!你的思思妹妹可想着和你一起来宣传我们酒店呢,你怎么不答应人家?”
尹思言,追求薄绍的那个女大学生,被薄绍这个花花少爷昵称为“思思”。这段时间薄绍在酒店几乎和她朝夕相处,两人的关系虽没有挑明,但大家也都心照不宣了。用人唯贤,尹思言凭着自己的能力脱颖而出,成为酒店的大堂经理,这也是薄绍亲自认命的。
媚眼一抛,薄绍笑得那叫风马蚤无比:“我的人,当然不允许出去抛头露面。”
“你的人?是你的……女人吧。”陆鹏将手里的邀请帖朝薄绍扔过去,“我看那尹思言或多或少有点琦琦的范儿,你小子不会是找个替身安慰自己吧?”
陆鹏这话一出,轻松的气氛瞬间陷入冰冻。薄绍的脸沉下来,再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情。
“哟哟哟,你不是吧,开个玩笑也开不起?”
薄绍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管住你那张嘴,若是让思思听见什么闲话,我可对你不客气!”
烫金的邀请函递到冯仪手上,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唠叨着要找条鲜艳点的裙子,还要去理发店做个头发。陆浙淮见她这般高兴,自然也是欢喜的。
陆家二老是上宾,薄绍为了这酒店开张也没少张罗,能找来撑场面的人物统统找了来。刚出任务回来的林海领着蒋冉和林空空前来道贺;冯仪做主让杨木易带上洛琦也过来凑凑热闹,就连洛允辉都偷闲跑过来瞧瞧。
陆鹏也邀请了何小叶,文昌不在,何小叶应该代替他来的。文昌嘱咐陆鹏暂时不要把酒店股份的事告诉何小叶,等到时机成熟再说。虽然陆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时机成熟,但他相信文昌一定有他的安排。
薄绍训练的服务员素质不错,在尹思言的带领监督下有条不紊地接待着贵客。酒店最大的包间内,一圈人围桌而坐。
何小叶抱着雯雯,陆鹏安排她坐在冯仪身边。雯雯特别招冯仪的喜欢,这么多年,陆鹏没见老妈抱过他和陆莎之外的小孩子,雯雯则是那个例外。
陆莎的座位最是让陆鹏生气,由于他和薄绍要招待一桌人没法落座,陆莎一边是李峰一边是林海,真真是坐了个“好”位置!
站在门外的尹思言进来在薄绍耳边轻轻说着什么,细波浪的卷发垂在耳侧,白皙的瓜子脸上只上了淡淡的妆。薄绍点点头,她便又出去了。
“各位!”薄绍清了清嗓子引起席间宾客的注意,“谢谢大家拨冗赏光,今天我们酒店的大厨特意做了招牌菜款待大家,咱们现在就开始上菜了!”
清一色的女服务员从门口鱼贯而入,整齐的着装,微笑的面容。尹思言走在最后,等女服务员绕成一圈站齐之后,她一道道地将菜放上桌,用类似播音员的声调悉心介绍着每一道菜。
期间有几道汤菜,薄绍见尹思言准备徒手过去端,立刻展现绅士风度代劳,两人配合得相当默契。席间薄绍的几个狐朋狗友特别有眼力劲儿,不停地夸尹思言人美气质佳,酒店服务质量更是无可挑剔。
“要是这么好,爸,不如您的生日就在小鹏哥的酒店办吧。”洛琦忽然冷冷出声,席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而投向她。
洛琦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不似陆莎那样乖巧可人,也不像蒋冉那样带着男儿的阳刚之气。陆鹏一直以为尹思言有点像洛琦,然而真正等洛琦和尹思言出现在同一空间内,这两个人的差别又是那么明显。
洛允辉怔愣一笑,俨然就是一个任女儿撒娇的慈父:“生日有什么好办的,倒是……你和木易的婚礼可以在这儿办。”
此话一出,桌上的人都望着洛琦和杨木易笑了起来。薄绍端汤的手一晃,滚烫的汤水溅到了林空空的身上。
“呀!”尹思言低呼一声,身后的服务员立刻递上了干净的毛巾。
“三宝!”
“三宝!”
“空空!”
三个人同时站起身,一个是林海,一个是陆莎,一个是杨木易。
坐在林空空身边的蒋冉略显尴尬,后知后觉地偏头出声询问:“没事吧?”
林空空摇摇头,站起身往外走,说是去下洗手间。陆莎想了想,还是跟了出去。陆鹏本也想跟着去看看,可薄绍手伤了,他得在这儿继续待客。
说到洛琦和杨木易的婚事,几个大家长似乎有了讨论的话题。洛允辉对杨木易是一百个满意,洛琦的态度似乎也不排斥。
陆浙淮倒是没怎么说话,只冯仪和洛允辉一搭一唱的,仿佛婚事就在眼前。陆鹏被几个年轻人拖着灌酒,偶尔听到冯仪和洛允辉的一两句零碎话。
“木易结婚之后还是换个地方吧,部队虽然锻炼人,但总是不宜顾家的。琦琦从小没有妈妈照顾,我不希望她将来一个人还是孤孤单单的。”
冯仪认可地点点头:“是这个道理。琦琦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就跟我自己的女儿没两样,我们都是希望他们小两口好的。”
“琦琦这孩子没吃过什么苦,要是木易同意,我希望和他们一起住。当然,不是让木易入赘的意思,就是……我舍不得琦琦,或者,买两套相邻的房子,我住他们隔壁也行。”
冯仪扑哧笑了出来,转而和蔼地问杨木易:“木易啊,你洛叔问你呢。”
作为当事人的杨木易并没有笑,脸上的表情甚至称不上喜悦:“陆叔叔,冯阿姨,我觉得你们在这里讨论我的婚事似乎不太合适。”
一本正经的语气让在座的三个大家长为之一愣,谁也没有见过杨木易如此严肃的样子。
“木易,你如果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陆浙淮以为杨木易对大人的安排有所不满。
杨木易勾唇一笑:“婚姻大事当然是父母做主,我爹不在这里,一切都不算数。我和洛琦还只是谈恋爱,究竟要不要结婚,你们似乎也没有问过我。”
冯仪和洛允辉脸上的表情僵硬,陆浙淮的眉头微微皱起。
“你什么意思?”见周围的人都悄悄地打量这边,洛允辉的语气也不悦起来。
杨木易摊摊手耸耸肩,一派悠闲自在的样子。
“木易,你爸爸不在这里,我和你陆叔叔……”
“你们想干什么?”杨木易挑了挑眉,“代替他么?我爹这辈子可真够窝囊的,自己的东西从来看不住,三十年前是这样,三十年后还是这样。”
桌上的气氛明显不对了,陆鹏站起身走到陆浙淮身后,因为他注意到陆浙淮微微泛白的唇色,不免有些担心。
“陆叔叔,今天坐在这里谈论我婚事的人应该是杨子年,而不是陆浙淮。”杨木易的声音若有若无透着一股压迫力,“从来不应该是你坐在这里。”
“啪——”一声,杨木易的头因为掌力被打偏,冯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座位旁,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巴掌。
“你爸爸是这么教育你的么?如果不是,那我代替你爸爸给你这一巴掌,他也绝不会怪我。”
自始至终未曾开口的洛琦悠悠站了起来:“杨木易,你什么意思?”
“我不会娶你。”
包间里的其他人都有些坐立不安,市长家的笑话并不好看,他们也没胆子继续在这里围观。薄绍陪着笑把大家换到另一个包间去,给陆鹏的家人留出私密空间。
“浙淮,这究竟怎么回事?”洛允辉怒火攻心,直接唤了陆浙淮的名。
“爸,我们走吧。”
没有预想中的歇斯底里和不敢置信,洛琦的神情相当平静,就像刚刚走出去的那些人一样,把自己当做一个旁观者。
“琦琦,他们要给你一个交代。”
“爸,别在这儿丢人了,咱丢不起这个人。”
陆浙淮捂着胸口没吭声,陆鹏在他身边替他揉着胸口,生怕他犯病。冯仪依然气势汹汹盯着杨木易。这个罪魁祸首居然拿着筷子慢条斯理开始品菜,对于屋子里的另外几个人视而不见。
“咱们走!”洛允辉拉着洛琦,父女俩昂首挺胸走了出去,没再回头。
洗手间外,陆莎焦急地等着进去了就没再出来的林空空。
“三宝!你快出来!”引来好几个男服务员的侧目,陆莎脸上温度骤增。好在他们知道陆莎是酒店老板的妹妹,所以没有前来干涉她。
陆莎也是顾及到酒店的形象,毕竟她是宣传大使,如果冲进男洗手间,怕是会引起不小的风波。可是林空空不知道在里头干什么,怎么叫都不出来。
拜托好几个男服务员进去看了,都说隔间的门关着,里头的人就是不肯出声。陆莎没辙,只好在外头干杵着等。
“莎莎……”终于,陆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一抬头,林空空的头发还在湿淋淋滴着水,显然是刚冲过的。他眼睛微肿,周身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悲伤。
“三宝,你怎么了?”
“烫着了,好疼啊……”
“三宝……”眼前的林空空让陆莎觉得陌生,她记忆里的三宝从来不喊疼,他只会在看到她的时候露出纯净的笑容,告诉她他很想她。
“莎莎,麻烦你跟我哥说一声,我想先回去了。”
“你还没吃饭呢。”
“我不饿。”
不等陆莎回应,林空空兀自朝酒店的门口走去。这是陆莎第一次看他离开的身影,因为每一次都是她先离开,林空空执拗地要求她先离开,选择做那个注视背影的人。
☆、夏(21)
从薄绍那儿拿到文件复印件的时候,陆鹏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窝进沙发里一页页翻看着a4纸上的蝇头小字,文昌的案子远比他想的复杂,薄绍能给他看这几页纸已经是极限。
陆鹏想找文昌,却得知他已经被隔离调查了。通知了何小叶,她听说文昌被抓时整个人完全处于怔愣状态,犹不肯相信这件事的结果会是这样。
穿过看守所的层层关卡,每一道铁门开启都会传来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屋子里回荡。陆鹏越往里走越觉得压抑,何小叶穿了一双平底布鞋,一路走来一点声音也没有,陆鹏为此感到庆幸。在这样一个透不过气的地方,高跟鞋的踢踏声只会让人更添烦躁。
文昌显然是收拾了一番才出来的,看到陆鹏和何小叶,眼里微微闪过一丝失落。
“是不是想见雯雯?下回我把她带来。”陆鹏猜测文昌是想女儿了,轻声开口。
何小叶木桩子一样坐在那儿,不动不说话,眼睛盯着文昌身后的墙壁。
听了陆鹏的话,文昌倒是浮起了温文尔雅的笑容。即使在这样的地方,他也半点不显落魄:“雯雯还小,别让她知道。”
骨肉亲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法解释的牵绊。孩子做错了事,最怕让父母知道,即使过了挨打的年纪也是一样,因为孩子永远不想父母对他们失望。同样,父母无论是怎样的人,在自己孩子面前,他们永远想给孩子留下最好的印象。
“要不,你们谈谈?”见何小叶一直呆坐着,陆鹏拍了拍她的肩膀。
何小叶依然沉默,过了半饷才缓缓点头。
站在走廊上,探监室里的声音还是清晰可闻,空旷一如山谷回音一般。
“为什么要出来顶罪?”何小叶的声音淡然。
“舅舅要照顾舅妈,难道让他坐牢么?”
“所以你甘愿当这个冤大头?文昌,我以为你和你舅舅是不同的,却没想到……近墨者黑。”
文昌的声音依旧平静,没有被何小叶的话所激:“反正你要报复文家,是我舅舅还是我,有什么区别呢?”
“我是这样的人么?”探监室里传出拍桌子的动静,何小叶的声音激动起来,“他们犯了法,难道让我装聋作哑?”
内里的声音戛然而止,沉默让每一秒钟都无限延长。陆鹏有些担心,却也管住自己不去打扰谈话的两人。
“说实话吧,文昌,不关你的事。”
“小叶,算了吧。我舅妈得了重病,城建局局长过不久也会退休了,就当上天替你惩罚了他们,别再固执了。”
“你还是不信我?你觉得我是在报复,对么?”
“是不是报复,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因为何小叶所住的房子太过简陋,考虑到雯雯,陆鹏便建议她住进了新开的酒店。尹思言哄小孩子也很有一套,何小叶抽不开身的时候,尹思言则爽快地担起了保姆的角色。
从看守所回来,何小叶的脸色一直阴沉着。雯雯忽然又吵着要爸爸,何小叶越劝小娃儿哭闹得越凶。
“早知道是这样,你当初还会举报么?”陆鹏双手环胸,靠着墙壁幽幽开口。
何小叶给雯雯擦着眼泪,语气强硬:“即使你们都不相信我也没关系,我问心无愧。”
性格倔强的人陆鹏见过不少,像何小叶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依旧不回头的人陆鹏还真是没见过。他挪了张凳子坐下来,打算和她好好谈谈。
“你知不知道,文昌为什么会牵扯起来?”
“为了他想包庇的人。”
陆鹏淡淡一哂,讽刺的笑容在何小叶看来特别扎眼:“他想包庇的,正好是你。”
停下手里的动作,何小叶瞪大了眼,仿佛听到了什么国际大笑话:“我?我行得正坐得直。”
没有证据,陆鹏知道何小叶不会信,但他还是坚持说下去:“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即使你举报了城建局局长,他也不会有事。如果不是文昌,那么倒霉的那个人便是你了。”
薄绍给陆鹏的资料上清清楚楚地记录着城建局局长的说辞,当初采购木材派的是陆鹏和何小叶两个人,陆鹏自是不会有事,贪污这笔公款的人胆子再大也不敢推诿到他身上。如果不是文昌忽然加入了他们的队伍,这个案子的替罪羔羊绝对就是何小叶。
“法律是讲求证据的,他们有什么证据诬赖在我头上?”何小叶仍旧不信邪地嘴硬着。
“证据要多少有多少,到时候只会让你百口莫辩。”
陆鹏严肃的表情告诉何小叶,他不是开玩笑的。雯雯在何小叶臂弯里睡着了,她抱着孩子,久久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
“难道……就真的没有公道了么?”
从何小叶不安的眼神中,陆鹏知道自己的话对她产生效果了。在她固守了这么多年的人生观价值观里,可能无法容忍作j犯科和贪赃枉法,然而陆鹏不得不用事实告诉她,强权压倒真理的现象并非不存在。
“文昌会怎么样?”何小叶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
陆鹏微微叹息:“这就要看那笔钱的数目了。”
文昌大概早就料想到这一天,所以他投资陆鹏的酒店给何小叶留了后路。
杨木易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让陆家二老一时间无法接受,冯仪动不动就坐在沙发上叹气,陆老爷子更是在书房里闭门不出。陆鹏和陆莎隐隐觉得这其中必定有事,可又不知道该不该向老爷子和老妈打探。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天在酒店瞧见这事儿的人不少,也不知是谁嘴碎抖落了出去,熟识的人几乎都听说了这茬。
冯仪一面担心杨木易,一面担心洛家父女俩。洛琦被杨木易拒婚的事传得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按照洛允辉爱女如命的个性,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毕竟是陆家出的乱子,冯仪和陆老爷子商量着,还是想上门给洛允辉道个歉。
陆鹏建议老爷子和老妈还是先找到杨木易,这样道歉才有诚意。可自酒店之后,杨木易便再也不接陆家人的电话。鉴于酒店的教训,冯仪也没一而再再而三地紧迫追人。
到部队找人还是陆鹏亲自去的,熟门熟路地走到杨木易的住处,林空空正坐在床上收拾着东西,一旁的杨木易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盯着他,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阴鸷。
“木易。”陆鹏在门口喊了一声。
杨木易转过头,见是陆鹏,回头瞅了一眼林空空,还是朝这边走了过来。两人都没有开口,杨木易走在前面,朝着部队运动场的方向。
对于杨木易的转变,陆鹏是吃惊最小的一个,因为杨木易在他面前已经不只一次流露出不为人知的那一面。可是陆鹏依然困惑不已,在乡下的杨木易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他?
“木易,你在城里住得不开心么?”
陆鹏像朋友聊天一般随意地问起,杨木易脚步一顿,警戒地转过身看着他,像是要从他的眼神里分辨出深层含义。
“怎么,想赶我走了?”杨木易讥诮地勾起唇,笑得很僵硬。
陆鹏摇摇头,依然保持微笑:“我只是忽然发现,从来没有问过你,在城里好还是在乡下好?”
杨木易低下头,陆鹏继续:“和你在乡下相处半年,我从你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刚去的时候,我讨厌猪圈的味道,讨厌泥巴路,讨厌吃饭的时候会有鸡忽然飞到桌子上……可是你教会我如何在乡下生活,即使每天单调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都让人觉得特别满足。”
回忆起那段时光,杨木易的脸色微微缓和,连眼神都清澈起来:“我爹常说,你们城里人都是娇惯出来的,磨一磨自然就好了。”
两人对视一眼,杨木易脸上的笑容忽然又收敛起来:“你找我什么事?”
陆鹏飞扬的心又回归地面:“木易,去给琦琦和她爸爸道个歉吧。”
“为什么要我道歉?我不认为哪里有错?”
“你当众说那些话,现在人人都拿这个事在背后嘲笑他们。”
“我说的是事实不是么?难道为了他们的面子,我就得去上门赔罪?”
“那些话你明明可以换另外的场合说,为什么一定要他们当众下不来台呢?我家老爷子和老妈平时待你也不薄,为了你的事没少操心,你别让他们难做,好么?”
这样的语气真的不像陆鹏,在杨木易的认知里,没有什么事能让陆鹏为之低声下气。
“该道歉的人不是我,你先回去问问你家陆市长,他该不该向我爹道歉!”
杨木易说完,撂下陆鹏独自离去。陆鹏站在原地,纠结的眉头蹙成峰,不懂杨木易究竟是什么意思。
晚上回新房子,陆莎已经睡下了。小妮子最近总是窝在家里不出门,陆鹏以为她是躲懒,毕竟过阵子陆莎又要出差,肯定有的折腾。
浴室的牙膏用完了,陆鹏在杂物柜里翻找备用的,无意中发现了陆莎藏的酸梅。偌大的罐子里只剩下几颗黑色的梅子,陆鹏不由好奇,难道是怕他偷吃所以藏起来?
心不在焉地刷着牙,陆鹏想着最近的事情,一不留神戳到了牙缝,吐出一口白沫,丝丝红色的血迹参杂其中。
电光火石间,有什么东西闪入脑海,他盯着手边的那罐酸梅久久没有动作……
☆、夏(22)
悠悠转醒,陆莎闭着眼抚了抚肚子,无声地对她的小宝贝说早安。虽然身体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正在孕育的生命就在她的体内,与她骨血相连。
“醒了?”
温柔的嗓音近在耳畔,陆莎的身子猛然僵硬,睁开眼,不期然发现坐在床边注视着她的陆鹏。
“你今天不用出门么?”
近来陆鹏总是早出晚归,陆莎已经很习惯早晨起来看不到他的日子,甚至不厚道地在心中暗喜。怀孕的身子嗜睡,她每天醒来其实已经很晚了,若不是陆鹏无暇顾及,怕是早已发现她的异样。
“好久没有陪陪你了,我需要深刻检讨一下,把今天的时间统统留给你。”
陆鹏微笑着,俯亲吻陆莎。清晨的阳光洒进来,床上仍旧有些呆愣的小丫头看上去像是误闯凡间的精灵,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透着惊慌和无辜。
气息渐渐不稳,陆鹏干脆俯子侧躺在陆莎身边,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将这个吻加深。
“没……关系。”陆莎得空挤出三个字,又被陆鹏圈进怀里,接受他温柔的蹂躏。
一个小时后,陆莎浑身上下都是某人故意留下的吻痕,嘴唇红红肿肿,眼里更是流光四散,一看就是被好好疼爱了一番的模样。陆鹏光着上身将她抱进浴室,服务周到地替她沐浴。
早餐颇丰盛,虽然都是早餐店里买来的东西,但陆莎依然满心欢喜。她爱吃的食物一样不少,豆浆的浓度也令她满意。
“今天是什么日子呀?”抿一口豆浆,陆莎张嘴咬住陆鹏送到嘴边的烧卖。
“我要带你出去玩的日子。”
“去哪儿?”
“去了就知道了。”
陆莎狐疑地盯着陆鹏,搞不清楚他今天是怎么了。陆鹏悉心地剥了一个鸡蛋,将蛋黄留在自己碗里,只将蛋白给陆莎吃。
“可是我不想出门……”陆莎有些心虚,她不是不想出门,而是身子有些乏,经不起折腾。
“不会太累的。”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陆鹏伸手擦了擦她嘴角的碎屑。
车开了一路,最后停在一所孤儿院门前,镶边的牌匾上写着“苗圃孤儿院”几个字。陆鹏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大背包,搂着陆莎往里走。
孤儿院的校长很是热情,亲自带他们参观孩子们吃饭、睡觉、玩耍的地方。虽然设施相对简陋,但看得出来,这里的孩子都被照顾得很好。
“我们这里的孩子,小的有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大的也不到五岁。”校长朝正在玩耍的孩子们挥挥手,有几个在海洋球里爬来爬去的小家伙立刻“咯咯咯”冲他们笑。
“孩子们在这里都待不长,隔几天就会有好心人来收养他们。有的是不能生育的夫妻,有的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多个伴。”
陆鹏把背包里的玩具和糖果分给孩子们,小家伙们齐刷刷地站成一排,也不抢也不闹,等着陆鹏和陆莎一一分发,奶声奶气地说“谢谢”。
有个得了蝴蝶结的小女孩踮着脚在玻璃窗前扎头发,陆莎看着,心头不由一软,用手代梳替她弄了个漂亮的发型。
“谢谢姐姐。”
“那亲姐姐一下好不好?”
小女孩羞涩地点点头,陆莎蹲子,小女孩两节小藕般的胳膊搂住她的脖子,很轻很轻地在她脸上碰了一下。
等到要回去的时候,陆鹏已经和小家伙们打成一片,几个调皮的小男孩抱着他的小腿不让走,另外几个小女孩匆匆跑到孤儿院门口,叫校长爷爷把门关好。
陆鹏一个一个安抚着,承诺会经常过来看他们。校长本以为陆鹏和陆莎是要来收养孩子的年轻小夫妻,见他们没这个意思,也就微笑着送他们。
上了车,陆鹏没有急着发动车子,陆莎知道他有话要说,也没有催促。
“小莎,我们收养个孩子好不好?”
陆莎点点头,面上依旧带着笑容:“好啊,小孩子很可爱。”
陆鹏握着陆莎的手,微微倾身将她揽进怀里:“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要自己的孩子,收养一个……好不好?”
怀里的人没有动,车内瞬时安静下来。陆鹏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像是等待一场攸关生死的宣判。
“哥,你知道了吧。”
陆莎本来只是怀疑,现在是百分百肯定,陆鹏已经知道孩子的事了。她拉着陆鹏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哥,我们的小宝贝很乖,我去医院检查过,他很好。”
眼眶一阵刺痛,陆鹏微微闭上眼,抑制住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小莎,不要折磨我,也不要折磨你自己。我们可以领养一个宝贝,健健康康的,好不好?”
感受到陆莎微微的挣扎,陆鹏搂紧了她,不让她脱离自己的怀抱。陆莎咬着唇低低地哭出声响:“我们的宝贝很健康,也许……”
“我不能冒这个险,小莎,听哥的话,我们……注定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哥……”
陆莎的声音悲恸颤抖,陆鹏亲吻着她的头发,一样的揪心不已:“小莎,只有这一件事哥不能依你。”
陆鹏在医院做了预约,一周之后带陆莎去拿掉孩子。做了这个决定之后,陆莎整个人都沉默了,也不像之前那样贪吃贪睡,总爱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抚摸着肚子。
没有别的办法安慰她,陆鹏亲自着手,在家里布置起了婴儿房。他想领养一个小婴儿,这样就和自己亲生的没有区别,他和陆莎一定会将这个孩子视如己出。
接下来的问题还有很多,怎么跟老爷子和老妈交代?怎么安抚失去孩子后的陆莎?还有那些没收拾好的烂摊子……
陆鹏揉揉眉心,拿起锤子安装婴儿床。他在这边敲敲打打,陆莎不曾过来瞧上一眼。她兀自沉浸在她的世界里,不让任何人靠近半步。
接到何小叶的电话,陆鹏匆匆忙忙换了身衣服,将陆莎送到冯仪那边。他不敢让她一个人待着,怕她胡思乱想。
雯雯突然发高烧,何小叶带她上医院,排了几个小时的队还没轮上,迫不得已找来陆鹏。小女娃儿整个脸绯红,皱着眉头意识不清,嘴里只知道喊“爸爸”,何小叶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还好陆鹏认识人,医生开了药之后给他们安排了个单间,雯雯躺在床上,太阳|岤上扎着吊针。
“雯雯,雯雯,还有哪里不舒服么?叶子阿姨在这儿,不舒服就说。”
雯雯渐渐睡去,何小叶一瞬不离地盯着她,完全把一旁的陆鹏当空气。看着这对母子,陆鹏的心莫名地又狠狠纠结起来。
纵使是何小叶这样坚强的女人,在自己孩子面前依然是慌乱无措的。看着孩子生病,她那种痛不欲生的样子仿佛得了绝症的人是她而不是孩子。
那么,如果是小莎呢?
眼前浮现出陆莎抚着肚子坐在沙发上发呆的模样,陆鹏很是心疼。可是,如果将来换做他们的孩子被一大堆针头试管折磨着,小莎一定会比现在痛苦一百倍。
“小鹏,你有办法让文昌从看守所里出来么?一天,就一天。”
陆鹏的思绪被何小叶的话打断,皱了皱眉,他权衡着把文昌弄出来的可能性。
“我不敢保证,但我可以试试。”
何小叶点点头,微不可闻地呢喃了一声“谢谢”,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床上的小女娃儿。
要把文昌弄出来,这事儿肯定还是得找薄绍。陆鹏开车到了酒店,办公室没人,料想着薄绍此刻保不准又和他的思思妹妹在哪里打得火热,陆鹏心头就涌起一阵无力感。
怎么人和人就差这么多呢?他这头焦头烂额,薄绍却依旧能够逍遥自在,难道真是薄绍天生的命好?
“思思,别……别这样……”里间的休息室有声响,陆鹏敏锐地竖起耳朵。
“为什么?你明明也是喜欢我的。”
“我不能……”
“薄绍,我不会给你机会后悔的。你是我的,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对自己这样说。”
衣服被撕开的声音清晰可闻,陆鹏有些傻眼,他现在到底是进去好呢还是不进去好呢?
“嗷——”薄绍一声惨呼,陆鹏在外头不由地打了个冷颤。他伸手旋动门把,轻轻地推开了门。
这一幕,让身为男人的陆鹏血脉喷张。
薄绍双手双脚被绑在床柱子上,腿间趴着尹思言。看他那一脸似折磨似享受的模样,陆鹏真不忍心打扰他们。
“思思……放开我!”薄绍用力地和手上的绳子做抗争,腕间勒出红色的伤痕。
“你又去看她了对不对?我看过你的通话记录和短信,你找她了对不对?”
尹思言一手揉弄着薄绍的欲望,一只手撑在薄绍的腹肌上。
“是……思思,我想,我还是放不下。”
“嗷——”又一声嚎叫,陆鹏终于好心地敲了敲门板,示意休息室里的两人他的存在。
尹思言转过头一瞥,并没有急着收回自己的手。这里是薄绍的办公室,一般人不敢随意进来。
“不好意思,我有点事要找薄绍。”
听到这个声音,薄绍显然把陆鹏当做救星:“靠,快给我解开!”
尹思言拉好薄绍的裤子拉链,跳下床一甩头发:“先给你时间处理公事,稍后再谈我们的私事。”
看着这个明明清纯得不得了的女人摇曳生姿地走出去,陆鹏背上窜起发毛的凉意。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说,你是半推半就吧?一个大老爷们儿能被个小姑娘绑在床上,说出去谁信呐?”陆鹏一边替薄绍解开束缚他的绳子一边不忘挖苦他。
“你他妈让她下药试试!我也就是一不留神……”
“下药?什么药啊?”陆鹏欠揍地朝薄绍眨眼,语气暧昧不已。
“蒙汗|药!”
“……”陆鹏摸了摸下巴,表情甚是遗憾,“小姑娘还是纯呐,下回得教教她,换种药,连绳子都可以省了……”
薄绍一脚蹬过来,陆鹏稍稍一闪,轻而易举地躲过。
☆、夏(23)
陆鹏和薄绍一起将文昌从看守所里接了出来,自由的一天,得来不易。
医院里,重逢的喜悦让病中的雯雯显得神采奕奕,连日来苍白的小脸蛋儿浮起了健康的红晕。
何小叶跟着陆鹏出了病房,再一次感谢他的帮忙。
“不用谢我。”陆鹏指了指身边的薄绍,“恩人在这儿呢。”
薄绍不自在地咳了咳,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虽然争取到了一天的时间,但也不是完全自由,你们上哪儿都得有我和小鹏陪着……”
何小叶理解地点点头,她这样已经是逾矩了,不愿意再给别人添麻烦:“就在医院,哪儿也不去。”
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陆鹏和薄绍还是有些恻隐之心的,止步于病房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