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刺进她心里,狠狠的剜着,流出沽沽的热血,抽干了心中所有的一切。
身形一晃,她面色惨白,柔嫩的双唇一阵轻颤,哽咽着道:
“爸,没想到我在你眼里,是这样不堪。”
“那你说,你没有男朋友,身上的这些痕迹是怎么来的?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她紧咬着唇,没有答话,只是轻轻的摇头。那双清澈含泪的双眼里,流露出脆弱与伤心的眸光。
倪正国看着女儿难过的样子,便再也不敢问了。他知道,女儿从小不屑说谎。可是她不想说出来的事情,无论怎么逼她,她也不会说。何况,她现在看起来这么脆弱,想来心里一定很难过了。
叹了口气,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自她妈妈去世,她跟自已,总像是隔了一层膜,永远也无法像过去那样亲昵的相处,永远也无法像往常那样没大没小的嘻笑打闹。这样的情况,自戚佑玲嫁带着永威嫁进倪家之后才有所改变,并非因为有了新的母亲,而是因为多了一个真心疼爱她的继兄。
第二十一章
然而,当年的永威,无疑是给了茉蔷一次新的生命,即使那次重生仅有八年,他也真实的看到了一个活着的倪茉蔷。
永威是戚佑玲带过来的孩子,当时茉蔷十岁,永威十四岁,他们在一起,永远都是那么幸福快乐。永威从小懂事,是个有孝心,有爱心的好孩子。无论什么时候,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他最先想到的,永远是茉蔷的需要,茉蔷的感觉。她也成了他心里最重要的人。
可是,老天不遂人愿,当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们会就这样顺理成章的走到一起时,永威却发生了意外。
倪茉蔷强忍着心痛,扯了扯唇,淡笑着道:
“爸,我没事,过一段时间,我会带他来见你的。”
“真的?你真的有男朋友了?”倪正国怀疑的瞅着她,有些不相信,可眼里流露出的,却分明是丝丝的惊喜。
她轻轻点了下头,迎上他探究的眸光。
没有办法,她知道,若她不这么说,以爸爸的固执,又岂会轻易的放弃他没有弄清楚的问题?
“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你可要快点带他来见我,知道吗?茉蔷,你也不小了,时候也该到了。”倪正国感叹着,昨天的生日一过,她年纪又长了一岁了,女人的青春,能有几年?
他纵容的态度和软化的语气,让戚佑玲听了再也忍不住那满腔的怒火,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倪茉蔷破口大骂道:
“哼!真不要脸,倪茉蔷,我早看出来了,你就是个水性阳花的女人,枉费永威当初那么待你,他才走了多久?你就这样心安理得的投进另一个人的怀抱——”她那张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一阵扭曲,被怒火烧红的双眼闪动着令人心惊的骇人眸光。
“啪——”一记又响又脆的巴掌结结实实的掴在戚佑玲脸上,打得她眼冒金星,几欲跌倒,退了两步,终于险险的稳住了身子,震惊的回过头来,望见倪正国怒气横生的脸。他颤着手,指着她气极的低咆道:
“你住嘴,我不准你中伤我的女儿!”
蹙佑玲被他凶狠的表情吓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便捂着红肿的脸颊,更加疯狂的尖叫:
“我中伤她?你自已不是也说她行为放荡吗?她就是贱,她就是放荡!这就你倪正国的好女儿,哈哈!我告诉你,你一出去,就会被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会被别人戳着脊梁骨骂教子无方,你就等着瞧吧!”那满眼的狂乱,分明已经失去了理智,嘴里骂出来的话,
“你——你!你这个贱人!别以为你是什么好货色,你跟你的网球教练是什么关系,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戚佑玲疯狂的眼神中闪过几许惊慌和心虚,见倪正国一脸的笃定,心知秘密已被他知晓,索性来个鱼死网破,再也不想有所隐忍,冲口就骂:“你知道又怎么样?我就是要跟他好,就是喜欢他,这顶绿帽子,你戴了这么久,戴得还舒服吗?哈哈哈!”
“戚佑玲!你——,你——”倪正国气得咬牙切齿,身子一阵颤抖,脸上顿时变得暗如死灰。倪茉蔷大惊失色,赶紧上前,一把扶住他,焦急的喊道:
“爸,你怎么了?爸?”
“呵——,呵!”他突然捂住胸口,一阵急喘,那对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戚佑玲满是痛恨不甘。
戚佑玲也是心里一阵紧张,心虚惶恐的眼神四处游移,一看到大门,便蹬蹬蹬的往大门口移去。
第二十二章
倪茉蔷伸出纤瘦的双手,极力想要撑住父亲摇摇欲坠的身体,却发现有些力不从心,惊慌的喊着:
“爸,爸!你怎么了?”
倪茉蔷被他青灰的脸色吓得六神无主,眼看着父亲即将倒地,她焦急的转头,想向戚佑玲求救,却发现她早已溜出了门。
一声闷响,倪正国终于失去了意识,瘫倒在地。倪茉蔷飞奔到沙发旁,抓起电话,拨了急救中心的号码。
救护车一路响着催命似的警鸣声,从远处呼啸而来。医护人员七手八脚的将倪正国抬上担架,倪茉蔷紧随其后,上了救护车。
火辣辣的太阳,几乎要将整个台湾都烧起来,坐在救护车上,倪茉蔷看着几名医护人员对父亲进行紧急抢救,汗水一滴滴的自额上淌下。热吗?不!她流的是冷汗!转头望了望车窗外,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颤,一股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晃得人头晕眼花,她却一点也没有眨眼的,即使眼睛已经被那白亮刺眼的阳光照得流出眼泪来,她也没敢眨一下。
爸,你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她紧抓着父亲的手,任医生怎么劝说都不肯放,她不知道到底是自已不敢放,还是不愿意放,她只知道,也许她这一放,便再也无法握这只曾经给过她温暖与慈爱的手。
久久的紧握已让她手心里生出腻腻的湿意,她却没有松开半分,那一脸的无助,教随行的中年女护士看了心疼不已。
“小姐,你别担心,马上就到医院了。”
她面无表情的坐在倪正国身边,惨白的面色,惊惧的大眼里蓄满了泪。对于护士的柔声安慰,她已经听不到了,脑子里只觉得嗡嗡作响,根本无法思考。
当急救室的门打开时,倪茉蔷正站在门外的角落里,一双大眼死死的盯着出来的医生,一双腿怎么也移动不了。她看到医生一步步走近她,她也一点点的往角落里缩去。逃避的转开脸,不愿去看他脸上那紧绷遗憾的表情。
“对不起小姐,我们已经尽力了,请节哀吧!”
脑子里有炸雷惊响,顿时眼前一片黑暗,那一句节哀,如同晴天霹雳,将她的世界,击成了碎片。
僵硬的转过头,医生看到一张惨白得像鬼一样的脸,那血红的眼睛里,居然没有一丝水光,深黯得像一潭死水,再也兴不起一丝波澜。惋惜的一叹,摇了摇头,低声劝慰道:
“小姐,你也别太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好好操办后事吧!”说着,他又是一声长叹,转身缓步离开了。
倪茉蔷颤着身子,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一动也不能动。她的世界,一职那海滩上的沙雕样,正在一点点坍塌。阳光穿透了蓝色的玻璃,照在她身上,却没有了灼热的温度,余下那一抹沁凉,从她的皮肤,一直渗进了心底。
第二十三章
一双血红的眼瞳,无意识的望向窗外那片仍旧灰扑扑的天空,没有一丝泪意。空洞的眼神,早已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最爱的人,都要这样一个一个的离开她?仰起头,迎向烈日,任由那刺眼的阳光将她的眼生生的灼出泪来。指尖不知不觉的掐进手心里,她却感觉不到疼痛,麻木的任鲜血流下,滴在雪白的地砖上,如炫烂的红花,开在晶亮的地板上妖异而醒目。
远处有呼天抢地的哭叫声传来,倪茉蔷像石雕一般立在那里,面色呆滞的看着戚佑玲哭喊着奔过来,那一脸的浓妆,被她抹得惨不忍睹。
“正国啊!你怎么能丢下我不管,你怎么忍心离开我啊——!”她哭喊着跌坐在手术室门外,外面的护士赶紧将她搀起来,坐到椅子上,耐心的劝着。
戚佑玲拍着膝盖大哭,却连一点伤心的泪水都没有流下,涂得鲜艳的指甲一个劲的往脸上抹。
“太太,您节哀,人死不能复生——”护士柔说着,戚佑玲哭得更加起劲,看到倪茉蔷站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她,她哭声一顿,眼神心虚的闪动了一下。
“你这个不孝女!要不是你惹你爸生气,他怎么会这样?你这个祸水!不祥的女人!”她腾的一下站起身子,让身边的护士吓了一跳,呆呆的看着她愤怒的指着倪茉蔷大骂出声,一脸茫然。
倪茉蔷怔怔的看着她,对于戚佑玲的指控显得无动于衷,只是那眼底流露出深深的悲哀,看了让人心疼。
“小妈,爸是怎么死的,你我心里都明白,纵然我有再多过错,也请你口下留情,让爸爸安静的去吧!”她清清冷冷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微弱,却异常清晰。那一声声轻柔的话语,送进戚佑玲耳里,敲动了她的心房。
戚佑玲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动了动唇,却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倪茉蔷看了她一眼,悲凉的闭上双眼,两行清泪无声的滑落。时至今日,她才觉得,那声祸水,叫得真是贴切。小妈的辱骂,她听了已不再觉得委屈,甚至觉得是应该的。她不正是一个祸水吗?若不是她,永威不会死,若不是她,爸爸也不会这样猝然离世。
戚佑玲终究还是本本分分的留了下来,帮着倪茉蔷处理倪正国的后事。倪正国与茉蔷的母亲都是孤儿出身,所以没有别的亲人,出席葬礼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位朋友。而倪茉蔷也没有通知更多的人,来人都是跟倪家走得最近的几位商界大佬。
倪正国在商界里并不算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可是他的神算之名却让他在商圈里为人所敬,有几位受过他提点的商界大佬跟他的私交都不错,他去世以后,倪茉蔷也仅以戚佑玲的名义发了几张白帖。
哀乐环绕的灵堂里,倪茉蔷跪在戚佑玲身边,身着孝服,一双大眼又红又肿,脸上的颜色,堪比身上的白衣。
“倪太太,茉儿,你们节哀!”华天的总裁华仁杰身穿黑色西服,胸戴白花,臂挽青纱,向戚佑玲和倪茉蔷鞠了一躬。
第二十四章
两人按照惯例回以一礼,报以感激的目光。一个又一个宾客来到她们面前,诉说着同样的宽慰话话,她们也一次又一次的,用同样的答礼姿势表示感激。
参加葬礼的宾客不多,可挽联花圈却摆满了灵堂的角角落落,甚至已然排放到了门外。葬礼结束以后,她已累得再也不想动一下,墓园的管理处有倪家的故友,前前后后的帮着她打点着葬礼上的一切所需,结束以后,又派了车将戚佑玲和倪茉蔷各自送回家。
倪茉蔷想过要回到倪家大宅,可是,她却再也不想踏进那里,包里已放着父亲跟她的合照,这样就够了。不管走到哪里,她都不会忘记。
她站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窗户大开,夜风肆意的吹进来,吹起了米白的纱帘,在黑夜里,像一只巨大的蝴蝶,扇动着蝶翼,凌风飞扬。
身后,电话铃声响起来,她一动不动的站在窗前,遥望灯海,任那凉风吹乱了一头长发。
一次,两次,三次。是谁呢?居然如此执着。倪茉蔷转过早已僵硬麻木的身子,一双泪眸在黑暗的房间里搜索,借着微弱的光线,她找到电话的所在。
“你好,哪位?”一开口,沙哑得近乎失声的声音终于打破了房中的死寂。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一下,惊呼道:
“茉蔷?你终于现身了?你去哪儿了?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这两天没来上班啊?”静雅在电话那头问出一连串的问题,茉蔷一听到她关心急切的问话,隐忍已久的哀伤如泛滥的潮水一般铺天盖地的袭卷而来。
双唇轻轻一抖,她死命的咬住下唇,含在嘴里的呜咽被她极力的咽回去。
“静雅,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微颤沙哑的嗓音引得静雅一阵狐疑。
“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静雅,我发了一封邮件到你邮箱,明天,你把它打印出来,替我交到人事部吧。”
“什么东西啊?”静雅心中的疑惑更甚,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还来不及捕捉便已消失了。
倪茉蔷没有回答,轻轻挂断电话,又将电话线拔掉。疲累的将自已丢进沙发的一角,一颗大大的抱枕安稳的落进她怀里。
倪茉蔷在心里默默的说:对不起,静雅。我真的累了,让我好好安静一下吧!
宽敞的办公室任靖东黯黑如深潭、锐利如鹰眼的眸子迅速地瞟扫着电脑屏幕上不断翻新的资料。
几分钟后他拿起一旁的电话。
“倪秘书,通知业务部经理,明天下午三点召开三季度末业务报告会。”
“总裁,明天下午已经订好要替信义区的新楼盘剪彩了,时间上恐怕——”略显温吞的女声从电话那边传过来。
任靖东目光一滞,从屏幕上移开,冷凝的视线定格在透明的玻璃墙上,一道并不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她的办公桌前,手忙脚乱的翻动着行事历。霎时,两道飞扬的剑眉轻以蹙起,形成一个威严冷峻的倒八字。
该死!他怎么忘了,倪茉蔷已经三天没有来上班了,三天!整整三天!咬了咬牙,凝声道:
“行程改掉,剪个彩,难道还要我亲自出席?叫公关部的人去!”
第二十五章
他严厉果断的决定下来,脸隐忍怒意的表情足已说明此时他的心情非常之差。
“总裁真的决定不出席了吗?”
李秘书小心翼翼的求证着,因为这个新楼盘,是集团内近年最大的一项工程,历时一年半才打造出的顶级摩天大楼,剪彩工作极为隆重,不仅邀请了商界的诸多知名人士,连政府委员都有列席仪式,所以各项工作一点也马虎不得。
“李小姐,你在质疑我的决定?”面对秘书的求证,任靖东不耐烦的微拧着双眉。
“不,总裁,我不是。我马上安排!”李秘书仓皇的应着。
这两天,他发现李小姐做事就是太谨慎了。集团秘书课有这样的秘书其实没什么不好,可是对任靖东而言,他要的下属、工作伙伴是一个不需要他一句话说两次、一件事情再三叮咛的那一种,至于她为什么能被推荐上来,这应该归功于前阵子新进的秘书没有一个能像她一样面对他的厉声暴喝,还能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没有落荒而逃。仅这份勇气就已十分可佳了。
对于她,他并不想称呼她为秘书,因为她只是从秘书课抽调上来暂代一下倪茉蔷的工作,在他心里,倪茉蔷的位子,也不是任何人就可以顶替的,莫说是总裁秘书这个职位了。
“shit!”他狠狠的低咒一声,将面前的文件夹啪的一声合上,危险的眯起眼,瞪着搁置一旁的手机。
她居然就这样一声不吭的溜了,她真行!够胆!难道他就这么可怕?这么让她难以接受?愤愤然的情绪教他心里难平。好歹他也算是名门闺秀眼中的钻石王老五吧,难道在她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
她这一走,自已倒是轻松了,可他呢?她有没有想过他会如何?任靖东气愤的瞪着手机,一想再想,终于绷不住面子,抓起文件夹就将手机遮盖住。
文件也没心思看了,他抓起桌上的遥控器,将玻璃墙上方的卷帘放下来,久久未曾动过的卷帘放下来时并不顺畅,甚至在中间时卡了一下。
他忽然想到,以往他从没有想过要将这卷帘放下来,只因平常一抬头便可以看见她伏在办公桌上忙碌,或是面对电脑屏幕,十指在键盘上飞舞的侧影,知性而优雅,却又暗透着冷漠与疏离。那会让他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像是极满足极又安心。
无可否认,自从倪茉蔷当了他的秘书以后,他这个总裁当得愈发的顺风顺水了,工作量远比往常要少得多,各部门繁杂的事情都在她那里得到了很好的归类,尽量以最简洁最明了的单式汇报表向他承报,给予最恰当的分析,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得以发挥出最高的工作效率。
无疑,倪茉蔷这个总裁秘书做得是十分出色的,以至于这两天换了人,她们那种跟不上步调的工作效率也连累得他的工作进度也大打折扣。
任靖东闭上眼睛,脑子里自然而然的浮现出那一晚绮丽的画面,喉结一滑,下腹立时灼热起来,他屏住呼吸,收紧双拳,将那股翻腾的欲意压下。那张清丽娇美的脸,在他脑海里便愈发的清晰了。
忍了又忍,他终于克制不住心中那股一探究竟的,又将文件夹掀开,抓出手机。看了半天,神色像是有些激动的样子,按了一串早已烂熟于心的数字键,便将听筒放至耳边,他突然紧张起来,咽了咽口水,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声音。
第二十六章
“您好,您拨的号码是空号——!”他愣了一下,飞快的将手机拿下来,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号码。没错啊,怎么会是空号?
一双凤眼里迸射出骇人的火花,盯着那银色手机,炽热的目光几乎要将那手机烧化。将它丢回桌上,抓起座机听筒按下内线就说:
“李小姐,叫业务部裴静雅上来一下,马上。”还没等李小姐回话,他啪的一声,便将电话切断,力道大得差点没那部可怜的电话机寿终正寝。
开玩笑,他这辈子到目前为止向来只有他主动抛下女人,还没有女人敢主动抛下他的记录,更何况是这样一夜温存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情况。他如果不找到她问个究竟的话,那他怎么担得起任靖东这个响铛铛的名字?
他兀自坐着生闷气,气得连股市走势都不想关注了。李小姐接到他近乎暴喝般的指示,吓得魂都丢了一半儿,忙不迭的拨通了业务部的内线电话。
静雅正在统计业务经理交给她的数据,整理着明天季度末业务报告会上要用的资料。忙得焦头烂额的她,还得分神,隔一段时间就拨一次倪茉蔷家的电话,手机是早就打不通了,她唯一能打通的,便是她家里的座机,可她这样一直拨一直拨却始终无人接听,她不知道,电话线早已被倪茉蔷拔掉。
她心急火燎的想要赶紧做完工作去找倪茉蔷,正要接近尾声时,总裁秘书办又打来了电话,将她的计划全盘打乱。
“李小姐,总裁又发脾气了吗?”静雅紧张的抓着话筒问,殊不知,李小姐紧张的程度比起她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裴小姐,总裁找你呢,你赶紧上来一趟吧!”
“找我?什么事啊?是早上的那份报告有问题吗?”静雅直觉的以为是公事,只因公司上下都知道,他们这位总裁先生在工作时间从来不会谈任何有关私人的事情,即使她知道总裁这两天脾气十分不好,主要原因是因为秘书的‘不告而别’严重影响了他的工作进度和效率。
李小姐心惊胆颤的说:
“我也不知道,你说话小心一点啊,总裁正发火呢!”
静雅心里咯噔一跳,咽了咽口水,紧张的道:
“好,那,那我马上上来。”
她丢开电话,只觉得手心里都要冒汗了。平时的任靖东,她不怕,可他一发起火来,只怕整个金宇都没人敢跟他直视。
她搭着电梯直上顶楼,一路走一路暗自揣测,如果是报告有问题,总裁应该找业务部经理吧,怎么会找她这个业务部的小秘书呢?难不成,她真的犯了什么低级错误,以至于让总裁如此生气,想要亲自教训她一顿?还是直接将她踢出公司,让她回家做米虫?静雅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唯一不变的,是那浓浓的不安与紧张。
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打开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握紧拳头喃喃的说了一声:加油!毅然决然的抬脚跨出电梯。李小姐早已在外面等着,见她上来,忙迎上去,焦急的道:
“裴小姐,总裁今天好像很生气,比前两天还要生气呢。”
静雅越听越紧张,咽了咽口水,点头道:
“好,谢谢你,李小姐。那,那我进去了!”
第二十七章
“嗯!”李小姐用那种同情的目光,将她送进总裁办公室。
静雅轻轻扣响房门,任靖东略显冷凝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像严冬腊月的寒风,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进来!”
是够冷的!静雅挑了挑眉,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走进。望向旋转皮椅的后背,面对那办公桌上的一片狼籍,她惊诧莫名。
任靖东是出了名的爱整洁,即使再忙也不会让自已的办公桌有一丝一毫的杂乱,而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会把自已的桌面弄得如此惨不忍睹?真的是她犯了很严重的错误?心一下子悬在了半空,她咬了咬下唇,试探的唤道:
“总裁?”
任靖东没有转过来,依旧面朝着身后的落地窗,从这里望出去,可以看到台北大片的楼海,高低不一,错落于市。此时已是乌金斜阳的时刻,绯色的流金晚霞如泼散的琉璃锦缎,自窗外倾泄而下,洒落了万丈光华。而室内却是有别于外,中央空调发出低低的送风声,冷清肃然的气氛,安静得连两人轻浅不一的呼吸声都可以听得很清楚。
他静静的坐着,握紧的拳搁在皮椅的扶手上,静雅从后面望过去,正好看到那红光下的拳头,指节已经泛白。他不吭声,静雅也不敢再问,就怕多说多错,到时候,想要补救,都不知怎样开口。她绞着手指站在办公桌前,一动也不敢动。
若是以前的总裁,她是不怎么害怕的,必竟他也算是一个很得人心的老板,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下属发脾气。可是今天她却有些紧张了,她跟茉蔷同时进公司,就从没见过他像这几天这样动不动就大发脾气。
他突然将皮椅转过来,一脸阴郁的表情吓了静雅一跳,生生的抽了一口冷气。水亮的眸底闪过一抹惧意。
任靖东看了她一眼,仍旧紧抿着唇,没有开口,心里暗想着:他有恐怖?让这些人都这么害怕他?若说不怕他的,大概只有那个叫倪茉蔷的女人了。他如是想着,心下又暗自叹息,想来,她也是怕他的,甚至是讨厌他的,若非如此,怎么会一夜之间就如此干脆的消失掉?
“总裁,李小姐说您找我?”静雅克制住有些紊乱的心跳,力持平静的问。
“是。”久久的,他才应了一声,却又不说话了,凤眼里微微闪烁的眸光,定格在左边遮住玻璃墙的那幅卷帘上,那是极淡极淡的蓝色,暗暗的丝线提花图案,像柳絮一样,条条直垂下来,柔美,又不失典雅。
静雅发现他有些心不在蔫,暗自用眼角顺着他的视线瞄了一眼,却发现那幅从未放下过的卷帘,如今被他放到了最低,已经完全遮住了那面透明的玻璃墙。脑子里嗡的一响,她脸上闪过诧异的神色,了然的望了他一眼,却不敢吭声。
“你知道倪秘书去哪儿了吗?”他没有看她,只用压低的磁性嗓音问着她。
静雅略微放松了紧绷的身子,身前紧握的手也松了些力道,勉强扯了下唇角,道: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昨晚她有叫我转一封邮件到人事部,我已经照办,传给人事部的主管李优了。”
人事部?任靖东心里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他突然倾身抓起话筒,修长的手指快速的按下内线。两声响过,电话便被人接起来。他没等那边问话,便冷声说道:
“李优,把倪秘书的邮件转到我这里来,马上。”
第二十八章
“呃?”电话那边的李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立刻应道:
“是,总裁,我正要向你报告这件——”他还没说完,任靖东便已挂断了电话。李优看了看手中的话筒,无声的挂回电话机,抓了抓额前的刘海,悻悻的扁嘴嘟囔着什么。
这个时候的总裁大人,就像是一只随时都会发怒的狮子,自已还是小心点好,不然到头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熟练的点着鼠标,电脑屏幕上那信封模样的图标往另一个邮箱里飞去。
任靖东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等那提示音乐一响,他立刻点开邮件,认真看了起来。静雅站在办公桌前,他没让她走,她自然也不敢。只是,她却很好奇,茉蔷到底写了什么东西,能让这位以沉稳著称的总裁大人看了如此的生气。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阴沉,越来越紧绷,心底的愤怒不言而喻。
该死!她居然敢辞职?她居然胆敢逃走?天杀的,他有那么可憎吗?什么叫无法胜任工作?什么叫想换一个环境生活?借口,全是借口。如果她倪茉蔷还无法胜任这份工作,那全台湾就再也找不到能胜胜地的了。换环境?哈!他金宇的工作环境很差吗?她办公室里的一切,不都是她自已挑选设计的吗?
任靖东死死盯着电脑屏幕,胸中翻腾的怒气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
“啪——”鼠标被他重重的摔在办公桌上,顿时四分五裂,碎片横飞。
静雅被吓得身子一抖,立在办公桌前,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暗自捏了把汗,颤危危的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一眼。只盼他大恩大德,快快发话,打发她走吧!
任靖东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双凤眼里精光四射,迸发出冷冽的寒意,那一脸的阴沉,更让人觉得面容冷峻,如罗刹一般肃然森寒。
“把她给我找回来!”气到极致,却仍旧不忘克制,从牙缝里蹦出的一句话,隐忍了百般的愤怒。他甚至不敢保证,下一秒,他是不是会像发狂的狮子一般咆哮怒吼。
静雅瑟缩了一下,抿了抿唇,惊惧的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正好看见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握得紧紧的,像铁拳一般,抵在桌面上,恍若蕴含了天地间所有的力量。她呐呐的道:
“总裁,我也一直在找她,可是——”她咬紧唇,不敢再说下去。
“可是什么?”危险的眸光,冷冷的扫过来,像利剑一般直射在她脸上。
“可是,她手机已经打不通了,家里电话也没人接。”
家?她家?任靖东霍的从皮椅上站起身来,紧盯着她因紧张而有些泛白的脸,急急的问道:
“她家在哪儿?”共事了一年多,他从未听她像其他女子那样,有意无意的在他面前透露住址。
静雅犹豫的咬了咬唇,一双秀眉轻轻蹙着,没有回答。茉蔷从来不准别人知道她家在哪儿,也从来不准自已对别人说她的事情,现在,她到底该不该说?脑子里乱成一团,任靖东不耐烦的拍着桌子,凝声问道:
“到底在哪儿?”
静雅再一次紧咬了下唇,把心一横,张口就道:
“在信义区嘉兴街。”
任靖东眸光一动,飞闪过一抹激动的光亮,抓起桌上的手机,抬脚就往门急走过去。突然心里又闷得难受起来,莫名的担心让他变了脸色。千万别是出了什么事,
静雅怔怔的看着他离开,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他这是?要去?
“你还站在那儿干嘛?快点带路。”任靖东站在门口,抓着门合金门把,急声催促着。
静雅愣了一下,心中暗自叹了口气,电话都没有人接了,家里还能有人吗?她朝任靖东点了点头,快步跟上。
第二十九章
电梯里,任靖东双手插在裤袋里,米色的条纹丝质衬衣和黑色西裤包裹住他挺拔修长的身躯,那副天生的衣架子,和冷酷的表情几乎可以媲美t台男模。
静雅站在他身后,从电梯内壁上的镜子里偷偷瞄了他一眼,又快速的低下头去。她懊恼着,自已永远也无法像茉蔷那样镇定自若的与他共事,讨论,参与意见,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做到面不改色,一脸漠然。
要知道,这个人可是总裁啊,台湾商界和社交界的宠儿!想跟他扯上关系,哪怕是空|岤来风的绯闻,也足以让人‘风光’好一阵子啊!若说女人在他面前没有感觉,几乎是不可能的。当然,这种感觉有好有坏,有向往有畏惧。
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无声的朝两边开启,任靖东半眯了眼,静静的走出电梯,打量着这一层欧式装潢的住宅楼。很雅致,却也很清冷,很符合她的气质,他几乎可以很平静的接受,这个地方,几乎就可以说是为她倪茉蔷量身打造的住宅。他这么想着,侧身示意静雅上前带路。
静雅点了点头,硬着头皮往前走。来到左边的那一扇深褐色的房门前,她抬手按响了门铃。
心脏一下子激烈的跳动起来,任靖东蹙紧了眉,对自已心里那股急待爆发的激狂情绪有些微的不满。
他已经失常了,不想更失常!深邃的眸光落在紧闭的门板上,炽烈灼热的视线,似要将那实木的大门烧出一个洞来。
静雅一次又一次的按着门铃,却一直没有人来开门,也听不到一点声音。任靖东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紧绷,薄唇抿得紧紧的,不悦的命令道:“打她家里电话!”
“是。”
她就知道会这样!她还知道,她将要拨的那个电话号码,也同样会是这样,没有人接!暗自瞄了一眼任靖东的反应。
面对人事物,以前的他总是内敛沉稳、情绪不兴,什么时候都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神秘感。但是从门铃响起到现在,他手掌已经收放了好几次。这一次她想,倪茉蔷已经完全把任靖东的火气燎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她朝任靖东摇了摇头,无奈的耸了耸肩,默不作声。
不在?很好!他冷冷的勾起唇角,危险的眸子里有寒光闪动。那是他气极暴怒的先兆。他咬了咬牙,对于静雅询问的目光没有回应,右手掏出随身的手机,快速的按下几个键,张口就道:
“佩弘,找个人来帮我开锁,我在信义区嘉兴街。”
“开锁?开什么锁?”佩弘这时正打着高尔夫球,他姿势标准的握着球杆,一边以蓝牙耳机与任靖东对话,一边分神瞄准远处那个小小的球洞,眯眼一瞄,快速的挥动球杆,白色的高尔夫球飞离地面,呈流线型往球洞飞去。
“嘿!好球!”旁边有观看者鼓掌叫好!欢声笑语伴着金霞斜阳,在宽广的高尔夫球场上飘扬开来。
任靖东听到他那边有人在欢呼,似乎是佩弘又让大家开眼了,他没有心思多问,声声催促着:
“佩弘,我在这边等着,你赶紧叫人过来,立刻!”他加重了语气,紧绷的声线让佩弘察觉到不对劲。将手中的球杆交到身后随侍的球童手上,抓下头顶的帽子,随意的扇着风,懒懒的道:
“你这又是演的哪一出?难不成你这次还要私闯民宅?任大总裁,你没毛病吧?”他淡淡的讥语,任靖东也没有心思反驳,却是再也控制不了心中的焦急,低喊出声。
“佩弘,你先别管了,你赶紧叫人过来,我等着呢!”
佩弘仍旧慢悠悠的扇着风,一个身穿墨绿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子从远处走来,浅笑着朝他点头。他面色渐柔,朝她回以一笑,说:
“好吧,我立刻叫人来。”他切断电话,疑惑的偏头想,他到底要找人开谁的门?不行,他得过去看看。
第三十章
穿着墨绿色连衣裙的女子走上前来,晚霞在她身后,将她笼进一团绮丽的光晕,粉嫩的肌肤上,虽然未施粉黛,却也有种不可忽视的精雕细琢的美丽,如花一般在他眼里盛开。她浅笑盈盈的朝他问候道:
“罗先生,今天又来打球吗?怎么样?可还尽兴?”
“托子言小姐的福,马马虎虎!”他微笑着回应。身后有看客高声笑道:
“哈哈!若罗先生的球技算马马虎虎,那泰格?伍德也只能算三流球手啦!”身后的人笑着回应,嘻嘻哈哈的,好不热闹。
佩弘看了看手表,又望向天际,那艳红的霞光,已经慢慢开始黯下去了。他得赶紧走了,否则,靖东下次看见他,一定会劈了他的。
“怎么?罗先生赶时间?”年轻女子偏头好奇的问着。
佩弘点头,有些苦恼的道:“是啊,可是——”他的司机刚才接到他太太打来的电话,开着车送发烧的女儿去医院了,他要打车过去吗?这里是山上,不说车少,单就这个时间点,他也不太可能打到车。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年轻女子看出他的为难,体贴的询问着。
“俱乐部里的车子可以借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