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嘲讽的笑了笑。“也好,反正我们本来就没有那么熟,也没必要故意装熟!”
他们的心曾经那么靠近,却因为周益强的关系再度远离,说他不生气是骗人的!他非常、非常生气,气到想杀人。
在极端愤怒下,他失去理智,一把抄起梁萱若抱回房间,打算让她亲身体会,她到底讨不讨喜。
“不要!”她躲避他压下来的唇,忘了过去几天他们的唇舌是如何嬉戏,心中只有恐惧。
他已经好久不需要转正她的下巴,过去一个月,他们在床上如鱼得水,而且渐渐有更好的趋势,他以为这样的日子能够持续到永远,岂料只是昙花一现。
他攫住她的手,将它们扣在她的头顶,梁萱若哭喊着不要这样,他充耳不闻。
他太生气了,他是如此爱她,为何她的心只容得下周益强,完全看不见他的努力——爱?
被闪过脑中的字眼吓到,樊嘉士暂停了亲吻她的动作,整个人僵住。
他爱上梁萱若,他爱上她,有可能吗?
樊嘉士松开她的手,她眼眶含泪地望着他,模样楚楚动人。
他爱上的是梁萱若本人,而不是吴诗帆的替身。
这一刻樊嘉士真想大笑,笑命运的安排,笑命运的捉弄。
如果他只是把她当成替身,就不会为她而心痛,就不会在乎她的心中是否还有别人。
“嘉士?”她不知道他的心情为何起变化,但他的脸色看起来很差,好像受到很大惊吓。
他以为他这辈子不可能再爱人,以为初见面时的心动,只是因为她长得太像他的初恋情人,没想到他的心是为她而跳动,从来就不是为了别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爱上梁萱若,为了得到她不择手段,还要找尽一切借口欺骗自己。
如今,谜底揭开,他却没有觉得比较好过,心情反而更加沮丧。
他同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抓紧或放手好像都不对,谁来告诉他答案?
结果,他还是不顾她的意愿,将她一次又一次带往情欲的殿堂,企图在肉体交欢中寻找答案,得到的只是空虚。
他转头看着身边的梁萱若,即使她已经睡着,眼眶依然含着泪,依然为周益强而心痛。
真的那么爱他吗?
樊嘉士的心脏好像也跟着这个想法裂成两半,永远不再完整。
对她来说,他只是一个趁机要胁她的小人,即使她把身体给他,她的心一辈子也不会属于他,是这个样子吗?
想起他对她所做的一切,樊嘉士也开始觉得自己是个无药可救的混蛋,如果没有把她抓在手里,就不会安心。
但如果放开她呢?
如果给她时间疗伤,她是不是就不再恨他?
樊嘉士陷入长考,一整夜都无法入眠。
隔天,他把梁萱若叫到起居室,宣布她自由了。
随她爱去哪里,他不再束缚她,从此形同陌路。
梁萱若当场愣住,久久无法言语。
她已经可以飞出樊氏别墅这座豪华舒适的牢笼,然而她却不知道该飞往何处。
她的身体不再受拘禁,但她的心却飞不出去,依旧在樊嘉士的身边盘旋。
第十四章
两年半以后——
站在办公室的玻璃帷幕前,俯看脚底下的大楼,多年来风景似乎没变,又有些小小变化,一如樊嘉士。
陆超群悄悄推门进去,樊嘉士竟然没有发现,以前他是很敏锐的人,一有个风吹草动马上抓住先机,所以他的事业才会做得这么成功。
陆超群在樊嘉士身后足足等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总裁,您找我?”自从梁萱若离开以后,他的老板看窗外的时间越来越长,眼神不时流露出茫然,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你不觉得最近这些招牌好像越挂越多,也好看了些?”樊嘉士其实早就知道陆超群进来,只是懒得出声。
“似乎有这个趋向。”陆超群走近窗户瞄了一眼,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可惜不是挂上樊氏集团的招牌,否则会更好看。”樊嘉士自嘲,对自己的表现极不满意。
“目前虽然暂时做不到,但总有一天,樊氏集团的招牌会挂满整个台北市,甚至遍及全世界。”陆超群安慰樊嘉士,也相信他一定做得到,只要他再度提起干劲,称王对他不是一件难事。
“那也要等我拿到集团的经营权再说。”樊嘉士转身回到办公桌,拉开椅子坐下。
“确实如此。”两年半过去,陆超群仍是樊嘉士最倚重的手下,近来更是有把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给他处理之势。
“超群,你有兴趣换位置吗?”樊嘉士比谁都了解他这个秘书的能耐,也不想亏待他。
“总裁的意思是?”
“开发部经理的位置目前刚空出来,如果你有兴趣,那个位置就是你的。”他本来想让他当总经理的,可惜没有空缺。
“报告总裁,我还是喜欢在你身边打转,日子会过得比较充实。”如果要填那么无聊的空缺,他还不如辞职算了,不够刺激的工作做起来没意思。
“是吗?”樊嘉士扬起一个嘲讽的笑容。“我还以为我近来无聊透顶,你不会想再跟着我。”
樊嘉士依然敏锐,只是没过去的干劲,这是他目前最大的问题。
“所以我强烈建议您把夫人找回来,算一算时间,也差不多了。”陆超群马上就抓出问题点,因为樊嘉士将梁萱若赶走,自己的心也跟着放逐。
樊嘉士不答话,只是垂眼注视桌上的档案,那一大本满满都是梁萱若的资料。
“您的堂弟虽然一再表明没有和您争经营权的意思,但您的叔叔可不这么想,就我所知,他已经在私底下运作,到处争取股东的支持,如果您再不积极一点,我怕到时候就算您顺利取得经营权,在股东那边也会尝到苦头。”过去他够强悍,成绩也够惊人,现在集团的业绩仍然出色,但谁都看得出来他已经不像昔日那般意气风发,间接也给对手见缝插针的机会。
“说来说去,还是我的问题。”樊嘉士从没想到问题会出在自己身上,非常讽刺。
这次换陆超群不答话,曾经他以为樊嘉士是推不倒的巨人,现在他才发现他只是爱情的逃兵,胆怯到不敢伸手去拿。
“总裁,也该是时候了。”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都必须找回梁萱若,就算是为他自己,都应该这么做。
是啊,的确是时候了。
他父亲只给他三年的时间生出樊氏集团的继承人,他再不想办法,真的要把经营权拱手让人。
只是……
他的视线再一次回到桌上的档案,里头满满都是梁萱若的资料,把她过去两年半的行踪交代得一清二楚。
“申小爱现在已经不住在那里,陈明宏也到中部去了,我猜不久夫人就会退掉那间公寓。”陆超群对于梁萱若的一举一动也和樊嘉士一样了若指掌,这不难理解,很多事都是他在处理,包括和征信社的连系。
“你是要我在她退掉公寓以前,去把她找回来?”樊嘉士仍然有所顾忌,应该说,他仍然胆怯,没把握她会不会高兴见到他,甚至跟他回家。
“这是最好的方法。”陆超群点头。“怎么说,她都是您的妻子,本来就该回到您身边。”
说得好,她是该回到他身边,即使契约效力只剩下不到半年。
“我刚刚才看见一则有趣的广告,想与您分享。”陆超群把报纸放在他桌上。
“警告逃妻?”樊嘉士拿起报纸瞄一眼,挑眉。
“这似乎是言品夏登的广告,看来他打算和申小爱再重新举行一次婚礼。”非常有心。
“感觉不太像是他的作风。”他虽然跟言品夏不熟,但就他所知,言品夏是个非常严肃的人,和他一样血液里没有浪漫因子。
“爱情能使人改变。”陆超群暗示他也一样变了,只不过言品夏是往好的方向改变,他却正相反。
樊嘉士扬起一边嘴角,考虑该不该更换秘书,超群有时候真是精明得过头。
“婚礼什么时候举行……今天?”看清报纸上刊登的日期,樊嘉士再次一扬眉,言品夏真的变了不少,当天登报当天结婚,够瞎。
“效率不错。”陆超群在一旁搭腔,樊嘉士瞄了陆超群一眼,怎样都无法适应他的冷笑话。
“择日不如撞日,那就决定今天吧!”言品夏都这么积极了,他也不好再拖下去。“今天晚上我就去把我的妻子带回来。”
陆超群点点头,十分赞同他的决定。
他对目前的老板很满意,一点都不想换老板,特别是老板如果换成了樊谒伦,他一定马上辞职,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梁萱若带着申小爱丢给她的捧花回到公寓,等她回到公寓已经很晚了,超过了晚上十点。
她拿出公寓钥匙,才将钥匙插入钥匙孔转动一下,便发现不对劲,门没上锁,可是她确定她和小爱出门前有把门锁上。
自从两年半以前她离开樊家,就一直住在这间公寓。因为匆忙,没有太多时间考虑,第一时间先把公寓租下来,之后再张贴广告找人分租。
她先后找到两名很好的室友——申小爱和陈明宏。申小爱比陈明宏先住进来两个月,两个都是很可爱的年轻人,大家相处得很好。
陈明宏的背景很单纯,但是申小爱的身份就教人吃惊,她竟然是言品夏的妻子,而且在新婚之夜就逃家。
她和申小爱的经历是如此相像,使得她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喜欢上申小爱,而申小爱也把她当作姐姐,有什么心事都会跟她说。
之后发生了许多事,申小爱顺利回到言品夏身边,今天两人甚至还重新举行婚礼,一整个幸福到不行。
看着手中的白色捧花,梁萱若叹气,搞不懂为什么会那么刚好,花就落在她的手里,她也不能丢掉,只好把它带回来。
两年半以前她就拿过同样的花束,不同的是当时她是丢花的新娘,今天她却成了接花的伴娘。
申小爱不清楚她的身份,言品夏倒是一清二楚。梁萱若倒也不怕他知道,反正“樊氏集团总裁夫人”这个头衔,几个月后就会自然消失,也没有必要大肆宣传。
不过,小爱一个月前就退租了,阿宏也打算搬到中部去,这间公寓只剩她一个人住,空间过大,况且还要再找新室友也挺麻烦,不如搬家算了。
梁萱若一边考虑搬家,一边推门进去,以为门没锁是因为陈明宏回来拿东西,并没有很在意。
她还在关门,背后就传来沙沙的声音,她一边转身一边说。
“阿宏,你回来晚了,今天小爱——”梁萱若接下来的话,在她转身看见来人时赫然止住,再也发不出声音。
樊嘉士从沙发中站起来,慢慢走向梁萱若,高大的身影宛如一座巨山,站在她面前遮去她脸上一半光线。
她瞪大眼,怎么也无法相信他是真的,以为自己看见幻影。
“好漂亮的捧花,是申小爱送给你的吗?”他低沉的声音、冷酷的表情,在在说明他确实是樊嘉士没错,如假包换。
梁萱若僵直着身体,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很香,但是你不需要。”樊嘉士拿走她手上的捧花,将捧花丢向角落的垃圾桶,梁萱若根本来不及阻止。
“你想干什么?”她不明就里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出现。
“带你回家。”他的笑容让人难以理解。“距离我们的契约结束,还有半年的时间,你也该回来履行夫妻义务了,樊太太。”
原来他再一次出现,是要她继续扮演“樊氏集团总裁夫人”这个角色,荒谬至极。
“当初是你自己要我走的,为什么现在又回头找我?”这两年半,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因为我想你,无法忍受没有你的生活。
樊嘉士在心中演练不下数千次的答案,换到嘴巴就是说不出来,他习惯冷淡对待她,无法做这么热切的表白。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他就只会摆出傲慢态度,是个十足的大傻瓜。“真正重要的是你应该遵守合约。”
他开口闭口都是合约,从来就不把她当成|人,和两年半前一模一样。
“我记得我们的契约,只剩几个月,还剩不到半年。”既然要提合约,大家就来认真计较,她也不会输的。
“看来你的数学进步不少,连零头都算出来。”樊嘉士眯眼,开始怀疑征信社的报告是不是出了问题。照理说她这两年半足不出户,没有机会磨练,可她的态度明显比两年半前有自信,面对他的时候,也冷静许多。
“我的数学本来就不错,只是过去没有机会发挥。”不要忘了她是卖水果的,心算比一般人快,这么简单的减法还难不倒她。
这是全新的梁萱若,至少樊嘉士是这么认为。他认识的梁萱若温柔、善解人意、有骨气,但大部分的时间很好欺负,和眼前女孩的强势大相径庭,害他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闯错门。
其实梁萱若仍像以前一样温柔、善解人意、有骨气。只是面对樊嘉士,她自然而然特别用力发挥最后一项特点,因为她再也不想被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两年半前所经历的痛楚,已经够她疗伤一辈子。
他们互相凝视,以前梁萱若会躲避他的视线,自动矮一截,现在却和他平起平坐,一点都不畏惧反抗他。
他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这让他接下来的工作变得困难,因为他又得强迫她。
“恭喜你数学变好,现在立刻去收拾行李。”经过两年半,他还是得用旧招式,说起来有点可悲,却是唯一能带走她的方法。
“如果我说不,你会去法院按铃控告我吗?”她痛恨他永远学不会尊重她,以为地球围绕着他运转,不晓得外面的世界已经历过天翻地覆的大改变,仍是以自我为中心。
梁萱若不知道的是,他的改变比谁都剧烈。
他的世界因为她的离去而崩裂,表面上完整,其实内部已经四分五裂,唯有她才能修复。
“你不想整理也可以,反正都是一些破布,不要也罢!”相当熟悉的台词,他好像连用字都没有进步,不懂得与时俱进。
“那我就不整理了。”她冷静回道,樊嘉士反倒有些词穷。她的反应称不上尖牙利嘴,但真的会让人吓一跳。
“随便你。”但这也代表,她愿意和他回去。这样的结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以为得费更多唇舌才能说服她,没想到她意外干脆。
“稍等我一下,我拿一些东西。”她回房间去把护照、存折等等重要的证件放进皮包,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带,反正樊嘉士会派人处理。
这真的很奇怪,他以为她会找理由坚持不跟他走,可她竟连挣扎都没有挣扎就点头答应,和他预料中大大不同。
“别误会,我只是不想违约。”接触到他迷惑的眼神,梁萱若先表明立场,免得又被他瞧不起。
“很有合约精神。”他讽刺地说道。
梁萱若耸耸肩,不是很想理他,同时发现跟两年半以前相比,他还是有些改变,但若问她樊嘉士哪方面变了?她也说不上来,就只是直觉。
世间万物时时刻刻都在改变,又仿佛永远不变,至少她所熟悉的林肯车还在,司机也依然是老刘。
“夫人,好久不见!”老刘非常高兴再见到梁萱若,梁萱若也是。
“好久不见,你好吗?”她热切的跟司机打招呼,看起来又像原来的梁萱若,只有在面对樊嘉士的时候,态度才变冷淡。
“很好,谢谢夫人关心,请上车。”老刘帮梁萱若打开车门,梁萱若对他笑了笑,坐进林肯车的后座,樊嘉士稍后也一起坐进来。
一切都回到两年半前,又有些不一样,要老刘说,那就是气氛变了!以前总是梁萱若在偷看樊嘉士,现在正相反,樊嘉士表面上不动声色,好似把她接回去是迫不得已,其实难掩兴奋。
这两年半以来,不光是陆超群,连老刘都发现樊嘉士改变许多。虽然还是一贯严厉,却比以前懂得体恤下属,光是今年就放他好几次长假,连他老婆都直呼感动。
车子在寂静中往樊氏别墅前进,沉默的双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是一般朋友,梁萱若大概会问他是怎么找到她的?这两年半之间他们没有任何交集,双方亦断绝连络,就连走在街头都不曾相遇。但他是樊嘉士,以他的财力和控制欲,一定充分掌握她的一举一动,所以她不必开口问,只需要决定要不要跟他回来,而她坐上了车子,这就是答案。
她为什么答应跟他回来?
樊嘉士也想知道答案。
他用的借口已经很薄弱,她点头的理由更可笑——不想违约。
难道她真的会怕他去告她吗?还是他给她的印象,差到会拿她签过的契约书当做威胁,她应该知道他只是随便说说……果真是如此吗?
回想起自己过去的混账行径,樊嘉士开始觉得不无可能,或许她真的这么想。
焦躁,不安,猜疑。
这就是爱情的本质,也是他们必须学习的课题。
回到樊氏别墅,梁萱若直接回到她的房间将自己关起来,当面赏了樊嘉士一顿闭门羹。
砰!
看着紧闭的门扉,樊嘉士更加不解。如果她这么讨厌他,为什么不干脆拒绝他,还是说她怕他会纠缠不清?
房间内,梁萱若也在问自己同样的问题。
她为什么跟樊嘉士回来?
因为你想念他,想跟他在一起。
答案是如此显而易见,教她错愕。
不想违约什么的那全是借口,她想回到他身边才是事实。只是两年半前被爱情划开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被莫名驱逐的羞辱和痛楚,依然留在她心中,一时间无法摆脱。
爱情是如此令人伤神,梁萱若的心因此而抽紧,眼泪夺眶而出。
她转头看向紧闭的门扉,期待樊嘉士能够像以往一样闯入,将她抱回房间,用强势的拥抱抚平她内心的伤痛,然而门却动也不动,没有丝毫动静。
门外,樊嘉士再三犹豫,迟迟不敢握住门把。
他变胆小了,他必须承认。
在还没有发现自己爱上梁萱若之前,他可以毫无顾忌的打开这扇门,自私地在她身上发泄自己的欲望、寻求安慰。
现在他仍然可以打开这扇门,但他不愿意。两年半的时间,漫长到让他经常有机会反省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并且深深感到羞愧。
他不想自己在梁萱若心中,永远只是一个自私的大坏蛋。不希望她只会恨他,他希望她能够……爱他。
两人同时望着白色的门发呆,仅仅只是一扇门,却阻挡了两颗渴望爱的心,有如牛郎织女处在银河的两端,等待喜鹊搭桥,让迷失的两颗心能够相会。
期待,犹豫,落空。
爱情的本质是如此痛苦,学习的道路是如此艰辛,除非有人能够适时伸出援手拉他们一把,否则他们注定要迷失。
第十五章
一道又一道刺眼的亮光闪过天际,紧接着就是雷声大作。
轰隆!轰隆!
有如瀑布般的大雨倾盆而下,望着从落地窗的顶端往下窜流的水帘,梁萱若早已习惯这样的天气。
早上明明还出大太阳,到了晚上就变天。
她出神地凝视窗外那由近而远排列的路灯,离开两年半,都快忘了樊氏别墅多大,庭院宽广得就像一座公园。
轰隆!
她还忘了,雨总是如影随形,只要一跟樊嘉士扯上关系,它就下个不停,好像为她哀悼,又像为她庆贺,永远那么矛盾……
砰!
白色的门被突来的强烈力道撞开,梁萱若转身面向樊嘉士,她以为他永远不会打开这扇门,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她抬高下巴看着樊嘉士朝她一步一步走近,表面上冷静,内心其实十分激动,但她尽可能不表现出来。
“该是你履行夫妻义务的时候了,樊太太。”他挣扎了许久,不断告诉自己给她时间,不要逼她,但他只要一想到她在伸手可及的范围,就忍不住想碰她的欲望。
“这就是你找我回来的目的?”她其实也很想念他,也渴望他的碰触。但他说话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机车,浪漫一点行不行?
“你认为呢?”他不给她正面答覆,不是他不想,而是话一到嘴里就变质,他也很无力。
梁萱若气得把身体再转回去面向窗户,樊嘉士的脸上闪过一秒种的犹豫,最后还是用手将她的身体转正,拦腰抱起她。
“你干什么?”他又想强迫她,虽然最后她总是会屈服。
“zuo爱做的事。”他学人家说冷笑话,却一点都不好笑,他天生就不是一个会开玩笑的人。
梁萱若抡起拳头猛捶他的胸膛,发现他没反应,愣了一下,过去只要她稍微表现出脾气,他就会抓住她的手,撂话说不许她任性,怎么她打了这么多下他都任由她打?
“你……”她本来还期待他会说出那句经典名言——你只有一次任性的机会,但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反倒让她打不下去。
“怎么了?”他发现她的表情有些奇怪,停下脚步问梁萱若。
“我……”她不想让他知道她还记得那么多细节,只好大声喊道。
“放我下来!”口气凶悍无比。
樊嘉士果真听话放她下来,引起梁萱若一阵错愕。
“那是要在这里做吗?”她问他。
“我无所谓。”地点对他没差。
梁萱若闻言脸马上胀红,说话变得支支吾吾。
“你、你不要开这种玩笑。”她是很保守的……
“不是开玩笑。”他没有那种细胞。“我是很认真的。”
他的眼神专注而严肃,时间仿佛又回到他们初相见那一刻,那个时候他就是用这么深沉的眼神凝视她,夺去她的呼吸,害她失去了心。
梁萱若紧张地舔舔嘴唇,拼命叫自己保持冷静,却不知道这个动作对男人来说就叫“暗示”,在这方面,樊嘉士是很俗气的。
他抓住她的肩膀,转过她的身体让她背靠在墙壁,双手分别撑她的身体两侧,两眼直盯她的脸。
梁萱若仰望他的脸,两年半的时光对他们来说既漫长又短暂,漫长的是无止尽的思念,短暂的是两年半的时光未能改变他们的容颜,樊嘉士依然像牛仔一样粗犷狂野,深刻的五官每每触动她的心弦,她怀疑即便再过十年,她对他的感觉也不会改变。
“萱若……”他用指背轻触她的脸,感受她有如丝绸般的触感。
梁萱若的小嘴微张,身体微微颤抖,自从两年半前的那一天早上,她被莫名驱离他身边,她每天每天都在等这一刻。
樊嘉士同样也在等待。
他想问梁萱若——
你忘记周益强了吗?
现在,你可以接受我了吗?
两年半的时间,够不够你疗伤?
这些埋藏在他心中的问题,他怯于说出口,因为他怕听到否定的答案,怕她说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怕他的等待毫无价值。
倘若真的变成如此,他还有勇气求她留下来吗?
“……算了。”不,他没那个勇气,爱情把他变成一个胆小鬼,再也不复昔日风采。
梁萱若瞪大眼,看着樊嘉士直起身体,仰头看天花板,而后重重叹气。
“你——好好睡吧,晚安。”说完,他丢下梁萱若迳自回房。
从头到尾,梁萱若就只能愣在原地看樊嘉士一个人唱独角戏。
……
他是怎么了?变得好奇怪。
梁萱若终于发现樊嘉士变了,变得不再那么强势、咄咄逼人,却一样教她迷惑。
梁萱若虽然回到樊嘉士身边,但却开始冷战,说是冷战也不恰当,应该说是陷入一种奇怪的模式。每天他们都会一起吃早餐,然后梁萱若送他出门上班,她再回到自己的房间上网学习法文。
以前樊嘉士非到晚上八点不可能离开公司,自从梁萱若回来以后,他的下班时间一再往前挪,最后干脆不去公司,把所有工作都带回家做。
梁萱若虽然觉得奇怪,但基于两个人不算友善的气氛,也没有很积极询问樊嘉士原因,倒是陆超群的工作量暴增,因为他必须在公司和樊氏别墅之间两边跑,再加上有些事情超越权限,他也不是事事都能决定,所以更加觉得不方便。
这还没关系,如果他的努力,能够换来老板和老板娘重新认识彼此那也就算了,他发现即使梁萱若已经回来一个礼拜,她和樊嘉士两个人都没能好好沟通,更别提履行夫妻义务,再这么蹉跎下去,他非换老板不可。
陆超群再也看不下去,决定出手。
“夫人,你现在有空吗?”
梁萱若正准备回房间,陆超群突然出现在梁萱若面前,礼貌请教她。
“有事吗?”梁萱若吓一跳,她和陆超群虽然见过好几次面,但很少交谈,他突然找她,让她挺不安的。
“如果你有空的话,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他说。
“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她一脸狐疑地看着陆超群,对他不是很信任。
“一个你很熟悉,但很久不曾再拜访过的地方。”陆超群跟她打哑谜,梁萱若说不上比较讨厌谁,他和他的主子说话的方式都很欠揍,只是樊嘉士要更直接些。
“有这样的地方吗?”她还是怀疑。
“有。”陆超群肯定的点头。“跟我来,你会大吃一惊。”
陆超群的表情相当自信,梁萱若不禁被勾起好奇心,反正她没什么重要的事待做,于是点头。
“我跟你去。”谅他也不敢动歪脑筋。
“那么,我先到车上等夫人。”陆超群虽然自己开车过来,但为了让她安心,他还是选择坐老刘的车,免得她以为他要对她不利。
“等我准备好,我马上过去。”梁萱若先回房间拿皮包,顺便照镜子看有没有换衣服的必要。
她衣柜里的衣服又跟着换季,才八月初,秋装就已经挂满三分之二个衣橱,害她差点找不到夏天的衣服穿。
需要换一套比较正式的衣服吗?
梁萱若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考虑。
算了,管他的!陆超群又没有说清楚要去哪里,宽松的米色洋装搭配牛仔裤应该不会太失礼,如果不够端庄优雅的话,那也只能说抱歉了。
她拿起黑色皮包,穿上米色平底鞋,直奔大门。
樊嘉士今天因为要和干部开会,不得不自己开车去公司,把林肯车和司机留给梁萱若,以防她出门没有人载她。
陆超群早已坐上林肯车的后座等她,梁萱若选择跟他面对面而坐,省得坐在一起尴尬。
车子以平稳的速度前进,老刘开车的技术一如以往那般出色,坐他的车梁萱若很放心,倒是她不晓得该怎么跟陆超群交谈,他看起来不像是爱聊天的人。
一个钟头后,林肯车驶进一条狭窄的巷子。
熟悉的景色如海啸般向她袭来,梁萱若挺直背脊瞪大眼睛,看着车窗外那一间间老旧的建筑,心中百感交集。
林肯车在接近巷口处戛然止住,只看见老刘转头一脸抱歉的对着他们说:“不好意思,巷子太窄车子开不进去,得请你们用走的。”
梁萱若一点也不意外,她和周益强在这里住了许多年,当然知道这条巷子有多窄,巷内的环境又有多脏乱。
“夫人。”陆超群先帮梁萱若打开车门,恭敬的催促她下车。
梁萱若两脚跨出车外,还没有完全下车,鼻头就已经发酸,等她的双脚完全着地,她的眼泪已经掉下来。
“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这里有她最珍贵、同时也是最痛苦的回忆,她一直不敢再靠近这个地方,就是怕触景伤情。
“因为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陆超群知道他若不行动,樊嘉士也不可能行动,他的自尊不许自己用这种方式贿赂她的感情。
“什么东西?”梁萱若不明就里的看着陆超群。
“跟我来就知道了。”陆超群比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梁萱若只好跟着他走。
他们在梁萱若过去的租屋前停下,梁萱若看着破旧的门板,眼眶又红起来。
陆超群推门进去,梁萱若阻止不及。就她记忆所及,这个地方的环境虽然糟,却有很多人争着住进来,说不定里头已经有住户。
“你应该先敲门——”她的话在进屋后倏然止住。
屋子里头没有任何住户,只有满满的回忆。
她和周益强以前用的东西,甚至睡过的床,都还摆在原来的地方。大自橱柜,小到煮饭用的锅碗瓢盆,都挂得好好的。唯一不同的是四周环境要干净很多,过去她忙得没时间整理,现在屋内的摆设虽然没变,但地板变干净,家具也不沾灰尘,应该是有人定期清扫。
“这……”她走到房子正中央环看四周,不敢相信他们用过的东西会被保留下来,她以为早就被处理掉。
“这是怎么回事?”她转头问陆超群,表情惊讶又茫然,还有数不尽的感动。
“总裁把这里买下来了。”陆超群答。“不光是这间屋子,还有附近的空地,他希望你保留最完整的记忆,让你日后在想念周益强的时候,有地方可以凭吊。”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当初他信誓旦旦要抹去她和周益强共同的回忆,不许她再踏进这个地方一步,自己却买下这个地方,到底有何用意?
“因为他爱你,夫人。”陆超群出卖自己的老板,不经樊嘉士同意就泄露他的底细。
“总裁因为太爱你,才忍痛为你买下这个地方。”他相信他的老板当时内心一定在滴血,只是无法表现出来。
“樊嘉士……爱我?”晴天霹雳莫过于此,梁萱若后退一步,怎样都无法相信。
“如果总裁不爱你的话,当初就不会让你离开。”陆超群答道。“就是因为他爱你,想给你时间疗伤止痛,才会狠下心赶走你,没想到他自己的心也跟着放逐。”
陆超群把樊嘉士隐瞒了两年半的事实全盘托出,梁萱若除了觉得震撼以外,更难以置信。
“不可能。”真的很难相信。“他——”
“这是真的。”不容怀疑。“你不觉得总裁变了很多,跟过去完全不同?”
没错,他是有些改变,但是……
“以总裁的个性,是不会管对方的死活,说拿就拿。”就像他们刚开始的时候。“除非是面对在乎的人,他才会不知所措,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就像现在的情形。
随着陆超群的提醒,梁萱若回想起这一个星期来,樊嘉士面对她时都绑手绑脚,常常话说到一半突然不说,偷看她被她逮到还会不好意思,每晚到了就寝时间眼神充满欲望,却什么都不做。
这一切,都不像是樊嘉士会有的反应,难道——
她抬头看向陆超群,用眼神跟他求证。陆超群点点头,无声告诉她:事情就是这个样子。他所尊敬的总裁,到了爱情面前变得异常低能,对爱情的表达能力,比幼稚园的小朋友还不如。
“你知道总裁即将失去集团的经营权吗?”陆超群接着问道。
“什么?”
“老总裁留下来的遗嘱中规定,总裁必须在婚姻关系中生下继承人,否则樊氏集团的经营权,就会转移给总裁的堂弟。”陆超群只要一想起樊谒伦就头皮发麻,说什么也要帮樊嘉士力保江山。
“我完全没听说过这件事。”梁萱若好吃惊。“我只知道,他必须在三十岁以前结婚,否则无法取得遗产,不知道他还有这方面的压力。”
难怪他会提到孩子,因为他若没有顺利生下继承人,他的所有努力都会化为乌有。她和樊嘉士相处的日子虽然不长,却也看得出他为了樊氏集团付出多大心力,仅凭一纸遗嘱,就否定他的全部努力,对他太残忍,也太不公平!
“可是我和樊嘉士的婚姻关系,只剩下不到半年。”她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他们当初签约的时间,比实际结婚还早快两个月,就算她现在立刻怀孕,都不可能赶得上遗嘱规定的时间,况且自从她回到樊家以后,两人还没有上过床,要怎么生孩子?
“这简单。”问题没有那么复杂。“你们只要一直保持婚姻关系就行了。”很好解决。
“陆先生……”
“你不也一直爱着总裁吗,夫人?”陆超群相当敏锐。“在你们分开的期间,除非必要,不然你不会踏出那间公寓,不就是在等总裁去接你吗?”
陆超群指出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到的一点,原来她下意识在等待樊嘉士,等待他发现爱。
“既然你们双方都在等待,为什么不一次把话说清楚?”陆超群建议梁萱若。“难道真的要等到错过彼此,双方才来后悔?”
是啊,她以为这辈子他们就要擦身而过,永远不再见面。在还没遇见樊嘉士之前,她以为爱是平凡无奇,能够好好过日子就是上天赐予最大的恩惠,直到遇见他、爱上他,她才知道真正的爱情是如何痛彻心扉。
她还有再错过他吗?
梁萱若不愿意。
她亲眼目睹申小爱有多幸福,那是小爱用勇气去争取来的,虽然幸运的成分居多,但她若没有先采取行动,永远不会发现,爱情就在自己的身后。
这次,她也要勇敢,去争取自己的权益。
“谢谢你,陆先生,愿意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她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争取樊嘉士的爱。
“请叫我超群,夫人,或是陆秘书也可以。”陆超群答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总裁,再说,我还欠你一个道歉,没有资格接受你的道谢。”
“这话怎么说?”她不记得他有任何冒犯她的地方。
“两年多前周益强先生收到的相片是我寄的,我才是加速周先生病情恶化的凶手,与总裁无关,请你不要错怪总裁。”陆超群终于能把摆在心底的歉意说出口,虽然当时他不觉得自己有错,事后却后悔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樊嘉士当时并没有反驳相片是他寄的,还说了许多残忍的话,这些都是她亲身经历,不可能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