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永远躺在你的怀抱里

永远躺在你的怀抱里第1部分阅读

    永远躺在你的怀抱里

    作者:水军

    【01】

    一、【导读】

    想读懂《永远躺在你的怀抱里》需要毅力,等看完了全部书后,回过头来细细沉思,你就会明白,这是一部描绘人生的风俗画,一首讴歌生命赞美诗的爱情小说。人类的爱情究竟是什么?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小说触及了人类最核心的部分。爱情离不开特定的环境,但不管什么样的爱情,最终都是为生命作注解。因此,生命表现出不仅是责任,更是使命。山盟海誓,地老天荒,山崩地裂的爱情,现今二十一世纪已经很难找到了,还有人会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爱情吗?有,真的有。羊背上在地球上已经消失了,他们的爱情感动山河,感动你我,感动着千万个读者。作者水军向读者表示衷心的感谢。

    艺术上,小说采用了半倒叙的叙事方法,从主人公出狱开始,到了他出生成长的地方,触景生情,回忆起少年时代,直到他入狱。最后他回到了现实,离开了海南,但他对过去的爱情不能忘怀,以致结婚后还是想念自己的初恋情人。岁月的风霜,改变了他的初恋情人的面貌,她身患不治之症,死前渴望见到他,躺在他的怀抱里,听他朗诵诗文,她能否实现这个愿望,请看本书,就会找到答案。

    二、【读者评论】

    【1】著名评论家王小王说:中国式的绝恋让人寸断柔肠,就因为里面蕴含着那种让旁观者恨而又无可奈何的疑虑和误解。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却因为彼此心中的痴愚和隐忍而互相猜测、误会、怨怼,生生地自己将自己折磨,也将爱人折磨。东方人的含蓄、内敛、羞涩和几千年根深蒂固的封建文化,让他们对爱和性从来没有勇敢过,这种憋在心里的情感堆积成一座火山,一旦爆发起来就呈现一种毁灭的姿态。

    【2】关于玉梅的爱情,很耐人寻味。玉梅是一个可爱的女孩,把爱藏在心里,直到有一天,爱情来到了她的身边,是那么自然的。爱潜藏于人的心底,它要通过某种因素激发出来。玉梅的美丽,激起海生心的爱。并不是海生不爱他的同学海瑛,海生发现他更爱玉梅的时候,是因为那一天夜晚海瑛的激发,可以说海瑛是海生爱上玉梅的引火线。女孩儿感受到了这种爱,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这种爱,只有找到这种爱,才能证明它是确实存在的。

    【3】玉梅和海生的爱情悲剧,也许是时代造成的,但更多的是根深蒂固的封建家长文化。青春和爱情,让人感动,青山的毁灭,是不是我们人类的悲哀,这和海生玉梅的爱情悲剧异曲同工之妙。这就是这本书成功的地方!

    【4】此书无疑开创了都市小说的新境界,无论是文字的精炼优美,还是情节布局安排,都显示了作者深厚的功底,独具的匠心。读来不但引人入胜,而且让读者有身临其境之感。情节迭宕,少有他作出其右,一路看来,往往意料之外,细思处处伏笔,却又情理之中!让我感诧抚掌,惊叹莫名,不由自主的看下去,为主人公时而忧,时而喜,时而哀,时而惜。大山深谷,蕴育精华,百炼千锤,铸成奇文,焉可不赏!

    【5】内容生动,人物栩栩如生,情节更是引人入胜。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此投入、如此认真的看完一部小说了!!!我是完完全全的被小说的感人故事情节、人物的曲折命运、爱情的一波三折所折服!!!作者文笔很厚实,从小说也可以看出作者的生活阅历也是很丰富。

    一直都以为,在现在日渐流行的快餐文化下,拷问自己的心灵:究竟还有没有真挚的爱情?!还有没有真诚的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媒体、报纸……每天充斥我们眼球的是社会的悲凉、人情的冷酷!

    看这部小说吧,它能温暖每个人心中最柔软的深处。

    读者:李文英

    【6】这是一部温馨令人感动的小说。

    海生是个出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经历wen的一代。他们的命运,和许许多多的中国边疆农场的子女一样,他的成长,家庭环境,以及农场的环境等等,造成了一个聪明的孩子却是平凡的人生道路。他对待爱情的专一,令许多人感动。

    小说描写很成功的一个女性,就是曹玉梅。玉梅很有性格,她爱海生,海生也爱她,可是有情人终难成眷属,这不能不让人深思。

    青春是令人怀念的。像海生的二姨王巧巧,这是一个充满着青春活力的女性,结婚后没有多久,就被石头压死了。她的死,又是谁的错?

    老曹,老洪,都是很有性格的老一辈农场人。他们都爱自己的子女,但爱的方式很不一样。

    小说还描写了美丽的羊背山,把人类无节制开采大山最后大山消失,让今天的人类反思,特别是在今天人类关注地球气候的时候,这部小说更有现实意义!

    自然、人类、青春构筑了这部与众不同的小说。是国内少见的精品小说。小说真实记录了我们这个时代的小人物!真实反映了农场的社会、农场的子弟爱情生活。

    广州大学读者

    【7】新世纪的中国文学,更加关注人物的生存,特别是小人物平凡人物的生存环境了。中国的农场是很值得大书特书的一个群体部落,那里有太多的悲喜人生了。像早期的电视剧《年轮》,和央视播出的《情系北大荒》都是以北大荒为背景的,描写了那个时代农场知青。《永远躺在你的怀抱里》却是讲述海南农场职工子弟的爱情生活,讲述他们的成长经历,更注重他们的成长生活环境。这是中国文学不可忽视的一个题材。

    像家庭环境,老洪既吝啬,也大方。老洪是从农村来到农场的,他连几分钱的冰棍都舍不得买给儿子吃,也舍不得给钱让儿子海生买自学丛书,这是他吝啬的表现,但他的吝啬是有时代原因的,那时农场的职工都还穷,整个中国都穷,农场的职工生活很艰苦,一个星期才吃一趟肉,在校学生早餐吃酱油,相当苦的。另一方面,又表现了老洪作为父亲大方的一面,他可以为儿子买进口手表,还千里迢迢送儿子回老家读书。父子俩在车站分别那一刻,真得想朱自清先生《背影》里的父子俩,让人感动。老曹和老洪又有着不同的性格。他也爱自己的子女,但爱的方式不同,有些自私,因此才会造成海生和玉梅没能走到一起。他们失败的爱情,还有一个很大的环境因素,就是离开农场潮。作为个体,不可能脱离时代环境。

    这部书,写出了农场第二代的人生,反映出一个时代的一个侧面。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好书。

    风景变了,爱情会变吗【01】

    他是杀人犯!

    不,他不是杀人犯!

    他被法院错判为杀人犯,差点把牢底坐穿。十五年后,他的冤案终于得以昭雪,获释出狱了。

    那一天,是千禧年来临的前一年,1999年3月23日的上午,九点一刻,监狱的电动大铁门缓缓打开,里面站着三个人,一个被剃光头的男人,他就是洪海生,看上去年纪大约三十六七岁,他手里提着帆布旅行袋,一身蓝色衣裤,脚上穿着一双解放鞋,他的身旁站着两个送他的狱警。等大门完全打开,人可以自由通过时,他一句话也没对狱警说,哪怕礼貌地说声感谢的话,或者愚蠢地说声“再见”的话,当然,此时说这句话多少有一点滑稽可笑,或者说多余,他什么也不说,他一脚就跨出了监狱的大门。一刹那,他感觉到自己不是自由了,只不过像是从一间房间走进了另一间更大的房间一样。

    房间套着房间。他在监狱里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外面只不过是一间更大的房间,区别就是这一点,大和小。走出外面,不过是在这间大房子里生活,人更多些,也更复杂些。没有什么可喜的地方。也许外面的生活没有监狱里有规律。监狱里吃喝拉撒睡,全都是按时间步骤进行的,就像定时的钟表,到了那里自然会响。在一个地方生活时间长了,思维会改变。即使要恢复过来,也要一段时间。换句话说,从黑暗的地下走上来,得蒙住眼睛一段时间,才可以打开,否则,眼睛会瞎的。对他来说,外面的世界变了,原来的风景已经消失了,他的眼睛能否适应新的风景?需要多长时间来适应?他不知道。

    监狱的电动大门悄然无声地关上了。小房间的门已经关闭。

    今天没有人来接他出狱。父母亲和弟弟,都不在海南,他们已经回大陆去了,他们没必要跑到海南来接他出狱。就像他十五年前一个人走进监狱,没人送;现在,他还是一个人走出来,也没有人接他一样。看起来没有变化。变化的只是空气,还有太阳,还有眼前的风景。外面的阳光炽烈。他停下脚步,抬起头来,仰视天空,他想看看这监狱外的天空和监狱内的天空有什么不同。可惜,他不是神仙,也不是上帝,他看不出外面的天空和监狱里的天空有什么不同。

    不同的是自己的心情!

    他沿着水泥马路往前走,最终要去哪里,他在犹豫,他出来了,他还不知道自己该走向何方。可是在监狱里的时候,他却很有主见,他想出狱后,第一个要去的地方,便是回农场去寻找玉梅,看看玉梅现在的生活过得怎么样。玉梅是他的初恋情人,有一大半原因,他是为她坐牢的。他很冤,被法院判了死刑,后来改判死缓。玉梅的姐姐玉凤不是他杀的,他没有杀玉凤的动机,他和玉凤有着情人般的关系,他爱玉梅,爱屋及乌,他也爱玉梅的姐姐玉凤,他不可能杀玉凤。他不断上诉,法院查明他真的不是杀人犯,于是他得以出狱。

    苍天啊,大地啊,他的冤案终于昭雪了。

    可是他的青春就这样消逝了。

    他一走出监狱外,就发现世界变了,风景变了,房间的摆设已经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子了,他有些不适应。他问自己该不该回农场去?他该不该去看玉梅?他一边走,一边想。

    马路上的车真多。小轿车一辆接着一辆,还有像拖着巨大棺材的大卡车,真奇怪啊。马路上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来来往往各式各样的车,他感到新鲜,目不暇接。仿佛他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他是外星人,或者是与世隔绝的土著人。他像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怪物。也难怪,十五年了,他在监狱里,世界变成了另一副模样,就像他见到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转眼十五年后才遇见这个婴儿,这时婴儿已经变成风度翩翩的少年,他能不惊讶孩子发生的巨大变化吗。路边椰子树叶顶上放置一块巨大的长方形板块,上面写着两行字:实干创未来。五叶神。十字路口中央的花池上,也插着一块巨大的方块牌子。那是中国移动通信手牵着手的美女广告。蓝色的背景,一个穿着制服的美女站在一旁微笑着,在一颗心形图案上,写着广告词:沟通从心开始。

    沟通从心开始。他不断咀嚼这句话的含义。

    他和玉梅,能够重新开始吗?

    玉梅是他的恋人。他想念她,他爱她,不论她遭受过什么样的苦难,现在的处境多么艰难,他都爱她,永远不会忘记她。可是经过了十五年的波折,世事沧桑,他没有把握肯定玉梅还是十五年前的玉梅,是他朝思暮想的玉梅。那一年,他从大陆老家风风火火赶到海南农场,去向玉梅的父母提亲的时候,他到了农场,忽然得知玉梅被她姐夫强jian的消息,他要见玉梅,安慰玉梅,然而玉梅羞于见他,他怒不可竭,去找他姐夫贾权算账。他们争吵中,海生暴躁的性格让他一时失去了理智,他从厨房抓了把尖刀,要杀死贾权,为玉梅讨回玉洁。他手中的尖刀被贾权夺去,玉梅的姐姐玉凤误以为贾权要杀他,急匆匆挺身上来欲拦在两人中间,没想到摔了一跤,贾权手中的尖刀刚好插j玉凤的胸口。玉凤流血过多,被送到医院时抢救无效,最后死了。他成了杀害玉凤的凶犯,公安把他抓去,经过多次法院改判,他才得以脱离死神,得以离开监狱即使这样,他的心已经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无法复原。今天,他终于出狱了。十五年了,玉梅怎么样,他很想知道。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牵挂的人,不论他在何处,他都想念她,依然爱着她。

    他和她重新开始,不是说在生活上重新开始,两人一起过。他知道,如果没有那次意外的杀人事件,也许他会跟玉梅结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是现在,这希望,就像茫茫的大沙漠,希望天降甘露,地上冒出甘泉,渺渺茫茫一样,是不可能的。她有她现在的生活,他不知道她现在的生活怎么样,是一个人过呢,还是已经嫁人了。经过十五年的时间,她愿不愿意见他。他只是希望,他们还是像从前一样,爱还在心里,见了面,能够继续爱下去。

    他在想,这可能吗?

    风景变了,爱情是否也会跟着改变?

    风景变了,爱情会变吗【02】

    人心都是肉长的,不会不变。如果人心也变的话,他能否像广告招牌上的广告词说的,沟通从心开始。

    这么一想,他决定去天涯农场,寻找玉梅,看一下玉梅,即使他不能爱她,见一下她的面,了却自己的思念之情,他也感到满足了,感到自己做牢也值得了。他会放下心来,无牵无挂地返回大陆老家,和父母团聚,再去找工作。

    前面路边有一处候车亭。有十几个人在等车,其中几个人在看路牌,其他人则张望公交车小巴是否来了。三月末的天气,海南已经是热火朝天了。他注意到一个女的穿着短裙,裸露出修长的美腿。薄薄的白色的衬衫,可以看见里面穿着的吊带衫。她的肩上挎着皮袋。其她的女人,有戴着草帽穿连衣裙的,也有上身穿一件普通的衬衫,下身穿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波鞋。多数男的好像很随便。有穿着短袖配牛仔短裤的,脚穿拖鞋;也有穿背心的;有两个年轻的,穿着白色长袖衫,穿着西裤,脚上黑色的皮靴程亮,腋下夹着一个黑色的皮包。海生走到他们之间,他们用异样的眼光看了一下他,仿佛他是外星人一样。

    他走到路牌前,瞧瞧有哪路公交车到省汽车总站的。这里是海口市的郊外,有好几路车都到省汽车总站,307路105路106路。他记住了。

    来了一辆中巴,好像是105路。几个人上了车,车门口旁的乘务催促还没上车的快上车。海生想问车到不到汽车总站,乘务员说,快上车,上车再说。

    没时间说话了,上了车再说。

    海生上了中巴。中巴加快了速度,向前奔驰。

    “到哪里?”乘务员走到海生跟前问他。

    “到省汽车总站。”

    “你上错了,这是15路中巴,不到省汽车总站。你要去的方向也不对。反了。”

    上错车?方向也搞错了?海生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他明明看见的是105路车。

    “你下一站下车。到对面坐105路公交车到终点站下车。”

    海生说了一声谢谢,掏出十块钱给乘务员,找了零钱。下一站到了,他下了车。他站在路边看公路左右方向,自己上错了车,还搞错了方向,这是真的吗?他想起自己的人生,二十二岁正是大好青春年华的时候,他走进了监狱,他是不是像搭错了车一样,他的人生方向走错了,白白浪费了一段十五年的光阴。他坐着105路公交车上,还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海南省汽车总站广场人真多,海生在人群中穿行,像个域外来客。太阳光照着他光秃秃的脑袋上,产生巨大的热能,灼烧他的头皮和脑浆。要买一顶帽子才行,此外还要买瓶水,烤包。他走进商店,来到卖帽子提包书包的摊前,拿起一顶草帽看。

    “老板,您戴这顶耐克的鸭舌帽非常好看。”小摊肥胖的女老板满脸笑容,手里拿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子递给海生。

    “什么耐克?”海生没接她递过来的帽子。

    “这都不知道?”女老板指着帽子上的一个像老师改作业打钩的标志,说:“世界著名的体育商标耶,戴着它,您的身份就不一样了,高贵、气派、英俊潇洒。您选它没错。”

    “哦,多少钱?”

    “五十块,一口价。”

    “五十块钱?”海生惊讶不已。一顶布做的鸭舌帽,要五十块钱。他参加工作的时候,一个月才领四十六块钱。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买一顶耐克的鸭舌帽子。海生摇头表示不要。

    老板看出海生是刚从监狱出来的人。他就像窝藏深山老林里十几年的山民似的,第一次走出山里,来到大都市,什么都新鲜,什么都好奇,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吝啬舍不得买。老板脸色一沉,说:“看你也买不起名牌。你买这个吧,十块钱卖给你了。”她拿起一顶图案“”字母的灰色鸭舌帽海生,“就这顶,你买了戴合适。”

    海生话也不多说了,从老板手里接过鸭舌帽戴在头顶,给了钱便离开。他去买了一瓶矿泉水和五个烤包,把烤包放进包里。然后向售票大厅走去。

    售票大厅人满为患,有的窗口前排起长龙,有的则冷冷清清。热得如火,冷得如冰。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两极分化。海生望着窗口上的电子显示招牌,寻找着去儋州市天涯农场的班车售票窗口。直接到达天涯农场的班车好像没有,只有路过的,或者坐车到儋州市,再从市里转乘车到农场去。他决定坐路过的班车到农场。

    海生排着队购票,旁边一对像是情侣的年轻男女,在谈论台风,引起了他的好奇。他竖起耳朵倾听。

    男的说:“台风不来了。”

    女的问:“谁说的?”

    男的回答:“电视。”

    女的说:“不可能。我也看电视了,是早上。电视上说,风转向了,天气要变了。”

    男的怀疑道:“你说是真的?”

    女的肯定答道:“真的。”

    男的说:“既是这样,那么我们还在这里等什么?走吧,快点走吧,离开海南岛,回大陆去。还不知道明天是什么天气。”

    女的固执地说:“不,正是风转向了,天气要变了,我们才不能盲目行动。还是待在海南静观其变。”

    像听天书一样,海生没听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忽然,他被后面的人推了一下,那人还说:“你买不买票啊,傻站着干嘛?”海生急忙走上前去。等了一会,前面的买好票离开,到他走上前,问了里面的女售票员有没有去天涯农场的车票。售票员说,三十块钱一张。他迟疑了一下,三十块钱,车票涨得厉害。他记得以前他从农场坐班车到海口,才十块钱,现在要三十块钱。售票员催他,你买不买,不买让别人买。他只好掏出钱买了车票。

    等了半个小时,海生剪了票上了车。车是空调大巴,软座,挺舒服的。他坐在靠窗口旁的位置上,眼睛一直看着窗外。大巴离开了车站,在街上行驶。海生眺望窗外的风景。可爱的大王棕、椰子树,风姿挺拔,不断向后快速疾驰,一看见这些树,就会自然想到灿烂火热的阳光,和带有淡淡咸味的海风。目光穿过深绿色的长长树叶,是鳞次栉比的高楼。他对海口这座城市没有爱也没有恨。城市不属于他的,城市被堆砌的钢筋水泥占据着,人像蚂蚁一样在这个人造的洞|岤里外忙忙碌碌,不知所终。人们觉得城市很美,城外之人对城市趋之若骛,削尖脑袋想往城里钻,做城里人,可是他觉得城市一点都不美。人造的景点,哪里有美可言,对他没有吸引力。

    风景变了,爱情会变吗【03】

    海口市这座城市渐渐离开视线,抛到了车屁股后面。大巴驶进了环岛西线高速公路,车身平稳且感觉不到速度很快。其实车在飞奔,起码速度在100迈。他感觉不到快,是因为车在笔直平坦的道路上行驶。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怎么说,他已经忘记了,好像是说时间和速度的关系。是说时间达到光的速度,速度就会变慢,还是速度达到光的速度,时间就会变慢。哎,搞不清了,十分混乱。上高中的时候,他的物理数学不是很好,又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只记得爱因斯坦还有他的相对论。怎么说没关系,海生现在在车上,感觉到车速变慢了,这是他的真实感觉。就像中国这辆列车已经驶入经济发展的高速轨道,而他还懵懂不知道一样。

    窗外高速公路边上的景色无非是村庄、山和一些树木,没什么好看的,就像一块绿色的布景在他眼前快速拉过。他把目光收了回来,头靠着背椅,闭目养神。

    他仿佛回到了海南天涯农场建材厂。他的家在建材厂。他记得第一次认识玉梅,是在他要上初中二年级的暑假的一天下午。那天中午吃饭后,他和二弟海东还有同学牛卫国一起去附近农村的稻田沟渠里打捞小鱼虾。等下午四点多回家,兄弟两人一身泥浆,裤筒卷到了膝盖,光着脚丫进屋。海生一手提着小铁桶另一只手拿着畚箕,弟弟跟在后面。海生看见家里来了几个陌生人,其中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吸引了他的注意。小姑娘留着两条短辫子,她的眼睛很吸引人,比平常人的眼睛大点,还有点圆,很有神。目光很像清晨的太阳光,鲜亮,清澈,给人温暖。看她的脸型,有点像小男孩,方字脸。如果她留着男孩子一样的短发,也穿男孩子的衣服,肯定没人把她当作女孩子。

    海生爸问海生捞了多少鱼虾,海生回答说,不多。女孩子走上前对海生说:

    “你是海生哥吧?”

    “是,我叫海生。”海生回答。“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曹,名叫玉梅。我们家原来在连队,刚搬到这里来。”说着,玉梅伸出手拉过海生的铁桶,张着头往铁桶里看,“这么小的鱼虾啊。还有泥鳅呢。我们家在连队那边,旁边有一条好大的河,大人到河边去,可以钓到很大的鱼呢。”她比划着鱼的大小。

    “你看我打捞的鱼虾小,是吗?”海生有些不服气,“算大的了。在稻田沟渠里捞的,又不是河里钓的,能有这么大吗。”

    “没关系,以后有机会,让我爸带你去河里钓鱼。钓一条大鱼回来,大家一起煮来吃。”玉梅看着父亲说。

    她父亲笑说:“小孩子家,说得容易。哪有这么容易说钓大鱼就钓得到啊。”

    “爸,人家说,有心钓还怕钓不到啊。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上可九天揽月,下可五洋捉鳖。鳖都可以捉到,还怕钓不到一条大鱼啊。”

    “真行啊,小小玉梅,说这话,真了不起啊。”老洪夸奖玉梅,对儿子说:“海生,你把鱼虾分一半出来,给玉梅姐妹今晚加餐。”

    “不要不要。”玉梅对老洪摇手说道。

    “我知道你嫌小。”

    “不是嫌小。这是你自己的劳动果实,我不能不劳而获。”

    海生不想和玉梅罗罗嗦嗦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他朝里面的厨房走去,放好鱼虾,洗澡换衣服。

    他已经知道玉梅一家人刚从连队搬到建材厂,她母亲洪秀秀和海生老家是一个地方的,因此他们是老乡。而玉梅父亲曹志国是湖南的,这样曹家和洪家只能算半个老乡,这半个老乡因为洪秀秀和洪彪同村,在他乡遇见就显得特别亲热。洪彪今天帮他们搬家具,打床铺,忙了大半天。忙完后,老曹和妻子来感谢老洪,顺便来洪家坐坐。玉梅也跟着来了。

    玉梅的父亲老曹是个司机。他当兵的时候,是汽车兵,会开车,从大陆跟着部队打到海南,没仗打了,部队垦荒戍边,种植橡胶、甘蔗,他也跟着当起了农民。建材厂有三辆解放牌货车,他通过老首长,就调到厂里开车来了。他常去白马井港口拉煤,每次都带有不是红鱼,就是青背鱼或者鱿鱼等海鲜回来,就会分一些给海生家。老曹喜欢喝酒,米酒、甘蔗酒都喝。海生记得他父亲学会喝酒,就是跟老曹学的。两家关系很好,厂里的人都说,老洪和老曹,关系就像亲兄弟一样密切。

    海生想起第一次和玉梅相见的情形,嘴角就露出了笑容。那个小姑娘,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突然,他的身子往前冲,他的双手自然挡在脑袋前,避免了头撞在前面的座椅上。车上的旅客喊叫起来,怎么回事?撞车了?没撞车,差一点,大巴差一点撞到前面一辆货柜车的屁股,不知道前面的车为什么突然急刹车,司机反应的快,也跟着刹车。大巴停了下来,旅客们的第一个反应是可能前面出事故了吧。要出了事故,交通就会拥堵。高速公路也会堵车,变成不高速。

    “阿叔,到哪里了?”海生开口问坐在他旁边的五十多岁的男人。瘦个子,下巴尖尖的,留着山羊胡子。上车后,海生一直没跟车上的人说话。

    “快到洋浦了。”男人说。“你去哪里?”

    “我到天涯农场。”

    “我也到天涯农场。”男人有点高兴,坐在自己旁边的这个青年也是去天涯农场的,是同路人。“你到场部还是其它地方?”

    “我不到场部,我要去建材厂。”

    “去建材厂就不用到场部下车了,在老根下车,坐摩托车去。”

    “你对农场好熟啊。你是农场职工?”

    “是啊,我是天涯农场职工。在农场干了一辈子,还没到退休,就没活干了。去年回了大陆老家。这次听说可以办理退休,又来海南了,看看能不能办理到退休。有了退休金,我这把老骨头也可以安度晚年了,不用伸手向子女们要,还要看他们的脸色。”

    风景变了,爱情会变吗【04】

    原来如此,难怪他对天涯农场这么熟悉。海生想了想,又问他:“你一个人来海南?”

    “一个。老伴去年走了。早早地走了,不要我了,找她的老情人去了。”

    海生听他说这话有些伤感,看他像要流泪的样子。也难怪,海生无意提起他老伴,让他伤感,有些对不起他。于是海生转换话题,问他:

    “你在农场什么单位?”

    “连队,割橡胶的。”

    “哦。那你老家在哪里?”

    “贵州。”男人看着海生回答说。“你是第一次到农场?是来打工的吧?怎么跑到海南农场来打工。”

    他自问自答,海生没接他的话说。海生知道自己穿的不合时宜的衣裤,被人认为是来打工的,不足为奇。他不想多说,笑了笑,算是回答了他。两人又沉默了下来。

    车动了起来,没堵车就好。看来道路还顺畅。

    半个小时,车到了洋浦,大巴便下了高速公路,走公路到儋州市。到了儋州市汽车总站,下了一些旅客,又上了一些人,大巴继续开。海生没手表,不知道几点钟了。他看太阳,估计已经过了十二点。肚子有点饿,他拿出烤包来吃。吃完烤包,他喝了些水。旁边的男人提醒他,已经到了天涯农场了,就快到福田了。你跟司机说一下,到福田下车。海生说谢谢,便对前面的司机喊道:

    “司机,我在福田下车。”

    这样的话,他重复喊了好几次,乘务员才回答说知道了。

    福田是个像丁字路口的地方,国道从这里经过,另一条公路通往糖厂、机械厂、车队,还有他家所在的建材厂和附近的连队、农村。大巴在“福田饭店”前停了下来。海生下了车,环顾四周,感觉有点陌生,像是到了一个从未到过的地方。在他的印象里,以前这里只有几间茅草屋,买些饼干、糖果、烤包,还有简单的瓶装汽水、抵挡香烟,让过路等车的客人进来坐坐。现在变了,盖了很多砖瓦房,周围的橡胶林和甘蔗地也没有了。还建起了一座工厂,看那一排高高的立窖,染着灰色的尘埃,海生知道那一定是水泥厂。好几个骑着摩托车拉客的一直跟着他,问他到哪里去,要不要坐摩托。有的见他没说话,只顾走,便没信心跟着他屁股后面了,只有一个骑着红色本田摩托车的老板还跟着他。他刚想问到建材厂多少钱,忽然看见一个疯子嘴里啃着馒头笑嘻嘻向他这边走来。疯子的眼光一闪,如寒冷的匕首,刺向他,海生的身子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这个人好像认识,眼这么熟。海生仔细再看疯子。疯子确实像是他认识的某个人,只是他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到底是谁呢,变成了疯子。疯子的头发又脏又长,穿着破烂的球衣,衣不蔽体,全身污垢不堪,光着脚丫。

    见疯子走过来,拉客的摩托车老板哄骗疯子走开:“贾权,书记在叫你快点回去上任。”

    海生一听“贾权”两个字,顿时惊愕颤抖。这疯子叫“贾权”?像啊,真像啊,越看越像。就是他,海生终于认出了他,尽管他的相貌变化很大,但他贪婪金钱、权势的欲望,已经深深溶入到他的骨髓里面,不可能改变。他双颊上的颧骨透着令人鄙视的滛荡风流相。这就是海生看见他时,便感觉到曾经相识的原因。这个疯子,曾经杀死了自己的老婆,靠着自己手中还有那么一点权力,有幸脱逃了法律的制裁,陷害海生坐了十五年的牢房。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海生心里渐渐升起一股复仇之火,他想走到他面前,给他几巴掌,让他知道他是谁。可是,他极力压制内心这股复仇之火不让它爆发出来。十五年前的暴力让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葬送了他人生最美好的时光。长时间关在监狱,已经把他冲动暴躁的性格折磨得变成了像只温驯的羔羊。菱角磨平了。海生想,贾权不值得自己再次动手,免得弄脏了他的手。老天爷已经惩罚了贾权。老天爷真的是开眼了,把他变成了疯子,这是他作恶多端遭受老天爷的惩罚。老天爷是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的。他被公安抓去的时候,就对贾权说过,你别高兴太早,你这么做,会遭到报应的;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海生大声喊道:“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其他人听见他的喊叫声莫名其妙。

    贾权笑嘻嘻对摩托车老板说:“你骗我,书记都下台了,被我岳父大人赶下台了。”

    “没骗你,是省委书记要你官复原职,还要你当市长呢。快回去吧,省委书记在你家等着你呢。你去迟了,恐怕又当不上官了。”

    “真的,书记到了我家?”

    “真的。快回去迎接书记大人吧。”

    贾权转过身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地一边走,一边说道:“哦,我又要当官了。当了大官,看谁敢瞧不起我,我就把他咔嚓杀了。我岳父是省委书记,我有靠山,我怕谁。回家喽。”刚走几步,他停了下来,回过头问:“知道我家里在哪里吗?”

    “你家在那边。”摩托车老板指着前面的方向说。

    贾权顺着摩托车老板指的方向,自言自语:“哦,在那边。我家在那边。”

    等贾权走远了,摩托老板摇头叹气对海生说:“都是想当官想疯了。”

    海生说:“他真的是想当官想疯的?”

    摩托车老板是个健谈的人,喜欢和人说话,不管是熟人还是陌生人。这时他却没回答海生的问话。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椰子牌香烟,问海生要不要,海生说不要。他点着一根烟后,接着说:“听说贾权发疯的主要原因,可能是被撤职。十多年前,他原是水泥厂的厂长。他老婆被人杀死那年”

    “不对,他老婆不是被别人杀死的。”海生插嘴纠正他的话。“杀害他老婆的人就是贾权自己。”

    “对对。”摩托车老板沉思一会,然后附和说。“他老婆死了以后,没多久,他被上面查出贪污,被撤职,去打扫卫生。这下子,对他来说,比死了老婆打击还要大,原来是人上人,一下子变成连猪狗都不如的人,他哪里受得了这种打击。他开始堕落,开始感到孤独。巨大的失落感让他没多久就发疯了。也有人说,是他老婆变成鬼,把他逼成疯子的。”

    “这话怎么说?”海生极感兴趣。

    摩托老板看出海生想听,有意不说。却问:“老板,你去哪里,我拉你去。要想听的话,路上我说给你听。”

    “好吧,我到建材厂。”其实,海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去建材厂。他知道,他回到农场,是来看玉梅的,可玉梅并不在建材厂啊。他不知道玉梅现在在哪里,也许在水泥厂,也许不在。当然,如果他要去看玉梅,水泥厂肯定要去的。他这个时候跟拉客的说去建材厂,他自己也有点意外。心想的和说的不一致。人就是这样,有时心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