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穿越红楼之丫鬟攻略

穿越红楼之丫鬟攻略第20部分阅读

    在咫尺的,是他含笑的嘴唇和热烈的眼睛。

    这突如其来的轻狂,让黛玉不禁“啊”地一声惊呼,挣扎撑拒着要下地来。

    紫鹃在外间刚要脱衣,就听见黛玉的呼声,好像相当惊慌,出于对她的关切,条件反射的就要出门看个究竟。

    然而总算她够机敏,马上想到,这才是王爷、王妃新婚的第二夜,新房之内能发生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刚才王妃那一声叫唤,无非是王爷或许性急了些儿,有所唐突,左右不出闺房之乐,自己这么贸贸然地闯进去,又算什么事?

    而且这一声惊呼之后,再没有第二声。

    紫鹃又侧耳倾听了一会,新房内仍是静悄悄的,便更确信了自己的推测,心领神会又无可奈何地一扯嘴角,脱去外衣,吹熄蜡烛,跳上床铺,扯过被子,连头一起蒙住,省得一会儿又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动静。

    水溶抱紧了黛玉,不让她挣脱下地,口中“嘘”了一声,又俯到黛玉脸边,笑着耳语:“夫人,小声些儿,当心被紫鹃听了去。”

    被他这么一说,黛玉果然害怕,紧紧的闭了嘴,但双手仍使力抵着水溶的胸口,坚定不让他更亲昵一步,原本只是羞赧急切的眼神,也带上怀疑、忿怒之色。

    可惜水溶此刻情潮汹涌,哪里还觉察得到这细微的变化?

    他像昨夜那样,抱着黛玉走向床边,小心翼翼地将她靠里横放,所不同的是,他不再马上抽出自己的手臂,而是依然保持拥抱着她的姿势,身体顺势贴了上去。

    “夫人,夫人……”水溶轻轻地唤着黛玉,嘴唇移至她耳边,伴随着声声呓语,轻吻着她的鬓发和耳垂,如鸟羽拂过水面一般,轻柔的掠过面颊,寻找她一点红润的樱唇。

    黛玉拼命扭动着脖颈,终究未能完全避开,只能任他滚烫的亲吻落在了面颊上,一双手掌隔了衣裳,在自己脊背上来回摩挲。

    水溶正情动难抑,忽然觉察到唇间冰凉湿润,愕然之际,从黛玉身上略支起上身,只见她一双妙目,泪光莹莹,无限羞恨地望着自己,登时清醒了一大半。

    “夫人,你……”

    “王爷,你昨日说过什么来?言犹在耳,你便要反悔了么?”

    “我……”

    “既如此,我不敢违逆王爷,只过了今晚,就送我去莲花庵,或者是休回舅舅家吧!”

    黛玉面颊通红,双目圆睁,不知是羞还是怒。

    水溶被她劈头质问,登时无限惭愧,赶紧松手起身,拉过锦被给她盖在身上,自己则坐在床头苦笑不已,讷讷地道歉:“夫人,对不住,我日夜盼望,终得娶夫人为妻,未免喜悦过头,放纵自己多饮了几杯,以至失态,冒犯了夫人,只此一次,绝不再犯,还望夫人大度原宥这一回好么……”

    黛玉扯着被子,将自己裹得紧紧的,把头别向床里,不敢再看水溶一眼,耳边听他软款地赔不是,除了羞恼,又感到些许愧意。

    刚才他的所作所为,虽然鲁莽了些,但丈夫对妻子如此作为,也算不得“冒犯”,不近人情,强人所难的,其实是自己才对。

    况且自己怒斥之下,他当即停手,可谓言而有信,贵为郡王,却如此低声下气的说软话……

    “王爷再不可这样……”

    “呵,多谢夫人……”

    水溶起身吹熄了烛灯,轻手轻脚地在黛玉身边躺下,果然再没有一丝亲昵逾矩的举动。

    这一宿,两人都是无限心思,千回百转,并不比花烛之夜好过。

    次日,水溶又同黛玉进宫面圣,先在太和殿上接受了王妃的宝册、恩赏,随后圣上又亲在保和殿设宴,恭贺北静王和王妃新婚,知道北静王妃与贾贵妃乃表姊妹,又特准黛玉入后宫探望元妃。

    北静郡王正妃与贤德妃均为正一品,彼此无须行跪拜之礼,加上元妃有孕在身,起坐不便,繁文缛节一概豁免,只姊妹二人对坐叙话。

    元妃入宫时,黛玉刚刚出世,姊妹俩除了当年元妃省亲时,在大观园见过一面之外,也称不上亲近熟稔,但毕竟元妃常年居住深宫,想念家人却无由得见,如今见到黛玉,未免百感交集,反复问起家中祖母、老父母、并兄弟姊妹们可好,尤其是宝玉和宝钗婚后近况。

    听说宝钗也有喜讯,元妃更是欢喜,谆谆交待黛玉,自己在后宫诸事不便,务求她多多看顾着些舅家。

    黛玉自然一一答应,又请元妃珍重身体,勿牵念家人不提。

    行将出宫之际,又有各宫各殿有职司、有头脸的太监或扎堆,或轮班地前来贺喜,在宫内又足足忙碌了半日,回到北静王府时,已是日影西斜,池月东上。

    次日是黛玉三朝归省之期,总管事魏仁博夫妇早备下了出行的车仗、归宁之礼,另有一些预备颁给贾氏宗族诸房、兄弟姊妹的赏赐。

    魏仁博家的还交给紫鹃一小包金银锞子,说是王爷特地交待过,是专给紫鹃姑娘,回去了送与昔日要好的姊妹们的。

    紫鹃自然喜出望外,对北静王和魏管事夫妇的好感度,立马又提升了不少。

    整日折腾下来,饶是北静王也十分疲惫,更别说是黛玉了,昨晚教训深刻,水溶不敢再招惹他的新婚夫人,倒彼此相安无事,太太平平的一觉睡到天亮。

    翌日起了个大早,又是一番穿戴收拾,两顶十六人的大轿,分别抬了北静王和王妃,车马仪仗,前呼后拥,浩浩荡荡地往荣国府而去。

    紫鹃和另两名陪嫁的小丫鬟,乘了油壁车,跟在大轿后头,她一向精力充沛,倒不嫌麻烦,反而更加振奋好奇,一路不住地撩起帘子向外张望。

    从北静王府去往荣国府,正好也要途径那座“识君楼”,车马打楼下经过时,紫鹃不禁又是一番感慨。

    几个月前,自己在这里骂过的那位穆大人,日后竟成为王爷和王妃的大媒。

    当时姑娘是死而复生,各种遭人议论,不得已被移出贾府,凄凄惶惶地到莲花庵去寄人篱下,没想到今日却风光无限,和贵婿一道归宁省亲。

    哎,人这一辈子的遭际变幻,真是说不清,即便是自己,莫名穿越到这里,也经历了多少奇异之事,前方还有怎样的惊喜或是折腾呢?

    王妃归宁之日,宁荣街早已前后封街肃道,阖府有职在身的男丁,由贾赦、贾政、贾珍领着,在荣国府门前恭迎。

    不多时,北静王府的车仗到来,水溶亲扶黛玉下轿,见荣国府正门台阶下,早已黑压压地跪了满地的人,忙携了黛玉上前,一个搀起贾赦,另一个搀起贾政,说今日是夫人归宁,该行的是家礼,贾赦等人连称不敢,坚持要北静王夫妇受了跪拜之礼,方肯起身。

    黛玉祖籍姑苏,在千里之遥,且再无近亲,姑贾府特辟了一处偏厅,暂寄林氏宗亲并林海、贾敏夫妇神位,供水溶、黛玉夫妇跪拜。

    之后才进入内堂,以家礼拜见贾母、邢王二夫人等长辈女眷,继而男女分坐,水溶由贾赦、贾政、贾珍相陪,在前厅和贾氏旁支近亲相见,黛玉则侍奉着贾母和二位舅母,内里坐着和嫂子、姊妹们叙话。

    宝玉成家之后,再不得和从前那样,和黛玉随意相见、亲近,只先前在门前匆匆瞧了一眼,见她盛装华服,仪态动人,面上并无凄苦之色,而北静王更是神采飞扬,风度翩翩,陪伴在黛玉身边,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足见关爱之意。

    宝玉既为她感到欢喜,自己又满腹悲凉,当初是柔情蜜意,非卿不娶,如今她嫁入王府,自己则将为人父,往昔历历,今日种种,真是叹息造化弄人。

    宝钗到底有些心结,且如今黛玉贵为王妃,而她只是个民妇,觉得没意思,只也只不冷不热地凑贾母和王夫人的趣,略说了几句话,便借口有孕在身,体态疲乏,告了罪先行离开。

    午间是荣国府的家宴,不独族内亲眷,还邀请了几门姻亲,如王子腾、王子胜夫妇,薛姨妈并薛蟠夫妇、孙绍祖并迎春夫妇等,济济一堂,说不尽的热闹。

    水溶放下郡王之尊,以贾府姑爷的身份,尽力周全地应酬,黛玉虽不喜这样的场面,也不愿扫了外祖母和舅舅、舅母的兴致。

    正文62

    却说贾府男丁在外厅排下家宴,水溶坚持让贾赦坐了上首大位,自己则执晚辈礼仪,和贾政分坐左右。

    同在主桌的,还有王子胜、王子腾兄弟,贾珍、贾琏和宝玉则在下首相陪。

    尽管水溶谦逊和善,终究是郡王之尊,贾赦、贾珍除了略说几句“外甥女儿多承看顾”之类的场面话,不敢真端舅舅的架子。

    倒是族中子弟,不少未见过世面的,略喝了几杯,便有些放肆起来,高谈阔论,不大拘检。贾政不禁皱眉,好在北静王随和,神色间没有丝毫的不悦,令贾政等人更加心生敬佩。

    酒过三巡,宗族子弟和姻亲,按辈分依次来敬酒,大都恭谨客气,水溶也只酒杯沾唇,浅尝则止,表示了谢意便可。

    谁知半途中过来一人,身形魁梧,容貌丑陋,酒气冲天地到了水溶跟前,哈哈笑了两声,宛如金石碰撞般刺耳,满满地自斟了一杯酒,自称是贾赦之女迎春的丈夫,姓孙名绍祖,现任委署前锋校一职。

    水溶见他言行粗鄙,有些不悦,碍着贾赦等人的颜面,只得跟孙绍祖称谢,捧起酒杯略喝了一小口。

    可孙绍祖酒劲上头,定是不依,说自己先干为敬,王爷怎可不喝,既今日只叙家礼,我若排起辈分,还算是王爷的姐夫,这个薄面定要给的。

    贾赦见孙绍祖这般无礼,气恼不已,当着水溶的面,又不敢发作,只能给贾琏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将孙绍祖劝了下去。

    孙绍祖不得尽兴,被贾琏拉着哄着,还一路吵吵嚷嚷,弄得场面十分尴尬,好在王子腾为人圆滑,说了几句轻松话,才将气氛缓和过来。

    外头的一点小风波,里间贾母、王夫人等人已听见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略有些不安。

    王熙凤最有眼神,悄悄地唤过平儿,让她出去,跟在外头伺候的人打听打听。

    不一会儿,平儿回来禀报,说没多大的事儿,就是孙姑爷多喝过头了,硬要闹着王爷吃酒,还说自己是王爷的姐夫呢。

    贾母虽有些不满,倒也不大放心上,黛玉自然也一笑置之。

    王熙凤素来跟邢夫人不睦,便故意取笑说:“这孙姑爷,竟敢在王爷跟前拿大,就算王爷和气,他也该有些儿眼色才是。”

    座上女眷多半同情迎春,知道孙绍祖为人狂暴,她在孙家很是受气,故而都不接凤姐的话头,全当作没听见。

    邢夫人平日就不服气贾母偏爱二房,贾琏和凤姐名义是自己的儿子媳妇,却跟贾政王夫人亲近,更为了迎春所嫁非人,白挨了贾母多少数落。

    眼下黛玉又嫁了高门贵婿,风风光光地归省,偏自己女婿,却当着众人的面出乖露丑,还被凤姐拿做笑柄,当堂奚落,怎不叫她恼恨在心。

    她不敢公然训斥凤姐,又见迎春低着头,十分软弱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出来,隔着几个座便骂了过去:“看你嫁了个什么东西,他一个八品小京官儿,算王爷哪门子姐夫?你是读过书,学过规矩的,回头定要说说他,家里也就罢了,别再去外头胡扯八道!”

    王夫人见贾母的脸色沉了下来,忙低声劝邢夫人:“孩子们多喝了几杯,说几句玩笑话罢了,王爷既不在意,大嫂也莫往心里去。”

    黛玉也忙笑着说:“二舅母说得很是,多大的事,不值得大舅母生气。”

    迎春一向性情柔弱,生母早逝,邢夫人并不疼爱她,贾赦更是不闻不问,只靠着贾母和王夫人照拂。

    谁知又被贾赦许给了粗鄙不堪的孙绍祖,可怜过门之后,白眼叱骂不知捱受了多少,若遇上他吃了酒,心里不痛快,更是拳脚相加,她一个弱质女流,哪堪这些折磨?

    好容易回一趟娘家,诉起在孙家的种种苦楚,贾赦和邢夫人只怪她没用,贾母、王夫人和探春姐妹,除了好言慰抚之外,也是无能为力,只叹息迎春命苦。

    迎春只道昔日众姊妹之中,黛玉父母双亡,寄人篱下,比自己更加命苦。

    如今她嫁了北静郡王,听祖母、婶娘和姊妹们说起,王爷是如何温雅亲切之人,又亲见黛玉光彩照人,尤胜从前,更相信她得了一位佳婿,相比起来,自己不知道几时才得解脱。

    迎春本就内心凄楚无限,偏被邢夫人劈头一番叱骂,哪里还忍受得住,终于哇的恸哭出来。

    满屋子登时乱了,贾母忙命鸳鸯领了迎春到里头歇着,黛玉先前依稀知道,迎春处境极不如意,担心舅母等再责备她,也让紫鹃跟了进去,教好生劝着二姐姐。

    邢夫人没想到事情能闹到这步田地,又是羞惭,又是害怕,战战兢兢地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于是里外这么一折腾,好端端的归省家宴,弄得终究不大愉快。

    申时许,水溶和黛玉便辞了贾府长辈,回归北静王府了。

    紫鹃聪明伶俐,外加有点儿八卦好事,连安慰带哄骗的,从迎春嘴里探听到了,她在孙家如何受苦,心中大是忿忿不平。

    回去之后,在黛玉跟前,又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番,说大老爷、大太太也忒没情义了,为着欠孙家五千两银子不还,就把二姑娘嫁给那么个东西,害她一个千金小姐,成日里不是挨打,就是挨骂,干脆请王爷将那个孙姑爷,叫到跟前训斥一顿,看他还敢欺负二姑娘不敢?

    紫鹃埋怨贾赦夫妇,黛玉已是连连皱眉,又听她异想天开,想要堂堂郡王,插手人家的家务事,不由啼笑皆非,让她快快闭嘴,莫要胡说了。

    然而黛玉心中,也觉迎春命运苦楚,水溶虽比孙绍祖好过太多,自己到底也是被迫出嫁,未免伤感,想着自己和二姐姐,何日才苦海是岸。

    晚间,紫鹃服侍北静王夫妇更衣安寝,听水溶告知黛玉,明日要宴请东安郡王兄弟,算是答谢大媒。

    连日的宴饮应酬,黛玉早就疲累不堪,但谢媒于情于理又少不得,只好应了。

    紫鹃听提到穆苒,不禁想起他冷峻严肃,沉默少言的模样,怎么能够在贾府尊长跟前,巧舌如簧地替北静王说媒?还把慎亲王和忠顺王的媒人说跑了?

    自己虽不曾亲见,只是发挥一下想象,就觉得十分可笑。

    她在肚子里越琢磨,越觉得乐,忍不住哈的笑出声来,尽管闭嘴得快,已被水溶和黛玉听见。

    黛玉知道,这个紫鹃,自从和自己经历了死而复生之后,便和从前大不相同,时常没来由的多出许多荒唐念头,此刻多半又胡思乱想了。

    水溶却饶有兴致地笑问:“你又笑什么?”

    “我笑穆大人那样的人,一日里能有十句话么,竟然也会说媒?”

    “呵呵,若不是穆大人,我只怕未必这样顺利,就得娶夫人为妻。”

    水溶说着,又深情款款地望向了黛玉。

    黛玉见水溶和紫鹃说得起劲,还扯到自己身上,更招架不住他那副眼神,便背过身去,不多搭理他们。

    水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又叫了声:“夫人?”

    “嗯?”黛玉只好转过身来。

    水溶兴致勃勃地说:“我想了个极好的法子,要谢穆大人,只看夫人意下如何?”

    他面上的笑容快乐而神秘,真撩起了黛玉几分好奇,问:“什么法子?”

    紫鹃更是停止叠衣,竖起了耳朵仔细听。

    “我倒是想投桃报李,也替穆大人说一门亲事。”

    “亲事?”

    这个提议太过突然,不独黛玉意外,连紫鹃都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位穆大人,还是个光棍儿么?

    真是可惜了,他那么大的官儿,模样么,马马虎虎也过得去,连宝玉那个半大孩子都快做爹了,他该有二十出头了吧,竟然还单着,搁在这个时代,还真是奇葩一朵!

    水溶拉了黛玉坐下,像是要长谈的样子:“今日我与夫人的二舅闲叙,听他说起,还有一子一女,尚未婚配,夫人的这位令妹,也十五岁了,和穆大人年貌、门第都十分匹配,我有心要做这个大媒,不知夫人觉得可好?”

    二老爷贾政的女儿,说的是贾探春么?唔,要说起来,在姑娘倒霉的时候,还肯来瞧她,倒也有几分仗义。

    紫鹃对探春印象不错,手底下便愈发磨蹭,想赖着多听一会儿。

    黛玉听水溶提到探春,全无心理准备,况且对穆苒也全无了解,只好说:“王爷若觉得妥当,自去和舅舅提了就是……”

    “不,我却不这样想。”水溶笑着摇了摇头,“几时夫人寻个机会,再去探望舅母,不妨先问问二老,是否已为三姑娘选定人家,否则我贸然提了,人家不好推托,岂非跟逼婚无异?”

    黛玉闻言,霎时沉默,心道你倒不肯逼迫三妹妹,为何要逼迫于我?

    你明知我和宝玉过往种种,早已心灰意冷,却强留我在这恨海情天,又有何益?

    水溶见黛玉神色黯淡,知道自己触动了她的痛处,暗自后悔,只得勉强笑笑,敷衍过去:“这事也不着急,等我明日问过了穆大人,再议不迟。”

    紫鹃一听明天要问穆苒,登时好奇心爆棚,不知道那位冷冰冰,硬邦邦的穆大人,想娶老婆不想?

    她心里惦记着这事,回到自己房内,躺在床上还反反复复地想,忍不住用被子捂了嘴巴偷笑,只盼明天早点儿到来,好欣赏一下,穆苒被北静王问到这个问题时的脸色!

    不知道为什么,她自穿越到这个世界,各型各色的男子也见过不少,让她感到最有趣的,竟是这个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半点跟“有趣”沾边儿的穆大人。

    正文63

    次日,水溶在后花苑的水榭中,摆了一桌小宴席,请东安郡王兄弟过府小酌,权当是谢媒酒。

    因为两代交情,通家之好,加之是答谢媒人,故而黛玉也坐在席上,分别向穆莳、穆苒兄弟敬了酒,又略饮了两杯,听他们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轻松话,便先行辞席,退到内里去了。

    身边没有了女眷,北静王等就不那么拘谨,又请来两名要好的清客,换过了大盏,指划潇洒,高谈阔论起来。

    穆家兄弟还是头一回,面对面地仔细瞧过黛玉,她才走,穆莳便对水溶连连夸赞:“怪道世兄如此执着,非要娶这位王妃不可,今日一见,真是天仙一般的人物,我这个小人,倒也不算白做了!”

    水溶开怀得意,嘴上免不了谦虚几句,又问穆莳:“两位穆世兄的好意,水溶自然感激不尽,慎亲王与忠顺王,不曾和二位留下什么芥蒂吧?”

    穆莳摆了摆手:“忠顺王么,就没有这事,他跟我老穆家也就那样,慎亲王倒还好,一如往常,瞧不出有什么不乐意的,前日世兄大婚,他不也备礼赴宴了?”

    水溶微笑点头:“是,席上他还诚意敬酒祝愿,慎王殿下的宽和大度,当真令人感佩。”

    穆莳嘿嘿一笑,不置可否:“若是这样,那当然再好不过。”

    紫鹃服侍黛玉回到屋内,北静王要给穆苒提亲,可是她兴奋地盼望了一宿的戏码,这都还没上演,自己就要退席,叫她如何肯甘心?

    可总不能直接就对黛玉说,她想到前头窥探一番,于是一会儿眉高眼低,一会儿坐立不安,时不时地伸脖子,往后花苑那边瞅。

    黛玉素来敏慧,紫鹃的种种神情,怎逃得过她的眼睛?

    况且她对紫鹃的“古怪性子”,也渐渐的熟悉习惯,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嘲笑她:“怎么,你又想去偷听么?”

    “偷听?”紫鹃扁了扁嘴,挨到黛玉身边撺掇她,“王爷这是要给你妹子提亲呢,莫非王妃就一点儿也不想知道,这桩亲事穆大人是情愿不情愿?”

    其实,黛玉未必毫不挂心,只不像紫鹃那样形诸脸色罢了。

    北静王想将探春说给穆苒,虽大出她的意料,但既然要说了,自然也希望这桩亲事能成。

    和姊妹们在园子里生活了这些年,加上她冷眼旁观,知道探春是个心志高傲的女子,可惜是个姑娘,又有赵姨娘那样一个生母,让她在府中难以有所作为,反而时不时地尴尬,若她嫁得如意郎君,或许真有齐家相夫的才干。

    关于穆苒,黛玉并不了解,只大致听水溶提过,说他耿直正派,待人诚恳,且颇有才具,很受圣上的重用,年纪轻轻,就已经做到正三品的锦衣亲军指挥同知,前途必不可限量。

    门第、官阶、前途什么的,黛玉并不十分在意,她只把“耿直正派,待人诚恳”记在心上,即是要一生相守的夫婿,品行性情自然是第一位的。

    想到这里,她内心不禁又是一动,若说“品行性情”,自己的“夫婿”未尝不好,要论温柔雅致,他不输宝玉,对自己更是曲意包容,没有一丝儿的强迫和冒犯。

    若是自己的宿命里,没有出现过贾宝玉这个人,没有过那样全身心的爱恋和绝望,也如世间大多数女子那样,糊里糊涂,又抱着期待地嫁了人,或许他会是生命中最大的惊喜,或许有一天,会慢慢儿也喜欢了他……

    见黛玉神情恍惚,半晌不语,唇边淡淡的笑意,似乎透着些凄清,不免有些担心,低低唤了两声:“王妃?王妃?”

    黛玉“啊”的省悟过来,腮边有些热热的,略别过脸,掩饰了心思,说:“你若想去便去,只小心些儿,别冒犯了王爷的客人。”

    紫鹃大喜,嘻嘻一笑:“放心吧,我就去伺候着,哪里就能冒犯人呢?再说那可不只是王爷的客人,是王爷和王妃的大媒呢!”

    她怕黛玉听了羞嗔,说完飞快地闪出了房间。

    紫鹃重新溜回后花苑,正逢丫鬟重新温了酒上来,她赶紧上前接过,殷勤地说:“王妃让我倒前头伺候,姐姐只交给我吧,随意哪里歇着都好。”

    她捧着酒壶,步入水榭,不着痕迹地绕到北静王身后,见他面前的玉杯空着,满满地斟上了。

    水溶见是紫鹃,微有些诧异,又见眼神灵动,噙了一丝顽皮的笑容,知道是黛玉派来探听消息的,心领神会,不再多问。

    穆苒看到紫鹃又回来了,也是一愣,而且手上在给北静王斟酒,可眨呀眨的眼皮子下方,分明有一道目光在偷觑自己,还有那似讽非讽地笑意,跟前两回见到时,一般无二。

    到底自己又有哪里不对,给她取笑了去?

    穆苒感到大不自在,腰杆一挺,表情越发严肃,力求四平八稳,不露一丝破绽。

    既然黛玉也派了探马来,水溶更不耽搁,劝穆苒再饮一杯之后,便悠悠闲闲地问:“穆大人,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年初你才过的二十二岁生辰?”

    这问题十分突兀,穆苒一时不解,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

    穆莳就要比他机灵多了,一听这话,马上领悟三分,赶紧又补了一句:“我们家老四只比世兄小一岁,世兄早已成家立室,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每每被人问起,他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连我这个做哥哥的都难堪。”

    穆莳素来诙谐随意,再者只当紫鹃是寻常丫鬟,说话就有些吊儿郎当起来

    穆苒被兄长这么一损,面皮下方立时透出一股热气,幸好他肤色微黑,倒也看不出异样。

    说来也怪,他第一眼却不是去瞪他哥哥,而是悄悄地往紫鹃那边溜去,果然见她低了头,抿唇偷笑,更是尴尬不已。

    水溶捂唇咳了一声,强忍着笑:“世兄多虑了,穆大人是忠勤国事,为圣上奔走,未免对自身稍有疏忽而已,如今我这里有个好人家的姑娘,正要说与穆大人,不知贤昆仲意下如何?”

    穆莳一听,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登时兴致大涨,酒也不喝了,急不可待地问:“我们还未分家,他的终身大事,自然是我这个长兄做主,世兄无须问他肯不肯,快说说是谁家姑娘,年庚几许,品貌如何?”

    水溶不紧不慢地说:“要说起这位姑娘,正是内子的二舅父,贾政贾大人的第二个女儿,刚过了十五岁,容貌才华,均是上上之选,和穆大人再匹配不过……”

    “她是荣国府贾家的女儿?”本来说到自己头上,穆苒一直闷声不响,此刻听水溶说到探春,突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水溶略感讶异,还是点了点头,说得更加仔细:“不错,也是贤德妃贾娘娘的亲妹子。”

    没想到穆苒语气坚定,一口回绝,“我还不想娶妻,多谢王爷好意,只此事莫要再提了。”

    “咦,为什么?”

    “老四,你,你脑子发昏了么?贾娘娘和王妃的妹子,你还不满意?”

    穆苒的当场拒绝,不独水溶不解,连穆莳也吃惊不小,但他了解穆苒,虽然在人情世故上,不够圆融,却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尤其素与北静王交好,如此不领他的情,必定另有缘故。

    于是,穆莳向水溶匆匆一拱手:“世兄,告个罪。”

    跟着一把将穆苒拽起来,拉扯着走出水榭十多步远,估摸着那边的人听不见了,才恼火的一甩胳膊,压低了嗓子,却少有的严厉:“说,为什么不接受王爷的好意?老大不小了还说不想娶妻,你还想怎么着?还是说你,你当真……”

    穆莳视线往穆苒下盘瞟了一圈,不敢再往下问了,万一不幸被自己猜中,眼前这个阳刚威猛,气宇轩昂的弟弟,真在那方面有什么问题的话,老穆家的祖宗在天上都要哭了。

    穆苒见穆莳那副遭了雷劈似的表情,不禁啼笑皆非,但毕竟事属机密,他又没法子跟兄长说清楚,只得正色地解释:“不,不是我不想娶妻,而是……不想娶贾府的女儿。”

    “不想娶贾府的女儿?”这个理由,让穆莳一时愕然。

    他毕竟熟谙官场窍要,况且穆苒冷静严肃,绝非搪塞之词,立即想到,其中或许真有重大隐情,略一沉吟,又低声问:“怎么,莫非你是嫌贾家在外头的名声,可偌大一门子,谁没有几个不肖子弟,总不成说人家姑娘也是不好的?”

    穆苒摇了摇头:“不全为了贾府的名声,大哥,你只信我的,这门亲事不妥当!”

    不仅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转圜的余地,穆苒眼中还有沉沉的忧虑,倒让穆莳也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提醒他:“老四,王妃可是从贾府嫁过来的,若真有什么大事,你须得提点北静王爷一声。”

    “嗯,我知道了。”

    “那好,这事……就先搁一搁吧。”

    兄弟俩回到席中,由穆莳向北静王连连道歉,说世兄好意做媒,我兄弟自然感激不尽,只其中确有一些曲折,故而老四暂且不便议亲,还望多多海涵。

    水溶虽不解其意,但婚姻大事,到底不能勉强,也只好做罢了,只在心里另存了一分困惑和担忧。

    紫鹃没料到事情是这么个结果,她只道可以欣赏到穆大人黑里透红的羞涩表情,不曾想,他竟不接受北静王的提媒?

    荣国府的门第虽及不上东安王府,可也还算登对,三姑娘的品貌才干,也算是出挑的了,这位穆大人究竟是眼光高得离谱,还是真的有那啥“难言之隐”?

    紫鹃胡乱猜测着,百思不解,却不曾觉察到,当穆苒开口拒绝的瞬间,自己心底豁然一松的感觉。

    穆苒的“难言之隐”,是几日前,将他召至御前,说是御史密折弹劾,宁国府贾珍、荣国府贾赦、贾琏等,均有种种不法行径,圣上顾及两府功勋,且贾妃怀有身孕,不愿轻信,故严令锦衣卫暗中探访,查实来报。

    此事极为机密,加之北静王忙于大婚,也全然不知,穆苒深知御史所奏,纵然有些是风闻言事,但经查属实也不少,将来奏报上去,还不知圣上如何处置贾家。

    在这个要紧关口,叫他怎敢答允和

    正文64

    次日,水溶醒来更早些,望了一眼身边仍拥被闭目的黛玉,怜爱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起身、下床,预备悄悄唤了紫鹃进来服侍。

    实则黛玉和他同床共枕,就没有一刻能安稳睡实,水溶才刚刚一动,她就跟着醒了。

    她本想继续装睡,好过跟他说话尴尬,然而终究心里藏着的那件事,须与他商量,于是在水溶身后,轻声细气地问:“王爷今日起早,可是要上朝去么?”

    水溶回头,见黛玉一双妙目已睁开了,只垂着长睫,不敢直视自己。

    水溶复又坐回床头,在黛玉露外被外的长发抚了一下,歉意地说:“搅醒夫人了?时辰还早,不妨多睡一会儿?”

    黛玉向后一缩,避开了他的手指,却从床上坐了起来,低着头,似乎欲言又止。

    两人大婚已有五日,黛玉仍对自己闪闪避避的模样,水溶真是啼笑皆非,只好耐心地柔声问她:“夫人可是有事,要对我说么?”

    “我想今日到莲花庵,探望一下莲渡师父。”

    “你想去看莲姐?”

    “嗯,可以吗……”

    见黛玉终于抬头看自己,亮澄澄的眼中满是期待,又有些许惶恐,像是担心自己不允,这个要求虽有些突然,水溶略一沉吟,还是点了点头:“好,我让魏管事先准备准备,再派人知会莲姐一声,夫人等我散了朝回来,一同前往吧?”

    他婚后早有带着黛玉,去探望莲渡的想法,只是怕自己提出,黛玉多心而已。

    黛玉一愣,她并不想水溶和跟自己同去,但紫鹃听见二人起床的动静,已在外头询问王爷王妃可是起了,只好暂时先打住了这个话题。

    近午时分,水溶散朝回来,长史柳清一前来禀告,出行车仗已备好,莲花庵那边也派人先行通报。

    用过了午饭,水溶便携了黛玉、紫鹃,由一小队王府卫队护送,前往莲花庵而去。

    小玲珑捧了一盘子时鲜水果上楼,见陆曼兮倚窗挑帘而望,不由笑着说:“总算是走了,一早上闹哄哄地备这备那,听那边的丫鬟说,是王妃要去莲花庵的,王爷公务繁忙,还要拨冗陪伴,可见他对这位王妃娘娘,是极上心的了,当初对沈娘娘,也没这么着。”

    陆曼兮听了这话,放下帘子,淡淡地说:“王爷对王妃好,不是该当的么?其他有的没的,莫要背后乱说。”

    小玲珑见陆曼兮口气淡然,神情却是恹恹地,便不忿地嗤笑了一声:“这里就我们二人,还怕她怎的?姑娘也不必瞒我,我知道姑娘心里头难受,从前沈娘娘在时,王爷三日五日的,总能来姑娘这里一回,就李姨娘那里,也偶尔会去,自打想娶这位林娘娘起,那脚跟儿就没朝这里转过!”

    陆曼兮听着十分刺心,忍不住轻叱:“别说了!”

    小玲珑走到门外,探头下望,廊上和楼下都没人,两个丫鬟也歇午去了,便退回房内,把门结结实实地给掩上了。

    陆曼兮见她行动怪异,柳眉一皱,问:“你又想说什么,鬼鬼祟祟的?”

    小玲珑挨到陆曼兮身边,附在她耳边低声说:“姑娘,你听说了没有,我们这位王妃,可是诡异得紧呢。我听府里的嬷嬷们私下在传,她还在贾府的时候,就大病一场,都咽了气,装裹了的,又作怪活了过来,家里的人没有不怕的,这才求了我们王爷,给弄到莲花庵住了一段时日,不知怎么回事,竟让又迷住了王爷,非得娶进府里做正室!”

    这话陆曼兮闻所未闻,当下听得心惊肉跳,颤声说:“你,你打哪听来的昏话,快别乱说,要给王爷听见,非打死不可!”

    “不止呢,就她身边的那个紫鹃,也是投湖死了,再活转过来的,我就瞅着她怪怪的,只她拿眼神一瞧,我心里头就怕怕的。姑娘,你说,她主仆俩会不会作祟迷了王爷,要不然,你几时见王爷给哪个女人绊住过?”

    “胡,胡说……”陆曼兮揪住胸口的衣襟,感觉到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还有一桩!”小玲珑早为陆曼兮打抱不平,既然说了,索性就全敞开了,“大婚的第二日,喜婆陶嬷嬷、孙嬷嬷进洞房给王爷、王妃道喜讨赏,姑娘你猜怎么着?”

    “怎,怎么着?”

    “她们都没看见那方喜帕子!”

    “啊……”

    陆曼兮知道,小玲珑说的喜帕子是什么。

    她嫁给水溶之前,已委身给忠顺王,早非完璧,自然无话可说,水溶虽从未表现不满,她自己却深引为憾。

    然而,她终究只是一个妾室,那个林黛玉是王爷娶的正妃,这,这怎么可能?

    这个话题到底羞人,小玲珑也红了脸,咬了一下嘴唇,鼓起勇气说:“这可不是我乱猜了,连喜婆子都在暗地里传,这位王妃要不是嫁入王府前,就不是姑娘了,要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