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冲动,把她手机抽过来想要打电话给这女人的亲朋好友。无奈手机设定了解锁密码。
正当师傅不知如何是好时,手机竟适时地响了。
师傅赶紧接通。
听筒里随即传来一声十分温润的男声:“司徒……”
司机师傅可不吃温润如玉这一套,直接急得一嗓门吼了过去:“你赶紧过来把这女的带走!她坐霸王车还给我睡着了!”
盛嘉言20分钟后赶到。
按照他家到这儿的距离,往常开车估计需要近40分钟,如今他只用了一半的时间便火急火燎地赶来,司机师傅却觉得自己等了一个世纪,忙让盛嘉言把这女的从车上抗走。
盛嘉言把任司徒抱到自己车上,跑回司机师傅这边,抽了一小叠纸钞递过去。司机师傅接过钱,不忘打量一下面前这个长相俊朗、穿着随意但每一个细节都很考究的年轻男人,揣测着这个人,到底是那个三角故事中的哪一个。
受伤的那个?还是搅局的那个?
盛嘉言回到自己车上,偏头看了副驾驶座的任司徒一眼,放弃了立刻开车离开的想法,车子静静地停在那里,而盛嘉言静静地看着她。
自己多久没有这么安静而仔细地看她了?盛嘉言忍不住抚了抚她的侧脸——看样子她睡得很好,如果不是周身的酒气,真像是正安稳地做着香甜的梦。
只不过……
盛嘉言扭头望向窗外,不远处便是高端公寓楼。她是来找时钟的吧?
看着安静矗立外不远处的建筑物,听着她平稳的呼吸,盛嘉言的心底渐渐泛起一个十分怅然的声音:盛嘉言,你是真的要失去她了……
这道怅然若失的声音随后就被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了。
盛嘉言醒回神来,很快找到了还在震动的、任司徒的手机。
是时钟的来电。
盛嘉言看着来电显示,抬眸又透过车内的后照镜看见睡梦中的任司徒因被震动声打搅而微微蹙起的眉心,没怎么犹豫就接听了电话。
听筒里传出时钟的声音:“寻寻说看见你在偷喝酒。”
时钟的语气有点紧绷,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点别扭的情绪,却也透着一丝试探似的。盛嘉言失笑,这男人是不是想问,你喝酒是为了我?
盛嘉言咳了一声。
这一声彻底的打断了时钟的声音。
安静了片刻后,时钟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半点温度:“她和你在一起?”
盛嘉言已经不用去猜时钟是如何暴怒地挂断电话的。
他拿着任司徒的手机,僵了片刻,随后划开解锁按键——
有解锁密码。
盛嘉言想了想,输入1217。
1217——那是他们当年在纽约,捡到一只年岁颇大的金毛的日子,后来他们共同收养了那只金毛,还给它取名“rhand”,汉桑去世的时候,是任司徒人生中最后一次落泪。从那之后,盛嘉言再没见她哭过。
所以说,回忆还是有力量的……
盛嘉言成功进入手机页面,删掉了方才的那通来电。
任司徒一直以为,只要够在乎,就总会有转机。
只不过更多时候,现实终将把种种不切实际的妄想击得粉碎——
宿醉后醒来的第一天,任司徒在家呆了一整天,没有任何时钟的来电。
第二天,也没有任何来电……
直到第二周,任司徒依旧没有接到时钟的任何电话。
直到这时,任司徒终于苦笑着意识到:他确实是和她分,彻底地分了……
☆、第37章
她没有等到时钟的电话。
倒是等到了蒋令晨的电话。
知道盛嘉言可能会被吊销执照的当天,她就从莫一鸣那儿拿到了蒋令晨的联系方式,试图联系蒋令晨,却吃了闭门羹。那通电话由自称蒋令晨秘书的女人接听,说是蒋公子在国外度假,联系不上。
任司徒从没死缠烂打过什么人,强求过什么事情。蒋令晨摆出那么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任司徒也就就此作罢,另想他法了,可没成想时隔半月之后,蒋令晨竟主动回了她电话:“我还以为你会为了盛嘉言的事求我好一阵,结果你就打了那么一通电话,就不接着打了?看来盛嘉言在你心目中也不是很重要啊。”
这姓蒋的估计想享受一下她的百般纠缠,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无奈碰上了个从不死缠烂打的女人,所以左等右等之后,反而是自己更先沉不住气。
任司徒听他这么说,难免错愕,不论他是在吊她胃口,还是真的有意愿私下和解,毕竟事关盛嘉言的前途问题,如今既然已经出现了一线生机,她就必须抓住,于是连忙接话道:“蒋先生,上次我联系你,你说你在国外度假,你现在是回国了?我们约个时间出来谈谈吧。”
其实“国外度假”这一说想想都不可能,蒋令晨和沈沁的官司闹得满城皆知,任司徒根本不需要到处打听、看报纸都看得到蒋令晨现在是取保候审阶段,哪里出得了国?
蒋令晨倒是有话直说:“得了吧,你还真相信我在国外?当时替我接电话的是我女友,明知道我案子在身出不来国还这么说,我都要被她蠢死了。”
和蒋令晨的几次接触,任司徒对他印象不坏,主要还是因为蒋令晨虽然做事偏激,但为人还是挺坦诚的,他约她周末在一家剑道馆面谈,任司徒也没多想就答应了下来,只是没想到她最终还是被他摆了自己一道。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任司徒按约定的时间到达这家剑道馆,前台的服务生听她报上蒋令晨的大名,恭敬地为她引路。
任司徒被服务生带着穿行过走廊,走廊两边的练习室里大多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显得有些人庭寥落,任司徒倒也不意外,毕竟剑道这项运动在国内并不普及。服务生最终把任司徒带到了区的练习室外,厚重的红木门虚掩着,她刚刚一路穿行过安静的走廊,突然就被虚掩的红木门里传出激烈碰撞声攫住了全部听力,任司徒不由得在门滞了滞脚步,随后才推门进去。
场内的两人厮杀得正酣,他们穿着全套剑道服,头上还戴着护具,连男女都分不清,任司徒就更认不出哪个是蒋令晨了。
有服务生在竹帘后的休憩区做着茶道,任司徒在门边看了半晌,场内正厮杀的两人估计没那么快结束,任司徒只好坐到了竹帘后的榻榻米上,服务生为她布上茶具,任司徒便边喝茶边等。
同坐榻榻米上的还有一个满身妖娆气息的年轻女人——水红的唇色,水红的指甲,坐在任司徒面前,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玩了会儿手机,抬头看见任司徒,不怎么友好地打量了一下任司徒:“你是?”
“蒋先生的朋友。”
“哦……”年轻女人不太相信的样子,但也没继续追问,只宣誓主权道,“我是令晨的女朋友。”
从声音来判断,蒋令晨此刻带在身边的这个“女友”,和之前在电话里用国外这个说辞挂了她电话的那个“女友”,不是同一个人,任司徒倒也不奇怪蒋令晨换女友的速度、又或者同时拥有多个女朋友的数量,笑了笑,就没再接话。
突然场内传来一声痛呼,放眼望去,只见发出痛呼的那人已经被击倒在地,正被面前站着的那人用竹刀指着脖子,随后站着的那人,意气风发地摘了头具——是蒋令晨。
和身旁这个尖叫着鼓掌的年轻女人相比,任司徒的反应稍显冷淡了点,只低头看了眼手表——她已经等了十几分钟,这蒋公子总算打完了。
蒋令晨擦着汗走向她们,一把搂住女友,对任司徒说:“换身剑道服和我打一场?”
“不好意思,不会。”
蒋令晨十分看不起她:“一点情趣都没有的女人,他们怎么就都看上你了呢?”
任司徒根本就没功夫追究蒋令晨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她现在只想直切主题:“蒋先生,我来这儿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风凉话的,盛嘉言的事,还请你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我凭什么放过他?”蒋令晨放开了搂住女友的手,之前还是玩笑的语气,如今显然已经有点生气了,“我一生就挨过三个人的打,我爸算一个,他打我我自然没怨言,可时钟为了那个啤酒妹揍了我一顿,盛嘉言又为了你,揍了我一顿。你觉得我咽得下这口气么?”
任司徒一怔,盛嘉言揍他,是因为她的缘故?可转念一想,事情都已经演变成如今这样了,再回过头去追究原因,又有什么用?现在更要紧的是说服这蒋公子放过盛嘉言。于是任司徒很自然地把心底那丝疑问压了下去:“蒋先生,你就直说吧,怎么样才肯撤诉?”
“和我打一场。”
任司徒都想抽他了,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回到“打一场”这件事上了?
蒋令晨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你赢了的话,我就答应你,不告盛嘉言;不过要是我赢了的话,你就得帮我一个忙,等到那啤酒妹撤诉了,我自然也就不告盛嘉言了。无论哪种结果,对盛嘉言都是有利的。”
“什么忙?”
蒋令晨终于笑了,在那年轻女友满是醋意的目视下,旁若无人地凑到任司徒耳边低声说:“我知道时钟那里有证明我清白的视频,帮我偷到手。”
任司徒往后仰了仰身,有些厌恶地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耳朵,把蒋令晨呵在她耳上的一丝热气给搓没了,冲着蒋令晨违心地笑了笑:“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视频?我听都没听说过。”
“时钟有没有告诉你视频的事,这个我不清楚,也不关心;不过这个视频确实存在,只不过我比时钟晚了一步,在他买走视频后,才知道有这么个证明我清白的东西存在。”
“……”
“……”
“如果你早两周来找我,我或许还能办到;可现在……”任司徒的语气是苦涩而不自知,“我们已经分手了。”
蒋令晨狠狠地一皱眉,忽又笑道:“不可能。”
“蒋先生,你不是消息很灵通么?连视频的事都能知道,又怎么可能没耳闻时钟恢复单身的事?”
任司徒说这话其实只是为了讽刺讽刺他。蒋令晨不知道这事也实属正常,她和时钟在一起的时候,时钟根本就没带她见过他那边的亲朋好友们,反倒是她这边的朋友基本上都知道了时钟的存在,如今分手,估计就更没多少人知道了……
蒋令晨一时没说话,直到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蒋令晨接听电话时,目光还停留在任司徒身上,似乎还在揣测“分手”一说是否属实。也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蒋令晨只冷冷地回了一句:“知道了。”之后便挂了电话,继而,看向任司徒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看好戏的笑意。
“算了算了,先不说这个了,”蒋令晨起身,也不顾任司徒的不情愿,伸手把任司徒也拉了起来,径直朝场内走去,“你来都来了,我就教你两招吧,也算不枉此行。”
“我……”
任司徒只说了一个字就蒋令晨被打断:“惹恼了我对你没好处,对盛嘉言更没好处。我话就说到这儿,你是要乖乖配合还是要甩手走人,都随便你。”
任司徒原本还想要挣脱他的手,被他这么一说,稍稍一怔,就这么被他给拽进了道场。
蒋令晨从剑架上取了把竹刀,递给任司徒,简单的示范了一下握法和步法,以及得分部位:“面部、喉部、腹部、手部,这些要害部位。”
任司徒被他指导得十分烦躁,却也只能冷着脸配合,不成想蒋令晨竟抬手扯她的脸:“别板着张脸,给爷笑一个。”
任司徒这回真的是忍无可忍,挥开他的手,趁他不备,直接用他刚才教她的一招,击手,击腹,蒋令晨一时不查,竟真的被她击倒了,见他倒下,她还补了一招刺喉。
蒋令晨被她用竹刀指着喉咙,倒在地上都不能起来了。
他却还笑得出来:“任医生,够狠的呀!还好意思说你不会?”
任司徒本想甩刀就走,可想了想,还是不要彻底惹怒他为好——
“我确实不会剑道,不过盛嘉言玩过击剑,我跟他学的。”任司徒看着他的笑容,有点慎得慌,也就没收回竹刀,依旧指着蒋令晨的喉咙,“刚才那几招击剑里经常用。”
蒋令晨笑容不变,却突然一错身,躲过了她手中的竹刀,同时,起身一把拽过任司徒的肩,任司徒只觉得转眼间天翻地覆——她被蒋令晨拽倒在地,顿时摔得骨头咯咯响。
原本握在手中的竹刀也摔出很远。
蒋令晨则跪在一旁,一手还拽着她的肩膀,另一手扣住她的腰,制得任司徒动弹不得。
“就算真的如你所说,你和时钟已经分手了,”蒋令晨抬眸看一眼正对着道场的门边,随后又低眸继续道,“可如果他听到你张口闭口提的全是盛嘉言,还是会气得够呛吧?”
“……”
任司徒不说话,蒋令晨也不继续揶揄她了,只笑了笑,径自起身朝她伸出手,要把她从地上拽起来:“手给我。”
见她不愿把手伸给他,蒋令晨索性弯腰,主动去握她的胳膊。
却在这时,腰弯到一半的蒋令晨,突然被人直接用竹刀抵住了额头。
任司徒认出了那是自己刚才摔出去那把竹刀——可如今竹刀被握在了一只属于男性的、指节修长有力的手中。
那只手的手背上还有着很浅很浅的、被什么东西灼伤的痕迹。
任司徒心里一咯噔。与此同时,属于时钟的、满是警告的声音在任司徒的头顶上方响起:“别碰她。”
☆、第38章
时钟最近这两周心情格外不顺,还是孙秘书把这家剑道馆介绍给他的,按孙秘书的原话说就是:“我之前工作不顺的时候经常来这儿发泄,要不您也去试试?”而他第一次到这儿练手的时候,就发现了孙秘书口中说的“工作不顺跑来发泄”,其实就是把他的照片贴在练习用的靶子上,胡乱刺个十几分钟。当他发现自己那张被戳的千疮百孔的照片时,孙秘书吓得差点腿软,几乎是声泪俱下地向他忏悔:说自己只是一时冲动,其实内心深处是特别特别敬爱时钟这位老板的。
时钟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好脾气了,事情都那样了,他都没开掉孙秘书,而只是报了个一对一辅导的速成班,学了几天之后,找孙秘书来“切磋”几回合,切磋完之后,浑身淤青肉酸骨疼的孙秘书直接休假回家吃补药去了。
他的练习室也在区,当他一路穿过走廊,突然就听见这扇半开的红木门内传出蒋令晨的声音:“别板着张脸,给爷笑一个。”
时钟不由得停住脚步。
随后回应他的,是“砰”地一声什么重物摔倒在地的声音。
蒋公子透过半开的门缝,时钟能看见蒋令晨被一个女人用竹刀指着喉咙,动弹不得。而那女人背对门口,站在时钟的角度只能看见对方小半个背影。
蒋公子这跤摔得可够惨的,谁让他换口味、豢养起性情如此火爆的金丝雀来了,时钟无声地冷笑了一下,正欲继续往前走,却被蒋令晨接下来的话狠狠钉在了原地——
“任医生,够狠的呀!还好意思说你不会?”
时钟的脚步在原地僵了几秒。
这女人把蒋令晨摔得这么惨,以蒋令晨的个性,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时钟几经犹豫,终究还是不放心她,改道走向红木门,握住门把手,正欲推门而进。
却在这时听见任司徒说:“我确实不会剑道,不过盛嘉言玩过击剑,我跟他学的,刚才那几招击剑里经常用。”
盛嘉言、盛嘉言、盛嘉言……这女人的世界除了盛嘉言就没有别人了么?
既然如此,他还管她什么死活。时钟几乎是瞬间就松开了门把手,迈着薄怒而迅疾的步伐离开。
可随即这女人竟被蒋令晨一把揪住继而摔倒,时钟耳边顿时响起“砰”的一声巨响以及她吃痛的闷哼声,时钟几乎是本能地忘记自己前一秒还准备愤怒离去,回过头去,三步两步便推门而入,直接穿着鞋子踏进了练习室。
蒋令晨一抬头就看到了不请自来的他。
蒋令晨随后的那句话,听着像是调侃任司徒,实际上是在嘲笑他——“就算真的如你所说,你和时钟已经分手了,可如果他听到你张口闭口提的全是盛嘉言,还是会气得够呛吧?”
关于盛嘉言,时钟要气早就气饱了,显然如今更刺眼的,是蒋令晨扣在那女人腰上的那只爪子。而比这更刺眼的,是这姓蒋的竟然还要去握她的手、拉她起来。
时钟捡起从这女人手中飞摔而出、落在他身前地板上的竹刀。走过去,直接抵住了蒋令晨的额头:“别碰她。”
时钟握刀的手蕴着力,分明在告诉蒋令晨——他若不配合,后果自负。
蒋令晨被逼得慢慢直起身来。
他倒是不意外时钟会这么做,看向时钟的目光依旧肆无忌惮:“好巧啊,时总,竟然在这儿碰到你。”
任司徒强压下在这里碰见前男友的错愕,趁势赶紧站起来,她顾不上去揉摔得生疼的肩背,已被时钟一把拉到了身后。
时钟的手还扣在她胳膊上,已冷冷地对蒋令晨开口:“哦?是么?我可是亲眼看见你的人等在门口,我一进来,他就给你通风报信了。”
果真是当场拆穿,一点余地都不留。
本来时钟还不太确定在门口通风报信的那人是不是总跟在蒋令晨身边混吃混喝的小喽啰,但显然随即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他准备的。
蒋令晨这么做,纯粹只是为了恶心一下他,还是另有所图,时钟暂时不得而知。谎话被当面拆穿,蒋令晨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反倒顺水推舟地问他:“时总,你这女朋友为了盛嘉言的事特地跑来求我,你说我该不该答应她?”
“前女友。”时钟冷冷地纠正道。
任司徒的表情一僵。
蒋令晨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时钟把任司徒藏到身后时、扣在任司徒胳膊上的、至今还没来得及收回的那只手,目光很快回到时钟身上,故作惊讶道:“哟?真分手了?该不会真的是因为盛嘉言的缘故吧?”
时钟的沉默更像是默认。
蒋令晨句句话里带刺,任司徒杵在那儿如坐针毡,还有这时钟——既然已经一口一个“前女友”了,还这么小心翼翼地把她护在身后干什么?任司徒忍不住拨开了时钟的手,从时钟身后走了出来,忽视掉蒋令晨嘴角那抹居心不良的笑容:“既然蒋先生不是真心来和我谈事情的,那我就不打搅了,告辞。”
任司徒说完,转身就要走。
任由蒋令晨在后头幸灾乐祸地说:“你踏出去一步,我之前提出的协议可就作废了,你下次还想来求我放过盛嘉言,我是不会见你的。”
任司徒充耳不闻,径直走到门口换上鞋,快步走出练习室。
身后却有脚步声更快地追了过来。任司徒刚穿过半截走廊,就被拦下了。
时钟劈头就问:“你跟蒋令晨达成了什么协议?”
她能告诉他,蒋令晨让她去偷那段视频么?说了的话,那真的就是惹火上身,只会令时钟更不信任她。
任司徒选择沉默。
时钟的脑中随之冒出一个声音:果然……
蒋令晨那种人提的估计都是些肮脏协议,她才会这么难以启齿……
时钟捉住她臂膀的手,忍不住又用劲了几分:“为了盛嘉言,蒋令晨搂你你都不介意;那要是他说只要你肯献身,他就放过盛嘉言,你是不是也会照做?”
蒋令晨搂她?
她是被蒋令晨摔翻在地的,蒋令晨那哪是在搂她?明明是扣住她的腰不让她起来,而她摔得骨头都咯咯疼,来不及甩开他的手而已……
怎么落在这男人眼里,就成了卖身了?
任司徒只觉荒唐,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女人?”
“……”你在我眼里不是这种女人,可是……你在我眼里是为了盛嘉言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女人。
任司徒觉得自己读懂了他此时愤愤难平的目光,也是在这时就,猛然意识到这男人在胡思乱想着什么。任司徒现在是连冷笑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这哪是信不过蒋令晨,觉得蒋令晨会占她便宜?分明是在怀疑她的人品,觉得她为了盛嘉言,可以连廉耻都不要了……
“他只是让我跟他打一场,我打赢了的话,他就不告盛嘉言。”
“可万一你输了呢?”
果然是聪明人,一下就问到了重点。
“就得帮他……”还有什么能比他觉得她卖身更糟糕的呢?任司徒索性一咬牙,什么都说了,“偷到那段视频,证明他的清白。”
“你答应了?”
“暂时没有。”
果然是心理医生,每一句话初听都平淡无奇,细细咀嚼之后,才觉得格外伤人——
暂时没有?意思不就是她正在为此而犹豫、摇摆?而摇摆至最后,她心里的天枰会倾向谁?时钟不用猜都知道。
时钟面无表情地夸她:“你还真诚实。”
他终于失去了任何和她继续交流下去的念头,揪住她胳膊的手却没有松开,直接把她带回了练习室。
见这一男一女冷着脸回来,蒋令晨眉眼藏着笑意,偏还要做一副担忧的样子:“看来你们这手,分得挺不愉快的,我在这儿都听见你们吵架了。”
时钟没接他这茬,这时才松开对任司徒的钳制,把她晾在原地,自己则径直走到蒋令晨面前,音色没有任何起伏地说:“我替她打。”
说完,稍稍一错身便与蒋令晨擦肩而过,独自走向了后头的更衣间。
片刻后从更衣间里出来,时钟已经换下了之前那身商界新贵的装束,穿着剑道服、手抱面具来到恭候多时的蒋令晨面前。
“既然你替她打,那规则可得改一改了。”蒋令晨胜券在握的样子,“你赢了的话,我不仅甘愿被啤酒妹诬告,还顺便替你告倒盛嘉言那个情敌;你输了的话,你就得让啤酒妹撤诉,一还我清白,我就放过盛嘉言。怎么样?”
时钟无声冷笑,这姓蒋的兜了一大圈,终于把真心思说了出来——他这句话的潜台词分明是:你赢了的话,我甘愿被啤酒妹诬告,但同时,我也会以帮助你的名义,为难盛嘉言到底,相应的,这女人肯定会怨恨你,你就别想她还会回到你身边了。
任司徒自然也听懂了蒋令晨的话里有话,她绞着手指,完全不知道时钟是怎么想的。可任司徒自己扪心自问一下,若她是时钟,应该也会想要赢个痛快,给蒋令晨、给盛嘉言、给任司徒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一个教训。
时钟竟在这时径直走向她,来到她面前,垂眸看着她,征询她的意见:“你希望我赢吗?”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之前的半点暴怒,几乎是平缓柔和的。
任司徒没有回话。
但其实沉默就是她的回答,时钟也读懂了——她希望他输。
时钟笑了笑,笑得任司徒心里直发憷。他却一把搂过他的腰,依旧是这样垂眸的角度,目光却已悄然踱到了她的唇上:“ckykiss”
任司徒没有时间回应更没有时间拒绝,时钟一低头就浅浅地吻上了她的嘴唇。
只是这个吻是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时钟和蒋令晨的较量开始了。
任司徒站在外场,满耳的碰撞声。
她并不懂剑道的竞技规则,只能拿自己知道的击剑规则来套用,也算看得一知半解。但很显然,一直是时钟在占上风。
他是真的打算给蒋令晨、盛嘉言和她一个教训吧,一招一式都这么狠绝而没有任何漏洞可钻,蒋令晨或许也挺诧异时钟的水平这么高,有些疲于应付,很是惊险地躲过了时钟的致命一击,刚要松口气,时钟手中的竹刀竟刁钻的可以,下一秒,直接变为下段持刀,杀了蒋令晨个措手不及。
任司徒本能地闭上了眼睛不敢看了。其实不用看也知道,一切已成定局——时钟赢定了。
只听“砰”的一声,有人被击倒在地。尘埃落定一般,之后整个练习室里都陷入了一派安静之中。
任司徒认命地睁开眼睛。时钟为了出口恶气而赢,这一切都天经地义。可任司徒随后看见的一幕,令任司徒彻底呆了。
被击倒在地的竟然是时钟。
蒋令晨赢了,却有些不可思议,气喘吁吁地摘了面罩,看白痴一样看着手下败将:“你竟然故意让我?”
时钟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面罩和头巾一同摘下,额头沁着细密的汗珠,他却一点也不喘,气息十分平和:“愿赌服输,我让沈沁撤诉。”
他说完就走回更衣室,径自关上门,隔绝一切。
留在原地的蒋令晨还有些不可置信,看一眼面部表情僵得不能再僵的任司徒:“不得不说,你魅力可真大。”
任司徒却完全没心思听他的嘲讽,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时钟方才的那个吻并非ckykiss,而是——
goodbyekiss。
他终究是放弃她了,用这么一种让她羞愧得不能自已的方式。
晚上8点多,孙瑶带寻寻去完游乐场,又吃了一顿美味大餐,带着寻寻回来,进门前这一大一小还有说有笑的,直到看见任司徒坐在客厅给自己上药。
孙瑶摘了全副武装的墨镜、帽子、口罩,快步走向任司徒,瞅瞅任司徒这副惨状,不由得皱眉问:“你怎么连胳膊都肿了?”
“剑道馆摔的。”
寻寻看了也连连摇头,主动请缨道:“很疼么?我帮你呼呼!”
“呼呼”那招纯粹是骗孩子的,可寻寻真的半蹲在任司徒跟前,对着摔青了的膝盖、鼓着腮帮子连连吹气,看样子严肃又认真,任司徒好像真的有疼痛减轻的感觉。
只是任司徒突然想到:时钟被那么重地摔了一下,是不是也需要擦药;谁又会为他“呼呼”……疼痛的感觉便又回来了。
最近孙瑶跑她公寓的频率特别高,动不动就带寻寻去这去那,估计也只有任司徒知道个中原因。
而任司徒今天经历的这些,她也只能为孙瑶所道了——
寻寻玩了一天,累得早早地睡了,孙瑶满手的药油,边给任司徒揉肩散瘀,边感叹:“姓蒋的真厉害,玩这么一手,既让时钟答应撤诉,又把你和时钟给拆散了。”
任司徒无奈地笑笑:“还用得着拆散么?我们已经散了。”
孙瑶听不得她这样的语气:“要不要喝一杯?”
孙瑶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任司徒点了点头。
孙瑶和莫一鸣关系还没彻底僵化的时候,就半开玩笑地称她和任司徒臭味相投,都是实打实的女酒鬼。
她们确实都挺爱喝酒,唯一的不同就是一个太容易醉,一个却怎么也喝不醉。
如今,孙瑶把酒瓶全抱到任司徒房里,两人就坐在安了小圆桌和榻榻米坐垫的飘窗上,任司徒的酒杯已经空了三轮了,孙瑶那一小杯还没喝完。
任司徒抬抬眸看看她,她就解释:“我现在满手的药油味,等我散散味道再喝。”
直到飘窗上下都堆满了酒瓶子,任司徒终于头一歪,整个人趴在圆桌上自言自语起来,孙瑶的那一小杯酒还在那儿,根本就没动。
孙瑶拍拍任司徒的脸。任司徒就只动了动嘴巴,其余什么动静都没有,孙瑶立刻垮下飘窗,去了趟客厅,把任司徒的手机拿回卧室。
解了锁,进入任司徒的微信,幸好聊天记录都还在,孙瑶捯饬着手机,研究了好一会儿怎么转发语音信息,终于一鼓作气,把那十几条语音全部转发了出去。
终于大功告成,孙瑶看一眼时间,估摸着十分钟左右对方就该有回信了吧。
可孙瑶一等就等了半小时,期间任司徒几次像是要转醒,孙瑶其实也不知道任司徒的酒量到底有多少,身怕喝了这么多、都不够任司徒多醉个几小时,于是只能心惊胆战地握着手机等着。
直到一个小时过去,对方还没有回音,孙瑶终于是按捺不住了。
直接打电话叫了辆出租车,等出租车到楼下、司机师傅打电话来催了,她才把任司徒弄出门。
车子一路驶向目的地。孙瑶下了车,却没把任司徒也弄下车,而只是给了师傅一笔钱,顺带着把任司徒的手机也交给司机师傅:“等我走了以后,麻烦您打这个号码。”
反正上次任司徒不也是喝醉了以后跑来这儿了?只不过没有上楼而已,现在孙瑶索性帮她把没完成的事给完成了,可孙瑶拜托完了司机之后,还是不敢就这么走了,于是乎,只能躲在僻静处,看看街边的那幢公寓里,什么时候会走出一个异常焦急的男人。
心里默念着:任司徒,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第39章
任司徒是在头痛欲裂中醒来的。
醉成这样,对任司徒来说其实是件很难的事,任司徒也忘了具体自己喝了多少,只记得到最后她连放家里镇宅的高度数伏特加都被孙瑶拿进房里灌她了,如今只能揉着吃痛的太阳|岤,揉了许久才勉强有了睁开眼睛的力气。
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早就没在飘窗上躺着了,而是被人挪到了床上。周围昏暗,她也不知道是晚上还是白天。
直到这时任司徒才用余光瞥见床尾竟坐了个人,任司徒一惊,惊坐而起后又是一番头晕目眩。以至于任司徒又缓了几秒才看清,正坐在床尾的那人是谁。
“干嘛这么看着我?”
任司徒这么说,孙瑶才收回原本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完蛋了。”
是她现在脑子太浑噩了么?怎么完全听不懂孙瑶这话?任司徒不由得皱起眉,孙瑶见状,“我昨晚把你送上门去给他,他都不肯接收,你说你是不是完蛋了?”
任司徒凭借如今自己那浆糊式的脑子思考了一会儿,“你是说……时钟?”
孙瑶点点头。
“你昨晚是故意把我灌醉,好送到他那儿去?”
孙瑶继续点头。
任司徒心中悄然地打翻了五味瓶,心底的苦涩流转着,渐渐地蔓延到了她的鼻腔似的,任司徒感觉到一丝无力回天的鼻酸:“那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孙瑶悄悄地多瞄了两眼任司徒,见任司徒表情还算平静、看起来也不怎么伤心,便放心地接下去说道,“根本没让我们见着他的面,只派了个叫小徐的出来把我们打发走了。”
小徐……秦老爷子的御用司机?
见任司徒沉着眉正思考这些什么,孙瑶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只能在心里暗自感叹,昨晚她俩真是丢脸丢到太平洋去了……
本来计划是很完美的,她把任司徒的语音发给时钟,然后直接把醉得意识不清的任司徒拉到时钟家楼下去,任司徒清醒的时候瞻前顾后的太严重、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说,喝醉了之后反倒足够真性情,再让司机师傅用任司徒的手机打给时钟,向时钟求救,继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几番之后,和好那不是分分钟的事么?
可实际上呢?
她把任司徒的手机也交给司机师傅,拜托了一句“等我走了以后,麻烦您打这个号码。”之后便躲到了僻静处,看着街边的那幢公寓楼,等着时钟焦急地从里头走出来。
可她等了足足五分钟都没有动静,寒风刺骨,孙瑶站在那儿被吹得瑟瑟发抖,正狠狠地搓着臂膀取暖时,公寓楼里终于走出了一道身影。
孙瑶心里刚刚泛起一丝激动,却在定睛一看之下顿时泄了气——从公寓楼里走出来的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是时钟。
孙瑶正叹口气,一屁股坐在了树下的景观凳上,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琢磨着自己总不能这么无止境地等下去吧……终于,孙瑶败给了这刺骨的冷风,一咬牙,直接调出时钟的号码。
可她刚准备按下呼叫键,就有一双男鞋停在了她面前,孙瑶一时错愕,抬起头来看,只见刚才那个从公寓楼里走出的陌生男人,就站在她面前。
孙瑶吓得赶紧把原本就紧紧捂在脸上的口罩再捂紧几分,如今她就剩一双眼睛露在外头,那陌生男人却还是开口就报出了她的名讳:“孙瑶、孙小姐么?”
“……”孙瑶不由得站了起来。
对方似乎也有点无奈:“是时钟让我下来的,你可以叫我小徐。”
“……”孙瑶警惕地看着对方。
“他让我转告你:孙小姐,别闹了。”
“什么意思?”
对方瞟了眼不远处的那辆出租车,随后才解释道:“意思就是,他让你把任司徒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