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不掉前夫
作者:佟蜜
楔子
周一一大早,宁静的住宅区里,“oo花房”外停着一辆小货车。
白瑷琳系着围裙,忙进忙出,将新鲜的盆花搬上小货车,一面核对清单,确定没有漏了哪个盆栽,一面向帮忙的好友毛秀忻解释。
“等一下到‘升庆’以后,把这些花分送到办公室或会议室。不好意思,刚好今天店员都请假,只好麻烦你了。”
每周一早晨,“oo花房”会送一批新鲜盆栽到城市另一端的“升庆建设”办公大楼,这工作平常都由店员处理,无奈今天两个店员临时请假,只好由老板她亲自出马。
“反正我的租书店没这么早开,陪你走一趟也好,当作运动。”毛秀忻爽朗地笑。“不过,你其实可以叫公司的人来载花,不是吗?”
她不懂,白瑷琳是“升庆建设”老板的第四千金,宝贝女儿第一次创业开花店,老爸既然要照顾生意,怎不干脆照顾到底,免得女儿辛苦?
白瑷琳浅浅一笑。“这样不好,生意归生意,他们公司正式跟我下订单,我也把他们当正式客户,该做到的服务不能少。”
“你爸这么疼你,不会介意的啦!”送女儿这整个住宅区当嫁妆,疼爱她的程度可见一斑——可惜,她的婚姻维系两年便告终,只得到一个可爱的女儿。
白瑷琳迟疑了下。“不然,我就打电话让公司的人过来,这样就不必麻烦你了。”
“欸欸,你别误会,我不是不想帮忙,只是讲讲而已。你不是不想让人知道你是白家小姐吗?再说,”毛秀忻眨眨眼。“你答应要插一盆漂亮的花放我店里,看在花的分上,我超乐意帮忙的。”
白瑷琳笑了。“就算你不帮忙,我还是会插盆花送你。”
“才不要,老是白收你的花,我不帮你做点什么,很不好意思。”
“有什么关系,大家都邻居嘛。”白瑷琳笑着,天气很好,她心情也像万里无云的天空,灿烂晴朗。
四年前的婚姻重创了她,她出国远离伤心地,将这处房产托人管理,三个月前才回国。父亲希望她搬回家,但她想自食其力,于是搬来这里,经营花店——花店名称“oo”就是取自女儿白唯茉的名字。她也因此意外交到两位好友:在花店隔壁开租书店的毛秀忻,住在租书店楼上的梁芝旗。
将花都搬上了车,白瑷琳瞧向租书店里,她女儿和毛秀忻的七岁儿子纪修瑞在吃早餐,纪修瑞正努力向小女孩解释她没见过的油条。
她嘴角浮起微笑。“小瑞真的很会照顾人,幸好有他,茉茉很快就适应这边的生活了。”
毛秀忻笑道:“他就是鸡婆,自己没有妹妹,靠茉茉过干瘾。”
“你赶快生一个给他啊,我看你和纪大哥感情这么好,要再生几个都没问题。”纪家夫妻结婚多年,感情一度陷入低潮,最近逐渐回温,一家人亲亲密密,看得她好羡慕。
“算了吧,怀孕很累的。对了,这两天好像都没看到菲利浦先生?”
“他这两天工作忙,我叫他下班就好好休息,别来陪我了。”
“欸,他从加拿大追你到台湾来,你到底答应人家没?”
白瑷琳开车上路,摇摇头。“我还在考虑。”
在加拿大住了四年,她平凡的长相,在西方人眼中却成了最惊艳的东方美,四年来她的洋桃花不断,其中以菲利浦?杜肯最积极,她回台湾,任职软件公司的他跟着请调到台湾,用心令她感动。
虽感动……但没有心动。
“考虑什么?我看他对你很有心啊,和茉茉又处得好,还是你家人反对你跟外国人交往?”
“也不是,我家里知道他,但现在我对他的感觉还是朋友。”
“感觉可以慢慢培养嘛,就我看来,他很不错,有的男人很忌讳养女方跟别的男人生的孩子,他跟茉茉处得很好,对你又体贴,不把握太可惜了。”
“我知道他是很理想的对象,对我很好,但我前夫也曾经对我很好,结果呢?”她苦笑。
是不是旧伤口太深太痛,所以对新感情裹足不前?
“他们是不同人嘛!别因为你前夫那混蛋就怕男人,还是有好男人存在的。话说,你前夫以前在你爸公司上班,离婚后应该离职了吧,还待在业界吗?”
“他没离职,还在公司里。”
“你爸没开除他?!”女婿背叛女儿,疼爱女儿的父亲怎能容忍?
“没有,我爸当初是很生气,要开除他,是我要求让他留下来。”
毛秀忻瞠目。“嗄?你干么帮他求情?那他至少被降职了吧?”
“也没有,他上个月刚升总经理。”
那个男人像个难以痊愈的伤疤,一碰就痛,她一直避免想到他,但父亲谈起他时,她又总是忍不住仔细聆听。
也许是因为难以释怀,所以在意吧……
“他当初不是搞外遇才闹到离婚吗?你能原谅他就算了,怎么你爸还重用他?”有没有搞错啊?
“他是因为有能力才受重用,如果因为他跟我的婚姻失败就赶走他,那是让公司损失人才。他现在当总经理,也是靠他自己的本事,是他应得的。”
“可是,外遇不是小事耶!这样太便宜他了吧?你竟然能这么冷静处理,就算没惩罚他,也不该帮他保住工作,除非你……”莫非好友还爱着那混帐男人,想留下修好的后路?
白瑷琳猜出她的想法,坚定摇头。“不,我对他没有感情了。你说的对,外遇很可恶,我不能接受,所以跟他离婚;至于帮他保住工作,其实……他当初是不想要这份工作的。”
“那我们等一下会在公司遇到他喽?他姓傅对吧?”毛秀忻越听越对这男人好奇。
“不,他昨天就出差去了,不在公司。”要不是确定他不在,她宁可另外花钱雇人送花去公司。
“你怎么知道他出差?你们不是离婚后都没连络吗?”
她脸颊微热,假装调整后视镜。“我昨天打电话跟我爸聊,是他说的。”
抵达“升庆建设”,两个女人各拉一台小推车,搭电梯运盆栽上楼,分头进行更换花的工作。白瑷琳向毛秀忻解说,会议室与高阶主管办公室都有盆栽,要拿新的换下旧的,将旧的带回花店,处理组合后分送街坊,很受邻居们欢迎。
时间还早,公司里没几个人。白瑷琳推着推车,带着一迭用以进入主管办公室的磁卡,独自走在宽敞走廊上。
想到等等要进他的办公室,她心跳加速,有点紧张,却又好笑。他又不在,她紧张什么?
她几乎从不进父亲公司,公司员工都不认得她,也不像姊姊们个个是美丽名媛,时常上报,没什么人知道她这白家第四千金的模样,即使离婚时因为媒体捕捉到他外遇的画面,积极想挖出内幕,但在家人的保护下,他们也没能打扰她。
刚离婚的那阵子,她一想起他的背叛就止不住眼泪,若非女儿需要她照顾,她差点熬不过那段心碎的日子。
整整四年,他不曾与她联系,虽是她要求他不准打扰她们母女,但他做得也太彻底,连对没见过一面的女儿也不闻不问,绝情得让她完全死心。
可是当她在国际电话里听父亲说,他和外遇的女同事并没有在一起,她怔忡了好几天。父亲说,他全心投入工作,拒绝许多女人的示好,她不断猜想他拒绝的理由。父亲也说,他从不为他的外遇辩解,任凭旁人在背后批评,她竟有点心疼……
她胡思乱想——他心高气傲,怎会忍受旁人在背后嚼舌根?他说过他最想要一个家,为什么不再接受任何女人?他是不是对他的背叛后悔了?他是不是想弥补她和他们的女儿?他是不是还有一点爱她……
惊觉自己越想越荒谬,她又责备自己,就算他懊悔又如何?一个在她怀孕时外遇的前夫,就算回头,她难道能重新接受他吗?
她已不爱他,又何必在乎他过得好不好?
可是越接近他的办公室,她越紧张,心扑通扑通地跳。
走到办公室前,她拿出磁卡刷入机器,门开了,她向里头张望。
办公室里没人,安安静静。她抱着一盆花走进去,打量他的办公室,陈设很简单,沙发、书柜、办公桌,桌上放着笔记计算机、空白便笺、一盒名片,她抽起一张,职衔印着总经理,名片正中央是他的名字,傅聿恒。
傅聿恒……只是轻念这三字,心里依然酸楚又甜蜜。这男人,人不在,也能牵动她的情绪。
她该赶快换了花就走人,却恋恋不舍,细看办公室的一切。她瞧瞧地毯花色,是他喜爱的几何图形,桌上的瓷茶杯是婚后她买的,杯垫也是她用勾针打的,他说虽然她不爱来公司,但带着她买的东西来上班,就像她陪着他工作……
算了,别多想。因为出身的缘故,他很节省,东西不用坏不会扔,离婚后他大概保留了所有能用的物品,这只是他的个性使然,她没必要揣测什么。
她左看右看,没见办公室哪里有花,倒是屋角有扇门。她知道主管办公室都会有个小隔间,储放公司数据或主管的私人物品。
对了,他不喜欢花,认为不实用,婚前交往他从未送过她花,每周送给主管装饰办公室的花大概都被他认为碍事,扔进储藏室了。
她抱着花盆走到门边,拉开门。出乎她意料的,里头不是书架或橱柜,是一张单人床,铺着浅蓝床单,一件西装外套躺在床上。
她还迟钝地没想到这床代表着一个私人休憩空间,就看见靠门的小桌前坐着一个男人。
他肤色不若她记忆中黝黑,淡了些,让他的清俊眉眼显得斯文。他五官深刻漂亮,不过分阳刚,但表情冷峻,像许久不曾欢笑,也不曾快乐。小桌上放着失踪的盆花,他凝视着花,若有所思……
那是她最爱的桔梗花。
察觉有人闯入,男人抬头,温暖的棕色瞳仁乍亮,定定望她,像是看见不敢想象的人出现在他眼前。
“瑷琳?”
那略微沙哑的嗓音,化成烧灼的热,勾动她敏感心弦。
在他的惊喜表情之前,她一窒,蓦地心慌,不知怎样面对他,于是,她转头就跑。
第1章(1)
傅聿恒此生唯二的目标是:出人头地,拥有一个完整家庭。他分不清哪个目标比较优先,也许两者他都同样渴望。
他一出生就被扔在育幼院门口,跟了院长的姓。
上学之后,他才发现,原来不是所有小孩都住在育幼院,大部分的小孩都有“家”,有爸爸妈妈,有属于自己的衣服和玩具,不必穿捐赠的旧衣,也不需和院童共享玩具……原来,他是父母不要的小孩。
他因此自卑,羡慕同学们拥有完整的家庭,便暗暗下定决心,总有一天要闯出一番成就,拥有自己的家。
即使是孤儿,他也不允许自己比人差。他努力读书,成绩优异,半工半读考上大学,念建筑系,三年就毕业,顺利进入他理想中的公司——“升庆建设”。
但进入公司,他反而失望,这名声响亮的大公司,内部已然腐败,主管决策愚蠢,同事勾心斗角,他被分配到一位建筑师手下,冷眼看建筑师敷衍做事,交出一些愚蠢的设计。他想当建筑师,有自信比上司做得更好,但碍于资历,只能当助理。
他不服气,于是每个案子,他都私下做一份,鞭策自己,不要忘了目标。
工作很郁闷,他唯一的乐趣,是观察一个常来公司餐厅用餐的女孩。
“升庆”的员工餐厅设在地下室,附近居民偶尔也来此用餐,那女孩年纪很轻,他猜她是大学生。
她相貌平凡,平凡到要不是常常见到她,他大概记不住她的长相,但她却善于打扮——不是靠名贵衣物妆点,她穿着朴素,可用心搭配,细节处处可见巧思,加上丝缎般的长发,洋溢温婉气质。
“升庆”里多得是姿色更胜她、比她会打扮的明媚ol,他独独爱看清新的她,看她含蓄文静,总是面带微笑,她的微笑有种吸引他的温暖感觉,让她的平凡在他眼中变成美丽。他想认识她,却苦无机会。
第一次和她说话那天,餐厅里人特别多,她来时几乎已坐满。
她端着餐盘,张望着寻找座位,他主动向她招手。“我这边有空位。”
她迟疑了几秒,才过来坐下,低声道:“谢谢。”
“我常常看你来这边用餐,你还是学生吧?”
她点头,视线没看他。“我念附近的s大家政系,大三。”
“难怪你这么会搭配衣服,穿什么都好看。”家政系让他对她的好感倍增。
“还好啦,我只是穿自己喜欢穿的。”她腼微笑。
“所以是你自己的品味好,和家政系无关。”
“我没那么厉害……”她似乎不知如何应付他直率的赞美,两腮扑上粉红。
她害羞的模样真可爱,他忍不住想逗她。“我注意你很久了。”
“……喔。”握着筷子的素手一颤,显得慌张。
“你好像不怎么惊讶,难道,你早就发现我在注意你?”
她老实点头,他追问:“该不会你也在注意我?”
“没……没有。”素净容颜瞬间红如苹果,简直是不打自招。
“我只是开玩笑,你别紧张。”见她窘迫,他有些懊悔自己太唐突。他递出名片,笑道:“交个朋友吧,请问小姐芳名?”
她红着脸接下名片,细声道:“我叫……白瑷琳。”
“喔?真巧,这家公司的老板也姓白。”
她勉强微笑,没说出她姓白不是巧合,是因为她父亲就是“升庆”的大老板。
她母亲是续弦,她之上有三个姊姊,最小的姊姊大她十八岁。她的父亲潇洒倜傥,是建筑界名人,过世的大妈和她母亲都是美女,三位姊姊也遗传大妈的美貌与聪明,在出色的家人之间,不美也不聪明的她,跟刷白的墙面一样平凡。
家人都疼爱她,可是对照他们的优秀,她越感自己的渺小,宁可当“升庆”的隐形千金,低调到连公司员工也不认得她,只是喜欢公司餐厅的菜,所以常来吃。
她早就注意到他放肆的视线,还以为自己服装不整,才引他侧目,老是在回家后反复检查——她不敢有任何蔷薇色的妄想,他眉目英俊,气宇不凡,他会喜欢的该是和他相配的美人,不是路人长相的她。
所以她珍藏他的名片,但不去揣测他说那些话的用意。即使之后他径自当他们熟了,老是招呼她同座用餐,即使他常凝视她,害她心跳不稳,即使他常试探她对他的想法和感觉,她依然坚持界线——只是朋友。
某天共进午餐时,傅聿恒瞧着她盘里的食物。“你吃得不少,我以为女孩子在男生面前都会假装食量小。”
“可是我饿了,就是要吃这么多才会饱。这样很奇怪吗?”女孩会在心仪的男人面前装矜持、装胃口小,她也做过这种傻事,只要她不在他面前刻意伪装,就表示没有对他动心——这想法很傻,但让她有安全感。
“不会,你喜欢吃多少就吃多少,只是我忍不住想,”他叹口气。“也许你当我是姊妹淘,所以在我面前很自在。虽然我不觉得我哪一点像女人。”
她噗哧笑了。“我没当你是女人啊。”
“或者你当我是你家的狗,在狗面前做什么都不必顾虑,我同事说我饿的时候很可怕,吃饭像饿了三天的狗在抢饲料……”
她被他逗得笑不停。“也没有啦,我家没养狗,你不要乱想……”见他微笑凝视她,他的眼神太专注、太炙热,她止住笑,垂下眸光,脸蛋发烫。
“今晚能跟我去看电影吗?”越是相处,越觉她单纯可人,他察觉得出她对他也有好感,想更进一步,她却闪避,总不肯答应他的邀约。
“烹饪社有活动,我答应过去帮忙了。”
“你的烹饪社老是有活动,每天做菜不腻吗?看电影不是比较有趣?”
“你——为什么要约我?”她已拒绝他两次,他又提起,为何锲而不舍?莫非他对她……
“我怕把真正目的说出来,你就不肯和我去了。”他微笑,眸光闪动狡狯。
“什么目的?”
“首先,我们看一场好看的电影,看完之后也许吃个宵夜,聊得很愉快,然后我送你回宿舍。如果气氛不错,也许你会让我约第二次、约第三次,我们可能看电影,或者做别的事,就这样约了很多次……也许你就会让我牵你的手。”
他深邃的眼眸很有魅力,她的心房软弱颤抖,感觉就要沦陷。“你确定吗?公司里很多漂亮的女职员,我只是学生,生活很单调,约她们比较有趣吧!”
“我要的不是有趣。”
你要什么?她问不出口。她只恋爱过一次,男友交上美丽学妹而甩掉她,后来得知她是白升庆的女儿,立刻甩了学妹,求她复合,那嘴脸至今让她心寒。她始终没对他提自己身分,他对她的兴趣从何而来?
“我会天天约你,直到你答应,我很有毅力的……”
拗不过他,她答应和他去看电影,结果第一次看电影,他就牵了她的手。
他们交往了。他不在意她的内向和不擅言词,待她耐心温柔,陪她做她想做的事,他对她完全坦白,连自己出身孤儿院也不讳言。
这么优秀的他会爱上她,是奇迹吧?她努力当个温顺的女友,事事顺从他,常去他租屋处,替他做饭、做家务,竭尽所能地讨好他,唯恐这奇迹太快消失。
他们感情融洽,无话不谈,他个性开朗,有时流露大男孩的顽皮,但谈到工作,他绝对严肃。他有抱负,却在工作上屡遭困境。
这晚,在他住处,他为了被上司剽窃创意而大发雷霆。
“那明明是我的想法,他拿去用在他的设计上,变成他的成果!”傅聿恒气忿。“我以为他有羞耻心,这种事做了一次就知道错了……我太天真了。”
她为他抱不平。“你去揭发他,报告上级——”
“谁会相信我?”他苦笑。“他是资深的前辈,我只是个小助理,创意这种东西又没有证据,弄不好说不定变成我诬告。”他摇头。“不,我学到教训了,以后小心就好。”
“好可惜,要是你能以建筑师的身分提出案子,功劳就是你的了。”听来公司内部有不少问题,她得提醒父亲。
“迟早会的,我不会一辈子当个小助理,总有一天,我会是正式建筑师,然后继续往上爬——”他觑着她笑。“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狂妄?”
“不会,我也觉得你有才能。”她喜欢他意气风发的模样。“我新买的巧克力条你还没吃,快吃一点,告诉我味道好不好?”
他依言尝了一口,烦躁的眉头渐渐松开。“这不错,很甜。”
“我买了一大包,还买了你上次说好吃的杏仁巧克力饼干,放在柜子里,你随时都可以吃。”他很喜欢甜食,是因为年幼时住在育幼院,难得吃零食吧?她到处寻觅美味的糖果饼干,满足他童年的渴望。
“我跟同学合购的可可粉明天就会拿到,你带几包去公司,随时可以喝。洗衣机应该洗好了,等我这边烫好就去晾。清洁剂和洗发精都快用完了,你看还需要什么,列张清单,我明天下午没课去帮你买……”见他微笑瞧着自己,白瑷琳讶异。“怎么了?”
“你这么照顾我,好像我老婆。”
她脸蛋微红。“你想太多,女生本来就会帮男朋友收拾房间啊。”
“我是说真的,你常常来帮我做饭、帮我打扫、洗衣服,就像我老婆一样。”两人窝在小小屋子里,看她在身边忙碌,彷佛与她已是夫妻,他感觉安心宁静,就这么过一辈子,也不会腻。
他渐渐明白,为何爱上她,温柔贤慧的她就是他渴望的家庭的化身,给他满心温暖的归属感,他动了与她携手一生的念头,她呢?
“我跟你求婚的话,你会不会答应?”他语气戏谑,却认真考虑这个可能。
“别闹了,我们才交往几个月,你怎么会想娶我?你连我家里有什么人都不知道……”
“那你说吧,跟我介绍你的家人,让我了解你的一切。”
能说吗?他的事业心这么强,会不会从此将他们的感情抛诸脑后,把她当成跻身富贵的垫脚石?若不说,会不会惹他不高兴……她犹豫不决,他忽然靠过来在她颊上一啄。
“不想说就别勉强,等你准备好了,愿意告诉我,我随时听你说。”他猜她的家庭状况大概很复杂,才难以启齿,他不愿让她为难。
他的体贴让她感动,她允诺:“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
“好,我会期待那一天。你不必觉得有压力,我想了解你是因为我爱你,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有多爱?”他温柔深情的眼神令她晕陶陶,傻傻反问。
“嗯,大概……”他吃了几口巧克力条,吃得满嘴都是乌黑糖渍,突然在她脸颊印个大响吻,留下一个超大的巧克力唇印。“就像这么爱——”
她尖叫,他哈哈大笑。
这天之后,傅聿恒开始认真考虑结婚的可能。他小有存款,也有稳定薪水,支撑两人的生活不是问题,但给心爱的女孩这么基本的条件就够了吗?当然不,他期许自己能给她更多,他更投入工作,争取所有表现的机会,虽然常忙得疲惫不堪,只要想到是为了她,再辛苦都觉快乐。
而越与他交往,他的用心越让白瑷琳安心,疑虑渐渐消失,他让她感觉,他在乎的是她这个人,没有附带任何条件——她想,等他知道她的家庭背景虽然免不了吃惊,但应该能坦然接受,不会起什么歪念头吧?
她向家人提起他,说他是朋友,将他平日对公司的看法转达给父亲。有一天,他不小心将几张设计图留在她住处,她带回家给父母看。
“这人有才华。”白升庆是建筑师出身,看了图,流露赏识眼神。
“我早就说他有实力,你还说他只会胡说八道乱批评,现在相信了吧?”她替他得意。
白升庆慈爱地瞧着女儿。“你和这个开发部门的朋友好像很熟,他跟你谈工作,该不会是知道我疼你,想透过你干涉公司决策,或者求升迁吧?”
“才不是,他根本不知道我是你女儿。”
“喔?那你为什么老是提到他,你跟他这么熟啊?”
“其实……我和他交往一阵子了。”她脸蛋微红。
“喔?你交男朋友了,怎么没告诉我们?”白升庆惊喜。
母亲翁蓉插口。“你和这个小助理在交往?”丈夫没有儿子,前任白夫人的三个女儿加三个女婿对公司都无甚建树,她的女儿要是嫁个有能力的夫婿,也许就是“升庆建设”的接班人,怎能被一个小助理耽误?
“我是在公司的餐厅认识他的,是想等交往稳定一点,才跟你们介绍。”
“瑷琳,以你的条件,就算不喜欢你爸那些企业家朋友的第二代,至少也要跟经理级以上的对象交往,怎么能随便找个小助理?”翁蓉暗恨女儿不争气。
“以‘我的条件’,我有什么条件?我这么普通,什么也不会,追求我的人,还不是看中我背后的家业?聿恒不知道我的身分,还是很爱我,这比他当助理或经理重要多了。”
“你真傻,你爸的公司就是你的条件,这种身家多少人想要都求不到,你还嫌?说不定他一知道你是‘升庆’的四小姐,马上变个嘴脸,别天真了……”
白升庆笑道:“好啦,别争了,瑷琳又不是马上要结婚,交往看看无妨。她说的也没错,被钱财吸引来的不可靠,真心爱她最重要,只要做人正派、认真上进,家世背景都是其次。”他决定,得找机会了解让宝贝女儿倾心的男人。
“瑷琳,你别把自己看得这么差,你温柔乖巧又善解人意,不比任何女孩子差,哪个男人真正了解你的优点,懂得珍惜你,是他的福气。”
得到父亲的肯定,她好高兴,不理母亲的风凉话,男友才不是那种势利的人呢!等母亲认识他,就会知道她的想法大错特错。
她期待着,准备一有适当时机,就将他介绍给家人。
第1章(2)
而傅聿恒陆续被分配到几个案子,他小心翼翼地做,成果都获好评。不久,他考到建筑师执照,部门里正好出缺,他和几个同事竞争,最后由他出线。
他是正式建筑师了——他好兴奋,决定和女友上餐厅庆祝,打电话约她,她也替他高兴,可惜系上有事,无法赴他的晚餐约会。
他只好照常工作到下班,一进家门,灯怎么按也不亮,他摸黑到阳台找总开关,一踏入阳台,大片缤纷彩光倏地在黑暗中亮起——他的阳台挂满了圣诞灯饰,一张小桌上满是他爱吃的菜,两把小椅,椅上坐着他心爱的女孩,她难得盛装打扮,正对着他笑。
他啧啧道:“你骗我说系上忙,原来偷偷跑到男人家里来做这种事。”
“是啊,花了我一下午准备呢,早知道和你上餐厅还比较轻松。”她笑咪咪地挽着他坐下,很满意他惊喜的表情。
“所以我说上餐厅就好,下厨太辛苦了。”
“餐厅的菜单都是制式的,哪能像我都煮你爱吃的?我还榨了一壶百香果汁,烤了你最喜欢的核桃巧克力蛋糕,还有……”
“我知道,不管做什么,都有你对我满满的爱。”他亲她脸颊一记。
她脸红,有点害羞,为彼此倒果汁。“恭喜你升迁了,傅大建筑师。”
他举杯与她相碰。“还称不上‘大’建筑师,我还是个小员工,但我会往上爬,爬过那些所有能力不及我却站在我头上的,依我估计……”他扬起嘴角。“唔,大概当上开发部经理就差不多了。”
“我相信你做得到的。”她笑了,好喜欢他神采飞扬的狂傲模样。
他凝视她,比起升迁的喜悦,更令他窝心温暖的是她的陪伴,没有她分享,他的快乐就不完整,他已肯定她就是他想厮守一生的女孩,何须再等待?
“瑷琳,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吓一跳。“为什么突然跟我求婚?”
“不是突然,我已经考虑很久,是现在工作稳定了,养得起你,才敢跟你开口。”
“可是,我没想过……会嫁给你。”她没想得那么远。
他眉一挑。“你不想嫁给我?”
“不,不是!”这么否认好像她很想嫁他似的,她脸一红。“我只是不懂,你为什么会向我求婚?”
“当然是因为我爱你、想娶你,不然还有别的理由吗?”
“你爱我什么?因为我会做菜?还是因为我会整理家务?这些事,别的女人也做得到,而且她们比我更漂亮更聪明,你为什么想娶我?”他表情越认真,她越惶恐,她真有让男人如此执着的魅力吗?
“别的女人再漂亮再聪明,都不是你。不然套用你的逻辑,比我帅的男人多得是,你为什么爱我?”
“我觉得没有人比你帅。”
他微笑。“因为你爱我,在你眼里,我当然最英俊潇洒;我爱你,所以在我眼里,你也是最美的。美丽的人很多,”他伸指点住她心口。“但美丽的心难得。你太缺乏自信,所以看不见你自己有多美好,你温柔善良,每一天我都因为能和你在一起而感到幸运和快乐,我想用一辈子珍惜你、守护你。”
她有这么好吗?她怦怦心跳,傻了几秒才发现他碰到她胸口,她羞红脸,拍开他的手,他朗声笑了。
“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总之,我爱你,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和你共度人生中每个重要的时刻。回答我,你愿意成为傅太太吗?”
她两腮嫣红,赧然点头。爱着他啊,当然愿意嫁他,他这么笃定要她,她也相信自己有资格伴他一生一世。
白瑷琳终于带他回家见父母。
不管她父母有多难缠,傅聿恒有信心能用诚意打动对方,但他万万没想到,她带他见的是“升庆”的大老板。
“你这年轻人挺有胆识,还没见过女朋友的家人,就跟她求婚,不怕她爸妈刁难你吗?”白升庆呵呵笑。
在白家客厅里,傅聿恒坐在沙发上,他神态恭谨,但豪华富丽的环境让他不适应,白升庆和善却犀利的目光令他不安,而她母亲绷着脸,显然很不满女儿看中他。
白瑷琳解释。“他早就想拜访你们,是我觉得时机还没到,没带他回来。”
“我懂,因为他跟你求婚,你才会带他来征求我们的同意。”白升庆瞧着仪表堂堂的年轻人。“你最近升任正式建筑师,感想如何?”
“这个职位是我梦寐以求的,我很尽心尽力去做。”他谨慎回答。
“以你的年资,这位置对你来说太早了,所以我先用几个小案子测试你,幸好你是真的有实力,没让我失望。”
他吃惊。“是您安排给我……”
白瑷琳也没料到父亲有这一步。“爸,是你让他升建筑师?”
“你提过他名字,要查到并不难。我看你对他很死心塌地,他迟早会成为我的女婿,我怎能不多了解他?”
傅聿恒暗暗震惊,还有一种被监视的不快。他以为靠自己的努力换来的升迁,原来是安排好的,他只是按照大老板的剧本走的棋子……
翁蓉道:“话是这么说,你也不过从助理变成建筑师,你养得起瑷琳吗?”
“我很爱瑷琳,我保证不会让她吃苦。”他郑重承诺。
“保证能当饭吃吗?何况你这工作还是我丈夫给的,你这个保证,我看不出诚意在哪里。”女儿要嫁这穷小子,她越看越不顺眼。
轻视的语气让他脸色一暗,白瑷琳急忙握住他的手,对母亲使眼色。“妈!”
“是,现在的我什么都没有,您当然觉得我的保证不可信,但您可以去查我在公司的表现,相信您会发现,我的记录很优秀,而且持续在累积,迟早会获得升迁,在这当下我的条件是不好,但在未来,我是有能力给瑷琳幸福的,可是这次升迁……如果知道这是总裁的意思,我不会接受,我希望靠自己得到这些,而非别人的帮忙。”
白升庆眼底流露赞赏。“年轻人有傲气很好,不过我们当父母的担心子女幸福,难免考虑得比较多,瑷琳的妈不是故意刺你,瑷琳是我们的宝贝女儿,你说你将来能给她幸福,但是你们现在就要结婚,我们怎么会眼睁睁让女儿嫁得不幸福?要是你承诺的未来没有实现,又该怎么办?”
傅聿恒沉默了。他不相信自己没有地位和财富,就不能让她幸福快乐,但他除了信念,拿不出具体的东西反驳……
“这阵子我派人观察你,你的确有实力,我欣赏你,但我的女婿个个都有成就,我也不希望瑷琳嫁个无名小卒,你需要一个配得上瑷琳的身分。这次升迁只是开始,往后我会栽培你。”
全心全意爱她,不就是配得上她的身分吗?
“不过一旦你成为我的女婿,不管担任什么职务,都不会有人相信这是靠你自己的努力。看得出来你不喜欢这种事,这就考验你对瑷琳的感情了,看你愿不愿意为了她,承受异样的眼光?”
说完,白氏夫妻暂时离开,留女儿与男友在客厅独处。
白瑷琳歉疚地道:“对不起。”
他瞧她。“干么道歉?”
“我没想到我的身分会给你带来这么多困扰。”他心高气傲,父亲的一番话必定让他的自尊很难接受。
“我是很意外,没想到你会是千金小姐。”他苦笑。“听你爸的意思是我们结婚后,我在公司里会一帆风顺,一定有人说我靠裙带关系,我不喜欢这样。”不只是不喜欢,简直是厌恶,他的自尊难以忍下这口气。
“你不喜欢就拒绝,我无所谓的。”只要他快乐,她不在乎他做什么工作。
“我是不喜欢,但你怎么可能无所谓?你从小在父母的保护中长大,如果我不能给你一样的环境……”他能吃苦,但怎能让她陪着过辛苦日子?
“我们交往以来,你吃什么我也吃,你去哪我也去,去你住的地方陪你过周末,你觉得我有什么不能适应吗?”
他摇头。“但这样太委屈你了,你原本可以找到条件比我好的对象。”
“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不觉得有什么委屈。”
他动容了,她全心为他设想,他怎能只考虑自己?
只要和她在一起,他的自尊受点委屈,又算什么?在公司里被前辈欺负,他都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