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爱的离骚

爱的离骚第7部分阅读

    么定了,以后你就和文少爷一块儿上下学,做你的作业去吧,厨房我还没收拾完呢。”

    门悄无声息的开了又关了,就如漫兮刚刚才体验到的完美世界,这个世界里有她向往的生活,有她喜欢的少年,可是所有的这一切都仿佛是皮皮鲁和鲁西西的神秘衣柜,充满了趣味和刺激,却只要轻轻使力,便被关的严严实实,不留一丝一毫给外面的她。

    为爱而生(1)

    漫兮过上了有钱人的生活,这个消息在一中高三年级的学生中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别的不说,光看着她每天和文修远从同一辆车上下来,就够能说明问题了。

    而且据全年级消息最灵通的某女说,他们关系已经非同一般,她亲眼见过文修远先下车,之后站在一边等着漫兮,还体贴的用手垫在门框。

    立刻有文修远的忠实拥趸反驳说,漫兮只是文家的小保姆,是文修远体恤她才和她一同上下学,至于下车时的体贴却是文公子的绅士风度使然,据说西方的绅士都会如此。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谣言满天飞,而高三强大的学习压力更是催化了这一八卦的热烈程度。

    相对于无关人士打了鸡血般的热情不减,当事人文修远自然保持一贯的矜贵,毫不理会别人的看法,我行我素。而漫兮这次竟然也稳如泰山,对别人的质疑和试探一概置之不理,这就让众人有点意外了。

    尤其这里说得众人还包括舒朗。

    那天正在上课,漫兮悄悄递过一张小纸条,一如他们平日里隐秘的交流方式。舒朗接过来时还是满心的欢喜,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但是还是不得不承认他一个七尺男儿竟然也会喜欢上这种小女生玩的把戏,每次拿到漫兮递的纸条就兴奋不已。

    然而打开以后他便呆了,上面写了一句“以后你自己走吧,我要坐文家的车上下学。”

    反应过来以后他差点就当场掀桌子发飙了,好不容易才忍住怒火用笔在纸上写了大大的一个问号递回去。

    漫兮接了,摸到纸背后突出的笔画可以想象得到写这一个符号所用的力道,也猜出了他要问什么,但是却没有理会。

    这样的不理不睬一持续就是一个多星期,舒朗真的要被逼疯了。

    如果照他平常的风格,有哪个家伙对他的意思哪怕是顺应的不够好,好的打一架过两天吃顿饭又是好兄弟,不好的就直接将其划入永不交往的黑名单中直接绝交,更不用说是完全的不理不睬。

    然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是漫兮,是他放在心头的肉,供在头顶的宝,除了迁就和包容,他想不出还有什么更有效的方法。

    他也想过直接找漫兮谈,拿出自己一贯的男子汉气概,可是一方面漫兮只要一出教室门就上了文家的车,根本没时间留给他,另一方面舒朗有他自己的顾及。漫兮从小到大生活不平顺,虽然她嘴上不说,却极其渴望别人的认可。现在的她虽然没法摆脱小保姆的身份,但她绝对不会愿意身上再被扣上一顶早恋的帽子,尤其还是和他这样的差等生,小混混。

    他可以不顾自己的名誉和所遭受的对待,可是他没办法不顾及漫兮,她已经受了那么多的苦,现在他虽然给不了她更多的保障,但也绝对不能拖累她。

    然而任何人的耐心都是有限度的,更不用说是不经世事的少年。终于,一个晚自习后,舒朗将漫兮拦在了操场边上的阴暗角落里。

    “啊——”漫兮短促的惊呼被舒朗的手成功的拦截在嘴边,同时,后背也贴上了一副温暖的胸膛。

    “漫兮,是我。”舒朗说完感到漫兮反应不再剧烈便放松了对她的钳制。

    “是你……你怎么在这儿?”漫兮习惯于在下了自习的课间十分钟到户外转上一小会儿,尤其喜欢绕着人少的操场小径走,因为这里遍布着他们共同的足迹,他怎么会想不到。

    舒朗似乎是自嘲的笑了一声,“那要问你为什么在这儿?”

    “我?我出来透透气,教室里太闷了。”漫兮垂下头说。

    “教室里太闷可以出来透气,可要是心里闷要怎么办?你知道吗,我都快憋疯了。”舒朗低头看着她的头顶,预料中的沉默后,他忍不住接下去,“为什么忽然改主意?不是一直骑车子好好的吗,怎么想起要坐文家的车?”

    漫兮咬了咬嘴唇说,“我们要上晚自习了,骑车子来回路上不安全……也浪费时间。我们都高三了,再有不到一年就要面临高考,如果再不抓紧时间,就没机会了,”舒朗眼神灼灼的看着她,并不答话,漫兮便只好接着说下去,“如果考不上大学,就只能回家,工作也找不到,只能在社会上混,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舒朗仍旧不说话,仿佛还在等着她说完。

    漫兮不由得心浮气躁,抬眼看了下他,有些无措的没话找话,“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这就是你所谓的原因?”半天舒朗才沉声道,“你说的都是心里话?考不上大学,回家,混社会,后悔?”

    漫兮有些不明了他话里的意思,在还没有想好的时候便木然的点了点头。

    舒朗在黑暗里看着自己的怒火烧亮了半边天,让他不能不看见她木然的表情,看着她轻轻的点头,尽管他不愿意相信,但他没办法自己,于是有蓝色的悲哀注入,眼眶发胀发热,他别无选择,只能走开,眼不见心不烦。

    明天,他还是那个兄弟们眼中的老大。

    他想要一走了之,刚迈开脚步,衣服却被人扯住。

    其实那是一股很轻的力道,根本算不了什么,只要他用力一挣,一定会重获自由。可是,前方的自由似乎变得没那么重要,而就是这微不足道的挽留仿佛是能悬吊上吨货物的精细纤维,拉扯得他心里一酸。

    他停下脚步,想要听到从她口中说出的挽留,可是没有,漫兮不松手,却也同样不开口,像堵了嘴的茶壶,明明里面的水早已翻滚,却死了心的不出声。

    他竟然觉得委屈,可又说出清这种委屈从何而来,喉头发紧,他重重的吞咽,喉结上下移动了下,只闷闷的说,“你拉着我干嘛?”

    漫兮仍然不说话,半响后,拉着他衣襟的力道有了松动的迹象,微微晃动着似乎随时都会放弃,那唯一的维系就要断开。

    舒朗却烦躁起来,他受不了这样,要不放他走,要不和他好,这样说了大话又不放他走,拉住了却又不挽留,给一棒槌又给块糖吃。兄弟们经常说女人的心海底针,以前他交那些女朋友的时候从来都是随心所欲,从没过这种感受,可是今天他懂了。

    漫兮望着舒朗僵直的背影,那仅剩的一点勇气也消失殆尽,只剩下一根手指捏着他的衣角时,他大手一伸便抓住了她的。

    “拉着我干什么?你倒是说话呀。”舒朗粗鲁的牵住她的手转过身,粗声粗气的问。

    漫兮像是忽然松了一口气,放心的同时又有些羞赧,言不由衷的说,“明明是你拉着我。”

    女孩子最是喜欢抓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说个没完,显然舒朗没有这个耐心,也不愿意按着她的思路走下去,他扬着下巴板着脸,“我就是要拉着你,怎么样?”

    漫兮被他无赖的样子弄得呆了呆,低下头无意识的晃了晃两人交握的双手,“拉着就拉着了,那……也要说话呀。”

    舒朗没有细想本来提问的是自己,为什么到头来需要坦白从宽的是自己,又用力抓了抓那只冰凉滑腻的手说,“你不和我一起走,是不是怕我影响你学习?我知道我是差生,以后肯定考不上大学,在社会上混饭吃,做不光鲜亮丽的营生,也许是在工地当小工,也许在街上摆地摊卖水果,也可能是给人家当保安……总之,就是配不上你们大学生,你觉得这样,所以想早点和我断了,是吗?”

    漫兮盈盈的看着他,摇了摇头。

    “那是为什么?和我一起不安全?真是笑话,和我走不安全还会和谁安全,难道骑自行车不安全,坐上小轿车就安全?真是谬论。要不然就是什么浪费时间,是了,一定是这样,和我这样的差等生在一块儿,连走个路都没有价值,是浪费时间!”见漫兮不说话,舒朗一个人越说越起劲儿。

    “是!”漫兮忽然出声,舒朗都吓了一跳,“和你走不安全,浪费时间,耽误人生,考不上大学我会后悔,你配不上我,就算我说的都是谎话那又怎样!你还不是一样说谎。”舒朗被她说得有些气恼,正要反驳回去却见她的眼中点点星光,“我家后面根本没有什么你说的穷人住的地方,你骗我,你家根本不和我顺路。”

    舒朗终于看清了漫兮眼中的星光就是点点的泪水,那泪水顺着脸颊留下来,留下两道亮亮的印记。什么委屈,什么愤怒,什么尊严,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安慰她,不让她流泪,她这样让他心疼。

    然而,他却是如此的贫穷和弱势,他一无所有,能做的只有紧紧拥抱她。

    “漫兮,你别哭,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我家的确不住那边,可是,可是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能和你单独相处……我那么喜欢你,越来越觉得离得你太远,我只想每天都和你在一起不分开,你不知道,和你在路上的时光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你这个……大傻蛋,你已经够辛苦的了,我不想你更……辛苦,为了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不和我商量,大笨蛋……”闻着熟悉不过的味道,漫兮泪流的更快了,仿佛要把这几天积攒的所有眼泪都留出来,靠在他胸脯上抽抽搭搭的说。

    就是这样颠三倒四,语无伦次的话却让舒朗心里一颤,她的眼泪滴滴都落到了他的心里面,他忽然明白了爱原来就是心疼,他们是两个受伤,孤独的灵魂,互相依靠,互相取暖,为了彼此而心疼。

    轻轻的捧起漫兮的脸,她还是厄自抽噎着,大大的眼睛蓄满泪水,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完全是自然的,舒朗闭上眼睛,轻轻吻上她的眼睛,鼻子,脸颊,一直向下,嘴里还喃喃道,“对,我就是大傻蛋,大笨蛋,大坏蛋……”

    漫兮任由他柔软的双唇在自己脸上游移,身体颤抖着却并不想拒绝,她渴望和这个男孩子这样的亲近。

    当两片嘴唇终于贴合在一起的时候,漫兮闭着眼睛却看到了满天的星光。

    为爱而生(2)

    爱情的力量究竟有多大?这个问题的答案在舒朗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那晚的交心之后,舒朗仿佛变了一个人,无时无刻不在想方设法的学习。他出现在球场上的机会少了,出现在教室里的时间多了;上课睡觉的次数少了,下课百~万\小!说的时候多了;迟到早退少了,早晚自习上的多了。

    王顺青和石伟每每都抱怨老大许久都不出来和他们混了。舒朗扛不住兄弟们的说道,面子上实在过不去,十次便去上二三次。

    一见面,王顺青便晃着脑袋叫,“老大,娶了媳妇忘了娘,不对,叫重色轻友啊,多长时间都见不上你的面儿啦。听说三毛搞了几部新片子,咱今天去录像厅?”

    石伟在一边跳着脚附和,“算了吧,老大没时间跟咱们瞎混,人家现在和我们不一样了,每天讲的是abcd之乎者也,上厕所也是手不释卷,哎呦呦,搞了个对象都转了性了。”

    舒朗一拳头招呼过去,“胡扯什么呢你,以前满嘴喷粪,现在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转了什么性了,男人变女人啦?谁也别啰嗦,录像厅去!”

    混混答答便过去一天,没办法,谁让他舒朗的女人重要,兄弟也重要呢!

    晚上网吧的活儿还不能不去,白天实在困得不行便趴在桌子上眯会儿,睡前总不忘让漫兮过十分钟叫他。可是,他疲惫至极,往往合眼便睡得天昏地暗,别说十分钟,常常半个多小时后还睡得很沉,漫兮看着他清瘦了许多的脸颊和眼睛下的黑影怎么都狠不下心来叫醒他。等到舒朗睡眼朦胧的醒来往往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你怎么又不叫我!”舒朗揉着脸颊,半闭着眼睛问。

    “要是休息不好,即使做功课也是没效率的。”周围的同学都在,漫兮尽量显得一本正经的说。

    舒朗有时候恶作剧念头起来故意凑到她复习题前装模作样的查看,却是压低声音调侃,“心疼我休息不好啊?傻姑娘。”

    漫兮的脸立刻烧红,又不能发作,正不知该如何打发这个赖劲儿上来的家伙时,周宁探过身看着他们,“舒朗,漫兮说的对,要是休息不好百~万\小!说也记不住到脑子里,你的进步老师和同学都看在眼里,不要急躁,循序渐进才能稳住成绩。”

    凑在一起的两个脑袋早惊慌的分开,漫兮干笑着附和,舒朗则故作镇定,“恩,对,路漫兮同学的功课做得非常认真,解题思路真是一目了然。”

    就这样,舒朗吃力的弥补着过去的两年甚至是五年里遗漏的知识,高三第一个学期结束时,舒朗的成绩从掉尾上升了十几名的样子。别说漫兮,就连开始就对他另眼相看的老师们也感到甚是欣慰。

    新学期开始的时候,学校又出台了一项新政策,就是晚上加上一节晚自习,十点半才能放学。但是这仅仅是对住校生的硬性要规定,对于走读生来说则是自愿选择的。如果想要在学校多学习一段时间便留下来,如果觉得在家效率更高下了第二个晚自习就能回家了。

    文修远本来前两个自习都不愿意上,碍着漫兮才勉强答应,现在又加了一节,他更是不情愿。

    “那么多人在一个教室里,空气不好不说,纪律也不能保证,还是回家复习比较有效率,阿兮,我九点半在教学楼门口等你。”

    “回去我反而效率不高,还是留在学校上晚自习,你要是急着回去就不用等我了。”这么好的机会可以在学校里呆着,漫兮想都没想便拒绝了他的提议。

    “你怕什么,回去还方便我辅导你,你不是老是抱怨概率题千奇百怪嘛,我告诉你啊,我最近总结出了一套解概率题的简便方法,多难的题只要用我这个思路,也会迎刃而解,今晚我就给你讲讲。”对于高三的学生什么最重要,不用问也是高考的好成绩,他就不信这样的条件漫兮也要拒绝,而显然他的想法是错的。

    “这……”漫兮略微沉吟了一会儿。

    “这还用考虑吗,别人想知道我还不愿意透露呢。”

    “还是算了,”漫兮咬咬唇出声,看文修远露出震惊的神情也不理,继续说道,“晚上注意力不集中,这些新方法你给我讲了也消化不了,说不定第二天就忘了,你看能不能换个时间?中午或者……”漫兮似乎自己也想不出来什么合适的时间,“嗯”了半天也没有说出来个所以然。

    文修远抱着肩膀斜睨着她冥思苦想,嘴角挂着冷冷的嘲笑,“嗯什么?想出来了吗?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抽出什么时间来,你不要以为别的人都是瞎子,你整天和……那种人混在一起,都走火入魔了。学习,家人,朋友,甚至是自己最重要的前途都顾不了了。”

    漫兮表面柔软,内心却是极倔强,再加上此时脑子里除了爱情什么都装不下,听到文修远满是不屑的说舒朗是“那种人”,对那套简便方法的一丁点渴望也被愤怒冲到九霄云外,铁了心的要和他对着干,“那种人又是哪一种人?文少爷可能弄错了,我也是那种人,我们是和文少爷不一样的人,但是我们在一起很快乐。”

    “快乐?”虽然文修远一直告诫自己要换一种方式和漫兮相处,要温和一点,亲切一点,让她知道自己身边就有一个比舒朗好一百倍,一万倍的可以亲近的人,可是听到漫兮那么肯定的说快乐,还是忍不住冷笑了声,“你知道什么叫快乐?现在你那叫快乐?和一个小混混偷偷摸摸,同流合污,不惜搭上自己的前途,以后考不上大学,没背景没文凭,你们一无所有,守着家徒四壁,居无定所的生活就是快乐?”

    “我不敢保证有多快乐,但绝对要比过去的每一天都快乐。”漫兮淡淡的说,转身离开。

    “路漫兮,你可以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但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看着漫兮留给他远去的背影,文修远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诅咒。

    文修远最终还是妥协了,他不忍心真的弃她于不顾,也不甘心看着她头也不回的投入别人的怀抱。她未来快不快乐他不清楚,但他知道,如果以后的日子里没有了漫兮,他绝对不会快乐。

    第n次打发了来请教问题的同学,文修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岤。他的教养不允许他拒绝别人的求助,他也不像某些人总是害怕别人占用他的时间,但一拨一拨的人轮番轰炸,任谁也免不了心浮气躁不耐烦。

    偷闲出了教室想要透透气,却不知不觉的拐到了漫兮所在的四班门口。

    许是大家都觉得闷,四班的教室门大敞着,根本不用走到跟前就能看见里面的情景。

    一眼望过去,在一片埋头苦读的身影中,文修远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搜寻到漫兮的身影,他以为是自己心不在焉的缘故,便又仔细的看。

    还是没有,确切的说,是漫兮和她身旁的座位都空着,怎么会这么巧!

    不会的,不会的,漫兮不会连自习都不上跑去约会,文修远努力安慰着自己,身边却恰好走过一个四班的男生,见着他诧异的说,“文修远?你没和路漫兮一起走吗?”

    “她走了?”文修远不敢置信的问。

    “下了第二晚自习就走了,好像是回家去复习了吧。”

    文修远再也顾不上什么礼貌不礼貌的问题,连句谢谢都来不及说,脚下飞快,旋身跑出了教学楼。

    将近十点钟的时间,学生们不是已经回家就是呆在教室里上自习,校园里一片寂静。常走的几条林荫路不用说也没有人,笔直的道路上,每隔几米远就有一盏橘黄|色的路灯,一眼便望到底。柳树柔软的枝条垂下来,被路灯一照,影子投射在路面上摇曳不定,一如此刻他的心情。

    他虽然不曾踏入校园里情人出没的角落,但用脚趾头都想得出不会在光线明亮,一眼就能发现的地方。

    文修远一路踏着自己的影子奔跑着,转过花圃和一座假山,突然就置身于完全的黑暗中。

    这里他很熟悉,是教学楼后面的小篮球场,因为周围是一圈的高大杨树,可以遮挡阳光炙烤,所以白天学生们总是抢着在这里打篮球。然而因为没灯,又被高楼遮挡,一到晚上黑洞洞的没一点光,没有特殊原因学生们是不愿意来这里的。

    刚一踏入黑暗,好像双眼忽然被人用一块儿黑布蒙住,失去了辨别事物的能力。周围一丝声音都没有,安静得让他可以听到自己剧烈的喘息,这声音让文修远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挫败和茫然,他竟然也会惊惶无措,狼狈如斯。

    等到眼睛渐渐适应了周围的环境,他一眼便看到了要找的人。

    就在最靠里的一个篮框下面,两个人影侧对着他紧紧相拥,男的高大,女的纤瘦,竟然该死的契合。

    他不敢相信般又走得近了些,终于看清,女孩仰着脸闭着眼睛承受着男孩的亲吻,明明熟悉的脸庞却有着他不熟悉的表情,陌生的仿佛是另一个人。那不再是一个呆板,寡言,无趣的小保姆,而是带着羞怯,欢愉,甚至有些妩媚的女子。

    有那么一刻钟,文修远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出窍,悬在半空中看着这一场闹剧,本应属于自己的小保姆倚在别人怀里,还是以如此亲密的姿态。多少次出现在梦中的情景终于实现,而男主角却不是自己。

    浑然忘我拥抱的两人身边,又是谁在孤零零的站着。那是自己吗?是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切尽在掌握的文修远吗?如果是,那为什么他脸上会出现如此的哀伤?他是别人眼里的天之骄子,骄傲,高贵,优雅,出现在脸上的永远是自信和矜贵,又怎会是哀伤。弱势的情绪不应该是他的。

    文修远抹掉脸上的软弱,愤怒开始占据他的心,“无耻!”在他想清楚之前,这句话便脱口而出。

    其实他的声音并不算太高,然而四周太安静,这样的分贝足以惊醒一时失去理智的野鸳鸯。

    漫兮几乎是立刻便藏到了舒朗的身后,抓着他腰侧衣襟的手指紧张的抠紧,甚至不敢探头看一眼。

    “谁!”舒朗面对着文修远的方向,定了定神问道。

    关不上的窗

    “谁!”舒朗面对着文修远的方向,定了定神问道。

    回答他的是呼啸而来的拳头,被彻底激怒了的文修远像一头矫健的豹子,速度奇快,那聚集他全身力量的拳头还夹带着风声。

    舒朗只觉得脸颊一凉,直觉的躲了一下,却还是被文修远出其不意的拳头击中了。嘴里立刻尝到了腥甜的味道,想来已经流血。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舒朗也已经反应过来,看清了来人,毫不客气的举着拳头回击。

    “文修远你干什么打人!舒朗,舒朗,不要,你们快停手!”漫兮再胆怯也无法再躲在一边无动于衷,想上去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跟着他俩进退,着急的大喊。

    两个雄性的战斗一旦开始就一定要分出个胜负,没有人倒下来是不会停止的,更不用说是为了争夺异性伴侣。文修远和舒朗对漫兮的话充耳不闻,不发一言,只卯足了劲儿用拳脚往对方身上招呼,你来我往,谁都不肯让步。

    文修远虽然外表斯文,却早已是跆拳道黑带的的水准,加上还学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搏击,现在拿出在训练场对攻的架势,每出手必定有招有势,有攻有防。舒朗虽然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却是实战经验丰富,哪里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哪里最疏于防守,从一次次的打斗中他知道了清清楚楚。他的动作没那么多花样,也不如文修远的潇洒好看,却是最实用的,招招都是要害。

    “别打了,别打了,我求你们了,再打会出事的,”漫兮急得跺着脚,大声的喊着,声音里都带了哭腔,“文修远,你快住手,我跟你回去还不行嘛!我不上晚自习了,跟你回去。”

    文修远分心听她说话的功夫,舒朗上来就是一脚,“漫兮,你别急,他打不过我的。”

    文修远腹部中了招,咬牙没有后退,狠狠地回击,用手架住舒朗的拳头说道,“舒朗,你敢不敢和我赌。”

    “哼,有什么不敢赌的?”舒朗轻蔑的说。

    “好,今天如果你赢了,晚自习的事情我不会再管,但要是我赢了,你从此以后要离得漫兮远远的。”

    “文修远,你乱说什么,我不是你们的赌注,不准你们拿我的事情打赌,你,你……再这么打下去你就不怕被教导主任发现给你记过吗?舒朗,你不要和他发疯打赌。”言情小说里男主为了争夺女主打架的时候,她总是暗自艳羡,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也会经历这么惊心动魄,暴力的温柔,可现实里发生这一切却是如此的糟糕,根本没有什么所谓被争夺的荣宠。

    文修远丝毫不理会漫兮的态度,挑衅的看着对手,“怎么你怕了?怕打不过我?”

    舒朗刚刚被漫兮唤起的理智被血气方刚的冲动取代,他恨恨的说,“打就打,废什么话!”

    说完,两人又扭作一团。

    他们这里的动静加上漫兮的哭喊终于还是惊动了学校里巡查的教导处领导,远远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朝这里喊话,“干什么的!”

    “有人来了,快住手,你们两个,别打了!”漫兮也顾不得害怕拳头的攻击,冲上来就要拉开两人。

    两个人专心致志的对付彼此的拳脚,根本没听到外界的变动,漫兮突然冲上来,眼看着他们的拳脚就要招呼到她的身上脸上,关键时刻,文修远的专业训练起了作用,他不顾到了眼前的拳头,伸出的手猛然变换了方向,动作敏捷的用力将漫兮拉到怀里,只来得及侧过身,舒朗收了一半的拳脚还是因为惯性一股脑的招呼到了他的胳膊和背上。

    漫兮还没从这一变故中缓过神来,被包在文修远怀前,听得咚咚几声响,愣愣的看他的闷哼着表情都扭曲了。

    “漫兮,你怎么样了?伤到没有?你怎么跑过来了,这么危险你干什么!”舒朗急慌慌的拉她过去忙着上下打量。

    这时候,来人的脚步更近了,甚至有手电筒的光束打到他们身上。

    “我们快走,来人了!”舒朗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拉着漫兮就要后撤。他倒是无所谓,关键是还有漫兮,这样的状况实在是不能拉她下水。

    漫兮还有些发闷,被舒朗拉得有些踉跄的走了两步。

    “来不及了,你们先走,我留下拦住他们,”一直一言不发的文修远忽然出声,斩钉截铁的说,“阿兮,校门口见。”

    “不行……”舒朗最注重义气,这个时侯也绝不愿意做逃兵。

    “不想连累阿兮就快走!”文修远冷冷的打断他们。

    舒朗看着身边的漫兮抬头殷切的望着他,再不愿意也还是忍了,“这次,谢了。”说完拉着漫兮消失在篮球场的树林外。

    文修远看着手拉着手跑远的身影,漫兮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忽然觉得浑身无力,靠着篮球架,肾上腺素恢复了正常水平,全身的神经细胞也开始复苏,身上脸上的伤开始火辣辣的痛。

    教导处的人很快到了,几个手电筒的光束同时打到他脸上,文修远伸开手挡着,闭着眼睛偏开脸,这么强烈光让他的眼睛很不适应。

    “文修远?怎么是你?”教导处的人认出他来,语气里满是惊讶,撤下手电筒开始东张西望。

    “张主任,是我,教室里太闷了,我在这里透透气,”文修远想要微笑却嘴角生疼,只好扯出了一个微弱的弧度,似乎有些惊讶的问,“您是要找什么人吗?”

    “刚刚这儿明明有人说话,你有没有看到别人?”张主任疑惑的问道。

    “没有啊,这里一直只有我在,没看见别人。”文修远坚定的说。

    张主任的视线重新落回到他脸上,文修远不太自然的捂住疼得厉害的右脸。

    半响,张主任才缓缓掉开视线,颇有些语重心长的说,“文修远啊,高三压力大,很容易烦躁,这个我理解,可你是学校的希望,老师不希望你受到外界的干扰,要一心一意的复习,备战高考,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学校,我们可以帮你解决,不要一个人扛着,知道吗?”

    “谢谢张主任和学校的关心,我记住了。”文修远知道这件事过去了,真心的感谢这位平日里同学们口中“心狠手辣”的张主任。

    “嗯,那就好,行了,你回教室上自习去吧。”张主任点点头,挥了挥手放行,文修远含了含首,朝教学楼走去。

    绕过了那座假山,文修远并没有进教学楼,而是径直走向校门。

    他出来的时候已经十点,经过刚刚那么一折腾,想来也快到了放学的点儿,再说,向来爱脸如命的文公子这样一幅邋遢的尊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在众人面前的。

    校门口,舒朗和漫兮果然已经在那里等候。

    漫兮低着头很是不安的样子,舒朗俯身一只手搭在她肩上,似乎在试着安慰。文修远停住脚步看过去,昏黄的路灯下,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重叠在一起,竟然让他想起某本书上很温馨的剪影。

    漫兮再次抬起头朝路上张望的时候,看到了不远处静静站立的文修远。

    他的校服外套脱下来挂在手臂上,露出里面被路灯打得橘黄的衬衫,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那条笔直修长的道路在他身后延伸到远处的黑暗中,他就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光明和黑暗的交界处,竟然有了说不出的落寞和萧索。

    “文修远,”舒朗也看到了他,朝他大步走过来,搭着他的肩,眼睛里竟然有赞赏的光,“今天算我欠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不用跟我客气。”

    “你没有欠我,我本来也不是为了你。”文修远拧肩躲开舒朗的手,继续往前走。

    “我知道,帮漫兮就是帮我,我还是领你的情。”舒朗并不介意他的冷漠,朗声道。

    文修远闻言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冷冷的说,“你好像搞错了,论起先来后到,我比你早认识阿兮十年,即使没有你,我也会保护她,轮不到你来领情。”

    他向前走了两步,好像又觉得不够,轻飘飘的加了一句,“舒朗,就凭你?你有什么资格!”

    “怎么,不走在这儿等着教导处的人抓啊,这次我可没那么好心帮你。”文修远路过漫兮的身边,脚步都没有停下来。

    漫兮担忧的看了一眼还呆呆站立的舒朗,朝他招了招手算是打过招呼,急急的跟在文修远身后走向早已停在校门外的车。

    车子缓缓起步,就要疾驰而去的时候,舒朗却跑了过来,漫兮急急的对司机说,“王叔,请等一下。”

    “开车。”文修远靠在座椅里,淡淡的吩咐。司机不敢违抗小主人的命令,应了一声踩了一脚油门。

    车子越开越远,饶是舒朗人高腿长距离也越来越远,他并不放弃,边跑边喊着什么。

    漫兮急得跪在座椅上,巴着椅背看跟在车子后面奔跑的少年,文修远却忽然用力摇起了车窗,窗户还余一条缝的时候,离车窗近的文修远清清楚楚的听到一句,“文修远,爱情不是按照先来后到算的!”

    “文修远,舒朗他在说什么?”漫兮看着外面越来越小的人影,问道。

    “说梦话。”文修远将车窗彻底关严,生硬的回答。

    开不了口(1)

    车里没有开灯,只有司机前面的仪表盘发出蓝色的荧光,饶是如此,文修远脸上的伤还是看得一清二楚。

    文修远一直冷着脸,一声不吭,司机频频的从后视镜观察着这位小主人的脸色,最后还是没能忍住,试探着问了一句,“少爷,你没事吧?”

    文修远撑着半边脸看着窗外城市的霓虹变换,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王叔,我没事,不小心碰了一下而已,不要告诉我爸妈他们,免得烦我。”

    司机赶紧朝后面点了点头,也不再言语。

    漫兮已经重新坐在座位上,本来她刚刚一直在想舒朗追着车的事情,这时候司机一提,她才想起身边还有个伤员。

    虽然他对待舒朗态度恶劣,但今晚毕竟是欠了他一个情,漫兮偷偷看了他一眼,碍着司机在也不便多说,压低声音开口,“晚上谢谢你,”看文修远并不理会,又略带歉疚的问,“你的伤……现在还疼吗?”

    文修远这才微微转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脸看,直到漫兮脸红到耳根才又转回去,口气不善,“废话,换你试试。”

    漫兮碰了一鼻子灰,也讷讷的不再说什么。

    临下车前,文修远嘱咐漫兮,“待会儿进去你拦住路姨,别让她看见我,夜宵你端到我房间里来,记住,动作要快。”

    漫兮很少做这种打掩护的工作,郑重的点头,心里却有些慌,等到进门前一刻,文修远拽出还跟在自己身后的漫兮,皱着眉头说,“你先进去拦住啊。”

    漫兮来不及答应就被文修远推了进去,愣了下神,路淑娟在厨房里听到外面的响动,满含笑意的说,“你们回来啦,正好吃夜宵。”

    漫兮立刻飞也似的奔进厨房,将端着碗正要出来的路淑娟拦住,脸上是硬挤出来的讨好的笑,“姑姑,文少爷他说今天头疼,想先回房间,让我帮他端夜宵进去。”

    路淑娟向来喜欢稳重礼貌的文家公子,听说病了顿时急起来,放下手中的碗,“头疼?是不是感冒了?有没有发烧?文少爷也真是的,成绩那么好考个什么好大学根本不是问题,可他还这么卖力,身体怎么受得了。赶快,我去告诉太太通知医生来。”

    漫兮立刻一个头两个大,心里不禁有些犯嘀咕,自己生病的时候貌似也没见姑姑这么急过,但这会儿也顾不上吃这些干醋,抓住姑姑的手阻住她要出去的动作,笑着说,“姑姑,他刚才和我说了,谁也不许叫。”她抬出文修远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