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熙只好不再多问什么,俯身退了下去。
尉盈筝蹦跳着往侍从给她安排的客室走。还没走进院中,就见羲和快步从院里冲了出来。他一身染血的衣裳还没换下,后背的伤口深可见骨。
“哎呀,将军,您别乱跑啊,伤还没敷上药呢!”太医们在他身后追赶着,步履蹒跚看起来滑稽可笑。
“啊,啊!”
羲和快步跑到尉盈筝的面前,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确认她是否受伤。但是手伸出一半,却又赶紧收了回来,局促地举在身前。
“放心吧,我没事!倒是你不好好疗伤,还跑出来做什么?”
羲和心急地比划着,“我听三少爷说你带东方戟出城了,他可有把你怎样?他是敌国的人,你这么放了他就不怕大将军责罚你吗?”
“他在千黛城帮过我们,我只是还他人情罢了,你不必多想。父亲最多也就斥责我几句,没事的。”
尉盈筝摆摆手示意太医们都退下,随即拉着羲和回到房里。
“可是你却还带着他送给你的眉黛,还如此信任他。二小姐,他是筑国的人,兴许他接近你们就是有所图谋,你切不可被他迷惑了。”
尉盈筝看羲和这样担心,心里也有些过不去。
“行了,算我不对,叫你担心了。不过我看到你跟奕峦君交战,他跟你说什么了,竟让你乱了阵脚?”
羲和抿了抿唇,但却没有回答她的意思。尉盈筝扶他坐在软榻上,替他褪下外衣,露出后背那道狰狞的伤口来。
“怎么还伤得这样重,幸好没伤到要害,否则你已一命呜呼了。”
羲和忍痛紧紧攥着五指。他后背满是冷汗,右肋处是一道一指长的剑伤,半凝固的血液泛着黑红色。
除了这处新伤,他的的后背和胸前,都有许多陈年伤痕。他的肌腱轮廓结实如铁,男子的阳刚血气在其中翻腾不息。但是这些伤痕,却叫人触目惊心。
尉盈筝蘸着药膏敷在羲和的伤口处。药物冰凉的刺激感,叫羲和浑身一颤。
“别乱动。”
羲和只得不再动弹了。他虽目盲,但触觉听觉却因此更加敏锐。尉盈筝小心翼翼地替他上药,呼吸间温热的吐息都洒在他的后背上。
伤口虽疼,他的注意力却全在尉盈筝的手指上。
他从未见过尉盈筝的模样,也不敢去触摸她的脸。只是他所想的,只觉得她定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有一双出鞘利剑一般的眉眼,还有巧笑如嫣的红唇。
他从不敢贸然触碰尉盈筝。但每次尉盈筝触碰到他,都叫他心中雀跃万分。这种感觉,八年如一日从未变过。
羲和一时失神,竟没注意尉盈筝在跟他说话。
尉盈筝拍了他一把:“想什么呢,我问你奕峦君都跟你说什么了?难不成是嘲笑你眼盲,还去领兵作战?”
羲和摇了摇头,比划道“我也忘了他都说了什么,你别问了。”
尉盈筝见羲和有意隐瞒,只好哼了一声。
“好啊你,现在有事竟也要瞒着我了。莫非奕峦君是叫你潜伏在我父亲身边,日后好对付我们?”
羲和赶紧摇头,转身着急地比划澄清着。
看他如此心急的样子,尉盈筝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开个玩笑罢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你什么人我还不了解啊。”尉盈筝拍开羲和的手。“我还记得父亲刚带你到我家时,你就是一身的伤。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样狠心虐待你,烧了你的眼睛还割了你的喉咙。我一开始还以为父亲带了个死人回来,谁知你竟还活过来了。”
尉盈筝将雪白的绸布一圈一圈缠绕在羲和的身上。
“你刚刚眼盲,连走路都困难,时而磕着碰着。父亲整日叫我帮你练习走路,照顾你服药疗伤。那时候觉得你可烦人了。”
羲和露齿一笑,比划着“若非大将军和二小姐,断不会有今日的我。恐怕八年前我就已暴尸荒野了。”
“所以啊,你虽不肯说你身上这些伤是谁给你留下的,我也不想问。如此惨烈,必定也是一番痛苦的回忆。
你不想告诉我奕峦君跟你说了什么,想来也是因为不是什么叫人开心的话。既然不是好事,不说也罢。”
尉盈筝将绸布紧紧系好。“行了,你好好养伤吧。别到处乱跑了。明日我再来给你换药。”
羲和点了点头,顺从地躺在了床榻上。尉盈筝便也带上门离开了。
只是刚出了卧房,迎面就撞见尉渊和尉登岚走了进来。两人正说着话,尉盈筝一阵心虚,赶紧背靠着石柱想要躲起来。
“还躲什么?知道自己做了错事还想躲?”尉渊严厉地说道。“你现在就回房去,将我们大罄的军规默写十遍!”
尉盈筝苦着脸应了一声,只得垂头丧气地回了房。
尉渊打量了一眼尉盈筝手里的剑,关上了房门。
“那就是启王赏赐的八方剑?”
尉登岚替父亲倒上一盏茶:“是的,听启王说这剑十分珍贵,是启国先王最珍爱的一把剑。我们终究是他国臣将,她对盈筝如此大方,我担心…”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启太子懦弱昏庸,现今启国诸侯中升平君威望最高。启王是担心儿子坐不稳王位,想拉拢咱们尉家,以此扶持。”
尉渊皱眉说着,摇了摇头。“树大招风,对我们尉家本就不是好事。如今既然击退了奕峦君,我们也应当尽快回到罄国,以免夜长梦多。
说到这儿,启国的储君之争你既然也看在眼里,就更应该明白要置身事外。你与升平郡主这段时间来往甚密,于我们没有好处,明白吗?”
“可是,苓儿天真随和,必不会与储君之争挂上关系。我…”
“糊涂!”尉渊喝道。
“升平君本就是有意让女儿接近你,若能与我们尉家攀亲,日后也好助他登基!于此乱世,女人本就是男人追名逐利的工具。连你妹妹都不可幸免,莫非你不明白?”
尉登岚咬了咬牙,只得垂首道:“是,儿子明白了。”
尉渊思忖道:“现在的局势对我们不利,也不知罄王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总而言之,此番回去决口不能提起筝儿说的刺杀之事。
该装傻的时候就要装傻。如此即便罄王想要惩治我们,也难寻罪名。申太后丧期已过,回国后定要尽快把筝儿和太子望的婚事定下来。”
“是,父亲放心。太子望对筝儿本就一片倾心,回去后我自会好好鼓励他一番。”
尉渊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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