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最后一节自习课上苏涵正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前排男生突然扭过头。
那是个吊儿郎当没什么正形的男生,白轩昂
苏涵抬头面带疑惑的看向他。
“你准备减肥吗。”男生笑容中带有一丝轻佻。
苏涵却被这句话刺中了什么,她看着他,眼神凌冽。
男生却像没有注意到一样继续说。
“你看董静文多瘦啊。”
她又想要努力掩饰自己眼底的尖锐,她低头缓了两秒,脸上挂着微笑看着他。
“准备啊。”
“哈哈哈哈哈。”男生转过去不在说话。
那笑声在苏涵听来却极其刺耳,她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低下头想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作业上。
可回忆似潮水汹涌而来,眼眶也难以承受泪水的重量。
我讨厌泪腺发达。
我讨厌敏感的神经。
她无数在心里骂这两句话,将头压得低低的,手抹去眼角泪花,尽量不让别人注意到自己。
回忆的闸门被打开,她想拼命掩饰忘记的东西一瞬间都涌入了脑海,她觉得自己的眼睛此刻就像一个开关坏了的水龙头,怎么也止不住的流。
下课铃打响了,苏涵像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枯木,她低着头匆忙收拾书包,只想逃离这个教室。
逃到哪里都好,没人看见我就好。
“你怎么了?”
苏涵走的很快,周鹏也只能大步在后面跟着她。
苏涵摇摇头,没有回答,径直往前走,直到找到花园一处无人的角落,她蹲下,脑袋放趴在膝盖上,哭出声音。
情绪如同水库泄洪,在那一瞬间通通爆发。
每个人的心里都是一片汪洋,汪洋深不见底,容纳了太多秘密。
谁没有秘密呢。
“给你。”周鹏静静地站在她旁边,看她哭的差不多了递上纸巾。
“你就一直在这里…听我哭吗?”
“不想打断你,有时候发泄一下也好。”
周鹏顿了顿继续说。
“先别急着感动哈,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了。”
苏涵平复了一下情绪,两人找到一处石凳坐下。
时光流转,寻着记忆的长河走去。
“涵涵你让着点妹妹。”苏涵的手正准备抓向桌子上的西红柿,奶奶的话让她悻悻的把手伸了回去。
“都给你吃。”苏涵不耐烦地将水果盘往妹妹那边推了一下。
吃死你。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黑黝黝,不怎么说话的妹妹。即便她自己当时也并不白。
奶奶是个重男轻女的人,在她的印象里,这个从自己生下来那刻就不怎么开心的人却总是偏心于妹妹,她不服气,一点都不服气。
其实两人的关系也不是一直那么差的,从前苏涵也会和妹妹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苏涵是个动手能力十分强的人,她总是用沙发坐垫,枕头,被子等东西在奶奶家的沙发上搭起一座城堡,然后邀请妹妹一起坐进去,感觉有安全感极了。
也会模仿电视剧里医生打针的模样,让妹妹扮演病人,有模有样的开处方,取药,擦酒精,打针。当然,针是用红笔芯代替的。
那时苏涵九岁,姑姑的女儿六岁。
关着灯的房间里,苏涵将头蒙在被子里,努力捂住耳朵,想躲避房间外爸妈争吵的声音。
那时苏涵十二岁,他们在闹离婚。
爸爸总是在外面喝酒没有回家,苏涵总是怀着忐忑的心情爬上床睡觉,她唯一的心愿就是房间的门不被醉酒的爸爸敲响,希望可以睡一个好觉,不要再在争吵声中醒来。
那一年,苏涵对小小的黑屋子产生了严重的恐惧症。以至于很多年后她对于密室逃脱那种一间屋子一扇门的类似配置也产生了“爱屋及乌”的恐惧。
那天,家里吵得很凶。砸东西的声音不绝于耳。苏涵捂着耳朵,眼泪忍不住的流。她已经忘记了后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后来大姨来了,她记得那时程嘉雯站在门口看向她,那束同情的目光晃得她睁不开眼。
她想,那时候的她一定很狼狈。
后来,她跟妈妈一起搬到了姥姥家,挤在小小的书房里。
又是寄人篱下,她讨厌这种感觉,哪怕是姥姥家。
“弟弟今天还盼着你来跟他玩呢。”
“弟弟已经认了好多字了,可厉害了。”
“弟弟最近考试考了双百。”
在苏涵的印象里,姥姥总是忍不住的跟大家说起弟弟,她亲舅舅的孩子,小她六岁,满是夸奖。她总是不耐烦地听着这些,刺耳极了。那瞬间她想起来自己重男轻女的奶奶,嘴边露出了苍凉的笑容。
在不怎么清晰的记忆里,苏涵依稀记得12岁那年的除夕。
她向来对姥姥家没什么归属感,尤其是除夕夜这种万家灯火之际,她更觉得有种压抑的难过。
我没有家。那时候的她是这么想的,想着想着竟然要哭出来。
妈妈说过节不能哭。
于是她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抱着平板玩游戏,妈妈说那个平板是舅舅不要的了,所以送给她玩。
“姐姐你在玩什么。”
“游戏。”苏涵没什么语气,注意力都在游戏上。
“我也要玩。”弟弟说着伸手就要去抢。
“凭什么。”苏涵警觉地抱起平板,就像抱着什么宝物。
弟弟见抢夺无果就跑了出去。
“妈妈,姐姐不给我玩游戏。我也想玩。”
“那你去跟姐姐说,让她给你玩一会。”
“姐姐她把平板藏着不给我。”
“你是弟弟,你让着一点姐姐。”她的语气温柔却句句带刺。
他们对话的声音很大,整个家里都能听到。苏涵也听得清清楚楚,就好像是故意说给她听一样。
记忆有些散乱,她记不清后来舅妈说了什么,只记得是很让人难过的话。
苏涵还是忍不住哭了,她知道自己在大人看来一定很不懂事,可是懂事的孩子也并没有糖吃。
那一刻她有点嫉妒,她恨自己出生这么早,如果晚出生几年,是不是也可以收获弟弟妹妹那样的宠爱。
苏涵讲着讲着,突然抬头看向周鹏,眼睛有着藏不住的悲伤。
“你知道吗,那时候的我很坏,我甚至想,如果弟弟妹妹可以被车撞死就好了。”苏涵说完冷笑一声。
泪水模糊,她看不清周鹏是什么样的神情,或者什么神情也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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