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并不算炎热也不算寒冷，秋风习习而吹竟有一丝丝的凉意，如果不是着急赶路这个时候在路边树荫下喝几口小茶休息休息再看看此时的风景——人生也就是如此美妙。
很可惜，赤冰影实在是没能有这个机会，更没有这份精力。拖着自己跟不久在悬崖底差不多的身体，走了自己也不清楚多久的路。刚从茅草屋走出来的时候，赤冰影每走一步都觉得像一把无形的力量强行掰开拉断莲藕丝一样撕开她的伤口。不过，赤冰影以前也经常有这样的经历，走了几步也就麻木地走了。可是，现在她的身体越来越沉重仿佛被掏空，眼前明亮的视野逐渐出现模模糊糊的黑影，赤冰影凭着感觉跟着面前几乎看不清的人，在额头擦了一把又一把的汗。终于，赤冰影累瘫了，决定不再赶路，自己走去一旁隐约有绿色的和棕色的像是树的模糊的东西走去，靠着休息。
碾晨诩走了好几步，发现后的人没跟上的。转头一看，那人舒舒服服的睡大觉。碾晨诩不禁佩服起这个娃娃，真是有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概。
“醒醒！”碾晨诩像戳娃娃皮肤一样戳了戳她的脸。
“别烦我！”赤冰影大吼，拍苍蝇拍开碾晨诩那只厌烦的手。
“这都走了一半多了，你又不走了？”
赤冰影懒懒打哈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自己想办法。”
“……骑马骑驴骑牛这些都触碰你的不知那条的潜规定，最快的还真的只是走路了。”碾晨诩也很无奈。
“你可以试试轻功卸力。”
“你……觉得我可以用吗？”
“嗯……？”赤冰影突然记起来：“差点忘了是你。还以为是幻玄宫的左右护法，他们就可以。差点忘了，现在他们进出幻境是不需要与我打招呼的。”闭着的眼睛仿佛有一条线，打量碾晨诩。
“幻玄宫有记载的独门秘术，我们能相比吗？”
“当然能！因为你也是用幻玄宫的独门秘术进来的，可惜你的内力无法像迟麟胤那样支撑他在幻境可以使用……”
“聪明的你应该知道我用的是不全的……”
赤冰影深深叹一口气：“他们都说皇室的子弟十分阴险狡诈，老奸巨猾地比狐狸还老狐狸。你也不用你那阴险狡诈害人无声的手段来想想，连幻玄宫宫主都未必能摸透的秘术，身为一个护法的迟麟胤又怎么知道全透的秘术？你和他身手差了几个档次是根本没法比的，他有丰厚的资本，你没有，你还傻吧傻吧地和他进来……”
碾晨诩忽然和颜悦色地问：“前面说的‘老狐狸’可是指我？”
“不全是！”赤冰影脱口而出。
碾晨诩嘴角的笑微微收了收：“那你觉得赤烨影在这其中吗？”
“在！”赤冰影斩钉截铁地说：“不过，我觉得他带的面具比你的面具让人舒心。”
碾晨诩又笑了笑。
“还有啊！”赤冰影伸了伸懒腰：“对此，卓昀离对你有一番——我听着就觉得很高的评价。他说——”
“他说。”赤冰影清了清嗓子，模仿卓昀离的口气。
“你的实力不怎样，心机和城府是一等一的高。论老奸巨猾，你是完全可以承担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他都不想把狐狸与你的相提并论，他觉得这纯粹是在侮辱你的老奸巨猾的本领。如果勉强把你看做一只变异的狐狸，你绝对是在你六位哥哥中的一代老奸狐狸，没有之一！”赤冰影说完动了动睫毛：“看，多高的评价！”
碾晨诩不动声色嘴角还笑着地问：“是卓昀离说的。”平静外表下面似乎有一层暴风雨。
会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
赤冰影大概可以预料，卓昀离被咬时发出的惨叫，但是赤冰影毫无恻隐之心，呆呆想了想，也不知是替卓昀离说情还推卓昀离下坑一把：“……其实我觉得他说的没错……虽然有几分不懂其中的意思，但他挺看重你的……”
“是的。这点不可否认。”
和老狐狸都无法相比，太“看重”了。
“走了，太阳都快下山了。让你休息了这么久，也该走了。”
“我累了……”赤冰影直接赖在那睡觉。
“其实……累不是最好的借口。”碾晨诩低头几乎咬赤冰影的耳垂悄悄地说。
赤冰影睁眼，耳畔挂过一阵风声。赤冰影把头偏到一边继续睡。
碾晨诩有点无奈：“你不能想简单一点，事到如今，我是真的找你帮忙。没打算拿你弄什么圈套圈地头蛇。”
“你干嘛把我想那么复杂！”赤冰影几乎是一把冒出火：“我是真的累了，你不说那句话，我还真没想过‘累’也可以当一个借口。你自己试试受着伤支撑身体，还要分散精力去维持幻境，又要快速赶路！换做你，你不累！”
碾晨诩有了一丝丝的愧疚，他差点忘了她是个伤员。碾晨诩抬头看了看那一轮圆日：“我背你。”
——
“烨，你可真是悠闲。”碾晨陵似乎赞扬又似乎讽刺。
“我这悠闲日子也不是过一天两天了，总不能因为你来了我就不过了。”赤烨影微微一笑，帮碾晨陵斟酒：“再说，正是因为你来了，我才更应该悠闲一些。我若不悠闲，如何显现你现在很忙很恼火……”赤烨影把酒杯一放桌上，发出轻响，赤烨影轻轻眨眼：“就像……现在……你很想把你手中的那杯酒泼回我身上。”
碾晨陵看着手中的金樽转动了好一会，仿佛自言自语：“岂止这杯！我是像把你所赐予我的‘所有’都泼回你身上。”
“诶！我不是叫你千万别来，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段时间京城鱼龙混杂，这么乱的场面。你来只会浑水摸鱼，鱼摸不到一条，躺一趟浑水。”
“浑水是躺了一趟。不过鱼也不是一条都没抓到。”碾晨陵意味深长看着赤烨影：“也是托了赤楚太子你的福。”
突然用起“赤楚太子”如此客气的称呼，赤烨影“呵呵”地笑了笑：“我的确给三皇子你的四弟和五弟下了一个套，可让我意外的是。众人皆知你我一向交好，但皇帝却没有避嫌特意让你去彻查天牢一事，这不是变相地说重查贵妃生辰刺杀一事再重新给我一个安慰？”赤烨影微笑着，珉了一口酒：“不过，我觉得好像应该不止这么简单。”
“没错。我现在觉得其实连敏公主被你污蔑的挺可怜的。就因为你当时被禁军围住的时候向你妹妹仿佛不轻易透露那些话，不是间接申明是连齐陷害你。事后查问的时候你又什么都不说真是钓人胃口……”
赤烨影微微摇头：“我可从来没有污蔑过连齐的浮敏公主。在那时，我知道一定连齐的人干的，只不过后来连文过来，让我更加确定了这就连敏所做。”
碾晨陵若有所思：“连敏可不是个好对付的女子。她的智商一定不会干四弟所做的这种蠢事，既然这件事她算准了一定威胁不到你，那母妃生辰上的事一定只是她计划中的冰山一角。或许她只是用这一件事试探你，后面才应该是她的局。”
“嗯。”赤烨影笑了笑：“我也知道，所以就算她没有参与行刺之事也一定会隔岸观火，我必须让她在观火的时候受到无数双眼睛的监察……”
“所以，你就故意说出那翻话，又故意不让别人听见。”碾晨陵懒懒说：“好吧，连敏对你的目的达不达到我不知道，不过看目前情况，你对连敏的目的倒是达到了。”碾晨陵手指敲了敲桌面：“简单和你说一说，我目前查到的情况。”
“首先，刺客分为好几批，他们的目的也是不同。最先出手的一批是智王妃身后的舞女，排舞由智王妃负责，嫌疑最大的应该智王府。据说当时智王妃不但受了惊吓还受了伤。”
“苦肉计。”赤烨影嘴角邪魅一笑：“或许很多人会以为五皇子不会做这么第一容易被怀疑的事。可事实上，这种一眼看过去能猜到的人真的很容易被人忽略。”
“是。听说北方边境发生了转乱黎家抗敌，黎家是六弟一派，倘若这时有人行刺再弄一点北方家族的东西就会让人想到是前线而引发的。皇家聚会有行刺这有损碾兴皇室威严，届时必会有官在朝廷上谏，哪怕父皇不想，为了颜面也必定会加派人马赶往前线。如此一来，六弟手中多了几分兵权。然后等前线一破大功一件，五弟再上谏说黎家为了夺得几分兵权立战功派人行刺父皇激怒父皇发兵……再在百官的附和下……”
“就算黎家不被抄府，也必须削去黎家一定的兵权。这样，六皇子的实力被削弱，五皇子实力也可以趁机加强。”
碾晨陵点了点头：“第二批就舞女混合的黑衣人，里面有舞女杀手的接应。也有专门为了找那女孩的，这里面查不下去。江湖内部很多事情我们没有办法干涉，而且一般江湖人对江湖人的杀手都查不清楚——这是江湖的规则。”
赤烨影眨了眨眼，又倒了一杯酒。
“正真伤到父皇的是那群侍女。父皇是被下毒才昏迷的，正真下毒的人不只是那孩子那天抓着正着的那命侍女，可以说父皇旁边的一群侍女都很可疑。”
“倘若这样，后宫里会不会有人默许着。”
“不好说。不过肯定不是母妃与德妃以及丽妃。父皇若受了伤，她们肯定会受牵连而且那对她们真没什么好处。”
“我一直有一个疑问？”赤烨影缓缓说：“那天……她抓住的那个侍女到底是个弃子故意让人看见的看是真的没得手？”
“你问的这个问题我也纠结了很久。若她真的是故意让人看见的，她的手法还是偏快了。我问过了禁军的林副将军连他们都没有办法注意到那个侍女的快速手法，如果不是那孩子那样敏感的人或许她真的就得手了。但是她的手法如此快，证明她的武功应该不会太弱，可为何连一招都不过就直接打算服毒？”
两人的眼睛漠然一对。
“有人在暗中操控。”赤烨影先出了声：“看着既然毒杀没得手，就转向间接诬陷她达到诬陷我或者诬陷七皇子。”
“双向谍者。真是有意思。”碾晨陵一笑：“看来她应该是属于那群侍女里的人但真正效忠的另有其人……”
“在当时场上……默不作声，随机应变。”
“有点想知道他们是怎么传递信息的。”
“那些侍女应该是四皇子的人，四皇子其实有那么一点智商，去找连敏联盟。连敏不傻，她绝对不可能派自己的人去，只是把毒药交给了他。若哪日真的查到此事，连敏也可以一口咬定只是制药并不知谋杀一事。连敏是连齐的公主，咱们都不能把她怎样。”
碾晨陵叹气：“四弟真是糊涂！他不知道连敏只是利用他！”
赤烨影呵呵笑：“你也别如此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连敏可是连齐的一大绝色。”
“是哦！”碾晨陵打趣道：“据说她妹妹连文也是倾国倾城，怎么在下面前这位英雄就没有难过美人关，收了她？也可怜我们的浮文公主整日里追着你赶，也不见你动一分凡心。”
“噗！”赤烨影几乎要把喝入嘴的酒吐出来，呛到了，一如既往地温和笑着：“我要是真娶她做太子妃，你们碾兴还不得在本太子大婚之日兵临城下。我可不想人生一次的大事成为战争的开始。”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碾兴是不可能随意出兵的。再说，听闻浮文公主说哪怕只做侧妃她也愿意……”
“这就更不可行了。她堂堂连齐的皇族公主怎么可以受此委屈。”赤烨影义正言辞回绝：“只怕我还未纳她，连齐就已经兵临我太子府了。我们必须换位思考，连敏不可能让她妹妹受委屈，换做是我，我也不能让我自己的妹妹受此委屈。你看，你们的七皇子妻妾成群我也没意见；在诩王府没个诩王妃的待遇我也没太大意见只不过偷偷从我太子府里拿些盘缠给她；七皇子每日里与谢大小姐玩玩乐乐，恩恩爱爱的，她自己一人面对刺杀我也终究没提过意见……但是……”
赤烨影嘴角依然笑着，却有说不出来的严肃：“我有一个很重要的条件。只要赐婚的圣旨没有改动，她依然在诩王府，只要他胆敢当着众人的面废她的王妃之位，另立他人。不管那姑娘是谁，是什么家族，恐怕这位不幸姑娘的家族包括这位不幸姑娘就得消失了。”赤烨影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堂堂赤楚太子，动不了他碾兴皇子难道还动不了一个世家不成？本太子觉得自己活得甚好，委实没有这么憋屈。”
“咳咳。”碾晨陵咳了咳：“这是肯定，你是太子按理来讲比我们要高一筹。我们碾兴皇子不过紧紧是仗着碾兴国力强一些罢了。再说，他要是真敢，就算你同意，你们赤楚内部都肯定大做文章。碾兴内部更不用说定然到处打压他，这代价这么大，他怎么可能？不过……”碾晨陵若有所思：“你这话是不是要我转告他，不，准确来讲是警告。如果他真的把她带回来……”
“其实……我可以亲自转告他。”赤烨影笑眯眯地说。
“不过，要我帮个忙而已。”碾晨陵猜到他的下半句，“好吧，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帮你清理那姑娘的家族。”
“清理不用麻烦你，留意一下就行了。”
“咱们好像聊偏了。继续讲那天贵妃生辰的事，那天的事可发生特别多。远远比看上去的表面汹涌澎湃。”碾晨陵再次叹了叹气。
赤烨影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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