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揣我的坏了笔尖的笔,从五里外的村庄直奔城里,为的是把它修好。我当时是多么焦急啊。我觉得如果我的笔修不好,我的一生都完蛋了。
我当时是多么焦急啊。我觉得如果我的笔修不好,我的一生都完蛋了。笔修好了。但修好的笔总是不如原来那样好,这可以从我的手感感觉到,也可以从笔尖与纸的摩擦声听出来。把修好了笔尖的笔藏回兜里,心中暗想,如果有人问我,我一定要坚持说,我的笔已经好得跟原来一模一样了,它又回复到了它自己,它绝不是一个遗憾。这个遗憾只能成为我自己的秘密,我在笔尖与纸的摩擦声中痛苦地掂量着,说服自己它虽然不一样了,但它是又一种好。
我现在每天也在说服自己:电脑也是笔,它就是我那支坏了笔尖又修好了的笔,它就是我从小到大从未离弃过的那支笔,它是我当年藏回兜里的那支笔的灵魂在新天地下的复活。我当然也明白,损坏了的希望根本无法回复到它原来的模样。可堪安慰的是,一切事物都是这样,不独笔才如此。
2006年11月19日
手表
如今戴手表,不是为了给别人看。
但也难免给人看见。我腕上的这块手表就数次被人看,并被人问。
有的人还要求我摘下来给他看。他看后又归还我,这是无疑的。但他看过之后,脸上就带有看过了的神情,让我有点不自在。我的东西被他看了,一个秘密被人肆无忌惮地端详了一番,尽管他并没有能够破解掉,但有被破解的危险。
手表本身是一个秘密:里面有机械装置,非常复杂,它可以循环地运动,与一往无前的时间观相悖,又相成。它的构成不是为了让人看,而是为了不让人看,它所给人看的,只是其表面。这正是所有秘密的秘密。
一个人为什么会需要一块手表,这也是说不清楚的。但有的人怪声怪调地说:“怎么又戴起手表来了?”这真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幸亏我有保持沉默的权利。
被人问得多了,我自己也纳闷。有一段时间,我时不时地把手表从左手手腕上摘下来,拿在右手里,仔细地看它。镜面之下,一个运动在转着+激情小说 圈进行,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出。
在黑暗中,我看它的夜光,绿荧荧的。让我想起小时候被我捉住关在瓶子里的萤火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