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渐浓,晚风窸窣。
东陵右相府此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一老一少正于府门前迎客。
二人身形相近,瘦瘦高高。
年长些的男人名唤顾长风,乃是当今右相,文官之首。四十几岁年纪,身体并未发福,一袭银白色长袍与早早变得灰白的头发互相映衬,这白发,想来是终日担忧朝政,思虑过甚所致。瘦长的脸上,五官平和,没有任何锐利之处,连眉峰都是缓缓一弯,一看便是久久浸在墨水中的文人模样,一撮三寸灰白胡须更是衬得他仙风道骨,温文尔雅。
那位青年,便是右相之子——二十二岁的朝廷重臣——顾景尧。
一件朴素的月白色长袍,竟也能被他穿出儒雅华贵风格。不同于他父亲的文人气,他身上散发出的则是柔和而尊贵的气息。眉,浓浓一笔,凤眸中尽是温柔,薄唇微微上扬,他,仿佛施了让人想要靠近的法术,温润如玉,令人神往。
“父亲,客人大约已到齐,如今,仅有大将军府和左相府未到。”顾景尧微微欠身,“不如父亲先回后院,由孩儿在此恭候?”颔首问到。
顾长风负手而立,若有所思,“不急,时辰还早。”语罢,伸手捋捋长须,眼中尽是激动与热切。
顾景尧显然已经注意到,心下自然了然。俊朗的面容保持着温润如玉的神色,月色下的他,给人一种错觉,宛若天人。
说曹操曹操到。东向一辆马车哒哒驶来,月色下锦帘上的暗红色符文无声显示骠骑大将军的名号。
马车将将停稳,白盛云一把撩开车帘,踏下马车,朝迎来的顾长风拱手道:“长风,别来无恙啊!”
顾长风拱手朗笑:“盛云啊,白玉关大捷,辛苦了!凯旋便好,凯旋便好啊!你看看你,受苦了。”
白盛云看起来确实像是吃了不少苦,虽说身材健硕,可脸上棱角分明,面色黝黑,北地的风沙磨去了他少年时的俊美,一身黑衣更衬出了他饱经沧桑,打仗自然是苦的,可他必须奔赴沙场。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是历尽艰辛苦尽甘来的安慰。
顾长风说着话,一手指向白盛云,回头向身后的儿子笑笑,“尧儿快来,还不向你白叔叔问好。”
顾景尧上前一步,拱手欠身道:“见过白叔叔。”温润的嗓音让人安心,“侄儿近日刚从永州归来,听闻白叔叔昨日回京,本想随父亲明日登门拜访,恰逢今日院内花开正好,母亲便盼着今日邀各位亲友赏花,也趁此为您接风洗尘。”一番话,既表示出自己和父亲对白盛云的敬重,又表明自家父亲今日宴今日请的原因。
白盛云拍拍顾景尧的肩膀,朗声一笑,“这几年做的不错。”
三年前,白盛云奉诏出征,平定北部边疆祸乱。那时顾景尧年仅十九,尚未成年,才华却是东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如今,不过短短几年,就将永州水患大致解决,也难怪白盛云如此冷性之人予他如此称赞。
白真真等人此时也已下车。王公贵族利益息息相关,来往必然密切,这些公子小姐自然是熟悉得很,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然而顾景尧三年外出任职却让他们陌生了不少。
白真真与白茵茵微微福身,“见过顾伯伯、长公子。”
长公子,就是右相顾长风长子顾景尧,不过,他并非仅仅是右相府长公子,而且是整个东陵的长公子。顾景尧待人亲和,无数女子对他钦慕不已,他才能出众,治理大小水患,而且文坛之中亦有他一席之地,百姓们自然尊敬他,爱戴他。
顾长风忙从白盛云身边越过,“好好好,贤侄不必多礼。”伸手上前扶起眼前这对面容精致的女孩,“不必跟旁人叫什么长公子,叫声哥哥便好。”语罢,望向东陵依兰,“依兰,我这两个贤侄的如花美貌,可真是随了你和盛云啊。”
东陵依兰嗔笑道:“大哥多少年就是不忘油嘴滑舌!”白盛云欣然一笑。
白茵茵闻言,巧笑嫣然,一双美目不住流转,情不自禁偷望着眼前那眉目俊秀的男子,桃红爬上脸颊。
白茵茵拂拂胸前长发,向前一踏莲步,冲顾景尧微微一笑:“尧哥哥。”甜甜的声音犹如挠人的猫爪,若是别人怕是恨不得立马跪倒在石榴裙下。
顾景尧此时也正向着白茵茵的方向,保持着假面一般温柔的神情。不过,他的目光,越过白茵茵,停在眼前略施粉黛却国色天香的另一位粉衣女子——目光停留在空中圆月的那个人——白真真。那修长的身形、姣好的容貌、璀璨的杏眸牵起他的唇角,眸中流露出一丝兴味:她?
转瞬之间,浅笑消失在嘴角。
白茵茵见了顾景尧这一笑,三魂失了两魄,低下头,既羞涩又兴奋。
白真真似乎感受到了来自前方的目光,向前方探寻,可惜,终究是未能找到那目光的主人。
难道,是错觉?
目光,在经过顾景尧时微微停顿: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顾景尧,三年未见,你还是如此。
确实,东陵长公子的优秀本就是公认的,饶是白真真这样冷心冷性的女子,也出现一瞬间的恍然。
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来人正是左相东方昊一家。
“东方!”顾长风朗声叫到,“可把你盼来了!”白盛云亦是上前去。
中年男人撩开车帘,待马车停稳,一跃而下。
国字脸方方正正,剑眉浓浓,身穿青色长袍,头发用一根玄玉簪固定,整个人规规矩矩,一丝不苟——掌管律令规矩惯了。
白真真向来厌烦应酬,寒暄过后便不再言语,清清冷冷的眸子中似乎容不下任何人,任何事。沉默的她似乎与这热闹格格不入,莫名让人感到一丝落寞。
东方煜潇洒惯了,风流之名无人不晓,酒场里阅女无数。三年之前,人人都说他终日只知纸醉金迷,称他为纨绔子弟。三年来,他跟随白盛云冲锋陷阵,浪荡不改又新添了匪气。
可就是这么浪荡的一个人,见了白真真却红着个脸皮,即便见过无数次,每次的相见却都能让他血脉喷张,心慌不已。
与人交谈,眼光却毫不掩饰,直直追随那一言不发、清艳绝伦的女子。这样肆无忌惮的打量惹得东方昊阴沉着脸,狠狠剜了东方煜一眼。真不知道如此严肃刻板的父亲怎么生出这么浪荡不堪的儿子。
另一边白茵茵柔声巧笑,桃红染了整张脸,陪顾景尧与东方煜闲谈。眼睛时而不安分地瞥向白真真,眉梢上挑着,眼角上扬着。
白真真自然看得到自家妹妹那炫耀的目光,不明白有什么值得炫耀的。慵懒一笑,不予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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