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要问你自己了！”丞相突然声音转厉道。
被他的气势所摄，丞相夫人怔愣着，眼前划过很多年前的一幕。
那是一个雷电交加，下着滂沱大雨的晚上。
正是夏日时分，天气总是没来由地带着几分闷热，让人的心情也格外烦躁。
她在屋里哄着两个孩子。
下人来报，老爷刚刚出府了。
这么晚的天，又下这么大的雨，他出府还能干什么呢？指不定又去见那个歌姬。
虽然他再三保证过与那个歌姬断绝关系，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一种直觉，他一定是去见那个歌姬了。
一股无名怒火从胸间窜出，她将孩子交给嬷嬷，便也跟着出府。
捉奸要捉双，她小心地让人跟在前面的马车之后，驶进巷子中，七拐八绕，车子总算在一处地方停下。
她看着他匆匆忙忙地进了一幢屋子。
她尾随其后，紧跟而至。上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他的一个随从，想来是留他在这里放风。
那随从见了她，明显吓了一跳，“夫人？”
“让开！”她怒气冲冲地直接就冲了进去。
随从也不敢多加阻拦。
一进去就冲着主屋走去，一连撞开了好几间屋子，总算是见到了她的丈夫。
当看到屋中的情形时，她一时也被惊吓住了。
一个女人躺在床上，她的身下全是血，那血甚至流到了地上。一眼看去，便是一片刺目的红。
待走近些，她方才看清那女人正是她丈夫所谓的红颜知己，那名歌姬。
她抬眼看向她的丈夫，他站立在一边，怀中抱着一个婴儿，眼中噙着泪，神情似乎很是悲痛。
她呆愣了一瞬，便明白了过来。
她的丈夫背着她和那名歌姬连孩子都有了。
而她居然还被蒙在鼓里。
她以为他是真心悔改。她以为给他机会，他会珍惜。她以为这些日子对她好，是觉得亏欠于她。没想到，居然给她玩了个暗度陈仓。
“夫人，你怎么来了？”步文景看到她，心下一惊。
“我怎么不能来？”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艳而凄绝的笑，“还是怕我撞破了你的丑事？”
她语气平缓，让人听不出情绪，却偏生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步文景面色慌乱，“夫人，你听我解释……”
她的眉眼闪出一丝凌厉，“解释什么？解释你们藕断丝连，解释你们连孩子都有了。”
“不是这样的……”
“好了，你不用再说什么，我不想再听到你的诡辩。”她踉跄了一下，险些支持不住。
这时，婴儿的啼哭声响起。
她握紧了拳头，趁步文景不备，几乎是一把夺过了婴儿。
步文景惊惶道：“荆慕园，你想干什么？”
她抱过孩子，指尖划过孩子的脸道：“这孩子长得真是可爱，可惜，这么小便没了娘亲。”
她的眼中倏尔闪过一抹狠意，“不如，由我送你们去阴曹地府相会。”说罢，她猛地举起孩子。
“不要！求你，把孩子放下，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步文景神色慌乱地看着她，目光带着哀戚。
她紧紧盯着他，似要将他看穿似的。
仿佛过了许久，却只在一瞬。
她将孩子缓缓放下，长长的指甲划过孩子的脸，“也是，就这么将你摔死了，实在太便宜你了。”
“只要你放过孩子，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步文景惊魂未定道。
她目光移向床上的那名歌姬，幽幽道：“既然你们都想着攀高枝，那么我便让这孩子为奴为婢。”
记忆被拉回，荆慕园只觉眼前恍惚一片。
时光果真是一把利刃，曾经温文俊雅的男子，开始变得日渐凌厉刚硬，手握权势，执掌风云。
而原本属于她的骄傲却被磋磨得几乎消失殆尽，开始有意无意地去讨好，变得连自己都厌弃自己。
想到这里，她长久积压的怒气瞬间爆发，“步文景，你如今在朝中站稳脚跟了，就觉得我没有利用价值可以任意践踏了是吗？我荆慕园做事一向做了便是做了，没做便是没做，不需要旁人给我乱扣帽子。你不要忘了当初你是如何从一名七品小吏走到如今这个位置，没有我，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
步文景一怒之下，扇了她一耳光，面容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即便当初我借助了你们郡王府的力量，可走到今天，那也是凭借着我自己的能力。”
荆慕园捂住被打的脸，冷眼看向他，“步文景，如果能够从头开始，我真的不想和你有任何牵扯。”
步文景错开她的目光，恢复了他波澜不惊的神色道：“飞鸾的事，我暂时不和你计较。但以后，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来欺侮青谣。府中的那些杂事，从今天开始，她就不需要做了。”
“毕竟，她是这府里的二小姐。”说到最后三个字，他冷冷地瞟了她一眼，然后便转身离去。
荆幕园身子颤了颤，抚住额角。他一生汲汲营营，为了权势不断向上攀爬，如今终于成长到了无人可以撼动的地步。
她看着他的背影，想到了当年桃花树下，那个俊雅的男子对她温和一笑的情景。
如果时光能够重来一次，她的心是否还会受到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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