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林小婵只有八岁,是太子贴身侍女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太子那时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六年前一个雷雨交加的夏夜,她躺在太子寝殿外室的小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她害怕闪电时映在窗纸上的婆娑如鬼魅般的树影,和持续不断地窸窸窣窣的风声。感觉自己随时会死掉。
就这样静静地躺着,想着太子的仁厚贤德,和他平时对自己的宽容仁慈,心里很满足,不禁朝着屏风内的方向看,太子应该在熟睡中吧。
忽然破窗声响起,然后是兵器相交的声音。林小婵条件反射般的起身向屏风里跑,边跑边大声喊着:“有刺客。”声音里满是惊恐,
黑暗里,她看到太子明亮的眼睛和他手中闪闪发亮的带血的匕首。
然后宫灯迅速燃起,宫女太监,御林军涌入。寝殿外围全是人,灯光和兵器的光亮明晃晃的映在太子的脸上,他一个人站在寝殿深处,警觉的看向四周,眼中满是坚毅决然,还有无尽的孤独和恐慌。脚下是浸泡在血水中的黑衣人的尸体。看着这样的他,林小婵的心里好痛。
忽然破窗声再次响起,箭头发出的银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奋不顾身的扑向他,紧接着是后背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和钻心的疼痛。
“小婵!”太子在叫我的名字,好大声啊!
“太子殿下,您不要怕!小婵会保护您的!”她笑着看他,然后失去了知觉。
“婵儿”母亲又在叫她了,她又看到了母亲轻盈的身影,可是却看不清母亲的样子。“娘,娘~”她拼命地叫娘,冲母亲摆手,可是母亲却看不到她,在她眼前走过,消失在迷雾中。她伤心的哭了起来。
“小婵~”是太子的声音,“殿下~殿下~,小婵在这里”,她看到她的身上不停地往外冒血,太子过来,牵起她的手跑呀跑呀,她的血在空中飞舞,渐渐变成了红色的花朵,飘落不停。慢慢的,一颗颗红色的花朵变成了燃烧着的火焰,四周炽热起来,烧的她难受极了,“殿下,小婵好热啊,好难受!”可是太子却忽然不见了,只听见他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地想起:“小婵,坚持住,小婵,坚持住,小婵,坚持住…。”听着太子的声音,身体就会慢慢的凉下来,舒服极了,可是慢慢的,又会冷起来,火焰变成漫天的雪花,飞呀飞啊,白茫茫的一片,忘不到尽头。“殿下,雪,小婵冷,好冷啊”,又是太子的声音:“小婵,等你好了,我就放你走,让你出宫,让你见到你的阿牛哥哥了,好不好,好不好?”身体渐渐温暖起来。就这样在忽冷忽热不断地重复中,火焰消失了,雪花也不见了,脚下大片大片白色的花朵在绿油油的草地上盛开。
“月牙谷呀,星月花呀,满山满谷满天涯呀~月牙女呀,星月化呀,倾国倾城倾天下呀~”歌谣在耳边飘荡,陌生而又熟悉~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林小婵醒了,看着床幔,用力抬起双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发现很疼,知道自己没有死,还活着,也不是在做梦。看到小曼躺在旁边正在呼呼大睡,小曼也是伺候太子的宫女,不过她已经十八岁了,再过二三年就能出宫嫁人了,林小婵很羡慕她。等小曼醒了,告诉小婵,太子在遇刺后三天开始一直发烧,据说是因为惊吓过度。小婵在心里暗自嘲笑他,三天后才开始发烧,也太后知后觉了吧,外加胆小。
在林小婵伤口还没有长好的时候,太子已经全好了,林小婵受伤后便被移至东宫的一个偏殿里养伤,太子经常来看望她,她不知道应该和他说什么,就冲他傻笑,他却面无表情,也不说一句话。后来他再来她只好装睡,他就只呆一小会儿,还是不说一句话就走。
等她痊愈了,皇上身边的李公公的手下小英子宣她接旨:“婢女林婵儿,因护主有功,赏白玉如意一对,黄金千两,云绸丝锦十匹…。”听得她‘眼花缭乱’,不知所以,光赏赐足足念了有一炷香的功夫,小心脏也扑通扑通跳了一炷香,期待着圣旨里有一句是‘特许林蝉儿提早出宫,回月牙谷,即日起程’,可是听到最后,她的期待落空了,徒留满心的失望。哎,呆在宫里,我要这么多赏赐有什么用啊!心情低落!低落!低落!
小英子刚走!太子又来了!
林小婵赶紧躺回床上装睡,只听太子进屋后,叹了口气,接着慢慢走到她的床边,一把掀起了她的被子。
“别装了,孤来了!还不快起来”
林小婵一听,赶忙爬起,用手拼命揉眼睛,装作刚睡醒的样子,熟练地跪倒在他身前:“奴婢该死,奴婢一时贪睡,没有及时恭迎殿下,实为大不敬,该死该死!”
“每次孤来,你都假装睡得这么熟,实为大大的不敬,根本没有把本宫放在眼里!”
“不是。因为…因为…蓬荜生辉!”林小婵急中生智。
“什么?!”
“不是奴婢故意装睡,是因为每次殿下您来啊,那满室的光芒啊,太耀眼了,耀得我睁不开眼!这就叫做蓬荜生辉!”她一通手舞足蹈,展示着这满室的光芒。
太子看着她愣了下,然后略有所思的样子,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哎,他还真是后知后觉啊。
“不管什么原因,大不敬就是大不敬,这样吧!罪不至死,那就没收全部奖赏,暂由我保管,等你哪天出宫去了再还给你,还有,晚上记得来为本宫守夜!”
你都没问我伤口好没好,就让我去守夜啊!林小婵觉得这太子准是被吓出毛病了,怎么不厚道了。
看来昏迷的时候,听太子说等自己好了就放自己出宫,果真是梦中的情景!失望失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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