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入职的语文教师周静柔慢慢适应了自己的工作。对这份工作她很是珍惜。
周静柔来自扬州的一个小城,爸爸妈妈都是普普通通农民,家里还有一个正在读大学的弟弟,家庭经济的窘迫紧张可想而知。
作为寒门长女,自小到大,她都特别懂事温和,凡事退让,时刻都想着为父母分忧。读书更是勤奋刻苦,成绩优秀到父母无法忽视的地步,他们原本只想也只能供儿子读书。但女儿读书这么出色,老实巴交的父母咬咬牙决定支持。
考虑到拮据的家境,周静柔大学志愿从上到下都填报了可以减免学费的师范专业,最终以第一志愿考取s大中文系。
读大学是她第一次离开苏北那个小镇,来到了繁华富庶的一线城市s城。
s大中文系非常有名,出过好几位活跃文坛的著名作家。周静柔在这里苦读诗书,静静蜕变。
也许是不再从事户外劳动,学习压力也不再繁重,周静柔皮肤日渐白皙,身材日渐丰满。那秀丽典雅,柔美动人的容颜和气质,在人群里很是引人注目。
她再也不是初入学时那个满身土气乡音很重的农村女孩。大学里追求她的男生很多,那些追求者还有不错的外表和家世,周静柔只是笑笑不语,这倒不是自惭形秽,周静柔有足够的自信直视任何一位男生或欣赏或挑剔的眼神。
大四时,周静柔在众多的追求者中选择了刘墨尘,周静柔庆幸自己觅得良人,这位儒雅俊美的同门就是自己将来的另一半了。
刘墨尘家境良好,父母均在s城的银行工作,也属中产阶级出身了。大四最后一个学期,刘家决定送儿子出国深造。临出国前,刘墨尘也许是不放心自己娇花软玉般的女友,多次期望周静柔以身相许,让两人在男女朋友的关系上迈出实质性的一步。周静柔仔细考虑,总觉不可,终是拒绝。
刘墨尘心愿未成,多日不乐。质疑周静柔对自己不够深爱,才不愿托付终身。周静柔曲线救国,愿意和他领证以表无二之心。刘墨尘虽是怏怏不乐,最终还是贪恋周静柔的温柔甜美,在毕业之后,两人偷偷领取了结婚证,双方家人并无人知晓。
谁能责怪年轻人的莽撞无知呢?
谁能苛求热恋时的一时冲动呢?
这件事后来成了周静柔巨大的痛。
周静柔由于大学期间优异的成绩和实习期间出色的表现,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最终得以留在s城,并进入s城最好的公办学校s城中学。当时主管实习生工作的教学处主任陈老师对她赞赏有加,拍板留下。
这学期陈主任荣升副校长,更是让她挑起高三重点班的教学重担。于周静柔而言,这一切可谓是职业生涯一个良好的开端。
周静柔全力以赴开始了新的工作,虽然那些十七八岁的高三学生有时还会有刁难捉弄的言语行为,但是周静柔看出他们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意,恰恰相反,他们的眼神里释放着善意和友好的信息。如此,周静柔便没有什么压力了,那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一笑置之便可,无须斤斤计较,窘迫为难。
高三生让她想起自己的高中时代,疲惫,懵懂,忙里偷闲,苦中作乐,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奋发向上。
她性格的温柔大度,教学的一丝不苟和她的年轻美丽一起慢慢征服了这群挑剔奋进的高三生。
尤其是一帮情窦初开的男生。他们看惯了身边和他们一样蓬头垢面的女同学们,她们戴着眼镜背着书包埋头做题,她们穿着校服灰头土脸面容疲惫精神亢奋,她们就像硝烟弥漫的战场上难辨性别的女兵一样,和男人们窝在一个战壕里随时准备冲锋陷阵。当然,在经高考一役之后她们也会脱胎换骨,蜕变重生,焕发青春女孩应有的光彩。
男生们也看惯了拖腔拖调一板一眼所谓德高望重的中老年教师们,他们自然也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诲人不倦,但是难免迂腐陈旧没有新意让人没有亲近之心。
因此他们常常用仰慕的眼神追随着周静柔身着长裙窈窕婀娜绰约多姿的背影,以虔诚的心态倾听着周静柔用清澈悦耳的声音有条不紊细致入微的授课。
周静柔察觉到男生们眼中的那种奇特光彩,对此,她并不以为意。她多次见过类似的眼神,无非是男性见到美丽女子时的一种欣赏和喜悦,并不能说是爱慕。只要自己平淡以对不予回应,那种眼神也自然会回归平常。所以这些她都能从容应对,并不会有失分寸。
只是有一道视线让她无法忽视,那就是坐在教室后排的实习生陈阳。其实上课时陈阳抬头看她的时间并不多,他听课很认真,圈点勾画,自有章法。
但是只要他抬头看向周静柔,表情看似淡漠不经意,目光却是非常犀利,带有强烈的侵略性和逼迫感,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让人心跳加快,无法直视,只想逃跑。
这种眼神周静柔见过,那时大学毕业前刘墨尘某天在出租屋里突然抱住了她,然后就用这样的眼神定定看着周静柔,周静柔和他对视片刻,就觉得大事不好,极力挣脱。
刘墨尘禁锢住她,哑声说:“静柔,给我!”
周静柔明白他的意思,心里不安且恐惧。极力摇头。
刘墨尘不管不顾的热吻她,并且试图脱去她单薄的夏装。直到周静柔急出眼泪,刘墨尘才颓然停止。
类似的情况出现几次之后,周静柔便极力回避和刘墨尘的单独相处。
周静柔有点畏惧这种眼神,每当陈阳定定看着自己时,她起初都强自镇定,故作不知,有时也会回避的转身在黑板上写字。但是字总会写完,一转身陈阳还是在紧紧盯着她,一瞬不瞬,一动不动。真是要命。
直到周静柔略显局促的撩一撩头发,不为人知的拽一拽衣角,陈阳帅气的脸上才浮起心知肚明般的笑意,得意而又迷人。对周静柔的此番表现,他很是满意。很明显,他在传达一个信息,这个信息就是告诉周静柔自己的存在,毋庸置疑的存在,不容忽略的存在,他绝对不是那些她可以轻松对付,可以一笑付之的男生。她必须要收到这个信息。
周静柔自然也知道陈阳的不寻常。8班班主任莫老师不止一次夸耀过自己这位曾经的得意门生,不仅颜值出众,成绩出色,能力过人,而且定力超强,读高中时对那些仰慕者崇拜者向来都是态度明确,或者拒之千里或者一棍打死,从不留情。
莫老师并不知陈阳大学后也会流连花丛。
当然,周静柔也获知,陈阳家族在s城相当显赫,为学校资助了多个项目的奖学金,他的母亲是校长室的座上宾。因此他的实习只是走走形式。师范大学的毕业证书对他而言无异于废纸一张。
可是周静柔感觉他实习似乎很认真啊……
周静柔也感受到了陈阳的不寻常。他看似彬彬有礼其实狂傲不羁,看似大方得体其实强势深沉。
周静柔暗想,凭借陈阳的家世和卓越的才华,不久的s城必将是他叱咤风云的天下。
转眼就是九月十号,一年一度的教师节。那天s城中学召开了声势浩大的庆祝大会。全校师生集中操场,校长室隆重表彰本年度在各级各类比赛中获奖的教师,学生代表登台献花。
最后由s城中学的优秀毕业生,现在的实习老师陈阳致辞以谢师恩。
陈阳生来一副好嗓子,声音富有磁性,充满魅力,让人着迷。站在教师方队里的周静柔暗想:仅凭那声音,就足以倾倒众生。更不必说那翩翩风采,潇洒身姿了。怪不得莫老师说曾经有那么多女生为他前赴后继,只恨没机会舍身取义。
陈阳文采斐然,言语生动,感情充沛,极富感染力,他说:
“光阴如流水,总是不经意间,就流淌过了年年岁岁。又一年的教师节,有多少老师走过了我们匆匆的时光,闪亮了我们求知的年华。……,教育是一条绳,一条垂到井底的绳,它救出了坐井观天的人,让他们看到了一个更清新更宽广更美好的世界。而老师就是那放绳入井的人,他们终其一生拉出蒙昧众生,然后照耀予阳光,滋润予雨露,奉献予智慧,施之予爱心。让灰暗有颜色,让冰冷变温热。给梦想以可能,给天赋以自由。……”
最后一段是对老师的高度赞扬,陈阳声情并茂的诵道:“高山不语,静水深流;柔风甘雨,润物无声。灵魂的摆渡人,亲爱的老师们,节日快乐!”全场立时掌声雷动。为陈阳情真意切的演讲,也为发自于心的感动。
周静柔心中一惊,“高山不语,静水深流;柔风甘雨,润物无声”,只有她自己注意到自己的名字嵌于其中吗?还是自己多心了?
不对,之前课间陈阳曾经拿稿子来咨询过她,周静柔在他迫人的注视下有点不安,于是匆匆掠过就充分肯定了文稿的质量,好打发他走人。陈阳也只是看看她就离开了,表情沉默,眼神灼热。但是她还是记得原稿不是这样的,好像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陈阳在这之后微妙改动了一下,倒好像在这千人大会之上,在全校师生面前祝自己节日快乐了。想到此处,周静柔不免心慌意乱,回到办公室批了半个班的作业才慢慢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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