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绛臣

螳螂捕蝉

    冷夜寂凉,长街十里,朦胧不知,风雪将至……

    长夜漫漫,偶有雀鸟飞于天地之间,落在枯藤上暂歇;池水冰封,想这十里长安已有了许多年未历过如此严寒了,花草凋谢,生灵难安。

    易宅后院内,悄然静谧,斑驳零落的冰凌自天降下,落于万物之上,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有女子踱步于庭院中,宛若惊鸿一般,黑夜恰合却又好似与黑暗相违,眉眼清冷,眸若寒霜,一身暗色劲衣,墨发绾起,不似寻常女子的柔媚娇羞,她只凉薄一身,似是无情间,有着男子也不及的英气与坚韧。此时拱墙前,正有一人刹那出神…

    而纪冥宇早已觉察,也知那人是谁,但心思却不在此,也无意开口。

    “凉忱不回来,纪先生也是难眠…”言语中些许玩味之意,夜风一句随意话语。

    她转身,眼中几分不屑,冷言道:“有事?”直接略过他的话,本以为无心。

    刻意的抑制反而暴露更多,夜风勾起唇角,若无其事,直入主题才是明智之举。

    “我有一事不解,还望纪先生不吝赐教。”语气严肃许多,又道:“你我随各为其主,目的却是一样,唐门与朝廷联手,击破东岛人的阴谋指日可待。”好言相劝,带有几分谦卑之意。

    而在纪冥宇看来此等把戏,便是最典型的官僚苟且,勾起一抹冷笑,纪冥宇道:“其一,我并无兴致解答你的疑惑;其二,唐门中事,不需要朝廷插手,其三……真正解你疑惑之人就在眼前,而你却丝毫不知。”言罢,越过夜风,便要离去。

    “他们究竟是谁?你的仇人…”几分试探性的言语,夜风不知,正是纪冥宇的禁忌。

    只见她眸子徒然一沉,杀气涌现,“你…”待他反应,剑尖闪着寒光已抵在了他的咽喉之处,她只要向前一步,喉咙便会被割断。

    “不要试图窥探我,这样你会死的很惨。”剑入鞘,却是回到了夜风自己的剑鞘中,顿时一震,她是何时接近他,又是何时拔出他的佩剑。

    待夜风敛回思绪,早已无人,独影落在地上,耳边盘旋着她的话,真正可解疑惑之人就在眼前…在眼前,近在眼前…。

    明宫之中,灯火成行,巡夜卫队不曾停歇。

    冷宫……灯盏皆无,只那隐约月光透过栏窗落在昭训大殿石板上,寂静而莫测。

    突然一声,“啪…咣……”齿轮咬合之声响起,空无一人,空旷的大殿中可怖难言。

    尔时,大殿中自金佛背后突现一黑影,似如鬼魅。

    那‘鬼’身手轻敏,自香案飞身而下敛了气息,轻启殿门溜出大殿,到了院中虽有暗卫严密把守,‘鬼’纵身一跃上了屋顶,便可看出这‘鬼’身上有伤,即可从暗卫眼下逃走,躲过巡夜卫士便轻而易举,它从后门逃出宫去。

    此时街上无人,‘鬼’疾步而行,突于一栋宅邸之前止步,跃身而入,无人察觉。匾额高悬‘靖院’二字。

    此时的靖院安静如常,越过前庭飞身而下,回到东阁,如她所料屋中一片漆黑,榻上的女子还未清醒,炉中迷香殆尽,心下窃喜,便转身向架上的一群伸手,不料,清凛之声响起,

    “空手而归,是在扫兴。”……。闻言,她一惊,眉头皱起间,屋中烛火亮起。

    她方才看清,那榻上之人,哪里还是丫鬟,而是男子!

    “你是何人?!”她气急败坏,几分质问之意。

    此言却引来榻上之人轻笑不止,他微微起身,斜倚在榻上,眉眼含笑,蛊惑媚人,他温柔轻言道:“这话,本公子该问你才是。”

    “你是秦淮?”许末冷声问道,谁知秦淮并没理会她的话,他起身,打量了她几眼,只道:而后又颇为惋惜的摇了摇头,道:“这乍一看还真像,只是细细看来,假的就是假的,可惜啊…。可惜。”

    闻言,便见她眼中一顿,虽被极好掩饰,却难逃秦公子的眼去,故作若无其事,道:“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秦淮早就料到她会如此说,女人装傻充愣的本事,他可是见多了,也不负他那流连花丛的名号。

    勾起一抹冷笑,眸子却从未离开她身,使她浑身不自再,“哦?不懂?呵……”他转过身在她耳边,轻道:“你骗得了夜风,可骗不了我。”

    话音落下,果然,许末些许紧张起来,她极力掩饰自己的心思,却不料被他轻易看破,他的桃花眸好似一张网,可轻易越过你的戒备,进入你的内心。

    “好了,现在我们来聊聊…你,青雀姑娘。”话音落下,女子在无法掩饰吃惊与心虚,不得不招,却依旧口气强硬,“你怎知我不是许末?又怎会只我被夜风所救?”

    对于她此言,不得不说起前几日,秦淮来靖院见夜风,这东阁不常有人来,可那次却有丫鬟出入且还端着药碗,他问起夜风,夜风便说是偶然救下的一名女子。

    起初,秦淮并不起疑,而后便有了贵妃刺驾一案,宫中的假贵妃被打入冷宫。

    “起初,你需要一个证据,你知道宫中的许末是假的,一个将真相公之于众的证据,之后你又不断用真许末曾对夜风的暗恋之情,叫夜风相信你才是真许末。”

    秦淮接着道:“然而天助你,刺驾一案,恰恰叫众人皆怀疑宫中的许末是否是有假?”朝中大多数人只是怀疑,“夜风身在刑部,自然手中有证据,那宫中的许末是假的,真的许末虽惨死荒庙,可尸首却不属于许末,这样一来,无人断定许末的生死下落,而你却知道真正的许末已死,才敢冒充,夜风不觉间已经入了你的彀。”精准的推理,看似不合乎情理,而真相往往便是那最匪夷所思的。

    多说无益,青雀自知,出言争辩也是徒劳,她轻叹一声几分苦涩,道:“不说的不错,小姐是死了,我亲眼所见。”

    秦淮眉头一皱,已无玩味之意,问道:“何人所害?”

    “我与小姐被一伙歹人劫持,而后那群歹人将小姐带进了屋子,将我打晕,之后我被卖如青楼做了丫鬟,才知小姐她,已经……”言语未尽,青雀有些哽咽。此时不知为何,秦淮心中怒火大起,双拳蜷缩,却不自知。

    “小姐生前待我极好,我被夜大人救下,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我怎能不亲手杀掉许柔,报小姐之恩!”青雀言语愤恨,出于真心,秦淮见她如此,又道:“那你如何又冒充你家小姐之名,骗取夜风的感情。”

    “我…。,我,”秦淮毫不留情又道:“你明知许末倾慕夜风,你却背叛她。”

    此言一出,青雀心下紧绷的那根弦,最终被他瓦解,她跌坐在地上,泪落不止……“我知道,我如此对不起小姐,但…。但,我,爱夜大人,”秦淮微怔,“我自知身份卑贱,他是高高在上的大人,可我从第一面见他就爱上了他了,我知道这不对,但,我……”当她大难不死之后,竟是夜风救了自己,她如何不心动!哪怕背负背叛不忠的骂名,她也想,哪怕她顶着许末的名号,她也在所不惜。

    一切化作轻叹,随风而去,秦淮起身便有离去。

    “大人不捉我,”青雀已经失魂落魄。

    秦淮道:“我本无疑捉你,唉…你还是,想想如何求他原谅。”……

    虚幻的快乐怎能长久,可就是知道一切终究成空,还是飞蛾扑火,徒添伤痕,这世间的情爱,还真是,难以道清……

    月下,老者与一男子于河边凉亭内,一侍卫走到男子身后,俯身言:“大人,马车已在前方二里之处。”老者点了点头。

    尔时,一辆马车飞奔而过,被而侍卫所阻拦,自车中下来一青袍男子,身材魁梧,面带凶相,瞧着拦车的侍卫,很是不悦,

    厉声道:“尔等鼠辈,安敢拦我皇宫车轿!”

    闻言,那侍卫也不恼,只道:“由此经过之人皆要盘查,纵是天子也不例外,大人行个方便。”

    青衫男子更是恼了,从袖中拿出官府文牒,“睁开你的狗眼看清,这是这是谁的车架?!”

    侍卫看了一眼,不以为然,道:“我们是倚命办事,请轿中之人下来,我们要查验。”青衫男子方要拔剑,被轿中人制止,帘子掀起,轿中之人下车来,颇为眼熟,乃是当朝宦官之首,驾前三品李辅国。

    一见是他,侍卫谦卑道:“原是公公啊…怎么您,不在宫中,在…。”话音还未落下,一计响亮的耳光便落在为首侍卫的侧颊上,而后,李辅国尖声尖气道:“好大胆的奴才,我出宫为皇上办事,也需向你们禀报?在敢多言,本官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如此狂妄的言语,从他口中而出,却全然不在意。

    在他为侍卫的阻拦而口出狂言之时,突然一瞬之间,前方深林中,星火明亮,看清才知,那不是灯烛,而是火把,御林军!

    “李大人还真是对朕忠心不二。”……冷讽之中却是震怒。

    李辅国大惊,一时之间竟是……自树林深处走出一黑衣男子,也是李辅国再熟悉不过,他身后是当朝宰辅狄知逊。

    男子虽是一身黑衣,却难掩贵气,英气的眉,极薄的唇,与那双细长的凤眼,这便是他日夜侍候的九五之尊。

    “陛下…。”李公公只好强装淡定,而境况却不这么简单。若非没有确切证据,李忱怎么会在此!

    李忱冷笑一声,眸子之中似是闪着寒光,“朕的军士,可叫你随意发落!真是叫朕倍感欣慰!”话间,御林军上前将李辅国与那青衫男子擒拿,“陛下,奴才…奴才…。”

    狄知逊上前,冷声道:“你有什么话还是到刑部在讲吧,带走!”随着挣扎与狡辩,李辅国被压入囚车。

    木轮压在石路上,发出沉淀声响,一行军士将囚车带回刑部,皇帝与丞相回到布撵,返回宫中。

    途中……

    李忱问道,“丞相以为凉忱如何?”言语之中几分试探之意。

    闻言,狄知逊只先轻笑一声,而后道:“就是臣不说,陛下心中也知,凉忱乃是况故至今难得栋梁。”

    “所以丞相就私自将他召入宫中,背着朕?”李忱虽如此说,却没有深究之意。

    这位老丞相的心思,他怎会看不透,只不过恻隐之心不予其追究罢了。狄知逊又是一笑,君臣之间早已看透,说心有灵犀也不为过。

    “此案非凉忱审问不可,除了他,臣还真想不出,谁能破此案。”对于此,老丞相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此次事发,李忱便想将易君堔宣入宫中,碍于颜面不言,而他所为,便正和了皇帝的意愿。也难怪,易君堔整日一副两袖清风与世无争的态度。

    “狡猾如丞相。”李忱微微起唇,二人相视而笑,点到为止。

    然而此时皇宫之内,气氛却不似这般轻松……昭训殿内,杀气与寒风肆虐,将殿门吹的零落。

    修长身影立于门前,他负手而立,身后几米之外,有一面目丑陋似妖怪般,身穿锦衣,目露凶光,似是失心野兽。

    易君堔转身,唇虽带笑,而眸子之中却似严寒,叫人徒增几分冷意,也是为何那妖孽迟迟不敢上前的缘由。

    “大人,小心!”吕凊拔出剑来,挡在他之前,妖孽见吕凊,却似见到饵食一般嘶吼着扑去,众将刚要上前,便被易君堔厉声止步,“众将退后,违令者斩!”

    而此时,殿中吕凊以和许柔扭打在一处,“她是许柔,需生擒。”闻他言,吕凊惊异!眼前这面目全非,身形扭曲,似人似鬼的妖孽竟是那妖娆娇魅的慧贵妃!

    致命招式阵阵袭来,只一不留神便会被她拆骨抽筋,想到她那流着黄色粘液的眼廓,蛆虫寄宿骷髅般的面颊上,吕凊不忍浑身冷颤,掌下回击。

    怎奈,‘此物’许是摸透了他招式一般,趁其不备妖魔般的利爪便直向吕凊腹部刺去,尔时吕凊心下一沉,若被她刺重死不死却先不说,那蛊毒便已传遍他五脏心肺,届时也会暴毙身亡。

    “咻…。咻…”却见那细密如金丝般破空而出,没入许柔的阴阳穴之中,一声哀号之后延缓了她的动作,也为吕凊夺得一线生机。

    “你需打在她右心处,将那蛊逼出!”此时,易君堔伫立于殿中,面色严肃,眸子如寒,脚下有金光显现,虽有万分担忧却动弹不得,周身的气息将他困住……。那是!麒麟阵!

    此阵,一为阳,二为阴,阴阳分离,阵中人无法逃脱,只有击败对方才可逃出生天,而易君堔所踞之位正是阳阵当中,若吕凊被杀死在阳阵之中,易君堔便会遭到反噬。

    二者打斗多时,吕凊耐不住性子,心中好似被磐石所压迫,心中怒火燃气,掌中显现出幽蓝火光,二人再次出手,力道之大,一声轰鸣之声震耳欲聋,梁上灰尘飞落,金佛险些被击碎;

    几番内力拼斗,许柔落于下风,她体内的蛊毒随厉害,而她那具柔软的身躯不堪驱,出招越发迟缓便是最大她的破绽,也是吕凊的唯一机会。

    察觉此弱点不在迟疑,他飞身之时,故意将腰部放缓,露出破绽;果然,许柔急切向他攻去,怎料,吕凊突地转身,借剑柄之力予她胸骨之处重重一击。

    嘶吼声使人悚然,那具身躯应声倒地,不在动弹,一股子黑色如墨汁般的粘稠液体从许柔口中流出。

    而一旁,易君堔脚下的金字以消失不见,吕凊方才松了一口气,方才要迈步离开,只闻一声疾呼……“小心!”

    吕凊转身方间地上粘稠之物,化作寸寸蠕虫,行动速度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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