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洁的白色地板上倒映着他晃动的影子。
一股温温的感觉在心里激荡，尚染低下头，捂住胸口。
“没事啦，锅里还有可乐姜汁。”忽然，一杯冒着腾腾热气的可乐姜汁送到了尚染面前，东悉闵看着低头沉默的她，故作轻松地说道，“快喝了，小心着凉。”
尚染伸手接过那杯可乐姜汁，深棕色的液体在透明的玻璃杯里摇晃着。热的温度一下子传到了她冰凉的手心，东悉闵在她身边坐下，跟她解释说：“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是你还是得喝。你刚泡完澡又着了凉，会生病的。”
尚染抿了口杯子里的液体，除了姜的味道外感觉就是甜。于是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再和一点……一口气喝了个完。放下杯子，她看着东悉闵盯着她，掩盖不住脸上的笑意。尚染很一本正经地问道：“生病……饼是不是会很累？”
“啊？”一时没搞明白字音的东悉闵。
一秒后他反应过来，笑道：“是啊是啊，我会很累的，谢谢你关心哦。”他用温暖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在掌心轻轻揉搓着。刚才真是惊险，回想着尚染刚才从楼梯上摔下来的一瞬间，他心有余悸。静静低头揉搓着女孩的手，他不说话。
手机铃突然响了起来。
东悉闵从裤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点开，接通。
他一手握着电话，一手继续搓揉着尚染的手。女孩很自觉地闭上了嘴巴，安安静静的像一个洋娃娃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喂？”他低沉的声音没有情绪。
一个痞里痞气的声音响了起来：“东哥，明天局子里有个聚，你来不来？”
东悉闵看了眼尚染，穿着可爱粉睡衣的女孩却带着严肃的表情。——他或许该带她好好出去散散心了。
“几点？”
“啊！你要来了！好的好的，下午四点半开始，在景正酒店。”电话那头欣喜若狂，但话锋又一转，“你会带尚染去吗？她该不会是一个人在家吧？”
东悉闵棕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他放缓了语速，说：“知道了，不会丢下她不管的。……南木，你怎么开始关心起我的人来了？”他没有察觉，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的尚染在听到“南木”这个名字时，立马微驼了背。
她记得，好像这么一个人在充斥着刺鼻消毒水味的医院走廊，无言地注视着她，然后转身而去。
“你不要放在心上，她会没事的。”她记得他这样说过。
这促使她竖起耳朵，去仔细听起了电话里的交谈内容。
“呃，”但是电话那头的人立马结束了对话，“那明天见了，东哥。”只剩下忙音。
东悉闵观察着尚染的微表情，嗤笑一声。他看了看手机即将黑屏上的时间，该带她去睡觉了。
尚染瞧着东悉闵一脸神秘跟她咬着耳朵：“染染，我明天带你去玩，好不好？”
玩，好玩吗？
她的第一反应是排斥，但是东悉闵不等她摇头拒绝，就说道：“好不好玩，你去了就知道了，大家都很友好，不会伤害你的。”尚染低下了头，长发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可是听得出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东悉闵连忙用温暖的怀抱拥住了她，轻轻安抚：“我会保护你的。”
急促的呼吸戛然而止，尚染用她明亮的大眼睛盯着东悉闵，而他也在耐心地看着她。许久，她便很小心地点了点头，像一个活在自己狭小世界里卑微行走的旅人。东悉闵心口抽痛，他抱着尚染站起身，朝二楼走去。
尚染一看是自己刚才摔倒的那个楼梯，立马用力扯住东悉闵的衣角，摇着头拒绝。
“怎么了？你怕吗？没事我会保护你的。”东悉闵低头在尚染额角亲了又亲，安慰着她。
尚染大睁着两只眼，沉默地看着眼前眉目清润的男子，随后，她默许的垂下了眼眸。只是她在想：他会不会也和她一样摔倒，那她宁可待在沙发上，也不要他去走那个楼梯。
她长长的羽睫上下急急颤着，是她在跟自己做心里斗争。最后，她安静地闭上了眼，选择相信东悉闵，选择在他面前慢慢入睡。
……
替她掖好了被角，东悉闵慢慢退出尚染的房间。
他走到楼下自己的卧室里，拿了衣服开始到浴室里洗澡。打开浴室门，看着满浴缸已经冰冷的水，和地上一塌糊涂的灾难现场，他笑着摇了摇头。
染染还是和原来一样，喜欢洗澡的时候将沐浴露弄出泡泡来，弄得满浴室都是。
他开始着手清理，一边拾起地上尚染掉落的衣服，一边却在出神地想。
好像是从上周开始，上周末他带着尚染去医院看望了下水漾，然后又去墓园看望了她的母亲。回来之后尚染就是一直想睡觉，一直睡。
但是只要她一睡着，不过三四个小时便会突然尖叫起来，然后十分痛苦地在床上蜷缩起自己的身子。每次这样的时候，她不是迷糊着一边尖叫一边缩起身子大哭，就是整个人突然清醒裹着被子缩在床头，双手捂着脑袋胡言乱语。
他也每次都是慢慢安抚了好长时间，她才会安静下来。
她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还是，记起了什么？
东悉闵紧皱眉头——自从六年前尚染被绑架后消失了三个月，再被他们找到的时候她已经精神失常。回来后就不能接触很多东西，鲜艳的大红色，只有她一个人的黑屋子，海边，粗绳……他给她做心理治疗，最后也只能见她一天到晚像一个失去生命的人偶呆坐着，眼睛无神，一天一天慢慢消瘦下去。
他收拾好了东西，开始脱衣服淋浴。水流顺着他光滑结实的皮肤蜿蜒而下，东悉闵抬眸望了一眼结了雾气的镜子，里面的自己带着淡淡的黑眼圈，但却掩不住眼底的凛冽寒光——他必定会为他的染染报仇！
这六年来，有多少次他望着挂满她照片的墙壁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有多少次他半夜睡不着觉，起身捧着她的照片静静凝视着她如阳光般笑容。又有多少次，他站在她身后两米远的距离，看她在落地窗前呆坐着一整天。她的背影从沐浴朝阳到披星戴月，那么他便陪她一起到第二天启明星亮起。
他不敢抽烟，不敢喝酒。怕二手烟会害了本就脆弱的她，怕自己喝了酒会伤害她。
她一直都是他心底的那一朵洁白柔软的云，不管别人怎么看待她，反正他只知道她是停在他心里的那朵云，他要呵护她。
在尚染开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时，她也许不会知道他心里有多大欢喜。他听她六年来第一次开口，问她自己是谁，他就顿时有好多话想要对她讲，但憋在喉咙却怎么也说不出。
在她刚才第一次回答他的问题时，他忽然觉得自己这六年来日复一日对她说话都得到了回应。
……
东悉闵擦着头发走回卧室，他忍着眼角的泪意想，他得准备明天下午染染出席时穿的衣服了。
于是一直到半夜，这个个子高挑，看着雷厉风行的男人，一直在更衣间里纠结着到底是淡紫色抹胸长裙，还是立领黑白小西服，到底哪个好……
今夜也特别安静，东悉闵最终打着哈欠定夺了小西服。
因为穿着保守，可以给染染带来些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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