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如鹣如鲽如你

第1章 掳回一只小狐狸

    很多年以后,当林茉南出云龙门,离开平阳城的时候,最后又看了一眼身后那簇新的金銮大殿,却被一层灰霾掩去了光辉,她似乎能预感到,不久后,肃穆恢弘的北宫甚至整个北方大地都将会迎来一场血雨腥风,只是她已无力阻止。

    林茉一路往南,广袤的华夏大地上一片萧瑟,面对皑皑的白骨,她的思绪回到当年那个尸横遍野的夜晚……第1章林茉被俘

    又是一场鏖战的尾声,夜幕低垂,马背上民族的残忍血腥在这片战后的废墟上体现的淋漓尽至。

    失败者的兵力已经被消灭殆尽,少许残余势力四处逃散,狼狈不堪。胜利者还在四处搜寻敌人的余党,基本都是一些重伤无力逃走者,等待他们毫无悬念是致命的最后一刀,偶尔会遇到稍有战斗力的隐藏者,带着复仇的视死如归做最后的抵抗……

    将近午夜时分,冰刃相接的噪杂、嗜血的吼叫以及痛苦的哀嚎都归于平寂,只剩下空气中弥漫的血腥。

    寂静的空气中传出细微的声音,一处死尸密集的隐秘处,一个身材略显单薄的小人儿,身上穿的不是士兵的铠甲,而是粘了血污的平民衣服,青灰色的粗布褂子,头顶束一个松散的发髻,凌乱的发丝在朦胧的月色下泛出光泽,脸上用脏东西刻意涂抹过,只露出两只敏锐机警的眼睛在夜色里忽闪着,活像只受惊的小狐狸。她正小心翼翼地啃着手里的一个馒头,大概是饿极了,想要狼吞虎咽却又要努力克制,以免发出咀嚼声。刚吃了几口,一个黑影压了过来,那小人儿的呼吸停滞,抬头看到一个一身戎甲的男人,头戴纹龙嵌珠玄钢盔,身披锁字大叶连环甲,腰间配把七星古月刀,从这身行头的华丽程度,不难看出这是一个胡族的将军。

    只见那小人条件反射般的喊出来:“不要过来”,用的是一种近乎嘶吼的低沉声音,以为如此便能震慑住对方,但一张硬朗英俊的脸已经凑到眼前,离的太近,即便月色几乎被黑云遮盖殆尽,依旧能清晰的看到男人方正的额廷、飞扬的剑眉、深邃的眼窝以及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微微抿着,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几乎没有半丝犹豫,那小人儿瞬间抽出腰间的短刀直击对方咽喉,却在得手之前,手腕被捏住一扭,匕首应声落地,小人儿也因吃痛发出嘶的一声低吟,待她再抬眸时,本以为会看到一副狰狞的面目,不料却是男人嘴角一抹极淡的瞬间消失的弧度,这点若有似无的弧度让原本英俊的面庞多了一丝邪魅。

    小人儿看得有些怔住了,男人却捡起地上的匕首放回她手心里,然后吹了声长哨,一批棕色的战马就奔了过来,待战马跑至跟前时略微减速,小人儿被男人拦腰抱起飞跨马鞍上,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的厉害,手里还死死的握着那把匕首,像握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直到手腕被身后的男人轻轻一带,匕首精准的插入了别在她腰间的剑鞘里,她的恐惧反而渐渐归于平静。

    两人在夜色中飞奔,不刻便来到了一处营地,虽是临时搭建,却也有相当规模,游牧民族最擅长这种野外宿军,几百军帐错落有序,帐间燃着铜盆篝火,晃的到处是鬼魅的黑影,徒增几分异族的野蛮气息。骏马奔至营地中心的一处葫芦双连帐时被勒停。

    两个一身铠甲的士兵从军帐门口奔至马前,道:“将军您总算回来了。”

    他们口中的将军便是屠各部落最骁勇善战的千骑将军刘渊,字远海,匈奴族左贤王刘豹的嫡幼子。

    刘渊抱着小人儿从马上跃下,那小人儿原本束成发髻的头发因为马上颠簸而松动,最后这一跃竟让其完全披散下来,夜风里立马有了若隐若现的茉莉香味。两个士兵因为闻到了这味道亦或是看到了眼睛的景致,刚才还满脸疑惑,瞬间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刘渊的眉间微蹙,看了小人儿一眼,似有怨念,怪她不该散了头发让别人把这味道嗅了去。其实方才刚靠近她的时候,刘渊就闻到了这熟悉的味道,也正是这味道让他断定这个穿着男人衣服、梳着男人发髻的小人儿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而且是只身手敏锐的小狐狸,出刀稳准狠。只是小狐狸的脸被涂抹的完全辨不出模样,只有两只泛着水光的大眼睛,透出的不是楚楚可怜,而是机敏和倔强。这眼神竟和他记忆深处的一双眼睛高度重合。

    带着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怨念,刘渊一边扣着小人儿的手腕往帐内拖去,一边对旁边的士兵吩咐道:“去准备一桶水送到我帐中,要温的。”

    账内布置的威严肃穆,一侧陈塌设几,一侧是沙盘高案。穿过外厅,小人儿直接被拉入内帐,内账除了一张胡床和兵器架上放着的一些长枪短剑,别无其它装饰,只是地上铺着大片的动物毛毡,看起来异常奢华,彰显着主帅身份。

    进入内帐,小人儿的手就被松开了,只觉得手腕酸痛的厉害,她眉心微蹙,正垂着的手臂轻轻的活动手腕,就听到异常冷淡的声音:“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小人儿心里寻思着:胡人果然都是野蛮之人,一点不懂得怜香惜玉,我才不会告诉你我的名字叫林茉,你若知道我姓林,我哪里还有活路,即便不杀我也得拿我当人质去要挟我爹爹投降。犹豫了两秒钟后小人儿用正常的女声道:“乳名茉莉,平阳城章丘镇人。”林茉没有再刻意压低声音,从头发散下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的女儿身瞒不住了。

    刘渊只是若有似无的点点头,不再言语。一时帐内气压有点低,林茉能听到自己碰碰的心跳声。

    平阳城就是今日鏖战的主战场,这座地处要位的边关城池,被屠各部落觊觎已久,一计良策助其少主刘渊成功拿下平阳城,而平阳的太守便是林茉的父亲林玚。

    别人用兵都贵在神速,出其不意,而刘渊反其道而行,早早放出风声要对离石用兵,却又迟迟按兵不动,这城里稍有实力的都闻风举家逃走了,带走的是城里绝大多数的余粮,留下的都是些贫苦百姓,而且十之六七都是胡人。而林玚一直忙着备战没有留意城中百姓的动向,还是林茉偷偷跑出去玩,回来抱怨说:“最近这城里是怎么了,上次出去百福楼关门了,没能吃到他家最好的桃花酿,今天竟然连楚怡馆也关了,连个听曲儿的地方都没有了,真是扫兴。”这话被她爹爹无意中听到,这才发现大事不妙,立刻向朝廷请求增援。几日后刘渊竟派出大量兵力抢收了城郊还未成熟的新麦,之后立刻围城,断绝城中的援军和援粮,城内本就空虚,又是青黄不接之时,很快粮尽自乱。

    迟迟等不来增援,部下都劝林玚放弃城,他却不肯,只让自己唯一的女儿林茉,穿上男装,丢弃贵重首饰,带上充饥的干粮,又挑选了几名随从也都做了平民装扮,带着她混在难民里找机会逃离。不幸的是林茉一行人没能逃过追剿,护卫离散,只剩下父亲最器重的副将何渠守着她,最后被发现的时候,别无他选,何渠让林茉装死,用旁边的死尸给她做好伪装,自己冲出去引开敌人,走的时候对她说:一动都不要动,等我回来……

    可林茉终究没有等到何渠回来找她。

    ------题外话------

    刚开新文,欢迎入坑。

    故事以西晋为历史背景,也有很多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物,但是为了情节发展的需要,并不能与史书记载高度吻合。

    西晋时期有很多奇怪的风俗文化,后面章节的题外话会跟大家分享。小说中可能会有些情节不符合中国古代的传统思维,情节设定上尽量贴近历史,读者大可不必用读历史小说的考究心态推敲本故事,欢迎对这段历史感兴趣的亲可以多多交流,定虚心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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