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帐不多久,就有仵作前来禀报:“将军,药膏反复查验过,没有发现问题,就是寻常的创伤药,一般的药铺里都能买到。”
“不可能,我敢确定春喜绝对是中毒而死。”我觉得这结果不可置信。
“姑娘说的没错,我又仔细查验了尸体,确实是中了一种叫马钱子的毒药,这种毒药在我域非常罕见,中毒后人会窒息而死,面相狰狞。只是这创伤药中确实没有毒,也许是死者入狱之前身上藏有毒药,在狱中自知死罪难逃,便畏罪自杀了。”
既然是自杀,为什么还要在脖子上弄出淤痕,做出一副他杀的假象?我想了半天才想明白,昨天已经怀疑到春喜没有能力自己做到诬陷之事,今日必会继续审他,如果严刑逼供,保不齐他就忍不了而把红樱交代出去了。春喜自杀并作出他杀的假象,不仅永远闭了嘴,还会让刘渊觉得主谋是偷偷潜入狱中掐死春喜的人,而不是红樱,因为药膏没有问题。红樱这样大张旗鼓的送药,毫不避嫌,反而让人更加相信她是无辜的。他们这一番操作,是在用春喜一条命误导我们,以保住红樱。我到底是低估了春喜对红樱的忠诚。
我又把之前的总总事情想了一遍,从之前红樱曾经独自一人进将军帐中取衣服,完全有机会偷走外帐地几上的那张纸,到后来跟她故意亲近诱导她找菜农买水果,这些都是能成功诬陷我是细作的关键所在,不可能只是巧合。但是又有很多还不能解开的谜团,红樱到底是找谁防的我的笔迹,又是如何将毒药送进去的,即使这毒药是春喜事先准备好的,但是如此稀有的毒药,春喜一个门兵怎么可能弄得到?我一时理不清楚思绪,但是肯定的是,要想揭开这些谜团,必须从红樱下手。
再看一旁的刘渊,神色也阴沉无比,眉头拧出深深的一道沟壑,像是经过了很久的挣扎,才缓缓开口道:“既然主犯已经畏罪自杀,那么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听闻此言,我急的跳起来:“不可以,将军,整件事情蹊跷的很,只要继续查下去,肯定能揪出…”
“住口,我说过到此为止。”他厉声呵斥,再不容我说下去。言语间阴冷凌烈,毫无平日里的和颜悦色。
我被他这语气神态吓得一个泠冽,眼泪立刻涌入眼眶,果然不出我所料,刘渊对红樱念及旧情,不忍下手。本来我以为刘渊会不舍得杀红樱,至少会重重的责罚以示警戒,但没想到如今会借着春喜畏罪自杀的契机,不再追究红樱的责任。想到这些我心中莫名的难过,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下来。
我看到他向我的脸边伸手过来,却觉得厌恶的恨,狠狠的甩开了他的手。他便气势汹汹的出了大帐,再没回来。我哭着哭着便合衣睡着了,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迷迷糊糊做了很多梦,有时候在拼命逃跑,有时候躺在尸横遍野的荒地上。早上天还没有亮便在梦魇中醒来。那些做过的梦大都模糊了,记不起细节,只记得最后那个梦境。
梦里我回到六七岁那年,在洛阳王家府邸,阿爹阿娘带着我前来参加王府老太太的寿宴,有一个不相识的翩翩少年,对我说:“我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却相信你说的话。”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就是这么微妙的东西,明明是并不相识的两人,他却无条件的相信我。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旧能记得那天午后,我与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在水池边玩耍,那女孩不慎落水,被闻声赶来的家丁救上来后,却道有人推她,而当时那女孩身边只有我,我努力辩解,可是别人就是不信,就在我百口莫辨的时候,一个十五六岁的偏偏少年走上前来对那姨娘和一帮丫鬟家丁道:“这女孩只是不小心滑倒落水前,想要抓住旁边的女孩,却没有抓牢,并不是被推下水的。”那姨娘见他说的像是亲眼所见便道:“既然世子如此说那便是了,小孩子被惊吓了说些胡话也是常有的。既然孩子无碍,大家就散了吧。”待到大家散去只剩我和他,我道谢时,他便说了那句话,我当时年纪尚小,好多细节已经模糊了,只有那句话却记得清晰。我至今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是洛阳王家的世子。
因为睡的不好,起床后脑袋还是晕晕的,胸口有种气闷的感觉,便想出去透透气。天气阴沉沉的,晨雾还没有完全散去,视线不是很好,深秋的草地已经是大片的枯黄,我沿着小渠径直的往前走,也不管昨夜露水打湿了鞋面。竟不知不觉的走到了红樱住处附近,我自嘲的笑了笑,准备掉头回去,却看到刘渊从红樱帐中走出来,而红樱正倚在帐门口送他离开。
我怔怔的看着他,他突然抬眸向看向我,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看着,谁也没有说话。这距离不远也不近,隔着一条水渠,透过晨雾隐约能看见他的神情。相持片刻,他毅然决然的提步离开了。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一直走到帐边,踏雪哼哧鼻子的声音才让我回过神来,我走过去,用手顺着踏雪的鬃毛,在它耳边轻声说:“我想离开这里了,你可愿意随我一起走?”
踏雪不安分的踩着前蹄,鼻子哼着气,嘴巴在我头发上蹭了蹭。我高兴的说:“我就知道你愿意,你等我,我们这就上路。”
我回到帐中,在一本书的夹页里拿出刘渊的名谍,这是我之前无聊翻看那些书籍时,无意间发现的,有了这名谍,关卡便能畅通无阻。随后又从我带回来的那些药材里找到了一味叫八豆的药,泡了浓浓的两杯巴豆茶,送给门口刘来刘去,那两人见我亲自端茶来,感激万分,一口气把巴豆茶喝了个精光。我麻利的回内帐换上了之前的那套公子装和马靴,这衣服自从上次刘渊不允许我穿出去之后,便一直压箱底了。
帐门口的两人肚子开始反应了,刘去先憋不住了,对刘来道:“你先守着,我去去就来。”便捂着肚子跑开了。刘来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他回来,终于也忍不住了,狼狈的往茅厕方向跑去。
林茉狡黠一笑,大摇大摆的出帐,跨上了我的踏雪,策马朝着营地大门口奔去,到了门口,出示了刘渊的名谍,气势十足的喝道:“将军派我出营办事,若耽搁了你们谁能承担的起?”守门的士兵看了名谍,互相通了下意见,便放行了。出了营门,我直往南面去,我有名谍在手,只管大胆的走官道。辰时的官道上时而有车马通过,并不荒凉,不用担心像上次一样遇到狼群。
今天走的突然,除了刘渊的名谍和一些碎银子,我什么也没有带,也没有想好要去哪里。不知不觉便来到了济生堂,那天在药铺门前一闪而过身影,我冥冥中觉得就是何渠,想来碰碰运气,看看还能不能遇到他。
骑着马在药铺前前后后转了几圈,并没有熟悉的身影出现。虽然周边有一些着装奇怪的人,比如一个樵夫打扮的人,看起来鬼鬼祟祟的,看是我自习看了他们的脸,没有一个是何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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