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尘埃眠于光年

第 2 部分阅读

    干净整洁,没有什物,另一张床还挂着蚊帐,蚊帐里不知还有几层纱,不透明,完全看不见床,十分梦幻。陈妍接了开水,坐在郭舒洁的床沿等它凉,与秋和聊了起来。

    “你和瞿翛然吵架了?”

    “没有啊”

    “那他怎么这么恶劣啊?从来没见过这种把女友晾在一边、自己心安理得坐那仅有的一张椅子的男生!他还是不是男人?太差劲了把!”

    薛涛一听就明白了事情的大致经过:“瞿翛然就是那么个人,被家里宠坏了,自以为是、自命不凡、以自我为中心。”

    “你还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我都快给气死了。你出去以后,瞿翛然居然无动于衷继续吃,旁边那桌有人吃完了他也不留神,反倒是我家叶玄去把那边的椅子拉过来让他去找你进来做。结果他站起来就走了,连个 再见 都不晓得说。这人是不是脑子长包了?”

    “你和叶玄都别跟他计较,他今天刚被老师骂了心情不好。”秋和说着扫了薛涛一样。

    薛涛觉得不太自在,调整了一下坐姿。

    “心情不好也不能拿别人出气啊。你怎么这么能忍?要是换成叶玄,我早就一巴掌拍死他了。”陈妍义愤填膺。

    秋和单是憨憨地笑,不赞同也不反驳。

    陈妍戳了戳她的太阳丨穴:“你啊你,都说你聪明,我就没看出来!”

    又聊了几句别的话题,陈妍觉出不太对景,薛涛与秋和虽然都在和自己聊天,但她们俩之间却由始至终没有任何对话,着意观察不难发现,这两人甚至连眼神接触都没有。料想着可能两人真的如传闻中那样不和,陈妍有点难以把握平衡,不想介入纠纷,于是草草地起身告辞了。

    等她走后,剩下的两位室友又沉默了一小会儿。

    薛涛主动开口:“我真觉得你有受虐倾向,找的男友个个人品有问题。和瞿翛然赶紧分了把,看人也不能光看外表,空有个好皮囊管什么用,瞧他办的那些事!不是一般二般的愚蠢。他居然问我能不能帮他搞到两张芭蕾舞票,那些机动票都被学生会文艺部控制着,我和她们部长钱莜颐是什么关系?那是不共戴天!连大一的小屁孩都知道,他不知道。他连我和他自己是什么关系都不知道,难道我会早起替他去排队?秋和,这票我知道有一张是给你的,如果你来问我要,早期排队我也给你弄来,可我就是想让瞿翛然好好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他老不知分寸地以我闺蜜的身份自居,他谁啊他!”

    秋和认真地听薛涛说完,点点头,却还是不表态,只说困了想休息。当她爬上床,却发现枕头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株扎着蓝色缎带的白色山茶花。她举着花束,从上铺探出头问薛涛:“是你放在这儿的?”

    “不是啊。”薛涛心下还琢磨刚才那番话,秋和听进去了多少。

    “你回来以前就在还是后来有人进来送了?”

    “不知道,没注意。”薛涛仔细回想了一下,“没人进来,应该是之前就在的。你可以问郭舒洁。我回来时她还没走,她今天一整天都没出过寝室。”

    正说这,郭舒洁就开门进屋了,薛涛坐回书桌前继续敲电脑。秋和又把同样的问题抛给郭舒洁,她却也提供不了什么有效情报。

    “没人进来,今天除了两个来给你送行李的女生和你,就没人进过寝室了。我发誓。”郭舒洁顿了一秒,又变的不太肯定,松了口“不过也有可能我上厕所的时候有人进来放的。”

    虽然理论上成立,但这种可能性实在无法让秋和信服。男生进不了女生寝室,女生基于什么原因非要等到四下无人跑来送花?怪事一桩。

    郭舒洁脱下外套,拿起一个饭盒放在“梦幻公主床”边,说了句:“没有烤鸡排了,所以多买了几串烤年糕。”

    秋和蹙起眉,没听懂她究竟在跟薛涛说还是在跟自己说话。突然,“梦幻公主床”中伸出一只手,把饭盒取了进去。秋和瞪大眼睛压低声音问郭舒洁:“这是什么?”

    郭舒洁愣了愣,明白秋和在指谁,略略放低了声音:“这是乌咪。她一直都在但忽略不计,你别惊讶,这么理解就好——人家是宅女,她是床女。天天躲在里面上网,只在考试期间才下床。”

    难怪一直打听不到关于第三位室友的任何信息!

    秋和盘腿坐在床上盯着那些奇异的幔帐,感到左右为难,犹豫究竟要不要下去和她打个招呼。郭舒洁朝秋和摇摇头表示不用,使个眼色,做出夸张而无声的嘴型:“她谁也不理。”

    这寝室里的事与人都够古怪的。

    11点一到,全校立刻断电熄灯,秋和只好放弃看书和与古怪室友套近乎的计划,设定好起床闹钟把手机放在枕边。刚闭上眼,手机又震动起来。

    按过查看键后,她的身体瞬间变冷。短信内容显示在刺眼的白色背景中央:“你在后悔选择瞿翛然,还是在后悔没有选择欧阳翀?”

    已经无法再故作乐观了。

    那些冷漠的、轻蔑的、恐惧的、猥琐的、残忍的目光。

    它们一次次偃旗息鼓,但一经触发就立刻卷土重来,不容你心存幻想。

    总有一天,面对休止符,你会无动于衷,而面对即将来临的伤害,你会死一般的镇定。

    生而一帆风顺的幸运儿理解不了这种坚韧与悲哀,也理解不了自己对世界大声说爱是那么幼稚可笑。

    秋和躺在这张或许受了诅咒的床上,不可抑制地想起曾烨甩向自己的每一句尖酸嘲讽或恶毒咒骂,在纷扬如尘埃的回忆中,她用力按下每一个字:“我从不后悔。”

    几秒钟后短信再回过来——

    “不愧是我选中的人。晚安。”

    尘埃眠于光年2

    【一】

    磨难很爱我,一度将我连根拔起。从惊慌失措到心力交瘁,我费尽周折才悟出这条生存要诀——

    人类是自恋的,每个人潜意识中都最爱自己。

    我孤身一人,但并不孤独无依。依赖那些依赖我的人,信任那些信任我的人,帮助那些给予我帮助的人。如果我愿意,可以分裂出无数面镜子,让他们看见我,就像看见自己。察言观色和模仿学习是我的领域。

    像每个深受创伤的人那样,最终,我学会了随遇而安。

    【二】

    看不见光线,没有任何色彩。 静谧的宇宙深处,数不清的微尘沉眠于此。

    在光与暗的临界,是谁的声音凌空而来改变了一切?

    ——你生活在遍布尘埃的世界里。

    ——可是,秋和,你知道么,就是那样的尘埃……

    ——那样的尘埃……

    手机闹铃响起了优美的旋律,秋和条件反射坐起来,即刻感到头晕,又直挺挺地躺了回去,睁着眼睛清醒了两分钟,才掐断铃声。

    捕捉到这一连串动作的郭舒洁在下面笑:“怎么像僵尸附体一样?”

    秋和翻了个身重新坐起来开始整理床铺:“你已经打卡锻炼回来了么?”

    “不,我没去,我和薛涛约好轮流打卡,今天轮到她。你呢?”

    “有人帮我打了。”秋和爬下床,看见桌上留着薛涛的移动硬盘,直到里面是已经审完的文稿。洗漱后,她用咖啡机为自己做了一杯espresso,打开笔记本电脑小声播放钢琴乐,插上移动硬盘开始审稿,接着,又瞥见了随手摆在书架上的那束白色山茶花。

    郭舒洁听她打了个电话请人帮忙买一个适合插茶花、能够挂在衣橱侧面的的藤篮,感慨世上还真有为了狗粮去买狗,为了鲜花去买花器的人,不经意低头见她穿的木屐侧面赫然一朵白花。

    “很喜欢花?”忍不住好奇。

    “白山茶是我的生日花。我是11月11日生的。”

    “唉?光棍节?乌咪也是!嘘——”郭舒洁这才想起乌咪还在床上,做了一个静音的手势。正值此时,幔帐里突然传出“咯咯咯”的可爱笑声。

    秋和低声问:“吵醒她了么?”

    “吵不醒,闹钟都吵不醒。她一般得睡到十一点多,起床直接吃午饭。甭理她,她几乎每天都在梦里笑,开始我们也常被她吓到,现在已经习惯了。”

    秋和微笑着长吁了一口气:“还真是个无忧无虑的姑娘。”

    “秋和你留个手机号给我吧。这样有事方便联系。”

    “好的。”

    两人交换完手机号,秋和的视线转回电脑屏幕。鼠标移动的过程中不慎点错,一个名称为一串字母加数字的文件夹被打开,里面全是照片。本想直接关掉,但当她发现照片上的主角是校花钱筱颐时,开始觑起眼睛仔细观察。

    都是钱筱颐无关紧要的街拍照,照片名称的序号并不连贯,明显能看出她是在长焦镜头中出入各种场合。乍看下有点像某个抓不着重点的跟踪狂的杰作。

    秋和查看照片属性后,认为在钱筱颐身边只有一个女生习惯使用这款高端单反相机。

    【三】

    阴晴不定的十月天,如何着装是个难题。

    随意的法式盘发,只搽防晒霜,但用法兰西红的哑光唇膏提了提精神。一件白色长款t恤,外搭中性黑西服,袖子利落地挽起,下装是黑色打底裤配黑色短马靴。小牛皮购物袋里装了些什物,同一侧手夹带着笔记本电脑。看似无懈可击的装扮,在忽然乌云滚滚的天色下功亏一篑,秋和没有能够搭配的雨伞。

    站在窗口踟蹰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冒个险,不带伞。

    她9点53分就到达咖啡厅门口,自觉早了点,于是退回第二体育馆篮球场观望了一会儿本校男生业余级的比赛,最后她踏进咖啡厅时是10点整,所有美编已经到齐了。

    照例是安排第二天拍插图的事宜。重点落在拍摄组的几个人商量**时间上,协商好是上午十点。美术总监沈芃突然想起:“秋和你明天三四节不是得上通选课吗?”

    “没关系,误不了事。”

    沈芃没明白她的“误不了事”是指误不了可还是误不了拍摄,只好里留点余地,做好她不会跟随行程的打算:“那我们就定十点。除了秋和谁也别迟到。米白你和我早到十分钟。”米白是主编助理,一个外校的大二学妹,机灵又乖巧的女孩。

    这事商议完毕之后,席间有人提议:“米白,你什么时候把文编组也安排进来一起开会。好歹大家共事,彼此连本尊都没见过。”

    米白面露难色:“主要是大家的时间很难统一。”

    “这倒也是。”

    米白看了一眼秋和,觉得她对自己这样回答还算满意。

    秋和自大二时推出各种学生组织后,一直在出版社兼职,如今是一本商业杂志的执行主编,校内只有在她团队里工作的十几个人知情。为了保证杂志的品质,她用的人都是学校里各领域的奇才,这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矛盾——就拿文字总监薛涛和美术总监沈芃来说,沈芃是校花钱筱颐的闺蜜,薛涛由于钱筱颐势不两立,因此两人在校报的每一天都刀光剑影水火不容,同僚们见惯了她们的勾心斗角。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秋和向来把文编组、美编组分开开会,幸而所有编辑都不在杂志版权页上使用真名,薛涛和沈芃至今不知自己与对方“配合默契”,知情者只有负责安排日程的米白一人,秋和把利害关系向她交代过。

    “拉帮结派搞对立,这在我们学校也稀松平常,但我比较好奇,你是怎么做到和对立的双方都成朋友的?”米白当时问秋和。

    “她们需要却没有我这种朋友,然后,我出现了。”她以“供需关系”避重就轻地解释。

    米白没得到想象中的答案,但她很喜欢“我出现了”这句话,她认为秋和是个简单的人,有时候道理也确就是这么简单。

    发现自己出神一小会儿,会议的主题已变成“z大恶性情杀案”后,米白赶紧最后简要强调一遍会议重点然后宣布散会。

    大家起身收拾散落满桌的材料。秋和稳如泰山一动不动,幷叫住沈芃:“我还有点私事和你商量。”

    于是其他人更加快了离席速度,沈芃重新坐下:“什么事?”

    “你和钱筱颐一直是让人羡慕的朋友,我觉得能获得这样的友谊是一辈子的幸福,虽然也许你会说友谊是复杂的,‘连朋友都还不了还能害谁‘。但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希望我是受害者。”最后三个字加了重音。

    尽管沈芃尚未听出秋和指的是什么事情,但脸上忽然一阵热,她往前倾了倾,没提愚蠢问题,让秋和继续说下去。

    “你拍了不该拍的照片。”

    沈芃心里已经,但表面上不动声色:“什么照片?”秋和不理她,兀自继续说:“我现在和薛涛住同一间寝室,看见她考虑那些照片以备后用。”

    沈芃一时没有忍住,咬牙道:“薛涛……”

    秋和松开微蹙的眉,心想,“果然!”虽然她没有看过什么“不该看的照片”,但剩余照片不连续的序号表明薛涛把一些照片挑出来另外妥善保存了,薛涛身为钱筱颐的死对头,保存她的照片绝非善意,而这些照片有保存的必要恰恰证明了它们的利用价值。那个型号的相机是沈芃惯用的,沈芃在钱筱颐不知情的情况下偷拍不利于她的照片,背叛朋友之心昭然若揭。

    沈芃被揭穿,却没有辩解之辞,反而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这让秋和有点头疼。

    关于爱与真诚的说教她基本免疫了。

    我面对你,便化身为你。

    音容笑貌、举手投足,都必须刻意。

    斟酌片刻后,秋和不再提“友谊”二字:“你看,薛涛不是省油的灯,但她现在所有的精力都用于对付钱筱颐。她现在有两种选择,第一,直接对钱筱颐开战,她们俩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对你最有利。但什么叫‘两败俱伤’呢?在我看来,薛涛既然有这种决心,就不会接受平局收场,你也知道,她是个一旦出手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钱筱颐就算想收手都身不由己。最后她们俩一定会有一个人身败名裂。如果赢的人是薛涛,那她下一个目标无疑也是你,她连钱筱颐都能除掉,我觉得你应该不是她的对手。如果赢的人是钱筱颐,呐她下一个目标无疑也是你,连我都一看就知道照片是你拍的,她对你的熟悉程度在我之上。无论哪种结果对你来说都很糟糕。”

    说罢她抿了口饮料,缓慢地眨着眼睛。

    沈芃略微有些紧张:“那我现在怎么办?”

    秋和依然安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仿佛台词刚才已经耗尽了。

    过了许久,沈芃探过身问:“你会帮我么?……其实我并没有明确地想对筱颐不利,我只是……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我又不知道筱颐会不会永远把我当朋友。”

    “我和钱筱颐之间有芥蒂着你知道。让在她不背叛你的情况下别背叛她,完全是为你着想。”

    “那肯定的。”

    “你最近一段时间能不和薛涛发生正面冲突吗?”

    “我尽量吧。”

    “那我就会帮你。”秋和一字一顿地说。

    沈芃松了口气,虽然她不知道秋和会怎么做,但她知道学校范围里没有秋和处理不了的事。不过转念一想,如今又欠了秋和一个人情,这种感觉同样无法让人轻松,于是她绞尽脑汁,想立即汇报一点。

    “哦,秋和,我想起件事,不知瞿翛然到底要干吗,最近总问来问去,似乎在查你和叶玄。”

    “查我和叶玄什么?比较我的前男友多还是他的前女友多?”

    “不,反正我听他的意思,他可能觉得你和叶玄两个那么拉风的人在同一个社团那么久,没有点什么关系不太正常吧。”

    秋和嗤笑道:“我和叶玄?别搞笑了!”

    沈芃也跟着笑起来:“就是!我跟他解释说,你和叶玄是一种地球人无法理解的关系。”

    “……我觉得你以后还是少解释为妙。”秋和说着,感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郭舒洁发来的短信:秋和,我三四五六节都有课,中途不想回西区了,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帮乌咪买份午饭?

    秋和立刻回复她:好的。

    然后起身和沈芃道别。

    【四】

    咖啡厅旁边就有一个食堂,但菜不怎么好吃。秋和特地绕过讲堂走另一条路,去了个相较而言更符合大众口味的食堂。相应的,那里排队买饭的人也较多。秋和老老实实排到窗口,打包了两份炸鸡腿饭,正准备转身离开,夹在腋下的笔记本电脑突然往下一滑,在女生反应的半秒内,身后斜刺而出的一只手接住了即将落地的电脑。

    秋和回过头,粲然一笑。

    “干吗买两份饭?该不会还给瞿翛然送去吧?”叶玄惊呼出声,“你怎么那么惯他!走吧,我帮你拿这个。”

    “是帮室友带的。上午我路过二体看见你们打球了。”

    “知道。你在看球,打球的都在看你。”

    “哈?”秋和感觉到短信在口袋里的震动,又把一次性饭盒递给叶玄。这次还是郭舒洁的短信,发信时间是十几分钟前,不知为何被delay了。内容是:给她买番茄炒蛋就行了,她爱吃。

    秋和看着手中的炸鸡腿饭不禁苦笑,但也没打算折回去重新买。如果乌咪实在不能将就再做打算。

    “什么事?”叶玄问。

    “买错了饭,算了。你继续说,他们为什么看我?”

    “反正我注意到你在铁丝网外是因为有人跟我说‘快看,活的秋和’。”

    “就算我最近比较低调,也不至于这样吧。”

    “他们宁可相信你死掉也不相信你会低调。”男生咧嘴笑,“你就是给他们这种印象。我昨天晚上还梦见你。”

    “的葬礼?”

    “你丫那嘴消停点。”叶玄急停朱,很不满地斜她一眼,见她吐了吐舌头,才重新开始迈步,“我梦见你坐在二教三教中间那块空地的木头椅子上,有个大一的小丫头的帽子被风吹到树上去了,在那儿一跳一跳的拿不着,挺滑稽,你就特傻大姐地哈哈大笑起来。”

    “然后呢?”

    “然后我就被王一鸣吵醒了,他早起打卡锻炼。”

    本来还等着问“最后呢”的秋和瞪着他半晌无语。“在你潜意识里我怎么是那么个又二又缺人品的家伙?好吧,我接受当时我在幸灾乐祸,那你在哪儿?”

    “我在四教一楼仔细。从窗口看见你的。”

    “你这梦就是周公也解不了。”

    “这梦说明我喜欢你。”

    “……你的世界观是建立在‘宇宙是个乌龟塔’的基础上么?”

    叶玄朗声小。虽然秋和形象、气质和性格都发生了巨大转变,但某些方面还是和以往一样,那不变的部分是什么,叶玄说不出,但他觉得她没变真好。

    两人一路插科打诨,很快就到了秋和寝室楼下。瞿翛然铁青着脸走向秋和时,她完全没注意到。

    “你的校园卡。”瞿翛然把卡递给秋和,“锻炼次数已经帮你打满了。”虽然他也看见了叶玄,但没有主动打招呼。

    “谢谢,你怎么在这儿啊?”秋和腾不出手,示意他直接把校园卡扔在自己的手提购物袋里。

    “等你啊,我刚才不是给你发短信了吗?”瞿翛然黑面,瞥了叶玄一眼,再看回秋和,“你没回。”

    “我没收到,今天手机出了点问题,短信老延迟。”

    瞿翛然一点也不相信,阴阳怪气地说:“你每次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手机就会出问题,短信就会收不到。”

    秋和假装没听见,从叶玄手中接过饭盒和笔记本电脑,跟两人道别,往楼里去。谁知她充耳不闻的反应愈发刺激了瞿翛然,瞿翛然上前两步猛地扯住她的胳膊:“秋和你给我……”话语却被因为惯性从求和手中滑落在地的最上面一个饭盒打断。

    秋和觉到被掐住的小臂很疼,但立刻,瞿翛然的手就被叶玄拉开。

    等她转而看向叶玄,对方的神情已经变得严肃,甚至让人感到了杀气,说话都咬着牙:

    “瞿翛然,我今天就把话给你撂这儿了。秋和是我看上的人,她缺心眼跟你这么个二尾子好了,我也不强求她。但从今往后,秋和就是我罩的,你丫没事少他妈瞎得瑟作践人,惹急了我谁也不吝,直接剁了你丫的!”

    瞿翛然是南方人,不能完全听懂叶玄的话,但光是那凶狠气势就把他给镇住了。

    秋和谙熟叶玄个性,站在一旁安静地等他说完,漫不经心地劝阻:“叶玄,你别闹了。”瞿翛然回过神,感到秋和与自己统一战线,理直气壮起来:“有病。”

    叶玄立起眉:“怎么着?”推搡了他一下,“你丫哪儿不忿啊?”

    瞿翛然向后一个趔蹶,站定后佯装不惧:“我今天没时间,懒得陪你在这儿发疯。”又转向秋和,“我后面有课,待会儿联系。”边说边快步离开。

    叶玄指着他远去的背影对秋和说:“怂人一个!”

    秋和横了他一眼:“行了行了,装什么浑?”

    “这哪是装浑?我真喜欢你1对天发誓,真喜欢!”叶玄特真诚地看着秋和的眼睛。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今天早上。”

    秋和内心无力:“那是为什么呢?”

    “因为昨天晚上梦见你了啊,不是刚跟你说过吗?”语气仿佛还在埋怨对方健忘。

    秋和一副快要吐血的表情,转身就走,听他在后面叫“回来回来”,吁了口气折回去:“又怎么了?”

    叶玄把自己手里的饭盒撂在秋和手上:“这个你吃,我再去买。”公事公办地说玩,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得比瞿翛然还潇洒利落。

    秋和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五】

    进了寝室,秋和把自己从凌乱不堪的情绪中解救出来,把乌咪的那份饭放在上一次郭舒洁放的位置,然后站在一旁观望。

    幔帐里伸出一只手,把饭盒拿进去。

    “秋和”突然传出声音。

    秋和不自觉地退后半步,下意识发出“啊啊”的回答后,自觉这场景很像太监侯在皇太后的垂帘外,不禁苦笑。自己至少两年内都没出现过这么不从容的反应,关键可能还是在于有点心虚:“对、对不起,我没看清郭舒洁给我的短信,如果你是在不能接受这个的话,我再重新去买番茄炒鸡蛋。”

    “谢谢你。这个炸鸡腿饭更好吃。其实我对番茄炒蛋不是特别感冒。只是因为要求低好办到,无论哪个食堂都会有这道菜,如果要求太麻烦,就会脸番茄炒蛋都吃不到了。”

    秋和松了口气,揉揉眼睛。似乎这乌咪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孤僻古怪。“可你为什么整天不出去呢?”

    “我有病,日光性皮炎,只有晚上能出去,但是我一个女孩子晚上也不太敢出去。”

    不能接触阳光,被迫生活在黑暗里。

    ——这出乎意料的答案让秋和长久的恍了神。

    “那你平常都躺在床上干什么?”

    “上网啊,写日记啊,听歌啊。”

    秋和朝幔帐的缝隙间瞥了一眼,角度缘故,没见人,倒确实看见可一台黑色笔记本电脑和一本蓝色笔记本。

    “听什么类型的歌呢?”

    “sj的啊,神起的啊,kat-tun的啊好多好多。”

    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女生,因为之前在心里把她假设成怪物一个,秋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真意外。我以为你会比较喜欢听一些安静的歌。sj里你最喜欢谁?”

    “喜欢希澈和始源。”

    “唔——我比较喜欢基范,天生对包子脸有好感。”

    “这才意外!我以为你不知道他们呢。你一直只听高雅音乐。”大概正啃着鸡腿,乌咪的声音喜悦却含糊不清。

    也许不接触外界并不是没有任何益处,至少她能幸免于算计。

    秋和对这个室友最有好感,预感可以跟她成为朋友:“没有什么类型我不能接受”

    【六】

    沈芃与秋和分开后,对薛涛偷照片的不地道行径越想越气,但又答应了“最近一段时间不要和薛涛发生正面冲突”,一口气出不来,午饭也没吃好,过了一小时好歹想出了法子给薛涛使绊。打了个电话给一个大二的学妹:“楚楚啊,我是沈姐,你知道你们陈教授现在在哪儿么?”

    “在朝阳区开会啊,我跟来会场了。”

    “他下午什么行程安排?”

    “散会后返回学校,薛涛要采访他,然后他就下班回家了,可能会比平时早点,明天上午他飞美国。沈姐找他有什么事吗?”

    “我不找他。你能不能想个招儿把他拖住一会儿,时间晚了我估计他就直接从会场回家了。”

    “唉?那薛涛不是……”顾楚楚很快反应过来,“哦,好,我尽量拖拖。”

    众所周知,校报执行主编薛涛和副主编沈芃的明争暗斗旷日持久,两个人连名字的偏旁部首都带点对立的意味。校报的编辑干事们也基本分成两个阵营,顾楚楚属于沈芃这一派系,所以她帮沈芃治薛涛是不需要问理由的。

    薛涛在一门史学课上收到陈教授的短信:“今天会议结束时间延迟,无法回校,甚为抱歉。”顿时心急火燎。她知道陈教授这一出国,再回来已经是半个月以后,采访不可能赶得上出版计划了。鬼使神差,她突然看向了此刻三尺讲台后坐着的人,决定采访历史教授杨云天,虽然他是个刚回国的海归,在学校没什么名气,但课教得甚好,人有股儒雅的书卷气。

    去吹捧那些心浮气躁、本来就爱抛头露面的“作秀教授”,不如推介一些务实低调的优秀教授。

    ——薛涛认为这个采访专版的模板就该这样定。

    下课后,她简要说明自己身份,提出采访请求,希望以介绍课程和学术为主。杨sir痛快地答应了:“这没问题,但我待会儿需要参加一个研讨会,如果你也愿意去感受一下氛围,我们路上还可以聊。”

    薛涛高兴极了,觉得很少有这么随和的老师。由于没有准备,她的提问都是即兴的,但很用心。开完研讨会,杨sir和几个外国教授打算一起吃晚饭,薛涛得体地与他们道别,杨sir又叫住她:“你等一下。”拿出手机拨通电话:“你下楼来,帮我送个人回学校。”

    女生一厅,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不远。”

    “没事,他闲着也是闲着。”

    稍等片刻,薛涛见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男生东张西望地从酒店大门走出来,料想就是他了。

    等他走近,杨sir介绍两人:“这是薛涛,我学生;这是杨铬,我儿子。“接着嘱咐杨格,”你把薛涛送回学校。“说完便随人群走了。

    杨格脾气很好,冲薛涛笑笑:“我的车停在那边。“并肩走出几步后,问薛涛,“你大几了?”

    “大三。”

    “哦,那是学姐。我大二。”

    “你也在我们学校?”

    “对,我这学期刚跟我爸过来的,在哲学系,作为交换生。”

    “那你之前是在法国读书?”

    “我高中之前一直在北京,高中才去的法国,一年后还得回去。”

    薛涛自然而然拿出来学姐和主人翁的姿态:“怪不得中文这么流利,在我们学校还适应吗?”

    “主要不适应食堂的饭菜,其他还好。”

    “这我就爱莫能助了,”薛涛耸耸肩,“连我自己都不适应学校食堂的口味,我申明,那绝不代表中餐的品质。不过有机会我可以带你去下馆子。”

    “择日不如撞日,要不现在去?”男生兴奋地把视线从马路移向薛涛的侧脸。

    “今天不行,晚上我得去解决点事情。”抱歉地笑笑,“周末你行吗?”

    “周五下午吧。我会在剑道社活动,你有空来剑道社找我。”

    【七】

    事后回想起来,瞿翛然才觉得自己丢了面子,但他却把这笔账算在了秋和头上。下午他给秋和发了条短信,约好一起吃晚饭,其实计划并不止吃饭这么简单。他打算跟秋和摊牌。

    秋和有数不清的前男友,但奇怪的是没人因这事指责过她。也许是因为秋和挑不出别的缺点,水性杨花在瞿翛然看来特别难以释怀。沈芃却说:“秋和像日本人一样工作,像法国人一样生活,多好啊,我都羡慕死了。”这种是非不明轻飘飘的态度,瞿翛然最不能忍受。

    他打着如意算盘等秋和,意外地看见薛涛,便朝她招招手,薛涛朝他走过去。

    “真巧,你也来这儿吃饭。”

    “不巧。”薛涛在他面前的座位上坐定,“秋和不会来的,她要跟你分手。”

    瞿翛然瞬间石化,从没想过秋和会突然这样出牌。过半晌,像听见一个笑话似的笑起来:“什么?她要跟我分手?她有什么资格跟我分手?她有没有搞错啊?向她那样的女人,你知道她和多少……”

    薛涛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知道。”等瞿翛然冷静下来,她继续说,“你觉得你可以不必考虑她的感受为所欲为,可以让她无条件地容忍你的大男子主义,可以主宰她控制她不必顾忌她的尊严,而她会一直迁就,因为你有一张王牌——她爱你。向秋和那样的女人,无论她以前和多少男人交往过,她的体贴、宽容、好脾气都会让你觉得自己是最后一个,自信爆棚到以为可以任意把她改变成自己理想中的女生,误以为她对你的爱是没有终点的。可是现在,你的王牌已经失效了。”

    瞿翛然怔怔地看着薛涛,哑口无言。

    “我见过她和很多人分手,她连看都不会再看你一眼。”

    “你……为什么要来替她说这些话?分手难道不应该她自己来吗?她这是什么态度?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就是想和你分手。不想埋怨你,不想让你改,不想听辩解,也不需要你同意,她只想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