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铸剑江湖

第 10 部分阅读

    欢,他可以把一杯浑浊得象猫尿一样的酒,喝得像千年佳酿那样有味道。

    只要是他所拥有的,他便会当作是世间上最美好的东西。

    所以他总是快乐的。

    如果一个人感觉到自己拥有的全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那么这个人想不快乐,也是很困难的。

    但今天,他并不开心快乐,因为他已听到了莫入愁、伊忘忧的死讯。

    确切地说,死讯在三天前便已传入了他的耳中,但那时他根本不相信这个事实。

    ‘是的,他怎么可能相信莫入愁、伊忘忧两人会接踵而死?

    但今天,他已不能不相信了。如果说第一个向他报信的人还不能让他相信的话,那么这第十一批人马所带来的消息,便不能不让他相信了。

    第十一批人与第一批人所带来的消息是完全吻合的,只是一批人比一批人说得更详细,更具体而已。

    他的脑中现在只有一个人的名字:“刁贯天,刁贯天……”刁贯天,他是再熟悉不过了。当年为了追杀刁贯天,他已将刁贯天的生活习性,武功要领等诸多方面进行了全面的了解。

    刁贯天是一个可怕的人,但却并非一个可怕到无法抵挡的人。他并不是很聪明。如果不是这样,七年前他们“四情剑侠”就更不容易对付刁贯天了。

    但这一次,刁贯天却已显得比七年前更可怕了!

    武功高深了,这自是一个方面,但却不是最主要的因素。

    最主要的因素是什么?段牧欢却一时想不起来。

    即使是想不起来,也已显得段牧欢的出类拔萃。

    因为在伊忑忧、莫入愁死于刁贯天手中之后,人们的目光几乎已全都集中于刁贯天的武功上了。

    大家都已认定刁贯天这次“复活”后之所以如此飞扬跋扈,定是与他的惊人武功有重要关系,而很少去考虑别的因素。

    在他第十七次给自己倒酒的时候,他的第十二批人马回来了。

    一个很瘦,很年轻的人进来了。

    他叫柯冬青。

    他就像冬青树那样永远显得生机蓬勃,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天,冬青也是常青的。

    他站得很直,直得就像一棵冬天里已凝了白霜的冬青,他的脸色苍白,身上的衣衫也是雪白的。

    段牧欢将他的第十七杯酒一饮而尽之后。方道:“说吧。”柯冬青道:“秋梦怒秋大侠已死,时间估计是今日清晨,死于秋大侠竹楼西侧的竹林中,另外他身边的银剑、铁棍、铜枪、金刀也死了。银剑、铁棍、铜枪三人是自己嚼舌而亡的。岛上未找到秋大侠的女儿秋千千的尸体,秋大侠身边的老仆人老焦的尸体也未找到。”段牧欢在柯冬青说话的这段时间里,又给自己倒了三杯酒,听柯冬青把话说完,他已换了一瓶花雕了。

    段牧欢喝再多的酒,手也不会打颤的。但今天他喝的虽然不算很多,手却已在颤抖了。

    他当然不是怕,虽然段牧欢这一辈只怕一件事,那就是怕没酒喝。

    但这次是愤怒与震惊让他如此的。

    刁贯天的动作太快了,快得已使段牧欢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受这接二连三的噩耗。

    “四情剑侠”在短短的几天内,竟然已只剩下他一个人!

    段牧欢狠狠地向自己的嘴中倒入一大杯酒,“嘎”的一声,他竟喝呛了。

    他的眼中便已被呛出晶莹的泪花来了。

    劣质的酒往往更容易让人喝呛了。

    别人喝酒时,那双眼睛是越喝越暗,但段牧欢不同,他的目光是越喝越亮!

    他逼视着柯冬青道:“这么说,秋千千可能没死?”柯冬青道:“不是可能,是一定!”

    段牧欢的眼中精光暴射,咄咄逼人,似平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柯冬青,而是刁贯天似的,他冷声道:“为什么?”

    柯冬青并没有在段牧欢的目光中乱了手脚,他沉着地道:“我知道楼主怀疑她的尸体有可能被抛入海中了,这种情况是有可能的。但一则刁贯天一般不会这么做,只要是人,都不太愿意与尸体打交道的。第二,我已看过秋千千秋姑娘的闺房,那儿少了许多不该少的东西。”段牧欢没有说话。

    柯冬青继续道:“比如胭脂盒、眉笔、梳子,还有…咳……还有她换洗用的衣衫。”这位冬青一样的年轻人本是苍白的脸色变得有些微红。

    这说明他的的确确是一个很年轻的年轻人。

    段牧欢点了点头,道:“一个人如果身处危急之时,是不会去收拾这些东西的,这表明秋姑娘是在秋大侠出事之前离开的。据我所知,孤岛上每隔一个月,便要到外面采购一次东西,而采购东西的人,恰好是老焦。”柯冬青道:“不错,但这一次并非如此,因为我看过岛上的米罐柴房及油盐,全都是满满的。”段牧欢满意地点了点头。

    柯冬青办事,很少会让段牧欢不满意的。

    段牧欢道:“这几天你辛苦了,我允许你回家两天。”柯冬青道:“请楼主原谅,我不想回去。”段牧欢有些惊讶地望了他一眼,道:“你娘的病好了吗?

    ”柯冬青是个极为孝顺的儿子。

    柯冬青不知段牧欢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娘病了这件事的,在这样的非常时期,段牧欢能留意到这一点,便足以让柯冬青热血沸腾。

    柯冬青道:“我若回去,我娘一定会不高兴。”“为什么?”“因为我娘不愿她的儿子是个不忠之人。如果在这样的日子里,我离开了楼主,那么我便没有资格留在这儿了。”段牧欢抬了抬头,亲自倒了一杯酒,递给柯冬青,道:“我敬你一杯。”柯冬青道:“我从来不喝酒,但楼主的酒,我一定要喝!”他一抬首,饮尽了杯中之酒。

    他也被呛着了,也呛出了泪花。

    然后,他便告退了。

    段牧欢重新坐了下来,他把玩着手中的屑杯。

    好长一段时间,他已忘了要喝酒。

    便在这时间,柯冬青又进来了,他的身旁竟多了一个女子。

    看到这个女子时,段牧欢便像看到一块冰。

    哪怕她极美极美,也是一个极美极美的冰美人。

    而这种寒冷冰凉的感觉,是来自这女人的眼中。

    她的眼睛就像一片亘古便有的冰山雪野,你在这双眼睛中别想找到一丝暖意。

    很热很热的女人,段牧欢见多了,那些女人在某些时刻,可以热得把你一起融化了。

    很冷很冷的女人,段牧欢也见过几个,但那些全是故意做作出来的,冷的只是她们的外壳。

    但这个女人却似乎是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一片冰凉的。

    段牧欢赶紧喝下一大口酒,酒总是能驱寒的,哪怕酒再劣。

    “冰美人”道:“我叫游雪。”段牧欢不由苦笑了一下,人家叫游雪,能不冰凉吗?

    柯冬青张开嘴正要说话,却被游雪拦住了。

    游雪道:“你不用介绍了,我会与你的楼主直接交谈的。”柯冬青的半截话如同被塞住了一般,再也吐不出来了。

    段牧欢道:“你怎么能断定我——定要与你交谈呢?”游雪道:“我有办法做到这一点,就像我有办法让这位年轻人想拦我也拦不住一样。”段牧欢的眼中现出一丝惊讶。

    柯冬青的武功,段牧欢是再清楚不过了,他在“欢乐小楼”中已是个可以独挡一面的角色了。

    像他这样的年龄,能做到这一点,已是很优秀了。

    可现在他却连一个女人也挡不住!

    而柯冬青的神色又告诉段牧欢游雪所说的是真话。

    游雪忽然道:“段大侠别忘了有些事并不完全取决于武功的。”段牧欢一愕。

    他发觉现在游雪如果想走,他也不会让她走了。

    他感觉到游雪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而段牧欢也最喜欢与不简单的人打交道,尤其是不简单的女人。

    段牧欢对柯冬青道:“你下去吧。”柯冬青便下去了。

    游雪便走至段牧欢的对面,拣了一张椅子坐了下米。

    段牧欢找了一只酒杯,倒了一杯酒,道:“欢乐小楼从不备茶,姑娘你愿意喝一杯酒吗?”游雪接了过来,道:“有时候,酒也一样可以解渴的。”段牧欢的眼睛倏地亮了。

    他还从未遇到过一个女人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段牧欢举了举酒杯,一饮而尽,方道:“姑娘找在下,有什么事吗?”游雪道:“我要帮你。”段牧欢一愣。

    到“欢乐小楼”来的女人,几乎都是来需求帮助的,还从未有女人说要帮“欢乐小楼””的。

    游雪接着道:“确切地说,我要与你合作。我是游冰的妹妹。”段牧欢这才恍然大悟。

    游冰,那个剑法、言行举止、服饰都极力模仿莫入愁的游冰。

    段牧欢这才感觉到游雪身上还有五六年前的影子。

    五六年前,段牧欢见过游雪,但那时她才十四岁。

    十四岁的女孩与二十岁的女人,绝对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就像花蕾与怒放的鲜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一样。

    段牧欢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道:“我竞没有认出来,一转眼,那个黄黄瘦瘦的小丫头已成了一个大姑娘了。”这是一种长辈对小辈说话时的那种汞切的语气。

    段牧欢也的确是把游雪当作小妹妹看待了。在没有知道她是游冰的妹妹之前,他是不会有这种感觉的。

    游雪道:“我也差点不敢认你,你与六年前的模样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几乎一模一样,为什么反而不敢认?但段牧欢明白她的意思。他不由苦笑了一下、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与一个二十四岁的男人,怎么会是一模一样呢?

    段牧欢道:“令兄是一条好汉。”他的部下早已将一切都告诉他了。

    游雪喝了一大口酒,方道:“他更是一个好哥哥!”她的眼中浮起了一丝暖意,那种沉醉于往事时的暖意。这种眼神,总让人心酸。

    段牧欢已不忍心去看她的眼睛了。他对游冰、游雪两兄妹是有些了解的,他们自幼便相依为命,浪迹江湖,直到莫入愁收留了他们。

    那时,游冰十六岁,游雪八岁。

    段牧欢站起身来,道:“好,我与你合作,一同向刁贯天讨回血债!”游雪笑了笑——她的笑容也是那种凉凉的笑意,道:“其实,段大侠并没有真正要与我合作的意思,对不对?”段牧欢奇怪地道:“为什么?”游雪道:“因为段大侠一定以为‘欢乐小楼’中高手如云,而段大侠的武功更是出神入化,所以自是不会把我这样一个弱女子的微薄力量放在眼里,对不对?”段牧欢说不出话来了。

    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一个女孩子,到这儿来能不添乱子,已是大幸了,他答应与她合作,只不过是想将她留下来,由“欢乐小楼”来照顾她而已。

    他被游雪这么一问,就给问住了。

    游雪道:“其实,我所能起的作用远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首先,我是女人;其次,我是一个从未出名的女人;第三……”她顿了顿,方道:“第三,我心中有恨!”段牧欢心中一动。

    他知道自己真的错了。游雪所起的作用,一定比他想象的大得多。

    她所说的三个理由,都是很充分的理由。

    女人,本来就是一个可爱而又可怕的字眼。就像可爱又可怕的水一样,看似清彻美丽,但它一样可以淹死人。

    而一个不出名的女人更可怕,因为不出名,所以你才会忽视她。

    而忽视一个心中有恨的女人,那将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段牧欢伸出了他那宽厚的手,真诚地道:“忽视女人的力量,并非我一个人常犯的错误。但我知道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游雪也伸出她的纤细而且如玉般的手,道:“你能够这么说,就一定是个不简单的人。”两只手握在一起了。

    不知是否已有一对梦幻组合产生了?

    第二章战楼风云

    段牧欢道:“游姑娘远道而来,一定累了。从今后,你就把‘欢乐小楼’当作你的家吧。找知道莫兄一向把你们兄妹俩当作他的弟弟、妹妹看待,而我与莫大侠又是朋友,所以你无需见外的。”游雪淡淡一笑道:“你看我像见外的样子吗?”段牧欢笑了,的确不像。

    他拍了拍手。

    柯冬青便出现了。

    段牧欢道:“你带游姑娘去休息吧。”游雪道:“我不需要任何人在身边保护,我有十种方法可以让对我怀有不轨之心的人吃个大苦头。”段牧欢道:“好!我信你!”游雪便与柯冬青一道出去了。

    此时,天已很黑了。

    外面突然响起了嘈杂之声。

    这种声音很像是春蚕吃桑叶的声音,铺天盖地,无孔不入。

    段牧欢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知道如果没有千号人同时走动,是不可能发出这种声音的。

    而“欢乐小楼”外面突然有千号人走动,这绝对是有异常情况了。

    莫非,是刁贯天已开始向“欢乐小楼”出手了?

    可刁贯天手下的人,不是已经在与冷战十三楼一役中,全部覆灭了吗?

    段牧欢不由有些困惑了。

    但他知道即使来的是一万个人,“欢乐小楼”的人也不会慌了手脚的。

    即使是输,“欢乐小楼”也是输得有条不紊。

    又有一个人进来向他禀报了。

    这一次,不是柯冬青,而是另外一个与柯冬青一样年轻的年轻人。

    他的脸上总有一种很亲切的笑容,让人感觉到他很像是你印象中某一个邻居的儿子,而这个邻居的儿子整天很有礼貌地称别人:“大叔、大妈、大姐--”总之,他是一个让你没有戒备之心的人,在他身上没有一般江湖中人的杀机。

    但他的名字却是叫李小杀。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叫这样的名字,也不知道是真名,还是绰号,反正每一个认识他的人都这么称呼他。

    这样的称呼很正确。

    他的确是个小小杀手,在江湖十大杀手中,没有李小杀的名字。但段牧欢知道孛小杀的武功与杀人的技巧都不在十大杀手之下。

    他没有像十大杀手那样成名,只不过因为他在“欢乐小楼”中。

    “欢乐小楼”是个不强调突出个人的组织,它把功劳都归于集体。

    一个不起眼的杀手,远比一个很起眼的杀手可怕,这便如同很小很尖的辣椒往往是最辣的辣椒一样。

    李小杀一进来,便恭声道:“启禀楼主,冷战十三楼的两千勇士要求见楼主。”冷战十三楼?

    段牧欢这才明白他为什么会听到千余人的脚步声。

    他已猜得出冷战十三楼的人的来意了。

    段牧欢道:“我与他们的楼主本是好朋友,又何来求见一说,但两千余人,也不能全都一涌而进吧?”李小杀恭声道:“楼主的意思是……”段牧欢道:“

    他们不能进来,难道我就不可以出去吗?”他便出去了。

    “欢乐小楼”的人这几天全是百般戒备,段牧欢所走过之处,处处可见有各种明哨暗哨,布署得极为严密。

    一切紧张却不紊乱,如一张绷得紧紧的弓,只要目标一出现,便可以迅速射出箭。

    如果目标不出现,那么这支箭是绝对不会射出去的。

    段牧欢走得很快,因为他不能让冷战十三楼的弟兄们久等。冷战十三楼的两千多弟兄在伊忘忧死了之后,竟然没有瓦解分裂,这实在是太难得了,由此也可以看出冷战十三楼的人对伊忘忧的爱戴、忠诚。

    段牧欢在将要跨出“欢乐小楼”的时候,他的身侧出现了五个人。

    其中一个便是柯冬青,另外还有“欢乐小楼”的管家全老村、及“欢乐小楼”的“赵钱孙李”中的赵麦城、钱大串、李半勇。

    他们出现得恰到好处,当段牧欢走出“欢乐小楼”时,他们便在段牧欢的身后呈众星拱月状。

    段牧欢一走出“欢乐小楼”,便被眼前的情景所深深震动。

    在“欢乐小楼”的牌坊门前,黑压压地站了两千余人!

    每一个人的衣着都是不同的,但他们的神色中却有一种共同的东西,那便是一个压抑人心的肃穆!

    每一个人的腰间都缀有一小块白布。

    这是为伊忘忧戴的。

    站在两千多人前边的有三个人。

    左边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人,面色有些苍白,眼眶中透着一股疲乏的意味而略略内陷,因为鼻子尖削,所以便显得双唇倒有些厚实。他的脸上长着一圈如钢针般的胡子,一身青衫被洗得显出斑自主色。

    这是冷战十三楼的六楼主雷空飞。

    中间的那入便是冷战十三楼的端木先生。

    他的脸色很不好,蜡黄蜡黄的,再也没有了以前如吕洞宾般的道骨仙风。

    右边的则是一个极为削瘦文弱的人,看上去似乎风一吹,便能把他吹倒了。他身上的衣袍十分宽大,更增添了这种感觉。

    他是冷战十三楼中十二楼的孟当归。

    冷战十三楼便只剩这三个骨干。

    段牧欢与伊忘忧交往甚密,当然记得冷战十三楼的主要人物。

    离得远远的,他便己朗声道:“原来是端木先生、雷兄弟、孟兄弟到了,有失远迎。”端木先生迎上前几步,道:“段大侠客气了‘我们冷战十三楼的两千弟子深夜打扰段大侠,还望段大侠见谅。”段牧欢道:“见外了,见外了,端木先生何来打扰一说?哪一次我段牧欢去冷战十三楼,不是要把那儿的酒喝个遍?

    ”端木先生一听此言,脸上便有了凄然之色了,他惭隗地道:“冷战十三楼已近乎名存实亡了,而我却还在这儿苟且偷生……”他已是一脸悲怆之色!

    段牧欢道:“端木先生言重了。大仇未报,怎可轻言生死?何况冷战十三楼那一战的情形,我已听人说起,江湖中人谁不叹服端木先生的忠义之情?”端木先生在那一战中,的确是表现得极为壮烈的,他身体所受的伤,已大损了他的元气!

    段牧欢提高了他的声音道:“其实,冷战十三楼的数千弟子,哪一个不是好样的?死有什么可怕?关键是要死得有价值!若不杀了刁贯天那狗贼,我们即使一死以明其志,可在九泉之下,又如何去见伊大侠?”听者无不动容!

    端木先生道:“我们来到贵楼,是有事相求于段大侠。”段牧欢忙道:“若能效劳之处,自当尽力。”端木先生道:“自我主公伊大侠被刁贯天这恶贼所害之后,冷战十三楼已成群龙无首之势,如此一来,又如何能成复仇大事?在下与众人商议之后,已取得共识,想让段大侠看在伊大侠的份上,为我们两千弟子主持大局,不知段大侠能否偏劳?”段牧欢忙道:“在下才学浅薄,哪能担此重任?我看端木先生是德高望众之人,以在下愚见,不妨为贵楼多劳累些。”端木先生正色道:“此乃我楼中弟子共同商议的结果,何况刁贯天武功深不可测,我们只有联合起来,才有可能赢得胜局,若是成了一盘散沙,那便定会为之各个击破了。”段牧欢还在犹豫,雷空飞、孟当归突然跪伏地上,道:“古语云:士不共二主。那是说的一个忠字,但目前局势,已容不得我们愚忠,何况伊楼主已惨死贼手,而段大侠又是伊大侠的好友,此重任已是非段大侠莫属!”段牧欢赶紧去扶他们二人。

    没想到他们二人还未扶起来,冷战十三楼的两千勇士也已一齐轰然跪下!

    一刹那间,段牧欢震惊了。

    两干勇士齐声道:“请段大侠务必答应!”一个粗犷的声音道:“我们皆是刀尖上舔血的人,离开了冷战十三楼,还不是一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刀杀人?不离开冷战十三楼,是期望有一天能为我们楼主报仇!”又有二人高声叫道:“大郝说得在理!”两千个声音同时道:“请段大侠带领我们杀了刁贯天!”

    声音在夜空中汹涌而起,如雷声般传出很远很远。

    一种怪怪的感觉涌上段牧欢的心头,他的鼻子竟不由一酸。

    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而现在却有两千热血男儿跪在自己的面前!

    没有人能够拒绝这种无形而强大的力量。

    金老村上前一步,低声道:“楼主,于情于理,你都应该答应。”段牧欢便大声道:“承蒙诸位看得起我段某,我答应,诸位请起吧!”两千人立即霍然起身,动作绝对的干净利索,整齐划一。

    段牧欢明白,只要自己一答应,那么他们便已将他的话当作命令,所以才令出如山。

    他不由暗暗佩服伊忘忧。

    伊忑忧看似整日游手好闲,而事实上却将冷战十三楼治理得井井有条。

    他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又重了。

    这两千个勇士不怕死,但段牧欢却无权让他们白白送死。因为他们是从冷战十三楼来的,所以更为难以处理。

    端木先生道:“段大侠,从此你便是我们的楼主了,只要你手一挥,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们也万死不辞!”段牧欢道:“这担子太重,以后端木先生还要多多担挑一些才是。”端木先生道:“能效劳之处,哪敢推辞。只是这一次,我伤的太重了些。”段牧欢忙道:“我这儿有一个一流的郎中,那便是‘九死九生’傅夫,可让他为你治一治。”端木先生道:“多谢了。”段牧欢便道:“

    外面风大,弟兄们长途跋涉,应该累了,还是先进去再从长计议吧。”端木先生道:“也好,只是这两千多人一涌而进,恐怕……”段牧欢道:“这事交给我的金大管家,那是再合适不过了。”他转过身来,问道:“金管家,有问题吗?”金老村“嘿嘿”一笑,道:“楼主这么夸我,我就是有问题,也不能说了。”段牧欢也不由笑道:“好!我不管有没有问题,反正若是看到有一个兄弟没吃好穿好睡好,便不让你吃好、穿好、睡好。”“欢乐小楼”本就有两千多人,这一下又增添了两千多人,的确是个可怕的数字,但金老村却无丝毫为难之色!

    段牧欢道:“端木先生、雷兄弟、孟兄弟,你们也知道我待客一向只有酒,所以现在我要备上薄酒,为三位接风,至于剩下的弟兄,便是金大管家的事了。

    ”雷空飞道:“楼主,从此我便是你的属下,楼主万万莫再以兄弟相称。”段牧欢一愣,想了想,道:“好吧,便依你的。”他当然不能因为雷空飞、孟当归二人而给“欢乐小楼”的旧属下造成厚此薄彼的印象。

    一夜无事,惟一忙坏了金老村。

    段牧欢清晨一起来,柯冬青便已在门外等着他了。

    柯冬青道:“楼主,有异外情况。”段牧欢“噢”了一声。

    柯冬青道:“秋大侠的女儿秋千千秋姑娘已落入他人的手中!”段牧欢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沉声道:“对方是谁?”柯冬青道:“不知道。”段牧欢又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扣住秋姑娘?”柯冬青又道:“不知道。”段牧欢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他很少听到柯冬青会连续说两次不知道的。

    段牧欢道:“如此说来,对方的目的何在,你也是不知道了?”没想到柯冬青道:“这个我却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猜?怎么能用‘猜’这个字眼?”段牧欢有些不满地道。

    柯冬青并不紧张,他平静地道:“那我便换成‘推测’,我可以推测出对方的目的。”段牧欢道:“说。”柯冬青道:“这个消息,是昨夜午时探到的。消息说秋姑娘是昨夜天刚黑下来的时候被人扣住的,所以,应该说这个消息是透露得很快的,快得有点不合常理。”段牧欢点了点头。

    柯冬青接着道:“这便说明,这个消息,极有可能是对方透露出来的,目的是要让我们知道此事。”段牧欢道:“目的何在?”柯冬青道:“打乱我们的布署!现在,普天之下,不知道我们‘欢乐小楼’正一心对付刁贯天的人,恐怕是不多了。而对方劫持了秋姑娘,便是要添点乱子,让我们无法集中精力对付刁贯天。”

    段牧欢道:“分析得不错。”柯冬青道:“还有,秋姑娘是一个从未涉足江湖的人,江湖中人对她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对方劫持她的目的,一定不在她本人身上,而是对付其他的人。而昨日秋大侠已死,与秋姑娘有关系,而且有可能出手救他的人,只有我们

    ‘欢乐小楼’了。”段牧欢道:“不错,对方的矛头,显然是对准我们的。那么,会不会是刁贯天做下的事?”柯冬青道:“看起来,似乎他的可能性最大,但以我之见,一般不大可能是他。”段牧欢又有点吃惊了,他发觉柯冬青是个极为优秀的人。

    第三章深藏不露

    柯冬青道:“因为秋姑娘离开她所在的岛时,走得是比较从容的,如果说是在刁贯天已进入岛之后她才走的,于情于理都是说不通的。”段牧欢点7点头。

    柯冬青接着又道:“也就是说,秋姑娘是在刁贯天上岛之前,便离开了孤岛。刁贯天在七年前到现在这段时间里,从未在江湖中出现,而秋姑娘在七年前还是个小孩子。所以,刁贯天如果不是在岛上见到过她,那么他是绝对认不出秋姑娘的。”段牧欢忍不住叹道:“想不到你这小子脑袋中的东西倒不少,那你说说看,我们该如何应付?”忽然有一个声音道:“你不妨也问一问我该怎么办!”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欢乐小楼”中惟一的女人便是游雪。

    段牧欢与柯冬青回过头来,果然是游雪。

    大概因为是在清晨,所以游雪的那种冰凉感觉已不那么强烈。

    她身上穿的是一件雪白的长裙,在清晨的晨风中有点飘飘欲仙。

    段牧欢道:“早,游姑娘有什么好计策吗?”游雪道:“好不好还不知道。

    ”段牧欢道:“先说说看吧。”游雪问道:“段大侠,你能断定对方所声明抓住了的秋姑娘,就一定是真正的秋姑娘吗?”段牧欢一下子就愣住了,柯冬青也吃了一惊。

    游雪反问得不无道理。

    游雪淡淡一笑,道:“不过,我知道他们说的是真的。”段牧欢道:“你是如何知道的?”游雪道:“道理很简单。当‘欢乐小楼’的楼主知道自己昔日好友的女儿落入他人手中时,一定会千方百计地去寻找,营救秋姑娘,对不对?”

    游雪的话很有道理,段牧欢不得不点头。

    游雪接着道:“如果他们手中根本没有秋姑娘,那么在外面就一定还有一个真正的秋姑娘。以‘欢乐小楼’的势力,要找一个并没有被人控制的秋姑娘,那实在太容易了。而一旦‘欢乐小楼’的人找到了秋姑娘,那么对方的骗局便不攻自破了。‘欢乐小楼’一定会将找到的秋姑娘保护住,那么对方即使想下手,也没有机会了。”段牧欢笑了,柯冬青也笑了。

    本来他们以为这其中一定很难理清,哪知经游雪一分析,却明白得很!

    段牧欢道:“游姑娘果然聪明过人!现在,我要洗耳恭听你的良策了。”游雪道:“秋姑娘今年芳龄多少?”段牧欢道:“估计是十七吧。”游雪道:“好!

    ”段牧欢惊讶地道:“为什么听说是十七岁,你便说好?”游雪道:“因为她十七岁,而我是十九岁,彼此相差不太大。”段牧欢更惊讶了,难道这一点很重要吗?

    游雪道:“秋姑娘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对不对?”段牧欢道:“据我所知,可以说没有走动过,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那便是昨天一天了。”游雪道:“这么说来,江湖中认得她的人一定是少之又少了。”柯冬青插嘴道:“这个自然。

    ”游雪道:“秋姑娘身上有什么显著的特征吗?”段牧欢想了想,方道:“我见她最近的时间,是在三年前,那时她未完全长大,但已看得出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儿。”游雪看着段牧欢,道:“段大侠看我算不算漂亮呢?”段牧欢不明其意了,但他仍道:“不用看你,光看柯冬青这小伙子的眼睛就知道了。”柯冬青这下却不怎么聪明了,他怪地道:“这也能看出来吗?”段牧欢笑道:“当然,你看游姑娘时,那双眼都直了。”柯冬青这才明白段牧欢的意思,有点扭捏地搓着一双手,脸也红了。

    游雪看了段牧欢一眼,眼神有点怪怪的,她道:“段大侠为何回避我的问题?”声音也是怪怪的。

    段牧欢忙道:“很美,很美。”游雪道:“这便好了。我要让对方以为自己手中的秋姑娘是假的。”段牧欢一愣,然后明白过来了。

    他的眼睛也亮了,兴奋地道:“莫非姑娘要假扮秋姑娘?”游雪道:“不错。我与秋姑娘年纪相仿,而且又都是不为江湖中人熟知的人,所以如果我说我是秋梦怒的女儿,是没有几个人能分得清真假的。”段牧欢一听,不由叫道:“柯冬青,拿酒来!”这表示他很高兴。

    柯冬青道:“这其中还有一个漏洞。”段牧欢道:“什么?”柯冬青道:“老焦。”段枚欢沉思不语了。

    游雪问道:“老焦是谁?”段牧欢道:“是秋梦怒的一个老仆人。”游雪道:“果然是一个漏洞,但既然发现了漏洞,就一定可以堵上。”段牧欢道:“不错,只要找到老焦,把我们的计划告诉他,那么这个计划便近乎天衣无缝了。”

    游雪道:“但我们的目的,不仅是让对方误认为手中的秋姑娘不是真正的秋姑娘,还要进一步地顺藤摸瓜。”段牧欢道:“这种事,交给柯冬青,是再合适不过了。

    ”段牧欢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能够把自己的权力下放,而且放下得很有分寸。

    在他手下的人,既能够被充分地开发出他们的所有潜能,而且又能够感到自己物有所值,于是心情也顺畅了。

    这便是“欢乐小楼”段牧欢接着道:“现在,我要做的事,便是去喝几杯酒,以表示对发现了身边有两个大能人的庆贺。”游雪道:“如果这一点事也值得你庆贺,那么以后我会让你经常有酒喝的。”“是吗?”段牧欢道:“那是再好不过了。”

    在“欢乐小楼”所在小城的城南,有一条官道。

    天刚黑时,官道上飞驶来一辆马车。

    马车在一家客栈前停下了,从后面下来一位姑娘。

    姑娘很美。

    可惜她的腰上佩着剑,这让她的美使人平添了一份距离感。

    更何况,她的眉目间,总有一种冰凉的表情,让人看了心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凉下来了。

    她一走进客栈,便有一个伙计迎了上来,荚道:“姑娘,住店吧?”“废话!,快拉马进槽喂上好的料!”这位姑娘好大的火气,已是柳眉倒竖。

    伙计偷偷地一伸舌头,暗自道:“长了一张俊脸,却如一只母狮子般。”口头却道:“麦子加黄豆,行吧?”那位姑娘鼻子“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她边往里走,边道:“给我挑个干净些的房间,再弄几个莱上来,还有酒。”酒?伙计有些吃惊地望了望那姑娘,但他却是不敢多嘴了。

    伙计立即往里引,在柜台上取了一盏小铜灯,笑眯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