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重道

第二章 昆仑有童子 名叫吕不坏

    那年秋雨未到。

    昆仑山玉虚峰上的宝雄殿被浓雾层层包围,外面的来客只看到大殿如漂浮在云端一样的仙境,初升的红日映照出满山的紫霞宝气,更添仙家祥瑞,让人油然升起一股向往之意。

    宝雄殿外古柳树前,一个小小童子拿着比他高出半个身子的扫把在清理地上的落叶,已是初秋,清晨寒冷,但小小童子却浑然不觉,手心脑门渐渐见汗。

    殿内传出另外一位童子的稚嫩叫喊,“小坏师兄,小坏师兄,快点帮我接着,要掉了,要掉了。”

    正在扫地的小童闻言转身,一个巨大的人影如小山一样压过来。小童嘴角露出微笑,浑然不当回事,抬腿一脚支在他肚子上,轻轻一用力,那如小山一样的人影蹬蹬蹬倒退好几步,勉强站稳脚跟,却发现手上的馒头已经被师兄拿过去,至于是什么时候拿过去的,用的什么手法,他却没有看清。

    小童乐呵呵的说道:“不杀师弟,你功夫有长进啊,以前我这一脚至少要让你摔个屁股墩,今天你只不过退了五步,分明还有意相让,啧啧,叫我看,你只要退一步两步就可以站的稳,对也不对。“说完将手里的馒头咬了一口,大嚼起来,仿佛这馒头香的不得了。

    被师兄看穿小把戏,不杀脸上挂不住,腾得红起来,憨笑道:“师兄果然比我强,什么都瞒不过你,最近确实有点长进了,嘿嘿。”

    两个小童同时笑了起来,稚嫩却响亮的笑声传遍了大殿内外。

    不杀不过十一二岁,扫地的那个小童略小些只有八岁,长得唇红齿白,面似粉团,颇有点女儿像,师兄弟二人,不坏先入的昆仑门,出生不久便被师傅收养,从小在昆仑山长大,因此年纪虽然比不杀小却是为师兄。

    而不杀是在七岁时被父母遗弃,在井市要饭时恰巧碰到吕不坏的师傅靖难大修士,靖难看他可怜,便引度他入昆仑门,拜在自己门下。

    昆仑山脉纵横东西,连绵千里,玉虚峰高耸入云,直插云霄,站在峰顶群山面貌一览无遗。

    玉虚峰上的建筑并不多,只有靖难师徒三人守护,宝雄殿后面是他们师徒的饮食起居的地方,此外还有仙鹤台,逐月宫,地方规模并不大,打扫起来也十分容易,以此看管昆仑灵山向来不需要派遣大量人力物力。

    宝雄殿里传出师傅那标志性的声音,用平静如水,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不坏,不杀进来,我有事要交代给你们。”

    不坏和不杀进到宝雄殿来,师傅靖难正坐在大殿,靖难身材极高,面似黄姜,胡子垂到半胸,看上去只不过五十来岁的样子,但不坏却知道师父年已越三百之数。不坏的师父入门之时已经年过百岁,年纪比不坏的师祖还要大。

    靖难背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幅高约四丈,宽有三丈的画像,画中人左手持着一根通体碧绿的仙仗,背上背着一个如小孩大小的葫芦,面貌祥和,周身仙气瑞光环绕,两个眼睛炯炯有神,似能看透人心。

    不坏每次来到大殿时,心里都直发毛,不知为何他对画中的人物竟然十分畏惧,画中的祖师爷似乎看透了他的一切劣性,而他就像做了坏事的孩子一样,被人发现了却又不揭穿,难受之极。

    不坏战战兢兢的站在师父面前,反观不杀坦然自若,完全没有不坏那种畏畏缩缩的样子,精气旺盛,面带微笑。

    靖难一皱眉头,问道:“不坏,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不会晚上又踢被子着凉了吧?过会儿,到逐月宫拿两颗丹药,瞧你,都多大了还睡觉不老实。”

    不坏立刻假装镇定,老老实实回答道:“师傅教诲的是,弟子这就去拿。”说玩拔腿就要跑。

    小胖子不杀眼疾手快,吨位数的身体一下子挡住了不坏的去路,再看看师傅靖难两只眼睛瞪的大了一圈,不坏颓废的低下头,放弃了逃跑的念头,说道:“我过会儿再去拿。”

    靖难干咳两声说道:“中午有人来祭天,你们两个到山下去接应一下,未时之前必须带他们到宝雄殿。”

    不坏和不杀双双答道:“是,师傅。”

    要上玉虚峰只有一条蜿蜒的石阶路,传说当年昆仑门的开山祖师虚无子在游历大山名川时路过玉虚峰,见玉虚峰灵气鼎沸,是个修炼的仙家妙处。但高山峻岭间无路可寻,正焦急时,一条铺满各色硕大鲜艳野花的石阶路自然而成,石阶上云气汇集,虚无子踏浮云而上玉虚峰,开辟了昆仑门。

    如今的石阶山路上野花还在,这些野花是山中灵气所结,四季不败,但当年的云气早已消散,不坏走在路上,心里对祖师爷的传奇遭遇大大的不以为然,瞧,我不也走在你走过的路上吗?也许是因怕生恨,心里对祖师爷总存着三分警惕七分畏惧还有额外的一分贬低。

    山脚下早有一群人在等候,人头攒动,一个穿着大夫官服的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后面的人抬着三个紫木箱子,用上好的绸缎盖在上面,里面的东西显然极为珍贵。

    见到两位仙童从山上走下来,大夫被两个下人搀扶着走到前面,恭敬说道:“有劳两位仙长带路了。”说着笑呵呵的从怀里掏出两个糖人递给不坏,“一点小意思,还请两位仙长一定要收下。”

    不坏两眼放光,但并没有上前接过去,不杀憨厚的笑笑说道:“我先替师兄收下了。”不坏把手挡住他,对老大夫说道:“我们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请你收回吧。”

    老大夫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高声颂扬道:“仙长不取贿赂,品行之高乃老夫生平仅见,真是名师出高徒。”

    不坏暗自咬牙,呸,老子岂是贪图两个糖人,你害我们被师傅罚在祖师爷的像前跪了三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想到那几日,不坏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面上却露出一副天真童趣的笑容,回敬道:“哪里,老人家实在缪赞了,各位请跟我们兄弟来吧,师傅已经在宝雄殿等候多时。”

    十几个人跟着不坏到了宝雄殿,殿前左右两边竖立着十二个高过百丈的巨型石柱,每个石柱上都精工雕刻着一副图案,图案上刻画的是昆仑门先贤众多降妖除魔的故事,不坏早已看过千万遍,闭着眼睛都能指出哪个位置的石柱上雕刻的什么故事。

    老大夫每次来都会仔细研究石柱上的内容,好似永远也看不够,跟老大夫来的人每次都不一样,而他们和老大夫的嗜好一样,就是对石柱上的内容百般研究,仿佛他们不是来祭天而是为看石柱子而来。

    不坏进殿通报师傅,等不坏随靖难出来时,看到一幅奇怪的景象,这些人痴迷于石柱上的画像,有的如痴如醉,有的两眼发直仿佛魂魄被勾走了,只有老大夫还保持着清晰,看到靖难出来,大声咳嗽几声,这些怪人立刻变的正常起来。

    老大夫不好意思的说道:“手下人不懂规矩,第一次见到这么美丽的图像,又十分仰慕贵派的神仙大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还请大修士不要见怪。”

    靖难虽然内心疑惑,听他如此说,信以为真,说道:“其实你们也不是第一个仰慕我门前辈的人,如此我还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能怪罪你们,请各位跟我到仙鹤台去。”

    不坏却不这么想,这老头的话三分可信,七分却在说谎,不坏故意走在他们后面,监视众人的一举一动,却又没发现可疑的地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