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等待,“怎么样了?能动了吗?”
说也神奇,那气味才入鼻不到一分钟,吟秋的精神振奋了不少,气血翻涌,呼吸开始顺畅。她试着动动身体,果然也灵活了很多,除了仍然四肢依然虚软无力,手指和膝盖都可以弯曲起来了。
乔靳南忍不住吐出一口气,直到此时,高大的身躯才支撑不住,剧烈地摇晃了几下。他流血太多,全副精力又集中在救护吟秋的事上,要对付余坤着实不易,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够让人钦佩了……
“靳南……”吟秋扶着墙壁,慢慢地站起身来。
余坤不允许她有说话的机会,一手抓住乔靳南的手枪,阴沉地咬牙:“好了!你的女人很快会恢复正常,但是你为她流血牺牲,为她跟我反目成仇,最有资格知道另一个更大的秘密!”
吟秋靠着墙,微微气喘。她不知道余坤还会怎样挑拨,但他不怀好意的冷笑中,正散发着无情的电波。什么更大的秘密?余坤还知道什么?
再看乔靳南,见她闻了药水后手脚恢复了活动,那双暗沉的眼不由得随之闪亮。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乔靳南说。
“不,你已经信了,且事实由不得你不信!”余坤朝吟秋挑高眉毛,不慌不忙握住太阳丨穴旁的那把枪,“乔靳南,就算你马上开枪,我都有义务为你揭开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她真正的身份是——”
“余坤!”大声惊叫是从吟秋嘴里发出来的,嗓音沙哑,“你真要置靳南于死地吗?他的义父是乔渊,你确定现在有实力跟乔家人斗?眼下最应该做的是马上送他去医院!乔靳南若因此死了,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我想知道……你身上究竟有什么……连我都不知道的秘密?”乔靳南所站的地方,鲜血已滴成了一小摊。他脸色异常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
吟秋不能再欺骗自己,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为他担心和难过。她上前扶住乔靳南,眼角更红了。
“什么都别问,我们先去医院,好不好?你的伤需要马上处理……”
“不……我要知道……关于你的一切!”
“靳南……”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有什么秘密……不敢告诉我!”乔靳南的眼睛充满了苦恼,大约已经预感到,那个所谓的“秘密”有多么可怕!
“哈哈!让我来告诉你!让我来告诉你!”余坤大声地狂笑,“这个女人是警察!她真正的身份是警察,是刻意潜伏在你身边的卧底!”
乔靳南愣住了,吟秋也愣住了。
木屋里只有余坤一个人得意地狞笑,他拍着手,轻轻推开乔靳南的枪,很满意这个“重磅炸弹”的威慑力。
“乔靳南啊乔靳南,你爱上了一个卧底,你竟然爱上了一个女警察!啧啧,你和渊爷都糊涂了,连一个女警察的身份都查不清楚!尤其是你,被一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没有理智、没有警觉,你的痴情可比渊爷更胜一筹啊!”
余坤不惜添油加醋地批判,乔靳南的脸色复杂到难以形容,但他眼底的痛苦想隐藏都藏不住!余坤看着,觉得好痛快,比一枪解决
掉对手痛快许多倍!
可是,乔靳南的痛苦很快化作了怒火,他不顾一切地抓住吟秋的肩,手指的力量快要想她纤细的骨架捏碎。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是警察?你……真的是卧底?”他屏住呼吸等待着答案。
吟秋望着他,嘴唇轻轻蠕动了几下。她曾无数次想象过,乔靳南知道自己是卧底时,有怎样的表情?愤怒肯定有,但不该是如此痛苦……
她也曾无数次试想,自己如何理直气壮正气凛然地告诉他——我是警察!是专门抓你这种犯罪分子的警察!
“吟秋,你告诉我啊……余坤想打击我……才编造的谎言,你不是警察……你不是!对不对?”乔靳南暗哑的嗓音越发虚弱。
“我……”吟秋用力咬了一个字。
乔靳南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她身上。
余坤兴致盎然地睨视他们,让保镖们暂时退开,不用着急。
“我……”吟秋吞吞吐吐,终于闭上眼睛,无比沉重地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不可能……我不信!”乔靳南摇晃着她,自己也站不稳脚步,因为激动,他右腿的伤口血流得更多了。
“对不起……”惊觉自己在道歉之后,吟秋无奈地咬紧下唇,“我是警察!我奉命潜入侨城集团内部,只为将你们一网打尽。”
“我还是不信……杜锋的女儿……怎么可能是警察?”乔靳南呼吸急促,手指力道渐失,嘴唇越来越苍白。
“因为……”吟秋别过脸,忽然觉得这世界很残忍。
“因为什么……”乔靳南无力地跌靠在墙上,目光炯炯注视着她。如果还有更可怕的真相,那就一起来吧!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没什么不能承受的!
“因为我的父亲杜锋——也是一名警察,是潜伏在你义父身边的卧底。他并不是为救你义父而死,而是为掩护一位同事……因公殉职。”吟秋的胸口闷闷地发痛,快要窒息。
乔靳南的手指蓦然松开,身子缓缓往下滑。
“靳南!”吟秋反过来扶住他。
“放开……”乔靳南冷漠地出声,瞳孔里的光亮悄然暗淡。他讽刺地挑高唇角,“怪不得……我说警察什么时候变聪明了……怎么会消息那么灵?每次都能找到我们的基地……原来,间谍都住进了乔家……杜吟秋,你的戏演得可真好!连义父都被你骗了……”
“那是我的职责……我别无选择,只能做好它!”吟秋瞥向旁边看好戏的余坤,忽然觉得同是黑道中人,这老家伙比乔靳南面目可憎一百倍、一万倍!
余坤冷笑:“乔靳南,你现在都明白了?可有后悔刚才不顾后果坚持要救这个女人?她从头到尾都在欺骗你,你真心诚意要对她好的时候,她却在背后算计怎样将乔家毁灭!我不敢说她主动找我合作,算计的不仅是你,可能连我也算计在内,想一举抓捕我们,所以我才选择约你在这里见面!”
吟秋听得背上起了寒意,如果余坤早已防备一切的话,长官的计划是否能顺利实施?自己是否能安然逃脱?而乔靳南伤的这么重,要怎么办才好?
(ps:回家太晚,写到深夜更新……我要睡啦!知道真相的乔靳南和吟秋将如何发展?他会愤怒会恨死她吗?梦里见哈!)
不曾爱过
不得不说,余坤的每个字,都结结实实扎进了乔靳南的心。他右手按住受伤的大腿,用力抓紧,自虐似的硬生生将自己逼迫到最疼的地步,希望借此缓和内心的痛苦。
是的!他好痛苦,说不出是愤怒还是可笑,心在烈火里焚烧了一番,骤然被挖了个大洞,形成黑色的漩涡,正掀起惊天骇浪,让他濒临灭顶。
他明白了,全明白了!从头至尾,她带着摧毁他的目的而来,而他却从最初将她当作未婚妻,慢慢投入感情,一天一天爱上她……
她说:乔靳南,你不想过平静一点的生活吗?想一直活在黑暗中吗?
为了这句话,他想过,他真的想过要改变!所以,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两个月,已经在暗中将公司的经营渠道彻底合法化。他在城西的那块土地上建房子,想跟她结婚,想跟义父一起平静地生活,生个孩子,像其他普通的家庭一样其乐融融……
这些改变,为了她、仅为了她而已。
可是,她也说过:乔靳南,让我跟你在一起?除非你变成一个普通的男人!可惜,黑道就是黑道,一旦手上沾染了血腥,就没那么容易清洗干净。纵然你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改变你的历史!
她用他无法改变的历史,否定了他的未来。但是,他很想用事实来证明,一个真心要悔过自新的人,不管何时开始改变,都还来得及!他多么想让她知道,跟他结婚,会拥有幸福的未来……
然而,他悄悄所做的一切,根本来不及实现,甚至来不及及告诉她……一次又一次严酷的打击接种而来,考验着他的理智和决定。
她在乎其他男人,远远超过在乎他。
他嫉妒,他失控,她说:乔靳南,你得到我的心,但永远别妄想得到我的心!
即使在她好几次用黑幽幽的枪口对准他时,他依然骄傲地相信,总有一天,她会连人带心一起交给自己。
现在想来,当时怎会有那样的自信和骄傲?她是个警察!是个跟黑道势不两立的警察啊!她说的每句话不是负气,而是发自她坚定的内心。
起先,他是想靠强势的力量赢得她的忠诚、她的心与身体。而如今,他却赫然发现,自己从比她先动心的那一刻起,已经在这场爱情的战役里,输得一败涂地!
一个小小的女人,怎能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活到二十八岁,他总算深切体会到义父的教诲,不要对女人动情,不要爱上任何女人!因为这样的弱点实在太可怕!不用等到别人来对付你,只需这个女人一点风吹草动,爱她的心就宛如刀割,剧痛难忍。
“原来……我真的很愚蠢!”乔靳南吐出这句话,俊美的面容变得没有表情。
吟秋望着他,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透不过气来。她黯然的目光胶住似的,难以从乔靳南灰白的俊容上收回。看着他每一丝表情变换,看着他逐渐冰冷木然,她的心跳也随之更加慌乱紧窒。
他恨她了吧?像他那样的男人,怎能容忍自己爱上一个欺骗和背叛者?他一定后悔爱上她、后悔要救她、后悔为她受伤……
吟秋抬起下巴,深深吸了口气。
余坤阴狠地笑:“乔少爷,不用为难!不就是一个女人么?你下不了手,让我来帮你解决!”
乔靳南的眉头动了动,没有开口。他像是处在天人交战的绝境里,矛盾挣扎,身心疲惫,什么话都不想说。缓慢坐了下去,扯开领带,不慌不忙地包扎在大腿处,用力勒紧。
那瞬间冷静而漠然的神色,似乎已经忘记周围人的存在。
余坤的脸上忍不住闪现杀气,挥了挥手,旁边的保镖便步步朝吟秋逼近。
吟秋见状,轻轻地闭了闭眼睛,极力找回镇定,估量起自己的处境来。余坤没有理由放过她,乔靳南恨她都来不及了,更不会再保护她……那么,她必须忍耐坚持,希望长官派的战友马上赶到!
保镖高壮的身影迫近,威胁的气息直逼过来。
吟秋握紧拳头,不由自主地后退,背部终于抵住了冰冷的墙壁,无法再挪动。突然,保镖狠狠的一拳打在她的腹部上,那动作太快,力道又猛,她的体力尚未恢复,根本没办法抵挡,疼痛顿时像汹涌的浪潮,迅速袭击柔弱的身体。
吟秋慢慢地蜷曲在地上。
乔靳南没有抬头,但冰冷的表情因此飞快扭曲了一下,木然地别开脸。
在余坤沉默的示意下,保镖粗暴的手拽起她的头发,她吃痛,双手抓住了保镖的手腕,在他作出反应前,用力拗了出去。可是没拗动,她只好屈起腿用力朝上踢,用尽全身的力气也只换来对方的一声轻哼。
瞥见他别在腰间的手枪,吟秋再度集中力量,挥拳攻击他的腹部。
保镖斜开一步,揪紧她的发丝。
吟秋不甘示弱,顾不上头皮痛得发麻,直起身子将掌心探向对方的后腰。纵然敌强我弱,没有反击之力,她依然会反抗到底!
保镖察觉到她的意图,一只大手猛然抓住她的肩,同时一脚踢在她的腰上。霎时,纤细的肩胛处传出像要脆裂般的剧痛,五脏六腑在强烈的撞击下移
位一样翻搅着,几乎使她当场窒息。
吟秋狼狈地痛呼了一声,死死瞪着余坤,抹去嘴角的血丝,啐了一口:“呸!你们这样对付一个女人算什么……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余坤先看了乔靳南一眼,见他依然不打算理会,便嘿嘿冷笑道:“你可不是一般的女人,是个满腹诡计的女卧底,连我们的乔少爷都被你耍得团团转!既然警察喜欢玩阴的,就不要怪我们兄弟不懂得光明正大!何况,我没打算让你有机会说出去!”
阴狠的话扎进了乔靳南的心。下颌处的两块肌肉,因隐忍而急速抽动,他的手指也紧握成拳。不过,他没有转过脸,而是靠着墙闭上了眼睛。
余坤蹲下去拍打吟秋苍白的脸颊,故意冷嘲热讽。
吟秋又啐了一口,感觉老家伙的味道像阴沟里的臭虫,严重刺激着她的鼻子。她忍住恶心,突然朝乔靳南的方向喊了一声:“靳南……你真的不救我了吗?”
乔靳南的喉结动了动,脸色沉静,但无人所见的背后,幽黑的瞳孔正在逐渐缩小。
余坤幸灾乐祸地得意大笑。可他没料到,吟秋开口求救,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故意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而趁机夺取保镖腰间的手枪。
这一次,她成功了!
枪口抵在余坤的胸膛。
余坤止住了笑,却猛然凶恶地劈开她的手腕。
“砰”的一声,枪响震动了屋子。
乔靳南猝然转头,眼中迸现出一抹惊恐。不过,那子弹并没有打中谁,而是将天花板射了个洞。
余坤将失手的吟秋一脚踢开,揪住她的长发朝冰冷的地面上压,痛得她的牙齿咯咯发颤。
“臭丫头!想偷袭我?找死!”说罢,揪起她的长发,扬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血丝顺着她雪白的嘴角流下,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响亮的巴掌声,震醒了乔靳南死痛得心脏。他不知从哪来的体力,那瞬间竟能矫健地翻身,两步冲过去,拳头毫不留情地击向余坤的脸。
“乔靳南,你疯了!”余坤龇牙狂怒。
“我承认……今天,我是被你们逼疯了!但是……她是我的女人!欺骗也好,背叛也好……我不允许其他任何人,伤害她!”乔靳南的面孔透出刻骨的坚定,他爱,他也恨,他就是无法眼睁睁看着别人伤害她!
“不!乔靳南,你今天必须亲手处置这个女人!否则——别怪我不给面子,我会将你当成叛徒一样处置!”
“你没有资格!她的的生死……由我决定!”乔靳南将吟秋抱在怀里,手指紧紧抓住她的腰。
吟秋震惊无语,他的手臂依然结实,胸膛依然温暖,语气依然霸道……
这就是乔靳南,独一无二的乔靳南!
她的眼眶再度变得湿润,热气刺激得双眼发红。
“乔靳南,你中了这个女人的毒!她会带警察来抓我们,她要毁灭我们!”余坤彻底被激怒,高举起手枪,“去死吧!贱货!”他不再浪费时间,子弹直接朝吟秋的胸口射击。
她曾多次接近死亡,但从没哪次,像现在这样慌乱。
(ps:大家劳动节快乐!今天,我哪都不去了,准备在家好好劳动,跟大家快乐过五一!争取完成最后的部分!)
刻骨
他不再浪费时间,手指扳动,子弹直接朝吟秋的胸口射击。
她曾多次接近死亡,但从没哪次,像现在这样慌乱。
枪声不止一声,接二连三震得耳朵嗡嗡作响。她的意识呈现短暂的空白,只知道千钧一发中,乔靳南迅速转过背,用力拉过她的身子,将脸蛋按进他壮阔的胸膛。
可是,当她缓缓抬起头,却清晰地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溅到脸上,每一滴都带着死亡的气息,让她控制不住一阵颤栗。
他帮她挡住子弹了吗?
好几秒,僵硬的手指才恢复知觉,以极缓的速度抱住身前的男人,视线因害怕而模糊。
“靳……南……”嘶哑的嗓音带着颤抖,她小心翼翼地不敢喊出口,“靳……南?你……还好吧!”
很好!她还能说话,还能问候他,她没事!乔靳南的双眸深暗无比,胳膊轻微动了一下,随即将她抱得更紧,似要揉进骨血一般。
“女人……你可有一点爱上我?”他附在她的耳边低问,仿佛这是生命里最重要的问题。
“我……”他怎能还有心思问这个?他与她之间发生太多恩怨情仇,他们的世界根本不该有感情交集,这叫她如何回答?
“女人啊……我这种男人,到死……都不值得你爱吧?”他伸出拇指,轻柔拭去她脸蛋上的血迹。
“靳南……”吟秋的喉头酸楚哽咽。此时此刻,什么身份地位,什么楚寒笙,什么信念和理想,都暂时化为虚无。她不知道怎样表达,只是深刻地体会并相信了——他是真的爱自己,才会如此舍身忘我地保护自己。
她的心,深深地感动了!
就在这时,美目陡然睁大,不敢置信地看到一幅奇异的景象——
站在他们身后的余坤慢动作转身,他的后背竟然有好几个正汩汩冒血的窟窿。他抬起手指向门口,门口属于他的保镖已在枪声中倒下,取而代之的是另外几个刚赶到的身影。
“渊爷……”余坤摇摇欲坠,很快跪立在地上。
“你不该妄想伤害我的儿子!”乔渊提到“儿子”两个人时,充满了这一生都不曾用过的感情。他手里的枪口在隐约中,犹冒着青烟。身后是几名精英干将,个个枪法如神,守护着他们的主人。
这是怎么回事?吟秋惊讶地注视着他们。
“儿子?……”余坤似了解,又似不了解,而后嘭地倒下,双腿一蹬不再有动静。
“靳南!靳南……你没事吧?”从乔渊的身后跑出一个黑衣女子,却是幽云。她扔下枪,径直冲到乔靳南面前,满脸都是担忧。“对不起,靳南,我来晚了!是余坤早已怀疑我,派人阻止我来帮你,好在我请来了渊爷!”
吟秋看看幽云,再看看快步过来的乔渊,双眉不禁拧了起来。
乔靳南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任何人,他只是将下巴轻轻搁在吟秋的头顶,双眸微闭。
“天啊!靳南,你……你中枪了!”幽云又失声惊叫,引得乔渊严酷的脸色大变,一个箭步上前。
“真的中枪了……”吟秋瞬间愣怔,只觉得乔靳南压在自己肩膀的力道越来越重,她的思绪再次停摆。
仿佛回应大家的担心,乔靳南很慢很慢地抬起头,放开了她。
吟秋没有机会继续多说,因为乔渊紧张地接手扶住了他,这个脸色灰白的年轻人,真是自己的儿子吗?他从不曾如此无力、如此虚弱……
“靳南,爸爸不会让你有事的!”不容置疑的决心从乔渊的眼里沉淀。事实上,他比任何人都担心害怕,活到这把年纪,他从不迷信也相当自负,但生平第一次害怕自己犯下的罪孽,都报应在儿子身上。
爸爸?乔靳南怀疑自己因受伤,而产生了错觉。
吟秋也听得莫名其妙,双手扶住靳南的胳膊。
“义父……我没事。”乔靳南望着两鬓斑白的乔渊,感受到他眼底真真切切流露的关心,忍不住激动地咳嗽起来。他腿上的伤是自己伤的,那点痛不算什么,至于背后中了枪……一颗子弹而已,也不算什么……
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是自小尊敬崇拜的义父,他敬若亲生父亲,尽管残酷、尽管威严、尽管让他防备过,可他从不曾想过背叛。
乔渊的大手落在他的肩上,轻柔而有力。
乔靳南忽然变成了一个小孩子,牢牢抓住父亲眼底那抹仿若奇迹的慈爱,舍不得放开。
吟秋被莫名的气氛所感动,复杂地开口:“乔伯伯……他不会有事的吧?”
“我绝不会允许他有事!来人!马上把少爷抬到车上!”乔渊命令完,眼神极其复杂地盯住吟秋。
他眸光太过冰冷犀利,仅仅一眼,盯得吟秋心弦发颤。出于本能和直觉,吟秋的心顿时沉到谷底,她不敢侥幸,乔渊对自己的身份一定都知道了……
果然,幽云忿忿地瞪住吟秋,不由分说甩过来一巴掌。好在吟秋反应快,脑袋一歪,躲避过去。
幽云的手腕却被乔靳南一把抓住,他力气不大,但眼神很可怕。
“靳南!你不能帮她!这个女人是该死的警察!连渊爷都被欺
骗了!”幽云对吟秋向来嫉妒和憎恶,她飞快跑去捡起地上的枪,对准吟秋,“杜吟秋,今天就让我来处决你!”
原来,余坤在决定带吟秋来此隐秘基地时,也派人将查到的卧底身份资料,快递给了乔渊。乔渊在出门寻找靳南时,正好接到资料,知道了一切。
幽云的威胁绝对不是开玩笑,吟秋永远记得她曾毫不留情地抽打过自己。如今情况严重多倍,当卧底的身份一旦被揭穿,就相当于她在这个黑道组织中,将死无葬身之地。
乔渊曾疼爱过她,乔靳南真心爱上了她,这对父子……会放过她吗?
吟秋面对枪口,脸色奇异地开始平静。她望向乔家父子,带着私人感情低声道:“我很抱歉……但是,我有我的职责,即便是死,我也无话可说。”
苦涩的视线,落在乔靳南英俊的脸上。他已被人抬起,正一步一步走向门口。他垂着眼帘,黑眸深处泛动着发热的水光。
“幽云……放了她!”话语从他的唇间吐出。
“靳南,卧底该死!”幽云不肯放下枪。
乔靳南阻止住保镖们的脚步,挣扎地想自己走下地,他对上乔渊的眼睛:“义父……放了她!我……不想跟你一样……”
乔渊无法不震动,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事实——儿子已经爱上了杜吟秋!当初他千方百计成全这对年轻人,希望他们能结婚,但为何她偏偏是个早就有备而来的警察?让他气得怒火冲天,让他痛恨得像亲手处决!
可惜,在与天黛经历千辛万苦重逢后,他的冷血已被打破,下不了手。
靳南说不希望跟他一样,不希望走他跟天黛的老路……
“我答应你,放过她!”乔渊沉声地承诺,抓住幽云手中的枪。
“渊爷……”幽云一点都不甘心,“她必须死!”
“不,她不能死。”乔渊肯定地摇摇头。按照集团的规矩,卧底应该死得惨烈,但她是靳南爱上的女人,所以必须活着!
“谢谢……义父……”低哑的声音象夜风一样拂过,乔靳南在被人抬出门口的时候,缓慢地吐出一口气,合上眼帘,终于因剧痛而陷入深度晕迷中。
**
三个月后。
蔚蓝的海边,美丽的女子穿着白色风衣,独自漫步在沙滩上。这座小岛上本就游人不多,如今已是冬天,沙滩上更是人烟稀少,但她需要这份宁静。
吟秋看着自己的脚印,发丝飞扬,雪白的脸蛋有种化不去的忧伤。她在一块大礁石上坐下,掏出口袋里的一颗小小的特别的纽扣,放在掌心默默把弄。
时间是很残忍的东西,她离开凌江市已经足足三个月,以为时间可以让矛盾的记忆冲淡,没想到远离那一切,记忆中的人和事反而越来越深刻,甚至以前不曾用心体会过的事情,在这段时间里,连细节都清晰了起来。
那日,乔靳南被乔渊救走了,幽云离开木屋前,留给她誓要致人于死地的愤恨。
长官亲自带人赶来,围剿的只是空巢。他们来晚了,不是他们不英明,而是余坤太狡猾,故意设了另一个局将长官引开了。
情归
不过,狡猾有什么用?余坤身中四枪,枪枪致命,经过法医检查,来自两把不同的手枪。
吟秋根据当时的情况作出判断,开枪的应该是乔渊和幽云。
长官恭喜她,宣布此次卧底行动可以结束,因为她的身份已经暴露,剩下的由警方另作计划。
密林基地里的枪战,吟秋被带去做了笔供——
“对不起,当时我被余坤下了药,以致昏迷,中间发生的事……不大清楚,等我醒来时,看到乔靳南为了救我,跟余坤展开了斗争,被逼得受了重伤。”
“乔靳南吗?他没有开枪。我和他都被余坤控制了,根本没有力气反抗。至于余坤后来被谁打死的,我真的没看到,当时情况混乱,有可能是乔渊,有可能是幽云,也有可能是乔渊的保镖。他们发现我的身份,幽云想杀我,乔渊和乔靳南都阻止了她。后来没多久,长官他们也就来了,余坤他们是怎么死的,不清楚。”
“是……我是带了纽扣式微型摄像仪,但它还没开始启用就发生了故障,导致没用上派场。或许,你们可以查一查,木屋是侨城集团的重要基地,他们设有严密的监控。”最后的建议,她甚至猜得到,在警方赶去之前,谨慎的乔家父子已经消灭了所有罪证。
海风中带着咸湿的气味,吟秋拂开发丝,将纽扣小心地收进风衣口袋。她说谎了!神差鬼使地做了假口供,违背了自己的信仰,欺骗了长官和同事……因为录口供被询问的时候,她的眼前浮现起乔靳南为自己,毫不犹豫往大腿插刀的情景,想起他抱住自己挡住子弹的情景……
她呼吸着海边冰凉的空气,闭上眼睛。
这次大假很长,心还没有平静。耳边总会反复地想起乔靳南最后的问话。
“女人……你可有一点爱上我?”
“女人啊……我这种男人,到死……都不值得你爱吧?”
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办法回答这两个问题。
不过,当长官说,当日破坏侨城集团的安防系统入侵他们资料库,除了小部分生意账目不清,其他并没有犯罪证据时,她明显松了口气。那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潜意识里,并不希望乔靳南被抓。
怎么会这样呢?
吟秋忽然觉得,连自己都看不懂自己了。她找了心理医生,连续治疗了两个月,才来到这座小岛上自我放逐。
乔靳南不但命硬,不会轻易死掉,而且很幸运,不会轻易被抓到。乔渊同样如此,三十多年都没人能抓到他的把柄,眼看天黛收藏在保险盒里的磁带将成为有力证据,哪知道仍然出现了意外——
雨桐打电话说,“对不起吟秋,你寄出去的那盒磁带被我调包了。其实我并不知道磁带里录的是什么,但我知道你很想得到它。那是花姐姐的极其珍贵的东西,对她而言很重要,所以请原谅我这样做。原本的磁带,我已经归还给了花姐姐,怎样处理都该由她决定……”
吟秋苦笑,无法反驳雨桐,好似事情本来就该这样,她盗取了天黛的磁带并不光明磊落,警方注定拿不到证据。
这三个月,雨桐打给她的电话很多。
听说,乔靳南一直在医院里静心休养,后背的子弹差点击中他的肾脏,大腿上的那一刀,害他许久都不能下床走路。警方自然反复盘问过他多次,可惜没有证据,余坤又已经死亡,谁都无法将这位大少爷定什么罪。
听说,幽云三天两日要去医院探望,但都被乔渊威严的命令给赶走了!这段期间,由蓝天黛、管家包括乔渊都尽心尽力地照顾着,根本没有幽云插手的机会。
乔渊和蓝天黛怎会如此积极呢?他们竟然是乔靳南的亲生父母,二十八年前蓝天黛失踪的天儿,原来是被乔渊无意中带走了。是天意么?世上的巧合未免太多!怪不得看到余坤要伤害乔靳南时,乔渊护子心切,毫不留情。
每次接听电话,吟秋表面听得冷静淡然,实则激动震惊。
关于乔靳南的点点滴滴,她从不敢主动问起,但雨桐都会详细地讲出来。
有时候,她不想听、不愿听、害怕听,因为每一件关于他的事、他的消息,都会让她夜晚失眠。可雨桐的声音很诚恳,很轻柔,让人狠不下心拒绝。
三个月来,她亲耳听到雨桐的语气,从担忧一天一天变得开心。
她很努力很努力地想忽视一个问题——雨桐对乔靳南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乔靳南受伤期间……雨桐似乎忘记说,陪伴乔靳南最多的就是她自己,否则怎么可能点点滴滴都知道得那么清楚?
终于这一天,雨桐又打电话过来,问她:“吟秋,你什么时候回凌江?你真的不愿意再见到我们了吗?当卧底有什么关系,靳南和乔伯伯当时没追究,说明他们没有怪你,而警察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侨城集团什么证据,说明他们没有非法犯罪嘛!”
吟秋听出来了,现在的雨桐将“靳南”叫得亲切自然,时常不经意流露小女儿的娇态,好似热恋中的女人……
“吟秋,你若不想见到靳南和乔伯伯他们,那便不见吧!反正他们从不提起你,只有管家伯伯经常念叨你呢!还有我和天黛姐,也
很想念你。”
吟秋握着电话,静静地怔了一会,然后听到自己仿佛来自天外的声音:“他……一次都没提起过我吗?”
“你说靳南吗?”雨桐沉默了两秒钟,肯定地回答,“没有。不过这样也好,你和他是天生不合,当不了朋友,也不用担心成为敌人了。”(ps:后面感情戏,可能还要发展一点点,结局要延长两三天了,哈哈。)
只准爱我
吟秋接完电话,漫无目标地沿着海滩漫步。沙地上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海的尽头,一轮圆月正在冉冉升起,海天相接,形成一幅瑰丽华美的景色。
她默默望着远处,周遭变得寂静,一个熟悉的嗓音打破她孤独的世界。
“很美!”
两个字,吟秋如遭电击,先是屏住呼吸定在当场,而后很慢很轻地转过头,终于看清来人。
俊逸的身姿,帅气的面庞,温柔的微笑,只是比以前瘦了几分……
泪水骤然冲出她的眼眶,她失声沙哑地喊:“寒?你没死?”
楚寒笙潇洒地耸耸肩,手指抚去她的泪水,忽然捏了捏柔嫩的脸蛋,低头笑问:“痛不痛?”
痛!痛的是心!吟秋拉下他的手,怔怔地难以移开视线。他竟然没有死?真的没死!触摸到的是他温热的手指,依然鲜活跳动的心脏,她不是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