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快雪时晴》

快雪时晴、贰伍

    过去东北方以凰山为界是修仙者趋之若鹜的世外仙境,後来凰山没落,经古瀚梦大泽一役,诸多玄门世家元气大损。二百年後,魁花渊出了位上仙,成为新的修仙重镇。

    谈及远古瀚梦大泽不得不说有一处秘境,众人曰其无名,地域极广,是过去诏国鼎盛期之疆界的四分之一,亦是已灭亡的殷国全盛期国土的分之一。无名之地宛如被界遗落,曾是一仙人前生的剑卢所在,後来经过一场仙魔大战才被发掘。战後那里混沌一p,是由一僧人发愿建佛塔,度亡故众生,所以有了能觉寺,此後成了佛修势力。

    至於妖魔界,经历这二百年大混战,最终由荒山、魔海、长生林方势力鼎立。一百年前由魁花渊的仙首龙清墨向无名之地提出,要与妖魔界谈判,定下互不相犯的的约定,於是妖魔界势力推举一人前往东海,请东海的主人作见证。

    此後每五十年就再相聚,重新确保过去所谈议的约定,或趁此商议、修改。此後,不论所修法门为何、种族为何,皆不得在他界地盘滥杀,为此更选立十多位人选作为审判,还组织了各自的巡逻兵。在不违背协议原则下,尽管彼此歧见、冲突依然不少,但也没出过什麽能憾动界的大事。

    人间一处名曰聚仙楼的地方,乍看和一般民酒楼商肆无异,各楼间出租给许多小酒楼食店,热闹时一样是绣旆相招,掩翳天日。同时亦是修炼者喜欢集结的场所,它由八座四层楼建物构成。在这里可以找到各种情报,搜罗各种稀罕之物,灵石宝矿、神兵利器,就算这里没有的,只要付得出报酬,也能雇得一批修士或妖魔达成目的。

    有个叫袁福容的少年就在这儿雇了一夥人去找那无名之地的麻烦,传说无名之地有座山终年冰雪不化,山里有秘宝,是种花c,吃了它可以水火不侵,这水火不单是人间的水火,也是指天火、狱火、弱水等等,曾经就有龙族为了抵抗弱水而想去取,被那座山给冻得断了尾巴逃出来。

    袁氏少年雇了四十多人,只有两人幸存回来,这两人都曾是佛修弟子,也在无名地待过,他们一时好奇才加入这次的行动,没想到从前修行时遥望的那座山如此可怕,只留着一条命回来跟雇主j代,顺便讨点伤y费。

    袁福容坐在包间里听这两个光头和尚讲完,点头问:「所以,所以你们什麽都没拿到罗?」

    那两个互看一眼,辩解道:「可是我们一路探得不少情报,起m知道那座山的风雪是有意识的,可能整座山都有人布了个局,不让人入山的。」

    「有人说是神山,也有人说是魔山,过去我听寺里的师叔讲过,师祖曾有缘入山,听说山里有魔仙,师祖与那魔仙论道,天後全身而退。这能觉寺的存在就是为了要镇住那魔仙的。」

    另一个佛修疑道:「既已是仙何必镇住?我听的跟你有点不一样。听说是为了让能和平相处才刻意在那里建寺啊。」

    袁福容无心再听他们闲聊,打断他们说:「好吧,既然你们也失败,就滚吧。」

    「袁施主,我们可是差点没命啊。」

    「就是说啊,没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趁我心情还不差的时候,滚。」袁福容冷下脸说话,看起来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端的是大人的架子,这两人早就看他不爽。但也知晓是个小妖魔,不敢轻易招惹,摸摸鼻子就转身要走。

    熟料那袁福容用轻得让人发ao的语调在他们身後讲话:「我说,滚,就是不准用脚走。听懂没有?」

    某座楼的二楼包间砰的大响一声,两个光头男人连同门板一起飞到空,直坠而下。那两个光头不及反应,一时忘了法术自救。对楼此时s出两道银光,是两把飞剑将头下脚上的两人拨正,那两者抓住剑柄才得以获救。两把剑又变成银芒自人心流走,j错闪烁回到一楼通铺一个男人的心里。那人素衣若雪,正在饮酒,楼上把人打飞的袁福容恼火,跑出来走廊叫嚣:「哪个多管闲事的?」

    一楼怕被波及的客人虽然没有指出是谁,但都齐齐看向某白衣男人。袁福容了然,茶se双袖无风自鼓,飞出一群毒蜂,不久阶梯则是被数量庞大的金蠍覆盖。少年y狠一笑:「敢多事,找死。」

    背对袁福容饮酒的男人依然淡定自若,待那毒蜂金蠍扑涌上来,他只是雍容优雅的翻掌,掌心立时化出千百道银芒在酒楼间飞窜,剑气如虹,又像烟火般散s。楼里修士们全都一p譁然,那些刀剑没有伤及无辜,只砍杀毒物,但也没有对袁福容下。

    袁福容看不下牠们全都死於非命,紧急召回,心忖此人深不可测,打不过只得逃,转身yu离,却惊觉全身由颈部到脚都被j乎看不见的细丝网包裹。楼下的男人一勾,袁福容惨叫撞坏了走廊栏杆飞到半空,直直摔到一楼地上,以其为心碎出一p空地,漂亮的地砖也因此毁了。

    至於少年,虽没有摔得像破西瓜,但是抬头能见一张俏脸流着两道鼻血,面p都摔红了,当场大哭:「娘亲,呜、哇啊啊,这臭老不死的打我,有人打我!呜呜!」

    场面一下子变成闹剧,孩子讨不到糖吃满地哭滚,大人不理不睬,其他旁观的人又chou离注目,该g什麽g什麽了。这时有个青衫男人带了两个佩刀随从走进楼里,这人高大挺拔,长相斯,堆掬笑颜时春风满面,教人难以生厌,此人对着素衫男子的背影说:「上仙怎麽欺负一个孩子了。」

    袁福容哭声稍止,立刻瞅着来人打量。来者也睇了眼少年,接着越过少年坐到能c纵千万刀剑的男子对面,提壶给那人倒茶水,伺候道:「上仙大驾光临安某这儿,敝人有失远迎。」

    那人淡笑低语:「不就是你放的帖,自己却迟到了。」

    「另一头生意耽搁了,烽宇又坚持要那座灵矿座屏,跟我闹了会儿脾气。唉,别说他了,拗起来脾气也跟孩子似的。可是那边地上那个就真是个孩子,何苦大费周章的召出那麽多兵器,不说我以为有人在我楼里放烟火。」

    带随从的这位青衫男子是个商人,名叫安律甯,过去是殷国人,後来先祖在陈国行商有成,富甲一方。再後来,其友人苏烽宇弄了长生秘y给他吃,他也就和苏烽宇一同作伴,这两百年也算修为有小成,只是仍ai做生意,这聚仙楼即是他的产业,将那些修炼者都变成自个儿的雇客,有自己挖采灵石宝矿、广开财源的组织。

    安律甯讲完,对面安静饮茶的男人浅笑,回他说:「有些人在家不把孩子教好,莫怪外面的人替他们教孩子。」

    「严上仙,来月就要举行仙佛妖魔各界的大会,你也不希望旁生枝节吧。」

    被唤作严上仙的男人回头睐向坐在地上满脸泪痕的少年,那少年恶狠狠瞪着他,一见他的模样先是愣了下,那张生气的脸又红得更厉害,紧握的双拳发出喀喀声。周围满地都是虫屍,它们正一个接一个变成黑烟淡去。

    安律甯也看到那少年不受教的样子,觉得还是严上仙说得有理,心不愿那小妖魔惹麻烦,邀约道:「我已经给你安排最好的地方入住,你有空就来聚仙楼走走吧。也替我在这儿坐镇。」

    「你还是叫你的苏哥哥来吧。我只是来会一会你,之後就要去别处。」

    安律甯忙道:「你不是要住下等一个月後的大会麽?还要去哪儿?苏烽宇他可不行,你知道他那火爆x子的,绝对跟小魔头一块儿把这里打烂。」

    素衫男子闻言,安w道:「不必担心。我故去的姐姐织就的天罗地网,寻常法子是挣不开的,烧也烧不坏,那孩子在我回来前闹不了事。那两个被打伤的人也由你看着,当是跨界逞凶的证人。」

    被缚在地上的袁福容听见他们j谈,开始叫骂着:「你们好卑鄙!居然要拿我当筹m,卑鄙!等我娘亲来你们就死定了!」

    安律甯见那人起身要走,也站起来要送客,两人都无视那小妖魔,那人蓦地回身说:「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母国殷国灭了,陈国也灭了,自己却不那麽伤心?」

    安律甯想了下,爽朗微笑回答:「那是因为我有钱啊。只要我还能赚钱,有什麽好伤心的,又不是天要塌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两百多年来,自己快不快乐?苏烽宇为什麽不择段的要你长生不老?」

    「哼。他自然是怕没有人陪他了,怕孤独寂寞吧。我就勉为其难奉陪到底。严上仙,你想说什麽?」

    被称上仙的男人浅笑摇头,应道:「不,我没想说什麽。有些事,都是自己心里有数罢了。像你们这样也很好。」

    安律甯微蹙眉心浅笑,表情有些纳闷,他趁这会问候道:「对了,魁花渊那二位也还好吧。」

    「瀞儿跟龙先生,老样子,四处云游。」

    「真是教人羡慕。既是夫q,亦是道侣。我记得你以前……罢了,太久了,记不清了。一个月後见吧。」

    安律甯y生生将话吞回,若无其事送客。他知道这人曾入魔,後来才在瀚梦大泽与诸仙相斗,又潜逃魁花渊,受到龙清墨、宋瀞儿的照料和庇护,重新历劫成仙。这人对自己的道侣,路晏的事从此绝口不提,好像从不认识路晏一样,就算有人提起,他也恍若未闻。因此安律甯也不想自讨没趣,那路晏据说成了妖魔以後就蛊h严祁真,本yu同归於尽,最後严祁真在魁花渊得救,而路晏则被魁花渊的仙灵之气所涤,因此消失了也不一定。

    龙清墨曾令魁花渊精怪去搜寻路晏的踪迹,一无所获,没有人知道严祁真跟路晏发生了什麽事,只知严祁真历劫後修为大有进境,且龙清墨和宋瀞儿极少cha那些权谋利益的俗事,魁花渊j乎以严祁真为首。

    甚至可以说整个修仙界,严祁真说的话是极有份量的,但此人也是最没架子,就像方才就是个来探访故友的普通人,喝杯酒寒暄完就走了。

    安律甯回头让人把那袁福容带去雅房看着,等其亲友来接应,忽地想起什麽喃喃自语:「不过严祁真还有哪里好去的?也不像是ai四处蹓躂的人啊。」

    话说无名之地有座高山就叫无名山,有人说它是神山,山上终年白雪不融,不容亵渎,也有人说是魔山,吞噬所有入山生灵,生杳绝。

    严祁真来到山脚遇见正要返家的两个猎人,他们劝道:「这位郎君,看你一身士打扮,是迷了路才到此,那就不要再往山里去了。这座山吃人的,连飞禽走兽都不经过。」

    另一位猎人扛着猎物附和道:「听我们的劝,别再往下走。这里是无名地,这山就是无名山,连能觉寺的人都不靠近。」

    「何况你这往下走也没有投宿的地方,山里有狼,要不随我们一道走,如何?」

    严祁真浅笑谢过他们,说道:「我自有去处。谢过二位好意。」

    那两个猎人虽然担心这面生的男人,但也不好多管别人闲事,扛着猎物赶路回去了。严祁真仰望此山,上面云雾缭绕,看不见山顶,他低喃:「这里不是无名地,是万里晴。」

    这座山常有修炼者想入山寻宝,因此仍有入山的道路,上坡後就有如重纱般的雾岚飘降,一直走到开始飘雪,这路就无疾而终。

    严祁真有仙气护t,所经之处风雪晏然。山里常年暴风雪,多是昏天暗地的气候,饶是能觉寺当年入山的开山祖亦是因为遇难,蒙此山的主人所救,最後安然下山。没有人能清醒的登顶,除了现在这个男人。

    ***

    无人知晓,这无名之地里的无名山虽然终年冰封,但山却有一隅是四季恒春。这春天停驻之处有座温泉,形势特殊,那位传说的魔仙就在此处沉眠。

    除了这魔仙,还有他的朋友,一只本来已经去了崑仑的灵鸟,化作人形时自称谭胜钰。这天谭胜钰将牡丹全都搬到温泉附近,忙着整理庭院,忽地听见风里有细声,感应到似曾相识的气息。她忆起魔仙曾j代之事,变回原形飞到山顶一处山洞,朝洞里鸣叫。

    魔仙就睡在里面的冰棺,谭胜钰记得他沉睡前曾j代过,若有人能上得了这座山,就来叫醒他。谭胜钰用鸟语喊了一会儿,以为里面的家伙听不懂,又变成人形叫道:「小路,小路,你快醒啊。有、有客人上山来啦!」

    谭胜钰心思量着,来者是客,说是客人应该不错吧?

    这满山冰雪,唯独一处春暖花开的地方,好像从别处仙境偷过来似的,一个仙人常驻於此,只盼某人到来,谭胜钰怎觉得此景似曾相识了。

    不多时,洞xue里出来一个长发披散j乎要及地的男人,穿着一袭水se衣衫,光着脚ㄚ面无表情的杵在那儿,根本看不出是已由魔修炼成仙的路晏,就是个睡得正酣y是被扰醒的青年。路晏眨了眨眼,适应外面光线,问说:「小钰,我睡多久啦?」

    「没多久,半年前你醒来吵着要吃炸焦圈,害我出去给你找。人家大仙沉眠少说要个百八十年以上,神兽那一类的也是以千年为计,你睡没j个月就嘴馋,这样竟还能修成魔仙,不可思议啊。」谭胜钰逮到会取笑路晏,表情却很得意,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路晏迳自迈开步伐,往吊桥走,过了桥不远就是他们搭的小屋。他一摸上肚p,讪笑:「被你一说真有些饿了。你刚才在洞外喊什麽啦?」

    「有客人。对,想起来啦,山里来了客人!是、是──」

    路晏表情微变,瞅了她一眼,已经了然於x。他脚底生风奔回屋里,谭胜钰也赶紧追上,两人在镜台前忙脚乱的找梳子和发簪。路晏拉开chou屉,梳子、簪子没有,全是ao虫,他骂道:「什麽把你的零嘴儿全养在我这里啦!」

    谭胜钰尴尬笑道:「嗳呀,我记得你这儿本来就没放东西的。会不会在你的乾坤袖里?之前你说宝物都该聚在一块儿让灵气互增互长,还自恋说自己也是块宝呢。」她看路晏灵光一现,摸到袖袋里取出一把玉梳,喜道:「看,我就说吧,都收在你那老地方。」

    路晏咋舌斜睨她,斥道:「你真是、那也不能把虫子乱八糟的东西养在我屋里啊!你不是有自己住的地方!真想chou你一顿──」

    他握着玉梳扬,平常就会和谭胜钰打闹开玩笑,这会儿也是做做样子而已,谭胜钰却真的一脸错愕盯住他的,但看的似乎不是他。他循她视线睇去,一个丰神俊秀的男人就立在後方,温柔接过他里的玉梳。

    「我来代劳吧。」来者是严祁真,话声醇厚温润,犹是眉目风流,面若冠玉,整个人就如未出鞘的宝剑,光华隐隐而不可亵渎。他微侧首淡然低语:「退下吧。」

    一旁呆滞的谭胜钰本能应是,像风一样撤出屋外,迎着这里温柔暖风才回过神嘀咕道:「奇怪,我听他的做什麽?算了,不管他们。」她可不要多管闲事,变回原样飞去玩耍了。

    屋里,路晏一起身就被严祁真按住肩头坐下,後者声se平静说道:「别忙招呼,坐。」严祁真一将路晏的长发成束抓拢,另一执玉梳替其梳理。

    「你就是这山的魔仙?」

    路晏听他提问,想起这人理应不记得自己,很快就冷静下来答道:「是。」

    「你的头发像孩子似的,不够黑。」

    「阁下不是该先报上姓名来历,怎会擅入他人住处,又言行如此轻薄,如此也算得上是正派的修士麽?」

    「恕在下失礼了。我只是觉得这里熟悉,一时迷乱,情难自已。」严祁真被斥责,垂眸微勾嘴角,温和轻声向其赔罪,又道:「在下严祁真,仙籍魁花渊。有事来求。」

    没多久,严祁真已经将路晏的长发束好,只是这头发太长,只将上半部结成发髻,挑了支h连木做的簪子cha上。路晏指着大门的方向说:「远来是客,作客有作客的礼数。我没请你进来,你还是去外头等我吧。」

    严祁真噙笑颔首,转身踱出。路晏一挥把门窗全关上,慌张的打开衣箱挑衣裳,里面塞着一堆nv人的f饰,他拍额骂道:「小钰又是你!」他跑来跑去,发现自己的衣物都被堆在床铺上用棉被盖着,结果发现他的衣物都被虫蛀坏了,仅存身上这一件完好的,而且鞋履袜袋无一幸免。

    当初他请谭胜钰上山来和他作伴,主要是请她帮忙巡山看家,替他驱逐蛇类,免得他睡觉的时候有蛇跑来。谭胜钰是讲义气的朋友,两百年来没让路晏见过半只蛇或类似蛇的东西,就是生活习惯不太好,可是路晏从不拘束她,顶多学沈陵吾的口吻念她而已。

    近来这ㄚ头越来越得寸进尺了,自己邋遢就罢了,还把这习惯带到路晏的住处。路晏仰首长叹,认为该找个会念念她,最後只得光着脚ㄚ、穿着原本那件水se衣衫走出屋外,对着外头那位已将自己遗忘的故人喊道:「你上山来有何事相求?」

    严祁真站在一棵垂枝樱树下,正拈着樱树细软开满樱花的枝梢,转首浅笑:「要在外头讲?」

    路晏被那se相摄走魂魄似的,有一瞬失神,他眨眼别开脸掩饰失态,走回屋里:「进来说吧。」

    严祁真将人间这两百年的大事简略j代,也说了仙魔之间的势力变化,虽然与和睦完全沾不上边,但已寻求到和平共处的方式。说到一个段落,严祁真望着人浅笑,路晏被看得不甚自在,莫名心虚,错开视线相对问他说:「那麽,你来这里想要我做什麽?」

    「这事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只是想请你出山,到那聚仙楼露相,让他们知道世间确实有你这样的存在。台面上那些伺作乱的人便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会妄动歪念。」

    路晏不以为然笑叹一声,他说:「哪有这样简单,光是我出面也不能改变多少。」

    「是这样没错,这只是其一环。还记得两百多年前人间大乱,妖魔尽出,还有不少修仙者魔化的事,各处地气剧变,波及人间。那时四处都跟炼狱一样,没想到,祸首竟是一个出身自岱舆的仙子。她为一己s心,铸下大错。後来她被逮,囚於崑仑山下,这次也会提到她的事,引以为监。」

    路晏疑道:「我记得这事,那位仙子……并未辟谷,若是遭到众多人马追捕也无暇精进修为,怎能存活至今?」

    严祁真稍微收颔,脸上五官y影更深了些,笑容也显得神秘,他低着嗓音回说:「是啊,单凭她的修为不足以存活至今。所以,审判她的诸仙决议,强行为其辟谷,灌注仙泉琼浆,喂养不少好东西,将她炼成一件宝物,然後……」

    路晏不觉紧张得压抑气息:「然後?」

    「然後令她成为新的界山支柱,由她来守护自己曾祸害的众生。直到,罪业尽除,苍海桑田。」严祁真语气沉柔,垂眸藏歛目光。路晏有些看不透他,上一刻还觉得严祁真说这事的神情诡谲神秘,而且这事怎麽说都很残酷,现在又觉得这人的语气是怜悯那姜嬛的。

    「她是不是还有个同伙?」

    「对。已经殁了。魁花渊的宋瀞儿,曾与她们是同门,依其遗愿将她葬在崑仑山下,好陪着那位被炼成支柱的仙子。」

    路晏慨叹,拒绝道:「我不想下山。你走吧。」

    「你就不想问我,为何上得来,又是如何知晓你的?」

    「多半是宋瀞儿她说的,或是她身边的人。你也许不记得了,我跟你有些渊源,不过。」路晏目光落到一旁空处,语气稍顿,叹笑道:「都过去了。现在这样也好,你我安好,天下虽无太平之日,也不是末日,这样就好了。」

    严祁真低头轻笑,路晏问:「你笑什麽?」

    「我笑自己。」

    「笑自己?」

    「罢了。我不会再来打搅你了。一切,随你所愿。」严祁真起身,温雅扬笑,只是那笑意不及眼底,令人看着觉得y冷。

    这人走的时候也像一阵风,无形无影,没有回头。路晏呆站在屋外望着对方飘散的形影,心感到空落、怅惘。他原本不是只一心祈求严祁真在这世上某处好好活着麽?只要那人都好,他也就能以此支撑自己,度过这山漫长岁月。

    就因那同生同灭的命运,只要他在这山里好好的过,严祁真也一定安好,哪怕再无相见之日,他都甘愿。可是今日一见,路晏措不及,别後又一场失落,心绪久久难以平抚。

    他总觉得严祁真离开时的神态和语气,夹杂着幽微的怨怼。

    「小路。那严仙君走啦?你们聊了什麽?」谭胜钰感觉那有点压迫的仙圣之气远离,等那人走远就跑来关心路晏,但她发现路晏的样子比刚睡醒还要没精神,於是她将两搓热,拍在路晏的面颊又揉又压,顽p戏闹道:「别看啦。人都走了。醒醒,振作。」

    路晏被她弄得整张脸扭曲,口齿不清跟她讲:「小钰,偶们帚,下参。」

    「好啊好啊。」谭胜钰一听能下山开心得不得了。「我们下山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