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爷怒气冲冲地赶到门口,远远便见里头亮着灯火,心里憋着一口气,推开看门的小厮,大步走进去。小厮拦他不住,飞快地跑进里头报信:“夏老爷闯进来了!”
几乎就在同时,夏老爷随后来到,指着夏子秋的鼻子骂道:“孽障!跟我回去!”
夏子秋捏着牙签,纠结地剔着牙,看也不看他:“回去做什么?吃残羹冷炙啊?还是他们都等着我,一口也没吃呢?”
“孽障!你不吭一声就跑出来,还想老夫人和湘儿等你?”夏老爷抬手就要扇他耳光。
“夏守业!你敢!”夏夫人拿着鸡毛掸子冲到跟前,劈头就打:“‘湘儿’?她算哪个台面上的东西?你居然让她跟我儿子一个桌上吃饭?你要不要脸?”
“住手!你住手!”夏老爷被打得抱头鼠窜,可是鸡毛掸子还是重重地落在背上,痛得他龇牙咧嘴,“你这泼妇!快住手!”
夏夫人不依不饶地追着他打:“你还敢打我儿子?你威风得很啊?老不羞!上梁不正,还想把秋儿带歪,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你给我滚出去!滚!”
鸡毛掸子劈头盖脸地打下来,夏老爷挡不了,夺也夺不过来,只得狼狈地逃出门。夏夫人的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捏着鸡毛掸子指着他道:“今儿秋儿他们就住这里了,有种你就叫人来把他们抢回去!”
夏老爷自然不能,否则就成为别人茶前饭后的谈资了。目光绕过夏夫人,对着屋里恼怒地喊道:“夏子秋!你躲在娘们后面是什么意思?你还是不是男人?”
“我儿子有种,当然是男人!”夏夫人作势冲出来,夏老爷顿时被吓得后退几步,惹得夏夫人嘲笑道:“你连娘们都害怕,我瞧你才不是个男人!”
往常顾忌着身份,觉着好歹也是曾经同床共枕的人,哪怕生气也拘束着自己。可是自从有了夏小宝,夏夫人发现完全没有必要——除了儿子孙子和儿媳,其他人全都是狗屁!胆敢欺负他们的人,全都该打!
夏老爷又气又恼:“蒋雁如!别以为我怕了你,我不跟你一般计较!你叫夏子秋出来,跟我回去!”
“没门!”夏夫人“呸”了一口,“亏你还是当爹、当祖父的人,大冷的夜里,你不怕小宝儿冻病了,我还心疼呢!快滚!”
夏老爷没想过这一层,讪讪地道:“不懂事也是他们,这么冷的天气就把小宝儿抱出来!”
大过年的,夏夫人懒得理他:“明儿就让他们回去!”
按照祖制,大年初一该是开祠堂拜祖宗。夏老爷知道这是夏夫人的底线,忌惮地看着她手里的鸡毛掸子,不甘心地朝屋里喊道:“夏子秋,今晚就放你一马,明天一早给我滚回去!”
里面传来夏子秋漫不经心的声音:“知道了。”
夏老爷回去后,惹得老夫人一通骂,就连湘姨娘都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大爷也太不懂事了。说起来还是咱们家的看守不严谨,以后让下人多盯着点儿,省得他们不声不响地又跑没影儿。”
夏老爷深以为然。等到过完年,便把家里的下人全都训诫一番,真正把夏子秋他们当成囚徒看了。对此,夏子秋仍旧是该做什么便做什么,总之他们只是问他的去向,并不干涉他的行动。或者说,只要他们不是一家三口乱跑,下人盯得也不严密。
宋小米一心照看夏小宝,在院子里私设了小厨房,吃的喝的都让竹儿与青儿盯紧了,偶尔发现不干净的东西,倒也有惊无险。
转眼间,冬去春来。院子里的树木都发了芽,吐出青色的芽苞,麻雀喜鹊儿也逐渐归来,在屋檐下筑巢,或者停驻在枝头乱叫。小宝儿已经满六个月了,长得很是健壮,只是不太老实,最烦被被子裹着,总爱乱踢。隔不几日,小褥子便被蹬出一个窟窿,气得宋小米想打他又舍不得打。
最恼人的是,他还学会了往外窜,借着蹬褥子的劲儿,几下便窜出半个身子,咯咯直笑。后来还是夏子秋想了个招儿,把小褥子的两头系在床头上,这样小宝儿再蹬也跑不出来了。
这一日,宋小米摇着拨浪鼓逗小宝儿玩,忽然外面竹儿说道:“见过大小姐。”转头一瞧,原来是夏子月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只果篮:“咦,提的什么?”
毫不见外地去揭盖在上面的布。虽然夏子月面容阴沉,说话也不好听,但是却再也没做过坏事。宋小米只当她是别扭孩子,倒不疏远她,揭开盖布一瞧,只见篮子里面空空,不由得挑起眉毛:“你就为了给我送只空篮子?”
夏子月道:“收你命来了。”
这孩子!宋小米不悦地拉下脸,很不客气地伸指戳在她脑门上:“好好说话会死啊?”
夏子月抿了抿唇,冷哼一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这里面本来装着我姨娘送你的苹果,被我给倒了。”
“苹果?这才四月出头,就已经有苹果啦?”宋小米仔细嗅了嗅,还能闻见一丝儿苹果香气,“你怎么给倒了?难道苹果有毒啊?”
夏子月鄙夷地别过头:“苹果自然有早果与晚果。”仿佛宋小米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很丢人似的,顿了顿,又道:“东西我送到了,但是你吃不吃就不关我的事了。”
倔强的模样,让人有些心疼。宋小米虽然不喜欢她的性子,但是对她屡次示好也觉得感动:“你等等。”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叠得整齐的粉色衣裳,抖开来比划在夏子月的身上,“嗯,不错。小孩子家就该穿亮色的衣裳。”
这是一件少女款式的衣裙,衣襟与袖口都设计得很别致,在胸口处绣着被青翠枝叶衬托的锦簇海棠,显得明媚俏丽。饶是夏子月惯来阴沉着脸,此时也不禁惊讶地张着嘴道:“这是,给我的?”
“是呀,等到天再暖和点,你瞧着差不多了就穿上吧。”衣裳的长短正好,极配夏子月的清丽,宋小米满意地把衣裳叠起来,塞到夏子月拿来的篮子里,“好了,回去吧。”
夏子月看着她把衣裳塞进篮子里,伸出手来想制止,伸到一半又收回来。默默地接过篮子,嘴唇动了动,最终没发一言出去了。来到无人的地方,把衣裳拿出来,摸着柔软丝滑的面料,针脚细致的绣花,忽然把篮子摔到地上,狠狠地踩扁。
回到院子里,湘姨娘满脸笑容地道:“月儿,苹果你给你嫂子送去了?”
“嗯。”夏子月低着头道。
湘姨娘的面上更加温柔:“这就对了。他们是你的哥哥嫂子,你们来往亲密些总是好的。”说完,仿佛不经意地问:“那苹果她们吃了吗?有没有说好吃?”
夏子月抬起头,又飞快垂下去:“我送了便回来了,没看见她吃没吃。”
“以你的名义送去,他们肯定会吃的。”湘姨娘走过来,摸着她的脸道:“我瞧着他们对你都不错,应当不会防备你。唉,姨娘从前就是做了太多错事,现在想补救也来不及了。”忽然感觉到手掌下有些抖,不由道:“月儿,你怎么了?”
夏子月忽然抬起头,目光阴冷:“他们对我好,你就让我害他们,你是不是我娘?”
“你这话是何意?”湘姨娘愕然。
“那些苹果里动了什么手脚,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把它们喂了阿蓝。”夏子月的声音愈发阴沉,“阿蓝死了。”
阿蓝是夏子月心爱的猫,一只眼睛是棕色的,一只眼睛是蓝色的。当年湘姨娘受宠最盛时,夏老爷对夏子月也极喜爱,花了好一番工夫才寻来。
“什么?!”湘姨娘吃惊地道,“怎么会这样?明明只是苹果啊?难道你舅舅他们被人骗了?你这般瞪着我做什么?你以为我是故意的?”
“是或不是,你心里清楚。”
湘姨娘看着她阴沉而带着痛苦的眼神,忽然装不下去,扬手打在她的脸上:“你这个白眼狼!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弄那些苹果?你居然喂了猫!你诚心跟我过不去,你知道我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
“你是为了你自己!”夏子月的眼里涌出泪水,咬着嘴唇捂脸而逃。湘姨娘站在后面,恨恨地拧着手里的帕子。
傍晚时分,夏子秋回到家,关上门,把宋小米按到床上一通亲吻:“我们终于快解脱了!”
宋小米也高兴地问:“真的吗?都收拾好了?”
“不错,表哥在那里有相熟的朋友,照顾我们一下并不费什么力气!”夏子秋的眼睛里闪着愉悦。
“告诉娘了吗?”宋小米只觉得胸腔里砰砰直跳。
“还没有,明日我抽空告诉她。”
等到明日,夏子秋刚要出门时,却被夏老爷堵在院子门口:“你这孽障!我打死你!”举起手来,扬着巴掌往夏子秋的头上打去。
“你疯了?”夏子秋躲开他,莫名其妙地道:“我招你惹你了?”那个计划夏老爷不可能知道啊,一大早的发什么疯?
夏老爷满脸狰狞,一边追着他打,一边骂道:“为什么打你?你的好媳妇,打了月儿一巴掌还不算完,又不知道给她吃了什么,从昨天下午就昏睡,到现在都没起来!”
“这不可能!”夏子秋直言驳道。宋小米对夏子月一向怜惜,决不会打她。给夏子月吃什么东西,就更不可能了!
夏老爷听了他的话,直接抓着他去夏子月的院子里。听到动静的宋小米也吓了一跳,嘱咐竹儿与青儿照顾夏小宝,跟在夏子秋身后过去。夏老爷看着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一起来吧!”
到了夏子月的院子里,刚一进门,便听到湘姨娘哭得哀婉:“月儿呀,娘的月儿,你怎么了?你快点好起来啊,你告诉娘,是谁害的你,娘就算豁出命去也要给你报仇啊!”
夏子月脸色焦黄,唇色极淡,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宋小米皱起眉头,昨日见着她还好好的:“昨日她在我屋里并没有吃什么,是不是回来后用了什么?”
“你这毒妇,还敢狡辩?月儿院里的人难道还会害她不成?”湘姨娘忽然回过头来,恨恨地盯着宋小米。
最近湘姨娘表现得温婉可亲,夏老爷对她也言听计从,抬腿踢了夏子秋一脚:“孽障!连亲妹妹都要害,你还是人吗?”
“你还是先找大夫来给她看看吧!”夏子秋冷笑道,毫不客气地指着湘姨娘:“你要是希望她死了,趁机赖到我们身上来,劝你死了这条心!”
湘姨娘被他激得满脸涨红,站起来道:“大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巴望着自己的女儿不好?”
“谁知道呢?”夏子秋揽着宋小米站到一边,低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夏子月。
“老爷!”湘姨娘悲泣地喊道,“我是那样的人吗?那种畜生不如的事,我怎么会那样对月儿?”
夏老爷却转身朝外头喊道:“去请李大夫!”
夏子月是个女孩儿,对他们一点儿威胁都没有,他们害她做什么?夏老爷终于清醒过来,想起早上醒来,便听到湘姨娘在哭,字字句句,仿佛认定了他们害得夏子月。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昏了头,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请大夫,而是找他们算账!
夏老爷猛然警醒,忍不住怀疑地看向湘姨娘。这段时间以来,湘姨娘仿佛洗心革面,行事温柔和气,再也没有耍过花招,竟令他忘记那些她做下的无脑又令人发指的蠢事!莫非,夏子月生病的事也是她谋算的?这种念头刚冒出来,立刻被他摇头甩去,如果连亲骨肉都能谋算,这种人也太可怕了!
会是谁呢?夏老爷心中发沉,传令下去:“把小姐院子里的人全聚起来,老爷要审问!”
很快,夏老爷发现夏子月从宋小米的院子里回来后,哪里也没去,径直回屋躺着。那时她的脸上就有了巴掌印,仿佛是哭着回来的。到了傍晚,夏子月的心情不好,没有吃饭。于是湘姨娘亲自煮了燕窝粥,端来喂她。天亮之后,服侍夏子月的丫鬟便发现她的不对劲。
夏家的人口不多,关系也简单。下人谋害主子,完全排除。湘姨娘迫害夏子月,不合常理。宋小米对夏子月不利,却有着勉强的缘由。夏老爷想起早上湘姨娘哭诉给他的话:“他们恨我啊,恨我逼走了夏夫人,害得他们母子分离。便害了月儿,要报复我。”
“他们害了月儿,下一个便是程儿啊!”
“老爷,你要为我们做主啊!我曾经是犯过错,我把命抵给他们都行,一定不要让月儿和程儿遭受无辜啊!”
一切疑点都指向夏子秋和宋小米。可是夏老爷总觉得不对劲,只命人绑了伺候的下人,准备等夏子月醒后发落。
不多久,李大夫来了,经过一番望闻问切,脸上露出不赞同的表情:“怎么才发现?夏小姐误食了有毒的食物,肺腑被蚀,若是再晚半天,就算救回来也要落下病根子!”
李大夫开了一剂药,命人煎了端来,喂给夏子月服下。
夏子月醒来后,仿佛哑了似的,两眼无神地盯着屋顶,任凭夏老爷怜惜地慰问,只是不肯出声。等到夏老爷问她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时,眼神闪了闪,抱着被子背过身,谁也不理。
湘姨娘便大哭起来:“我家月儿就是有良心,人家害了她,她还替人家保密!怎么有你这样重情义的傻孩子呀?”
夏子月背对着众人,肩膀似乎在颤抖,最终没有说话。
无凭无据,夏子月又不肯指认,此事便不了了之。但是夏老爷的心里生了芥蒂,不论是对夏子秋还是湘姨娘都少了些许亲密。当然,他对夏子秋似乎没有亲密过,反而对无辜受罪的夏子月怜惜许多,每日都来看她,给她讲许多趣事。
最近,宋小米发现竹儿怪怪的,往常逗夏小宝时,她总是很热情地往前凑。这几日,竟然每每往后缩,但凡有洗洗刷刷,担水挑物也都交给青儿来做,大反常态。趁小宝儿睡着,拉过她问道:“竹儿,你没事吧?”
竹儿的手缩了缩,道:“夫人,我没事。”
“你是知道我的,我没把你们当外人看。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宋小米拉住她的手臂,想把她拉到床边坐下。谁知道竹儿“嘶”的痛呼一声,不禁皱眉:“你怎么啦?”
竹儿抱着胳膊往后退:“没事,夫人。”
“过来!”宋小米不管三七二十一,强硬地拉过她,把她的袖子往上挽,顿时发现被裹得粗糙的透出丝丝血迹的纱布:“这是怎么回事?!”
竹儿见瞒不住,只好招了:“那日夫人与大爷走后,玉环进来说夫人找青儿,让青儿跟过去。我想着不会有事,就让青儿去了。谁知道玉环带了湘姨娘身边的冬儿,进来便抢小少爷。奴婢摔碎了碗,拿着碎瓷片跟她们抢,最终小少爷没被她们抱走。”
宋小米皱起眉头:“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宋小米背心发凉,原来那日湘姨娘还布置了这样一套计策,当真缜密!如果不是竹儿拼死相护,小宝儿……
竹儿扑通一声跪下,咬着嘴唇,哽咽着道:“她们,那日奴婢在收拾大爷落在床上的配饰,恰巧被玉环看见了,她说如果我把她们捅出去,就告诉夫人我对大爷心怀不轨!夫人明鉴,奴婢从来没有怀过那种心思!”
对于一个丫鬟来说,如果遭了主母的忌讳,日后肯定不会好过。宋小米有些心疼,拉起她道:“所以你就什么也没说?”
竹儿委屈地点头:“夫人,玉环血口喷人,奴婢从来没有过别的心思!”
“好啦,我怎么会怀疑你呢?你受了伤,这几日就别做活了。你那里有药没有?没有的话,我这里有一些。你叫青儿帮着你好好包扎,耽搁这些日子,只怕要落下疤痕了。”宋小米絮絮叨叨地责备道。
等夏子秋回来,把事情跟他一说,顿时火了:“要不是看在她闺女的面儿上,大爷早要了她的命!居然敢算计小宝儿?这回谁也救不了她!”
怒气冲冲地就出去了。过了没多久,面色古怪地回来了,宋小米一问,顿时吃惊地道:“疯了?湘姨娘疯了?何时的事?”
“不知道。”夏子秋不相信湘姨娘忽然疯了,“不论她耍什么花样,这回谁都救不了她!”
今日那边乱得厉害,夏子秋派了阿喜盯在外面,只要湘姨娘不逃,他就有机会收拾她。两人和衣睡下,待到半夜,忽然西边响起“哐哐”的打锣声:“走水了!走水了!”
“你别动,我出去看看。”夏子秋披衣起来,打开门走了出去。宋小米披衣坐起,心里有丝怪异的感觉挥散不去。
过了仿佛有半个时辰,夏子秋才回来了,脸色不很好看。
“发生什么事了?”宋小米不禁担忧地问道。
夏子秋有些咬牙切齿:“她死了!”
“死了?谁?”宋小米一愣,想到走水的是西边,忍不住道:“难道是湘姨娘?不可能吧?”
“除了她还有谁?”夏子秋咬牙切齿地脱掉鞋子,躺到床上:“先上吊,后放火,死得倒是干净,便宜了她!”
“上吊怎么还能放火?”宋小米仍旧不敢相信。
“我怎么知道?扑灭火时,就看见她吊在房梁上,已经咽气多时了!”
说到这里,两人同时对视一眼:咽气的人如何放火?
第二日,湘姨娘被简单装殓,一具楠木棺材裹尸抬去下葬。大病初愈的夏子月小脸苍白,看得宋小米于心不忍。然而想到湘姨娘做的那些事,怎样也无法怜惜她。
直到三日后。宋小米只身前来,看着瘦了一圈的夏子月,对她道:“你姨娘是你姨娘,你是你。”
夏子月抬起头看了看她,又低下头去:“嗯。”
“我虽然做不到喜欢你,但是我也不会因为你姨娘做的事迁怒于你。”
夏子月仍然没什么表情:“嗯。”
“我觉得你以后会是个有出息的人。”
听到这句话,夏子月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嗯?”
宋小米却道:“希望我的感觉是错误的。你的未来将会一事无成,嫁个男人是软蛋,公婆是狠心人,生的孩子不孝顺,倒霉一辈子。然后呢,我跟夏子秋就会很解气。看,恶有恶报,那个女人做的坏事全报应到她的闺女身上了。”
听到语气略熟悉的话,夏子月的眉头皱了皱,仿佛极不适应:“才不会!”
过了几日,庆福楼大掌柜的儿子成亲,设了许多节目。久未出门的夏子秋报告了夏老爷,带着媳妇孩子出门去。刚走到门口,忽然夏子月跑来:“这个给你们!”
是一只绣着兰花的荷包,里面沉甸甸的:“里面装了什么?”
夏子月歪头答道:“等你们安顿下来再打开。”
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拎着裙子转身跑进门内。宋小米才发现,夏子月今日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裳,整个人显得活泼明媚,正是之前宋小米赠她的那件。两人相视一眼,放好荷包,抱着夏小宝出了门。
老夫人的院子里,夏老爷正在挨训:“你怎么就答应了呢?他们两口子爱玩就让他们去,带着小宝儿做什么?这样热闹的时候,挤着小宝儿可怎么办?”
夏老爷辩解道:“整日憋着他们不出门,也不像回事。我瞧着他们乖巧,便放他们出去了。等他们回来,我再教训他们。”
可是这一等,却再也没等回来。
当晚,夏子秋与宋小米没回来。夏老爷没有当回事,以为他们又耍性子住在夏夫人家,便没有问。可是等到第二日下午,两人还是没有回来,夏老爷差人去叫,谁知小厮回来后,却带来一则消息:“夏夫人数日前就出远门了。”
“嗯?”夏老爷依然没当回事,又让人去夏子秋与宋小米在城西的宅子去叫人。结果,那里住了别的人家,听说已经搬进来一个多月了!
夏老爷这才慌了,他们去了哪里?
就在这时,大门口有人来送信,夏老爷拆开一看,险些一口血吐出来!只见上头写道:“我们走了,现在去京城的路上。到达后给你们送信,如果你跟老太婆哪个快咽气了,不妨递信给我们,一准儿回来。最后,钱我先拿走了,不用谢。”
署名,夏子秋。
夏老爷匆匆来到书房,打开最底层的柜子,发现藏好的五十万两银票悉数不见。顿时间,一口气上不来,厥了过去。
等到老夫人听到夏老爷委婉的叙说,直接懵了:“造孽呀!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满身反骨的子孙!”
唯有夏子月,穿着一身粉红色的少女新衣,趴在窗台前,状似烂漫地伸出手,由着夜风从指间滑过。
此时此刻,进京的官道上,某处驿馆里,夏子秋揽着宋小米,举着一袋沉甸甸的银票:“真没想到,这丫头挺有良心的。”
“是啊,偷了这么大笔银子,居然送给我们。”宋小米叹了口气,如果湘姨娘此时还活着,大概也要气死过去。
夏子秋扬了扬眉:“看在她这么有良心的份儿上,以后找婆家的时候我帮她相看两眼。”
“你懂什么,还大言不惭?”
“为夫懂什么,夫人还不晓得吗?”夏子秋低低一笑,惹来身下一阵低吟。
晚风拂过窗台,带来远方的气息。只要信念坚定,身边有深爱的人陪伴,一切都将不可怕。
一切梦想都将实现。
(紫琅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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