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14日,苏州,晴转阴。
早上我醒的比较早。
躺在客房的单人床上,我掏出手机瞧了瞧。
七点一刻。
我这人不太认床,但是有些认枕头。
所以昨晚睡得不是十分的舒坦。
不过有可能是有心事。
宋诗呢,她住下了吗,昨晚睡得好吗。
现在她起来了吗。
呼,她说要睡懒觉的,也许还在睡着吧。
屋外传来了姑父姑母的交谈声。
随后,响起了敲门声:“乐乐?乐乐?你醒了吗?”
唔,是姑妈。
“进来吧,姑妈。”
她穿着一身睡衣走了进来,坐在了我的床头:“你起这么早?哦,对了,你认枕头的,才想起来。”
她竟然记得?
说实话,在我昨天睡觉之前,我都忘记了我还有这么一个习惯。
毕竟很久没出过门了。
上一次认枕头还得细数到一年多以前的春节,那一次家里人是在大伯家相聚的。
我跟姑妈的上一次相见也是那次春节。
可惜这一次表弟的婚礼,大伯生病了来不了,几个堂哥堂姐也走不开。
不得不说是个遗憾的事。
“对了,我是想问你。你是跟我们一起去酒店,还是一会自己去。我觉得你跟我们一起去算了,苏州你又不熟,一会搭公交坐地铁什么的迷路还不好。干脆跟我们一起去吧。虽然确实是早了一点。”她连珠炮一样的说了许多。
她确实是一个絮絮叨叨的人。
“嗯,好的。”
“嗯,那你收拾收拾,还早,不急。”
等我洗漱完毕,穿上一件新买不久的黑色短袖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姑父姑妈已经在等我了。
“小伙子瞧着真是精神。”
姑父穿着西裤白衬衫,头上还打了一些发油,瞧着也很是精神。
姑妈穿着一件红色旗袍,额,不好描述。
“姑妈,你真的该减减了。长胖了对身体不太好的,三高啊,心脑血管疾病啊,脂肪肝啊,对身体不好的。”
姑妈皱了皱眉头,有些犹豫的看看了自己,又看了看我:“真的很胖吗?”
“有一点点,有一点点胖了。”我点了点头。
“好吧,那是该减减了。”她皱了皱眉头,随后又舒展了开来:“乐乐,早上吃什么,面条吃吗?”
“没问题。”我点了点头。
姑父拉住了我,冲着我比了一个大拇指,声音压得很低的说:“好样的,还是你说的有效果。我一说就是河东狮吼。”
“你们两在嘀咕什么呢?”率先走到电梯旁的姑妈,回头瞧向了我跟姑父。
“我跟他说底下有家东吴面馆,味道还不错的。”
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我哑然失笑。
“唔,是还不错。”姑妈点了点头。
“是还不错吧?”姑父吃了几根面条,冲着我笑了笑:“你要是觉得清淡了,就多加点辣。”
此时此刻,我坐在所谓的东吴面馆内,吃着面条。
按照姑妈所说,这家面馆是鼎鼎有名的。
他们面前摆着是两个小碗。
我面前的是一个海碗,除了肥肠面本身,还单独加了鸡蛋,加了大排。
面条吃着,味道其实还行吧。
就是太清淡了。
实在是太清淡了。
我添了四次辣椒了。
觉得还是清淡。
我怀疑这边的辣椒都是特殊品种,干吃起来怕都是淡的。
我又添了几勺的辣椒,眼瞧着面条都是红扑扑的了,这才停了手。
姑妈看的哑然失笑:“我跟你姑父刚来江苏的时候,也是这个模样。”
“不过现在可就习惯了。”姑父点了点头:“说起来还是你姑妈想的细,昨天在外面吃,你肯定吃不好。”
我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头泛起了浓浓的温馨。
吃过了早饭,我们三人就驱车前往酒店了。
离酒店不远的时候,姑妈叫了我一声。
“乐乐你看那边。”
姑父驱车慢了一些。
我顺着姑妈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座奇怪的建筑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它造型别具一格,非常具有特征。
辨识度高到了一个令人一眼难忘的地步。
“哈哈哈哈,有意思吧。”姑父的声音响了起来。
“怎么瞧着,那么像…”像条裤子,我没好意思说。
“是不是像条秋裤,哈哈,那是苏州的地标之一。”姑妈笑的声音更大:“真是富有乐观主义精神的设计。它本名叫啥已经不重要了。你跟人说大秋裤,全苏州人都知道说的是哪儿。大秋裤旁边就是金鸡湖,金鸡湖你知道的吧。”
我看着大秋裤,实在是忍不住笑:“知道的。康熙时候就有金鸡湖别宫,乾隆下江南就不说了。”
“一会你要是没事,可以去金鸡湖转转,不过金鸡湖更美的是夜景,白天瞧着可能没什么意思。”
“好。”
不一会我们就到了酒店。
一个看起来就非常有档次的酒店。
宴客厅在三楼。
我们来的还比较早,一时间也没什么事做。
我寻了上厕所的由头,在厕所里拿出了我那个已经有些皱巴巴的信封,从里面点了十张钞票,放进了我带来的红包中。
我将红包交给姑妈的时候,她怎么都不愿意接。
最后在姑父的劝说下,她才收了下来。
她一脸忧心忡忡的看着我:“昨天听你姑父说,碰上了一个还比较聊得来的女孩子?”
“是啊。”说起了宋诗,我感觉我的心都跳的快了。
起来了吗,她现在。
吃早饭了吗。
“听说还约了她出去玩?”
“是的。”
“你身上的钱够吗?和女孩子在一起要大方一点的。你还有钱吗?”
我笑着摇了摇头:“姑妈,你这是操完了飞飞的心,只能操我的心了吗?”
“他有啥好操心的。从小早恋。”姑妈气鼓鼓的说:“你才是要操心的好不好,从小就乖。”
“额。”
“真的,你还有钱吗?”
“有的,有的。”我很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真的?”她还是狐疑的看着我。
“真的,我身上还一千呢。”我有些无奈的向着她说。
姑妈啥都好,就是太絮叨了。
“那哪够啊?”她摇了摇头:“你会用电子支付吗?我给你转点。”
“够了够了,真的够了姑妈。”我谢绝了她的好意:“而且我也不会用那些。”
“唔,这倒是难办了。对了。”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等一会。”说着,就匆匆忙忙的往电梯方向去了。
没头没尾,弄得我一头雾水。
我坐在走道两旁的沙发上发着呆。
没一会,姑妈又匆匆忙忙的走了过来。
她坐到我旁边的沙发上,打开了背包,拿出一叠钞票就往我手中塞。
“这是干嘛啊。”我被弄懵了。
“拿着。”
“不行不行。”我连忙推开了她的手。
“拿着啊,你去跟女孩子约会,没钱怎么行。”姑母目光坚定的看着我:“就两千块钱,你拿着以防万一。要不然你碰到要用钱的时候,钱不够了怎么办?你又不会电子支付,碰到急事了都没辙。”
眼见我仍是不为所动,她懊恼的拍了拍沙发:“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我没动你的红包。”她伸手到包里,拿出我包给她的红包,在我面前晃了晃:“看到没,这是我刚下去取的钱。你拿着吧,就当是姑妈借给你的,用不上再还给我。”
话都说到这个分上了。
我只好接过了钱。
心头五味杂陈。
“钱别弄丢了。这几天,姑妈肯定是有点忙的,你先自己到处转转,有事就跟姑妈打电话,知道了吗?”
我木然的点了点头。
说罢,她就起身离开了:“你在这坐坐,或者去金鸡湖转转都行,没啥好要你帮忙的。钱你装好哦,千万别掉了。”
“嗯,知道了。”我低低的应了一声:“你去忙吧。”
我手上捏着那二十张百元大钞。
心里当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有感动,有懊恼,有一些高兴,也有一些难过。
我把钱装进了信封中。
它比来之前,更鼓了。
接来下的事,其实与我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了。
没过多久,表弟和他的新婚妻子就来了。
表弟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衬衫,他的妻子穿着一件红色的旗袍。
两个人看起来般配极了。
我和表弟两人不冷不热的打了招呼。
说起来,我同表弟的关系远不如我同姑妈姑父亲近。
这才是我需要深思的问题,为什么我经常跟同龄人存在代沟,而跟年长之人相处甚欢呢?
因为我是一个落伍的人吗?
是一个落后于时代的人吗?
我一直坐在沙发上发呆,也没有去金鸡湖逛逛的念头。
时间流逝,宾客陆陆续续的来了。
因为过年还要回湖北办一次酒的关系,亲戚就来了我一个。而我也不是因为他们结婚的关系来的,我是想明白了。
只是父亲想让我跟着姑父做事,所以,找了个由头,把我支来了苏州。
所以,理所当然的,我被安排在了表弟同学那一桌。
他们相谈甚欢,我却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听着他们谈论股票,谈论汽车,谈论着游戏,我感觉自己更加的格格不入了。
同样是年轻人,却连半点话题也无。
突然,我更加的想念宋诗了,对她的思念,牢牢的占据了我全部的思绪。
我们可以聊诗词,可以聊历史,可以聊地理,可以聊人文。我跟她,有说不完的话。
但我跟很多同龄人,一句话都聊不上。
同桌的人,期间有几个,可能是怕冷落了我,跟我聊了聊nba。
我一句都听不懂,我打篮球,但并不看篮球比赛。
最后他们也放弃了我。
耳旁尽是喧闹,我却仿佛一个人孤坐在雪山之巅,万籁俱寂。
宋诗起来了吗?
要给她发个消息吗?
还是算了吧。
一会直接去西园寺,给她一个小小的惊喜。
就这样决定了。
我百无聊赖的吃着菜。
菜都是好菜,有很大很大的龙虾,听服务员介绍的,还有鲍鱼,还有鱼翅汤。
不过反正我也不认得,随便吃吧。
菜都是好菜,吃着却远不如昨晚的红烧排骨。
呵,我可真是矫情。
宴会好像持续了很久很久,仿佛有七八个小时才结束。
我坐立不安的等到客人散了一小半,才去跟姑母姑父告辞。
“哈。这是急着约会去了呢。”姑父打趣着对我说道。
姑妈也是很开心看着我:“你去哪儿呢?”
“西园寺。”我回答。
“啊,那可有些远了。你打个的士去吧。”姑父对我说道:“要不然坐公交坐地铁还要转车。”
“是的,要不了多少钱的,几十块钱。”姑妈点了点头,认可了姑父的说法:“再说了,你是去约会的,若是挤公交、坐地铁,挤得一身臭汗,岂不是讨姑娘家嫌。”
听说要几十块钱的时候,我的内心已经拒绝了打的的提议。但最后姑妈的说辞,还是打动了我。
说的没错,既然是去见宋诗,小小的奢侈一下,是应该的。
我向表弟夫妇道了别,就出了酒店。
晴空万里,多好的天气,一如我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