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墨雪如絮

第四章 梦醒,人未醒

    夕阳西下,皓月当空。

    残月倒映在冰冷的忘情湖水中,泛着淡淡的银光。

    月下屹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月光洒下,将他的影子拉长,也拉长了那淡淡的忧伤。

    三千发丝轻轻扬起,衣袂飘扬。夹杂着冬气息的微风缓缓徐来,令他的背影更加增添了一缕淡淡的愁绪。

    让人不忍触碰那一瞬的美好。

    修长的身影静静地立在碧波荡漾的湖水边,背影单薄而悲怆。

    水面泛起层层涟漪。由小变大,向外散去。

    缓慢,柔美。

    但美不过只是一瞬间,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也许这一瞬间的美,对它们来说也就足够了,它们也曾绚丽的绽放过。让它们更加珍惜下一次的欢聚。

    对自己来说,也许,永远都不会存在下一次。

    完美的嘴角轻轻一扬,扬起万般无奈,万般思绪。

    “殿下!为了她,你这么做实在是不值得啊!”身旁的近侍一脸不满的抱怨道。

    “不值得吗?”黑衣男子缓缓抬头,眉目间的绝代风华无人可及。一双最为魅人的眼眸,诉说着他心底的凄楚。

    一旁的近侍呆呆地望着那双幽深的眼眸,那里仿佛有着巨大的引力,让他移不开目光。

    “只要是为了她,什么都值得…”男子偏过头,凝神望向窗外的残树枯枝。

    风一吹,叶子掉落了满地。独留光秃秃的树身在这黑夜里熬到天亮…

    “哪怕是死!”

    近侍瞪大了双眼,慌张地阻止道﹕“不!殿下,你…你可千万不能这么做啊!你这一走,魔界可就要大乱了!到时…”

    男子缓缓起身。走到窗边,凝视着那棵树。

    良久的寂静。

    空气中沉重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起来,心仿佛被人揪住了一样。

    大乱又何妨?只要她认为是对的,死又算什么?

    可以守护魔界的又不止他一个。

    他的心思最让别人看不透,冷血无情成了他的代名词。

    可又有谁知道,看似有情,又有多少是真的呢?

    或许他宁愿无情。

    “奕,三思!”一道绝佳的男声打破此时的静默。动听的宛若古希腊太阳神阿波罗弹奏的竖琴一般,让人陶醉在优美的音乐旋律里。

    男子不用转身便猜到来人是谁,依旧屹立不动。风吹得他的衣袖空荡荡的。

    一旁的近侍闻声,不由自主地抬头。银色的衣袂微微触及到自己,随后不见踪影。

    大胆的将眼帘抬起,面前坐着的人,侧对着自己。柔和昏暗的烛光,使他的脸更加俊美。

    光洁白皙的脸庞,令女子都嫉妒三分。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眉如刀削,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试问在魔界怎会有如此气质的魔,他的一举一动无不彰显着犹如仙人一般的儒雅高贵。而他眉目中暗含的浅浅忧愁,又增添了一份与众不同的美。

    来人一点也不拘束,随意的执起白玉制的杯子,在微弱的烛光下欣赏着杯子发出淡淡的银光。

    白净修长,略显骨感的手,轻轻把玩着晶莹剔透的杯子。玉色的手面与杯子白玉般的光泽,相互呼应,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祤,你是越来越没有礼数了!”奕转身回过头看到的便是祤仿若无人的自顾自娱。

    “你我之间何必计较这些”祤抬头,一对星辰般的眸子含笑地望向奕。

    奕转身不语。

    祤回眸,单手执起茶壶,轻抚茶盖,青色透明的液体缓缓注入白玉质的半透明杯中。

    薄唇微启,微微露出几颗珍珠般的齿贝,青色的液体流入口中,青涩的香气在口腔中蔓延…

    他们的默契竟达到这样的程度,你不言,我不语,就算这样也能感悟到彼此心中的想法。

    奕静静地看向远方,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让人无法看清他的内心世界。

    祤低头含笑,温和的弧度让人感觉不到他眼底一丝隐藏在深处的殇。

    同样的种族,相似的情殇,都是爱到极致却又不得已而放弃。让他们心照不宣。

    这一世开始他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恨纠缠将会永无休止的延续下去,下一世也是如此。

    若他们都愿放手,自然不会再经受一世又一世的痛苦,爱却不能。

    可他们中偏偏有人不愿放手,这一世是幻,下一世呢?

    爱亦是放手,这一世有人不懂,下一世……

    夜风袭人,凄神寒骨,忘情湖水波光粼粼…

    ……

    沫晴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失神的望着素白的墙面。纤细的手抚上胸口﹕这里,为什么会痛?

    沫晴紧抓着衣领,手指近乎青白色,依稀能看到她手指的骨骼。

    为什么?

    心底泛起的凉意,让沫晴一动不动的做着。

    压抑的气息弥漫在白色素雅的卧室内,耳边只有闹钟‘嘀嗒’‘嘀嗒’的作响。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梦中模糊的背影带给沫晴前所未有的感觉,说不出来,但总透着淡淡的伤感。

    可这又是为什么?

    沫晴无数次的在心底质问的自己,依旧找不到原由。

    ……

    门外,悉悉窣窣的脚步声让沫晴不禁回神。

    收拾好心情,从床上爬起,理了理及腰的长发,缓缓走向洗漱台。

    看着镜中的人,右手轻轻抚上面庞。

    这张脸…

    沫晴莫名的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心底的寒意愈加清晰。

    若不是脸对你们还有可以利用的价值,你们会不会永远都不会和我相认。

    原来,自己还有母亲,父亲,还有一个妹妹。

    呵,真是可笑!活这么大竟然不知道自己还有除了爷爷以外的什么所谓的名义上的亲人。

    半年前的一次模特大赛,沫晴凭借着自己不懈的努力,以超凡的气质,出众的容貌夺得本次大赛的桂冠。

    沫晴曾兼职做过平面模特,但这都是迫不得已。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上,沫晴无意看到,夺得大赛的冠军便可以获得上百万的奖金。

    为了可以筹钱给爷爷治病,沫晴做出了决定,她一定要让爷爷活下去!

    在沫晴童年的记忆中,是爷爷给了她人世间最美好时光。

    爷爷并不富裕,每天依靠微薄的低保维持着,勉强可以生活。

    可突然又蹦出个沫晴,让原本就困难的家庭,雪上加霜。但沫晴却从未挨过饿,从未受过一丁点苦。

    沫晴在陌生,毫无血缘的爷爷悉心的照料下慢慢长大了…

    沫晴不知道爷爷每天买给自己的玩具零食所花的钱是从哪来的。

    那是爷爷每天起早贪黑,用自己瘦骨嶙峋的手一点一点靠着拾捡别人不要的东西。而对爷爷来说那被有钱人视作的‘垃圾’可以卖很多钱,可以给沫晴买好多东西…

    看到沫晴甜甜的笑容就是爷爷最大的快乐,看着沫晴一天天的长大便是对爷爷最好的慰藉。

    沫晴是爷爷的全部,他对沫晴的爱胜过所有,包括他自己。

    一天,顽皮好动的沫晴在爷爷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地跟着爷爷一起出去了。

    沫晴亲眼目睹着爷爷用他年迈的身躯,一点一点,慢慢地撑起一片天。在这片蓝天白云下,沫晴是最幸福,最幸运的。她的爷爷是着世界上最爱她的人…

    爷爷毫不在意别人异样的眼光,他的眼里,心里只有沫晴。沫晴得到新玩具的喜悦,沫晴看到零食的笑容,沫晴穿上新衣服时的兴奋……

    轻轻捡起被人扔到潮湿草地上的‘垃圾’,如获至宝的捧在手心里,瓶子染上了泥土,爷爷用自己的衣服将瓶子擦的闪闪亮亮的。

    看着干净的发亮的瓶子,爷爷笑了……

    正要将瓶子放入随身携带的麻袋中,却被人无情的踢开了。瓶子滚到哪儿,爷爷的目光就追随到哪儿。最后,瓶子停在了河岸边。

    爷爷这才起身去捡回逃跑的瓶子,却被人伸出的脚绊了一跤,重重的倒在地上,满脸的泥巴。

    爷爷并不生气,拖着沉重的身体缓慢艰难的向河岸边走去。

    又是同一个人,对着爷爷的腰部便是一脚。爷爷猝不及防,掉进了冰冷的河水里。冷的不只是湖水,还有人的良心。

    落水的那一刻,爷爷紧紧的将瓶子抱在怀里。

    在爷爷眼中那个瓶子比他更重要,他只知道,多一个瓶子就多一份钱。而幼小的沫晴就不会受饿受冻。

    沫晴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她拼命的奔向河岸,用力将身穿黑色西服的中年男子推倒。

    中年男子一个踉跄没有站稳,摔了个狗吃屎。

    中年男子狼狈的站了起来,对着沫晴粉嫩的脸蛋就是一把掌。

    沫晴跌倒在地,左脸赫然印出一个鲜红的手印。眼泪在沫晴的眼睛里打转,倔强的没有落下来。

    中年男子猛地抓起沫晴的衣领,扬起手…

    沫晴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中年男子,那样的眼神不禁让中年男子一怔。小小年纪,眼神竟如此的可怕,让人凛然生畏。

    扬起的手一顿,再次扬起,这次手抬得更高,落下去的力道一定不轻…

    沫晴面不改色,那眼神似要把面前之人万箭穿心。她的倔强,她的不屈令男子犹豫了…

    再次一狠心,手抬得更高…

    “住手!”远处传来冷冷的命令声。

    中年男子听闻,立马松开了手。似十分不甘的将沫晴重重的摔在地上。

    沫晴倔强的仰起头,看到的只是男子衣服胸前的图案。沫晴牢牢的记下,今天的巴掌她一定要让他双倍奉还。

    沫晴顺着中年男子走向方向望去。

    远处一辆豪华轿车上坐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少年,中年男子对少年毕恭毕敬,低眉顺眼,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凶狠嚣张。随后,中年男子上了车。

    车子启动了,车与沫晴擦肩而过。

    少年淡淡的望向沫晴身后的方向,收回视线,虚无缥缈的瞥见倒在地上的沫晴。

    疾驰而去…

    直到车子消失在沫晴的视线范围内,沫晴才意识到……爷爷!

    慌忙回头,爷爷正在艰难的从湖里爬上岸边,只差一步之遥。

    沫晴连忙伸出双手,使上了全身的力气…

    爷爷得救了!

    而冰冷的湖水却在爷爷身上落下了永久性的烙印,挥之不去。爷爷的病根就是那是留下的。

    后来,爷爷走了…

    爷爷走时很安静,他的脸上带着笑容。

    家中的黑白电视机,还开着。正在播放的是沫晴的颁奖典礼…

    爷爷走时什么也没有留下,留下的只有他为沫晴取的名字。

    爷爷姓沫,爷爷已经过世30多年的爱人名晴…

    沫晴

    爷爷将他余下的爱和对已逝爱人思念,全部倾注在她的身上。

    ……

    第二天,一大早便有一对夫妻找上门来。他们惊喜的望着沫晴,凝望片刻,妇女异常激动的将沫晴抱在怀里。

    沫晴静静地听着妇女的心跳声,妇女丝毫没有表面看上去的兴奋,激动。

    他们自称是沫晴的亲生父母,今天是来接她回家的。

    亲生父母?回家?

    沫晴笑了,那笑中蕴含着不屑还有丝丝恨意。

    他们将沫晴带到一座豪华的别墅里,那里靠近大海,沿岸的风景异常美。

    沫晴心中的凄凉更重了,她想起了爷爷。若是爷爷可以住进这样的大房子,爷爷的病一定可以医治好。

    ……

    沫晴的双眼微微湿润,眼前的人儿模糊不清。

    一道光芒闪着她的双眸,视线落在手腕上。精美绝伦的手链此时正发出淡淡的蓝光,略带伤感的蓝色弱弱的洒在沫晴白皙绝美的侧脸。

    沫晴眨眨眼睛,再想仔细看清楚时,那淡蓝的光线又消失了,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这时的手链同平常的饰品一般,只是这条手链的做工异常细致精美,每一笔都巧夺天工。特别是它所蕴含的古雅高贵,令人更加爱不释手。

    在最困难时,沫晴曾想用它来换一时的救命钱。可这手链却怎么也取不下来,它仿佛黏在沫晴的手腕上。

    每当下雪时,手链的光芒便愈加浓烈。是红色,红得妖艳而嗜血。

    那扣人心弦的红色美得不真实,如同绚丽多彩的泡泡,轻飘飘的,一吹即散。

    (紫琅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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