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奴镇西,残破院里。
柳志和穆扬一个斜靠在石桌旁,另一个则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靠在石桌上的自然便是柳志,因为他穿的还是昨天的那件白袍,昨日本沾满烟尘的白袍今日不知为何却洁白如新。
躺在地上的当然是穆扬了,他今日因要进富贵人家虽换上了棉质灰袍,却在得知自己所爱之人即将成亲的消息后,回到家中便一脸颓然地躺在了地上。
“柳少,怎么办?”穆扬道,所说的柳少自然是指柳志了。他俩自小便相依为命穷困潦倒便在唤称对方时姓氏之后加个少聊以自**。
“抢亲。”柳志淡然道。
“哦?你倒是说说,怎么个抢法?”穆扬一个鲤鱼打挺,便站起身来,满脸激动地道。
“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借两匹快马?”柳志道。
“你是说...”穆扬恍然大悟道。
“是的,明日他们他们便成亲了。赵修焱明日定要去乔府迎亲将乔巧接入花轿抬往镇东的赵府。而镇东林苑街正巧是僻静所在,而那里,正是我们下手之地。任他们怎么也不会料到,会有人敢在他们两大家族的联姻上抢亲。”柳志淡然道:“事成之后咱们便骑着快马拖着车子直奔祁门。梁大哥既然让我将他的孩子送往祁门,他们自然有着不浅的交情。相信,我们若是藏身在祁门,即便是赵雍那个老匹夫追来也奈我们不何。”
穆扬思索片刻,似乎下了某种决心,毅然道:“柳少,明日你便径直赶往祁门吧,明日我一人去即可。
“呵!你?凭什么?就凭你那舞得半吊子的剑?”柳志戏嘲道。
“你去了也是送死。”穆扬道:“我可听闻那赵修焱乃崆峒派掌门的亲传弟子呢,即便我俩联手,也无多大胜算。”
“那你明知送死你又为何要去?”柳志道。
“因为乔巧。”穆扬深吸一口气,续道:“我喜欢她。而且,她嫁给赵修焱是不会开心的。”
“你怎又知她嫁给赵修焱不会开心?”柳志问道。
“因为她喜欢你。”穆扬苦叹一声道。
“哈哈,穆少,我的心思你会不知?”柳志笑问道,却弯下腰拾起一颗石子,随手扔去。只闻一声悲鸣,却是一只八哥从房檐掉了下来。
柳志缓步行去,拾起那只应声落下的八哥扔向穆扬,道:“崆峒派掌门的亲传弟子那又如何?我可是在打败前任崆峒掌门的‘千里索魂郎’的手下活着回来的呢。”
“我忘了这茬!”穆扬一拍脑门幡然道:“你且稍等。”便跑进屋内。
不多时,只见穆扬从屋中拿出两卷皮革,扔给了柳志。
柳志解开一看,大吃一惊,好家伙!两卷皮革里整整束有三十余把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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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城,鸿隆客栈。
萧易寒冷眼望着说话的人,赫然正是方才还睡得极死的客栈掌柜!
“有时候,知道得死得越早。”萧易寒道,话似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般,冷得慎人,冷得会让人打起寒颤,虽然今时已是初夏。
“可我现在还活着,而且还活了一大把年纪。”掌柜微笑道。的确,他是活了一大把年纪,岁月早已在他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萧易寒不再答话,一脸淡然地望着老掌柜。
老掌柜自然是料到萧易寒不会就此夺了他的性命,却依旧被萧易寒那不带丝毫杂质的眼神望得全身不自在。他自认自己也勉强算是一号人物,却也是第一次被人看得浑身不自在。不为其他,仅为他眼前这个男人是江湖上少有的煞星。他只要一个不慎,眼前的这个男人就能在你眨眼的时候索了你的魂,要了你的命。
好半晌,四目相对,未曾言语。
“说吧,找我什么事。”萧易寒首先打破寂静,淡然道。
“也无什么要紧事,只是我家主人想见你。”老掌柜微笑道。但明显,他的笑容已开始不再自然,因为他心里开始发慌了,因为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能让他眨眼的时候眼睛闭下便一闭不睁。
“没兴趣。”萧易寒道。话音刚落,人随音动。却是朝客栈的楼梯走去。
“天字一号房!”老掌柜朝那道正在上楼梯的身影喊道。
萧易寒充耳不闻,几息之间便消失在了楼道之中。老掌柜见萧易寒头也不回地上了楼,顿时一个踉跄便跌坐在地。他深信,若萧易寒有心杀他,他现在便不会在呼吸着初夏清晨清凉的空气了。
萧易寒行近一个门旁挂有‘天字一号’字样的客房前,轻手一推,门便受力而开。萧易寒进去了,映入他眼帘的并非什么装饰豪华的客房,亦非古朴怡情的住所,仅是一个一张桌子一壶茶,一副木床两扇窗的宽敞明亮的房间。
关上房门,萧易寒褪去那身同柳志身上几经相似的白袍,一件闪着金光的金色软甲便暴露在空气中。赫然正是萧易寒口中所言的那件金丝软甲!
但见那件软甲,由无数个细小金环环环相扣。做工极为细腻,穿上后除了增添些许重量外行动依旧不受半点约束,紧贴身上的软甲任你做什么动作,都不会发出半点声响。
若此刻有他人在场的话,定会惊掉门牙,那件金丝软甲上破有六个小洞!游戏于江湖,不染一丝尘的‘千里索魂郎’萧易寒的贴身护甲上竟然破了,而且一破就是破了六个洞!
是的,他受伤了,六个创口。让人吃惊的是令他受伤的并非什么绝顶高手隐士高人,而是一名年不及弱冠的少年。
萧易寒的大意差点让他丢了性命,即使是他也料想不到那个年纪的少年手中的飞刀有那么快。整整十八枚飞刀,仅仅在几个眨眼间便全部挥射一空,射出去的每一枚飞刀都有属于它自己的使命,没有一枚是白白浪费掉的。
好在前不久建泸老人特地为萧易寒锻造了一件金丝软甲。建泸老人的手艺自然十分了得,这件金丝软甲在他手中便整整锻造了七七四十九天!主防刀剑劈砍,不耐钝器重击,亦不擅防极具贯穿性的攻击。即便如此,这件软甲毕竟是出自建泸老人之手,耗费了其大量精力,却也硬生生地被柳志的飞刀给戳了六个宽约半寸的小洞,可见柳志的飞刀习得是有多么精湛,力道是有多么充足。
萧易寒解下贴身衣物,裸着白净的上身,洁白如雪的皮肤上赫然现有六个触目惊心的刀眼。
那只白皙而修长的手在那白净的皮肤上轻点数下,原本干巴巴未曾流血的刀眼,顿时喷出鲜血,犹如血箭般喷射而出。
萧易寒闷哼一声,轻叹一声,暗道:“好小子!看不出还习有这么一手奇艺。唉,若不是硬被我封住血脉,我萧易寒怕是英明扫净了吧?”
“咯咯...想不到令人闻风丧胆的‘千里索魂郎’也有受伤的时候。咯咯咯...”
一道如银铃般的笑声自窗外传来。
“既然来了,何必再躲躲藏藏?出来吧。”萧易寒苦笑一声道。
话音未落,一道淡青色的身影便从窗外飘了进来。
“别来无恙啊...老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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