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顾十八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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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部歇业,分别被两家人包了,热火朝天的准备着几千桌的酒席,从午吃到黄昏,等着婚礼那一刻到来,这还是建康城头一次见夫家和娘家同样忙碌的。

    顾十八娘的屋里静悄悄的隐隐有呜咽声传来。

    “时候可快到了”门外等着的姑嫂舅妈忍不住低声道,“拜祭过亡父,还要拜祭谁”

    一旁的穿着吉服得曹氏闻言微微一愣,看向女儿的房间。

    “今天是七月十八”她低声问道。

    “可不是七月十八”众人笑起来。

    可是忙晕了,连日就记不得了。

    “是七月十八啊”曹氏低声叹了口气,眼圈也微微发红。

    “娘,你可先忍着,等妹妹出门的时候,你再哭”一旁的媳妇看到婆婆的神态,忙挽住她的胳膊嘱咐道。

    一面招呼众人,“来,别愣着,吉时已到,去劝了姑娘”

    有了这个当嫂嫂的发话,众人便立刻七嘴八舌的说着姑娘快点了推门进去了。

    眼睛红肿的顾十八娘坐下来,由着姑姑舅妈们为她绞脸修鬓修眉,装扮起来。

    才穿戴好婚服,就听到前院噼里啪啦的爆竹声,花轿临门了。

    “拦轿门喽”

    爆竹硝烟还没散去,就听一声喊,信家的人眼睁睁看着顾家的大门被关上了。

    这是娶亲该有的仪式,信家的人忙塞了大大的红包进去,门却依旧没开。

    “谁稀罕钱”门内有阴阳怪气的喊声。

    信家的人苦笑一下,这拦轿门不过是的象征性的,自来还没玩过真的,没想到今日在顾家碰上了。

    “就知道这些大药师们在这等着呢”四周闻讯看热闹的药商们纷纷交头接耳道。

    穿着大红喜服的新郎官冲随侍的人笑了笑,抬抬手,立刻有人抬出一大箱。

    “樟树帮片刀一把”

    “建昌帮切刀一把”

    “建昌帮槟榔榉”

    “香附铲”

    “泽泻笼”

    伴着一声一声的报,一件件在围观群众看起来很奇特的工具被递进去。

    “这都是什么啊”大家问道。

    “这都是上好的制药工具”懂行的点头道,“顾娘的师父就算是樟树帮的”

    “生女过户刘姓书一张”

    这句话喊出来,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怔怔的看向新郎官,新郎官面含微笑,坦然望着大门。

    药门以姓氏相传,顾十八娘的师父刘不才已然无后,技艺父传承,负责传承大业的徒弟只能是其姓氏之人,当初刘不才收的第一个徒弟也就是当儿养的,后来灰心丧气绝了念头,也并没有再要求顾十八娘如此。

    但众多药师心内耿耿的还是这一点,刘公那绝世技艺,从此以后就改姓信,百年后,再无人记得刘公这一脉了么

    门徐徐开了,围在门边的药师们自动让开一条路,大红轿抬进去落地。

    番外 洞房

    “新娘上轿啦”信家的喜娘高喊着甩着大红帕,带着一众妇人进去催上轿了。

    信朝阳含笑从一众虎视眈眈的药师间走过,来到顾家的亲众面前。

    顾海穿着一身簇新的青衫袍,已经当了两个孩爹的他,按照大多数官员的习惯留着美须,久经地方历练,越发显得老实持重。

    他看着一步步走来的信朝阳心里只觉得五味杂陈,高兴的是妹妹终于不会孤老,难过的是还有些舍不得。

    信朝阳接过一杯酒,冲他一敬,仰头一饮而尽。

    顾海满腹的话只化作一拳,顶了顶信朝阳的肩头。

    “这么老啊”顾海身后有人突然冒出一句。

    顾海头也不回的用手肘给了身后的顾渔一下。

    信朝阳却是似乎没听到,再接过一杯酒,看向负手而立的这个年轻男。

    他穿着藏蓝对襟直领衫,脚蹬雪白底朝靴,并没有如顾海一般蓄起五绺美髯,而是白面依旧,再加上骨透出的书卷气,看上风姿俊秀,不带一丝烟火气。

    当然,熟识的人都不会真的便认为此人就是个绣花枕头,二十五岁的国监祭酒,虽然此职位无权无势但却是小卿之一,就意味着有很大机会迈入部堂级高官。

    信朝阳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见这位状元公,此刻看起来,果然更胜闻名。

    他冲顾渔深深一拜,将就一饮而尽。

    顾渔这才淡淡的嗯了声,接过顾海递来的酒饮了。

    信朝阳冲在场的顾家亲众躬身施礼,再转身冲在场的药师们举起酒杯,一齐敬了。

    “三杯怎么成啊”一个瘦瘦的药师淡淡说道。

    今日信朝阳成亲,原本不用进来敬酒的,但想到幼年丧父的顾家兄妹相扶持走来不易,便特意进来表示敬意,新郎官在娘家这里是不饮酒的,因为怕吃了酒误了婚礼吉时。

    当然,这些药师们对药商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什么话也说得出来。

    要是以往药商不觉得如何,反而觉得很正常,但今日却有人忍不住跳出来“又不是你家的酒瞎操心”

    这话说得声音很小,但还是传入那药师耳内。

    这个药师沉着脸寻声看过来,小眼微眯起,看着那个往人后躲的胖。

    “付老三”药师哼声道,“你今年的药价降三成”

    那胖打了个哆嗦,但在众多药商面前不想露怂,从人后露出半张脸,鼓起勇气道“我和顾娘是亲家你说了不算”

    没料到这胖竟然敢还口,瘦药师面色更沉。

    “瞧瞧,这就是坏了规矩的结果”他哼声对身旁的众人说道。

    药师们纷纷点头或摇头感叹。

    “死胖,你等着,看看我说了算不算”瘦药师袖着手,再一次看向那胖说道。

    眼瞧场面有些冷,顾家的亲众忙擦着冷汗打哈哈活跃气氛,人都说娘家头娘家头,挑事刁难不留手,现在他们顾家这些娘家头,却一点事也不想挑,只恨不得新郎赶快接了新娘走。

    信朝阳微微一笑,接过一杯酒冲药师们躬身一敬,仰头喝了,但也就此为止,并没有再喝。

    双方算是各自得到一些面,便不再言语。

    “新娘上轿喽”喜娘一声喊,一众人拥着蒙着大红盖头的顾十八娘走出来。

    嫂嫂端过饭碗,曹氏要喂完上轿饭,告别的一刻终于到了,伴着顾十八娘跪下,曹氏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她这一哭,让原本就流泪不止的顾十八娘更是哭得不能起身,就连顾海也眼圈发红,低着头只怕被人瞧见失态。

    “瞧瞧招婿的话哪用这么麻烦”药师们再次感叹。

    引来一旁药商们的白眼,暗自诅咒这些家伙只生女儿不生儿,将嫁女儿的伤心尝个够

    再哭也得上轿,姑嫂们搀起顾十八娘,连拉带劝唱着祝福词将她送进轿里,看着轿伴着吹吹打打的乐声抬出门,顾家亲众除了顾海一家,都松了口气,谢天谢地终于平安无事的送走了

    相比于新娘家的那种虽然喜庆但却明显带着排斥忧伤的气氛,新郎家可就真的是发自内心的欢喜热闹堪比过年。

    伴着娶门亲的欢喜的大嗓门,各执红绸绣球一端的二位新人沿着地上长长的红毡,在鼓乐喧天爆竹震耳众人叫好的陪伴下,慢慢的进大门,进正堂,拜了信家的祖宗高堂,夫妻互拜三叩首,终于完成了繁复却郑重的仪式。

    出去敬酒的信朝阳是被人搀着回来的,按理说没人会在这时候煞风景的灌醉新郎,但架不住药商们太高兴了,管不住自己,纷纷表达对自己行的拿下大药师的第一英雄敬意,一来二去,等信家几个少爷发现时,信朝阳已经脚步踉跄了。

    此时已经是月上柳梢头,姑嫂等妇人已经散去,原本要服侍喝醉的新郎官完成最后掀盖头仪式的丫鬟婆,也被信朝阳赶了出去。

    外界的杯酒交错欢笑声被重重院落格挡,屋里格外的安静,根粗如儿臂的红烛爆着轻响燃烧着,红地毯,红喜字,红纱幔,红灯笼,一切红的那样的热烈。

    信朝阳扶着桌角,静静的看着坐在大床上的顾十八娘,她整个人也被热烈的红色笼罩,醉眼看去,一切变得都是那样的不真实。

    他慢慢的走过去,慢慢的伸出手,慢慢的揭下了红盖头。

    烛光下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熟悉是眉眼,陌生的是那精致的妆容。

    所有女一生的荣光都在这一刻绽放。

    “怎么哭成这样”信朝阳回过神,才发现顾十八娘面上泪水涟涟,他半矮下身,以仰着头的视角看着她。

    十年了,十年了,十年前的今天她在一片喜庆死去,十年后的今天,她在一片喜庆活着

    再世为人,她就是想哭,一直想哭

    感受到他不同以往热情毫不避讳的视线,顾十八娘更加害羞,侧过头忙擦泪,想说些话缓解一下紧张,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正踌躇间,觉得膝上一沉,信朝阳竟然趴过来。

    “谁让你喝那么多”顾十八娘吓了一跳,浓浓的酒意袭来便明白了。

    这一句话说出口,那种微微的因身份变换而产生的尴尬便消失了,她伸出手,用力扶他起来斜靠在床上。

    “去煮些醒酒汤”她说道,要去吩咐人,还未起身,就被闭着眼的信朝阳一把揽住腰肢,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跌入他的怀里,没容她羞意,下一刻就被吻住了唇,火热的吻让她天旋地转的头晕,几乎窒息。

    直到被憋得透不过气捶打他,信朝阳才松开,看着脸已经红成煮熟的大虾的顾十八娘笑。

    “醉了不许作怪”顾十八娘被他看的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只得故作恼怒的竖眉喝道。

    “那要是没醉,是不是就能作怪”信朝阳笑道,眼的醉意消失,也不是日常不温不火洞察一切的清明淡定,而是从未有过热情,只看的顾十八娘觉得自己热的几乎要融化。

    “十八娘让为夫好好看一看”他伸手过来,用低低的却是让人浑身酥麻的声音说道。

    顾十八娘心里想躲开,脚却已经软了。

    红纱幔垂下,遮挡了红烛光,让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厚重的吉服一件一件落地,雪白的肌肤在烛光下泛起令人心悸的粉红。

    除去最后一丝遮挡,伴着粗重的喘息声,红帐两具身躯终于贴合在一起,与那桌案上的瓠瓜葫芦一般紧密无间。

    番外 下注

    信朝阳的院位于信家大宅的东厢,因他喜静,这里的屋都有些幽闭窄小,当决定这里做婚房时,拄着拐的信老太爷亲自布置,将整个院翻修,尤其是将一个四间屋一起打通且重金装潢作为他们夫妻的起居室。

    落日的余晖透过树荫与窗棂扑进室内,照着坐在悬着流苏锦帐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