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顾十八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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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已经满脸哭丧,忙问道。

    “我的长孙,却是要姓刘”信老爷唉声叹息道。

    信朝凌就笑了。

    “爹,你老糊涂了,他姓什么,也是咱们信家的人啊你也是他爷爷,大哥也是他爹他走到哪里人也知道他是咱们信家的不就是个姓嘛算得了什么大事”他低声笑道,“再说,这才一个姓刘,总好过大哥去给人家招赘,那样的话,生一窝也冠不了咱们的姓喽”

    信老爷哦了声,面色恍然,点了点头。

    见自己说的得到认同,信朝凌很是高兴。

    “这个道理,大哥知道,全家人都知道,连总被你骂废物的我都知道,爹你怎么就糊涂了”信朝凌嘿嘿笑道,“这就跟大嫂做的药不给咱们家,咱们谁当回事,管它药卖给谁,大嫂终归是咱们家的人大哥说了,别管外人人说什么风凉话,那都是他们眼红妒忌,让他们说,说出来他们心里得了平衡,闷头沾光的还不是咱们”

    他越说越得意,难得在老面前如此指手画脚一回,话没说完就被回过神的信老爷一巴掌打在头上。

    “混账,你敢骂你老我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傻啊你来凑什么热闹,太闲了是不是”信老爷瞪眼骂道,“给我滚滚”

    这身后的热闹,信朝阳并没有理会,走进产房,立刻有丫鬟仆妇围上来说笑讨赏。

    “老爷正在厅里放钱,你们快去晚了就没了”信朝阳笑道,伸手往外边一指,妇人们立刻被哄得呼隆隆去找冤大头了。

    顾十八娘精神还好,只是面色苍白,还冲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快闭上眼睡会儿”信朝阳几步过去,坐在床前握着她的手。

    “虽说收拾过了,毕竟是血腥气的屋,你这么急进来做什么”顾十八娘虚声说道。

    “哪有那么多讲究”信朝阳笑道,目光移在她的身旁,小被里安静的睡着小儿。

    “这么丑”他不由皱眉道,眼又有些好奇,不由伸手碰了碰那蒙了一层油脂般的小脸。

    哪有人说自己孩丑的顾十八娘笑了,她也看过去,事实上,刚出生的孩的确看上去不怎么好看

    “有他爹的底在,能丑到哪里去”她笑打趣道。

    信朝阳就笑了,手指再一次小心的碰了碰婴儿的红乎乎的脸,血脉相连的感觉从心里冒出来,让他有些鼻头发酸。

    夫妻二人又说了几句话,信朝阳看出顾十八娘倦态浓浓

    “你闭上眼睡会儿我看着你”他帮她抿抿被角,低声说道。

    顾十八娘嗯了声,将他的手握了握,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信老太爷亲自给这个孩起了名字,承志,正是表达了当初约定的那样,让他姓刘,以承刘公之志。

    两年后,顾十八娘带着孩去了蕲州,大有生的分号也再次开到这里,转眼又两年过去了。

    深秋的夜色铺满小院,显得有些寂寥,信朝阳躺在长椅上,一手举着小茶壶,一面抬头望月。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双手抚上他的肩头,用柔软但却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力道揉捏。

    “夫君辛苦了”女声同时响起,“为妻还有什么可以效劳的但请吩咐”

    信朝阳在脚步声出现的时候,嘴角就已经不自觉地上扬,将手里的茶壶放在一旁的小桌上,顺手一捞,将身后的人便拽入怀。

    “为老不尊”顾十八娘笑道,一面打了下他不安分的手。

    月光下,为人母的顾十八娘眉眼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神情里少了那曾经无可掩饰的锐利锋芒,多了几分从容淡雅。

    “阿魏睡了”信朝阳问道,伸出手轻抚着她的秀发。

    阿魏就是他们的儿,大名刘承志,乳名是顾十八娘起的,取自一味从偏远的西疆来的药。

    “这小”说起儿,顾十八娘的眉头皱起,眼难掩的苦恼,“简直太淘气了一刻不闲,上房揭瓦捉狗打猫对了,你记得明日去东门邻家那里赔给人家的两条锦鲤我是不去了,脸已经在街坊面前丢尽了”

    信朝阳笑了,一脸不以为意。

    “男孩嘛总是皮了些好,我去我家娘从来没给人低过头,如今为了儿腰都要折了真是罪过”他笑道,夜凉如水,他伸手将顾十八娘往怀里环了环。

    “他的聪明劲一点也没用在学药上”顾十八娘贴近他温暖的胸膛,愁眉不解的道,“这都要五岁了,药经上能认得的不到一百味药”

    “慢慢教,还小呢,小孩没定性,又是这个爱玩闹的年纪,本就不容易安安生生的坐下来学那个”信朝阳眼里的儿那是一点毛病都没,怎么看都是完美无缺。

    “就是你惯得他”顾十八娘抬手狠狠戳了下他的胸口,竖眉道,“以后我再训他的时候,不许你给我唱反调”

    “是,是”信朝阳笑道,在她额头亲了口,伸手放在她的腹部,“这次一定生个女儿人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

    顾十八娘闻言一笑,也带着几分憧憬看向自己的腹部,她已经有三个月的身了。

    “不如晚几天再走你身觉得如何”信朝阳问道。

    “没事这次比怀那臭小要好得多”顾十八娘笑道,“已经两年没回家过年了,这里已经没事了,爹和爷爷都想阿魏了,再不回去,这臭小只怕都不认得他们了”

    “好咱们路上走慢些,能赶上过年就好。”信朝阳将她揽了揽,蹭了蹭她的发鬓笑道。

    番外 教

     信朝阳下马走进院门,远远的就见信老爷背着手在廊下翘首以盼。

    “怎么才回来”信老爷看到他立刻快步走过来,没走几步察觉失态又忙收住脚,咳了一声,摆出一副庄重的神情,捻须问道。

    “什么事让爹这么急着派人叫我回来”信朝阳问道,面上却是一派了然。

    被儿目光扫过,信老爷似乎有些心虚。

    “生意谈的怎么样了这都半个月了”他咳了一声,肃容问道,“关家的人都是奸猾之辈,你莫要大意被他们骗了”

    信朝阳哈哈笑了,迈步上台阶。

    “正是如此”他微微挑眉道,“本不想叨扰父亲,既然您问了 ,我便给您细讲讲这笔生意,也好让爹把关”

    说这话,伸手相扶要信老爷进厅门。

    信老爷顿时就急了。

    “不在这一时,你先回自己院歇歇”他忙说道。

    “歇什么,又不是出去做劳力,哪有那么累”信朝阳笑道,“有些日没跟爹对坐小酌了,今日正好”

    一面说着话就吩咐一旁的小厮去准备酒菜。

    “你儿都一天没吃饭了,你这当老还吃的下去”信老爷再忍不住跺脚道。

    “阿魏又闯祸了”信朝阳问道,带着几分就知道你叫我回来是为了这个的神情。

    “教训孩自是没什么”信老爷低声说道,“只是总不能不让吃饭吧这大冷天的阿魏又是长身的时候”

    信朝阳笑了,点头说声我看看去,便在信老爷眼巴巴的注视下向自己的院而去。

    一进院,就见一个小小的人儿跪在院,垂着头看上去没精打采。

    原本打算不闻不问的信朝阳见状也不由心里软了下。

    这大冷天的,就这么直直的跪在青石板上,连个垫也没有

    听到脚步声,小儿扭过头,已经满七岁的阿魏虽然带着婴儿肥,但眉眼清秀, 与顾十八娘的面容很是相像,小脸冻得通红,看到信朝阳,立刻红了眼眶,但依旧强忍着眼泪没有掉下来。

    “爹”他带着鼻音轻轻唤了声。

    这一声唤让信朝阳仅存的严父的念头化为乌有。

    “书又没背下来”他低声问道,强忍着没有伸手将儿抱起来,目光只在石板上打转,这得多硬多冷

    阿魏点点头,带着几分委屈几分羞愧,目光转向身前,那里摆着一本打开的药书,他又开始默念,一面不时抽泣。

    这一下信朝阳再装不下去,伸手要将儿拉起来,屋门口传来一声轻咳,父二人立刻摆正姿态。

    “该学的学不会,装可怜倒是自来熟”顾十八娘竖眉道,“说,自己错在哪里了,让你爹听听该不该罚”

    阿魏便垂着头老老实实的答道“不该逃学去山上捉蛇”

    “捉蛇”信朝阳立刻矮身去看儿的手,“可有被咬到”

    顾十八娘咳了声,瞪了他一眼。

    大药师虽然不亲自采药,但采药捉蛇虫还是基本技能,虽然年纪小小,但阿魏却不似一般孩童,见了蛇虫会害怕,伸手捉来也是不成问题的。

    信朝阳嘿嘿笑了笑,站直身,板着脸点点头说了声果然该罚。

    “该学药的时候学药,该读书的时候自然要读书”他接着说道,“在学堂读书,也是为了能更好学制药”

    “是,阿魏知错了,”阿魏立刻点头如捣蒜,可怜巴巴的样看着父亲说道。

    “嗯”信朝阳板着脸故作严肃的点头,看向顾十八娘。

    顾十八娘瞪了他一眼。

    “少来这一套” 她竖眉看向阿魏,伸手抓过一旁的鸡毛掸,走出来,“说,到底错在哪里了别避重就轻”

    阿魏见状再次缩头,信朝阳便恍然,知道又被这小装可怜哄过去当同盟了

    “不该将蛇放到先生的被里”阿魏闷声闷气答道。

    信家有学堂供族弟启蒙,阿魏自然也进了学堂读书识字,自他进了学堂,短短一年已经气走两位先生,再加上昨日走的这一位,就是第三个了。

    信朝阳亲自拿过鸡毛掸好好教训了一顿儿才许他起身, 躲在院门外看的心都要碎掉的信老爷立刻进来,借口自己也要教训抱着孙脚不沾地的走了。

    “都是你和爹宠的他越来越无法无天”顾十八娘皱眉叹气说道。

    “小孩嘛都是调皮,阿魏从小没在家里长大,跟那些孩们生分,自然迫不及待要融入其”信朝阳笑道,一面接过她递来的热茶。

    “这什么跟什么”顾十八娘皱眉道,“这跟调皮有什么关系”

    “娘怎么不懂了”信朝阳意味深长的一笑,“娘当初才进药界时是怎么做的”

    初进药界惶惶,最要紧是立威树名

    “什么歪道理”顾十八娘横了他一眼,“横竖在你眼里,你儿就是没有错的”

    信朝阳放下茶杯揽着她笑,“娘你莫急,孩要慢慢教”

    顾十八娘瞋怪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挣开。

    “这几日应酬累了吧”她起手揉了揉他的额头,问道。

    “好酒好菜,丝竹歌舞,醉卧美人膝”信朝阳笑道,“怎么算累”

    “越老越油腔滑调了”顾十八娘横了他一眼道,忽的轻叹一口气。

    “怎么了”信朝阳抬手抚她簇起的眉头,“阿魏你别太操心,我有分寸”

    “不是”顾十八娘轻叹道,“这孩,在制药上没兴趣”

    “他才多大”信朝阳笑道,“且不说别人,你又是多大才进个行当的”

    “那不一样”顾十八娘摇头苦笑,不一样,对她来说,制药不是兴趣,而是命之所系,这就跟飞将军李广误以为猛虎袭来所以夜射箭入石,但事后却不能一般道理。

    “娘”

    一声幼童的唤声从里间响起。

    夫妻二人忙向内而去,掀起帘,见床上坐着一个不到三岁的女童, 手里拿着一本书,抬头向这边看过来。

    “扁豆你醒了”顾十八娘问道,对这场景似是已经见惯了,“要喝水了是吧 ”

    这是顾十八娘从蕲州回来产下的女儿,小名唤做扁豆。

    “跟阿魏相比,扁豆倒像是大孩”顾十八娘笑道,一面去给她倒水,“真让人省心”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