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井阳初成 瀚海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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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蹦!”
竹海里传来一声巨响,随之大片鸟儿慌张地飞起。声音之大,就连在后山【奇祥谷】中修炼的人都能听到。
不少人从修炼中抬起头向竹海方向看去,目光有些疑惑,师父修炼武功怎么不来【奇祥谷】,反而在竹海练起来了?
竹海,【澜阁】门前。
飞鸿子一改往日威严的风格,脸上堆满了笑,甚至还拍了拍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寻儿,真是不错!这套‘井阳掌法’你学得颇快,已经能走到第八步了。”
在飞鸿子对面的萧寻,此时正面对着一处山岩,威严耸立的山岩之上,有着一个十分突兀的巨大坑洞,下面满是碎石。应该就是刚才那一声巨响所震碎的,原来这声巨响,竟然是萧寻所发。
“寻儿,你虽然刚刚入门,但是有了这一个月的《宋经》打底,内功修为已颇为不弱。但你基本功薄弱,所以师父传这套大开大合的井阳掌法给你,最适合你的现状。此掌法如其名,有井字九宫,共为九步,击九掌。第一掌功聚丹田,随后按周身八脉之顺序,依次聚力,出掌。初掌平平无奇,但每走一步,掌劲便会叠加,行至第五掌,便可将自身内功修为完全发挥出来。至第九掌,其威力可远超你本身实力数倍。”
萧寻被自己刚刚那一掌震得有些缓不过神来,此时还愣愣的看着那满地的碎石。
“此掌法缺点在于蓄力太久,自第六掌起才会发挥出它的威力。这掌法也算是我【奇兵门】的上等武学之一,在江湖中很多人都识得这套掌法,所以遇敌时,对方若是见你使用此掌,必会迅速近身,打断你的蓄力。所以修习这套掌法,必须同时修炼我派的轻身功法。当你的轻功足够与敌人缠斗到第六掌时,你便可以立于不败。”
萧寻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一脸的不可思议,赶紧冲着飞鸿子跪下磕了一个响头道:“谢谢师父!”
飞鸿子看着他的模样,满意地笑了笑,说道:“你入门太晚,掌法已会,身法太差。不过这些年已经很少有本门弟子修炼井阳掌了,这次会武你就碰碰运气吧,但愿其它门的弟子没几个识得这套掌法的。”
“师父你偏心!”一声埋怨突兀地从旁边响起,原来是宋真在一旁看萧寻练功,看到最后一掌时,更是惊得张大了下巴。此时听到师父和萧寻的对话,再想想刚才萧寻那一掌之威,不禁有些汗然,又有些嫉妒。
“真儿,你骨架偏小,经脉细且绵长,不适合这种刚猛的武学。”飞鸿子看着气鼓鼓的宋真,慈祥的笑了笑。“你把平日里为师教你的武功练好,萧寻单靠这套井阳掌可胜不了你。”
宋真听到此处,转怒为喜。赶紧在萧寻身边跪下,笑嘻嘻地说道:“谢师父!”
“都起来吧,回去收拾一下,明天你们便随齐洪一起,前往主峰吧。这个月你们二人修炼《宋经》的进度不慢,后天的会武,不许给我丢人!”
“是!师父!”
二人又向飞鸿子磕了一头,蹦蹦跳跳地向竹海深处跑去。
飞鸿子见二人走远,缓缓走到那堆碎石旁,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心道:“这萧寻修炼《宋经》的速度是不是有些太快了,这才一个月,内功修为已强到这种程度。比起当年自己修炼《宋经》时,竟也快了一倍不止。看来这以【炼气化神】起步修炼,确实非同一般啊。”
竹海深处。
“狗蛋,茶!”
随着一声吆喝,宋真大步踏进【长仙苑】,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虽说崆峒山海拔较高,气候温凉。但在这七八月份的西北戈壁之上,练了半天的功,难免有些燥热。
片刻之后,狗蛋便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两杯梅子凉茶,想来是早就为主人备好了。宋真一把接过,咕噜咕噜地一大口喝得见底,方才满意地长呼了一口气,瘫到椅子里。才发现萧寻正慢悠悠地走进屋,只见后者接过茶杯,道了句“谢谢李想大哥”,慢慢地喝了起来。
“瞧你这悠闲地样子,看来心情不错呀。”宋真瞥了一眼萧寻,笑着说道,“明天我们就可以去主峰‘望驾峰’了!那里可比我们奇兵峰好玩多了。据说上古的黄帝曾登崆峒山,遍寻诸峰,只为了向隐居在此修炼的得道高人问道。那高人名叫广成子,隐居崆峒山近百年,一心向道。后见黄帝虔诚,便于崆峒山最高一峰现身相见。二人坐而论道,三天三夜。峰顶云雾遮罩,虚无缥缈,大臣们担心黄帝安危,于峰前垒土相望,故此得名‘望驾峰’。黄帝受广成子点拨,感悟天地,遂命人于峰顶修建一座巨亭,为广成子遮风挡雨,取名怀旷亭。”
萧寻自打入门学艺,每日便在【奇兵峰】修炼生活,从未出山游玩过,自然不知道这崆峒山除了是正派宝地之外,更是享有“西来第一山”美誉的风景名胜之地。自古便有“崆峒山色天下秀”的说法。
宋真见他听得出神,又得意起来:“我刚刚说的,只是咱们‘崆峒十二景’之一,山上好玩的地方可多着呢!而且大多数都位于主峰之上。不过现在说了也看不到,等明天到了那儿,我再一一指给你。”
萧寻一双蛇眼睁得大大的、纯纯的,里面充满了期待,看上去可爱极了。可当他刚刚来了兴趣,就看到宋真开始卖起关子来,有些不高兴。但看到宋真那副得意地嘴脸,又有些好笑,自己这个弟弟呀,这爱卖弄的性子真是一点都改不了。
萧寻不再追问,一口喝完杯里的茶,对于从小城里长大的他来说,这么小的年纪还是有点接受不了茶的味道。萧寻咂了咂有些苦涩的嘴说道:“明天就去主峰了,咱俩临阵磨枪,再修炼一会《宋经》吧。”
宋真听到这话有点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一副教育弟弟的口吻说道:“你以为我宋家这功法是烂大街的普通武功可比的吗!有事没事就拿出来修炼?《宋经》刚猛霸道,每天只可在清晨时分修炼一次,晚上睡觉时以口诀之法呼吸吐纳便可。若要在一天中强行修炼两次,小心你经脉尽断!”
萧寻无端被呵斥了一番,不由得撇了撇嘴,虽然对方说得有理,但这语气依然让他有些不悦。宋真看着萧寻,以为他在自责,声音低了一些安慰道:“好啦好啦,不知者不怪,你也不要往心里去,你刚学了新招式,想修炼的话把那套井阳掌再熟悉熟悉吧,狗蛋可以陪你,我的跟班就足够收拾你了。我呢,明天开始就要在‘望驾峰’上住一个月之久了,可得好好收拾一下。”
萧寻听着宋真竟以一副大哥的口吻安慰自己,有些哭笑不得,无奈地笑了笑,也不恼他,一个人走到竹海修炼井阳掌去了。
一套掌法打下来虽只有区区九招,但井字九宫,步法变幻莫测,加上萧寻轻功极差,一整套掌法练习下来,天已完全黑了。
只听得竹林深处传来“轰!”的一声响,萧寻打完最后一掌,竟连自己的道袍都震破了好几个洞。他看着眼前的碎石,又看了看自己的右掌,吃惊又满意地笑了。真不愧是师父专门为自己挑选的功法,《宋经》的霸道,也只有这样刚猛的掌法才可以发挥出来呀。
萧寻想得出神,竟傻呵呵地笑起来,一阵夜风从竹林里吹来,透过他那破了洞的道袍,吹进他满身是汗的身体,不禁让他打了个激灵。这七八月份的夜风凉不刺骨,对刚修炼完的人来说更是神清气爽。萧寻不禁褪下外衣搭在肩上,就这样光着上身,走向了回程的山路。
走回到【长仙苑】门口时,肚子已咕咕叫了起来。萧寻看了看天色,这个点估计【膳房】早已没人了。不过还好,如今他晚饭后不去【膳房】打扫也没有人会说什么了,因为一个月前当飞鸿子宣布他作为天阶场会武人选的时候,对他的惩罚便也一起取消了。可摸着干瘪的肚子,萧寻还是有些后悔练功忘了晚饭的时间。
这时,一股浓浓的肉香飘了过来,直钻萧寻鼻孔。他不自禁地猛吸一口,双眼瞬间瞪圆,喉咙抖动,不争气地咽了一大口口水。再来上几声油脂滴到炭火上的噼啪声,简直让人丧失理智!
只见萧寻“啪”的一声推开面前的大门,正看到宋真和狗蛋二人,在院子中升起了一堆篝火,火苗上方,正驾着几只拔了毛的野兔。看得萧寻眼睛都开始放光了。
“啊!流氓!”
宋真本来就背着师父,偷偷摸摸地在这里烧烤,突然大门被人撞开,吓了一大跳,又看到黑夜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光着上身的人影,不禁大呼出声。
狗蛋听到叫声,瞬间站起身,不着痕迹地挡在宋真身前,双眼凝视着门口,脸上露出几分警惕。
宋真这一声尖叫,把萧寻吓了一跳,他本能地跳开到一边,警惕地向身后看去,却发现空无一物,又回头看了看二人的眼神,才发现那一声“流氓”竟然是在叫自己,有点尴尬,默默地把道袍穿上。
宋真定睛一看,来人竟然是萧寻,脸色瞬间拉了下来,怒道:“你,你要不要脸啊!大半夜光着身子在我面前走来走去的!”
“我哪有光着啊,不是穿着裤子吗!”
“你耍流氓还敢狡辩,这烤兔子没你的份了!”
萧寻听到这话,目光又移向那堆篝火之上,经过刚刚那一吓,此时只觉得更饿了。他可怜巴巴地看向宋真,瞬间就软了。赶紧把外衣穿好,满脸堆笑地走过去。
边走边柔声道:“宋大少爷,别生气嘛,我错啦还不行吗,您消消气......”
宋真见萧寻竟然如此低声下气地和自己说话,楞了一下,看到萧寻此时正恶狠狠地盯着那几只烤兔子,嘴角竟还有口水,随即满意地一笑:“哈哈!我知道了,你没吃晚饭吧!要想吃肉那你可得好好求求我啦......”
宋真话还未说完,突然一股汗味随着萧寻的走近,飘了过来,宋真伸手捂了捂鼻子,皱眉道:“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男人味!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宋真被他说得脸颊有点红,这股“男人味”飘进鼻子里还有些控制不住的心跳加快。
但看到萧寻一步步向烤兔子走进,立刻反应过来,大大地张开双臂,挡在了萧寻和篝火之间,说道:“狗屁男人味,赶快去洗澡,臭死啦,别污染了我辛苦烤的兔子!”
萧寻眼看就要吃到这美味,突然被宋真拦住,差点就没忍住给他来上一掌。但看了看宋真那坚定的小眼神,只得一脸奉承的低声道:
“好弟弟,打个商量行不......”
“没得商量!”
还没等萧寻说完,宋真便吼出来,带着一脸嫌弃。
萧寻此时的表情可怜极了,肚子还不争气地咕咕叫着。可眼前明明有着一只香喷喷的烤兔子,还泛着浓浓的油花,却不能立刻吃到嘴里,人生还有比这更痛苦的事吗!
他看了看宋真,又望了望兔子,突然,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萧寻突然间一个箭步窜出,冲到篝火前,无视篝火的高温,一把抓起一只兔子,然后一个转身,迅速跑到角落里,大啃起来。
萧寻平日修炼时对轻功领悟最慢,没想到一只兔子竟能让他爆发出比修炼时还好的身法,把宋真和狗蛋看傻了。
宋真从小在富裕之家长大,哪见过这阵仗,瞬间就被萧寻的举动惊呆了。他看着萧寻蹲在角落里,如饿狼一般疯狂地啃着那只可怜的兔子,竟觉得几分残忍。
他指着萧寻,大骂出口:“你你你你你!”
想那宋真从小便对下人们吆五喝六,来到崆峒后,嘴仗上也从未吃过亏,此时面对萧寻,竟然卡了壳,不知该怎么骂眼前这个败类。不禁怒极,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你真是我哥,服你了!”宋真无奈地笑骂道。
萧寻听到宋真笑了,把头从那只可怜的兔子身上抬了起来,还挂着满嘴的油脂,傻呵呵地也跟着笑了起来。一顿晚饭,三个少年倒是吃得颇为开心。
“吃完赶紧去洗澡,不然不许进屋!”宋真接过狗蛋递过来水盆,洗掉手上的油脂,对着还在一旁埋头苦吃的萧寻笑骂道,“还有,洗完澡穿好衣服!一天到晚光着身子到处跑,像什么样子。”
“嗯嗯。”
“嗯你个头啊,听到没!”
“嗯嗯。”
“靠!你可以的。”
宋真低声骂了一句,掉头回了屋里。
当萧寻把最后一口肉从骨头上咬下后,满意地打了个饱嗝。看着一地的骨头,心情大快,感慨道:“这小子烤肉还有两下子,以后这宵夜可有着落了。”感慨完,萧寻站起身,很自觉地把一地残渣收拾干净,自己打水洗澡去了。
老话讲“食甘寝宁”,吃得香甜,便睡得安稳。修炼了一整天,再加上一顿饱饭,很快,睡意袭来。两个少年吹熄了灯,没聊上几句,便纷纷睡去。
院子里风恬月朗,虫鸣渐息,一片安宁。
但这种宁静,似乎并没有传到屋子里。只见此刻正躺在床上的萧寻,呼吸有些急促,身体辗转。
萧寻迷迷糊糊进入梦境,发现自己竟如修炼《宋经》时一般,又来到了倒淌河之上。上次在梦中修炼,还是自己第一天接触《宋经》的时候,那次周身经脉被师父封住,虽然河水沸腾,却始终无法进入自己身体。但今天这突发状况,却是始料未及,没有了师父的帮助,只见那河水渐渐沸腾后,便往萧寻身体里钻。
与此同时,萧寻的丹田快速发热,感觉一股气在丹田里运转,凝聚,在大约聚满之时,只觉丹田处“嘭”的响了一声,那股气便爆开了,传进了经脉里。在“任脉”处,这股气又开始凝聚,聚满,再次爆开。萧寻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这股气的运行方式,正是白天师父所教的井阳掌的运功路线。
萧寻心中默念井阳掌口诀,心随意动,跟随这股丹田之气,在周身八脉行走一周天后,这股气再次回到了丹田。但似乎这一圈下来,这股气没有罢休的意思,继续在丹田内凝聚,爆开。萧寻抬头,于倒淌河之上凭空站起,脚踏九宫,蓄力出掌,跟随着身体里气流运转的节奏,打起了整套的井阳掌法。
脚下河水成旋,身旁水汽成旋,包裹着萧寻。随着他的每一次出掌,这水似乎活过来一般,跟随着萧寻的节奏,一起律动,犹如一条水龙缠绕着萧寻。随着每一掌的击出,这水龙便粗上几分。
打完第八掌,萧寻只觉浑身说不出的畅快,那种力量充满全身的感觉,让他第一次感到了习武的满足感。就在萧寻准备收掌时,体内的真气似乎还不罢休,顺着井阳掌的运功路线,继续向第九掌的“督脉”行去。萧寻记得白天时师父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井阳掌不可打到第九掌,连修炼时也不可以。但对于一个10岁的孩童,逆反心理加上强烈的好奇心,已慢慢压过师父的话。再加上这是在梦境里,又怎么能靠理智来控制本能呢?
第九掌,萧寻猛地抬头,一掌轰天。顿时整条河水如炸开了一般,以萧寻为圆心,形成了一条极粗无比的水柱,向着天空爆射而去。但却未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整个场面震撼而诡异。
随着萧寻这一猛抬头,只见他猛地从床上坐起,睁大了双眼,只感觉两颊有汗珠在滴下,已从梦中惊醒。虽没有《宋经》的幻境结束时那种河水倒灌丹田的感觉,但依旧浑身燥热难当,周身八脉都鼓鼓涨涨的,内息运转变缓。
萧寻转头看了一眼在另一张床上睡得很香的宋真,犹豫了一下,没有叫醒他,披上外衣下床,走到了院子里。
本来只是想到院子里静坐凉快一下,但看到那清朗的明月,温和的夜风,竟鬼使神差地迈动步子,出了【长仙苑】,向竹海深处走去。
萧寻回忆着方才梦境中发生的事情,心里想着师父教授武功时的要领,还思考着明天便要开始的【崆峒会武】,加之身体燥热,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竹海里走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走了多久。
直到他被一座横立面前的陡峭山壁挡住时,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自己似乎是迷路了,而且身处在一个完全未曾来过的地方。深更半夜的,他一个10岁的小孩,瞬间就变得害怕起来。
他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看了看自己来的路,是一个小小的斜坡,想来自己是沿着竹海一直在向山下走。而此处被一面高耸的岩壁挡住,成为了死路。这里无法通到山下,所以少有人来,萧寻自然也没有听人提起过此处。
想到此处,萧寻微微宽心,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这块高耸的山壁,壁面笔直而光滑,在山壁之顶,有着几棵枫叶树探了出来。这一发现可着实让萧寻有些吃惊。因为整个崆峒山有枫叶树生长的地方只有一处,那便是百草皆可生长的崆峒山圣地【奇祥谷】。
那么此处,不就是【奇祥谷】东侧的那道悬崖之下吗!
今夜的月亮圆圆的,亮不刺目,照在崖壁之上,让整面岩壁都泛出淡淡的柔光,美极了。萧寻不禁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顿时感到一阵舒爽,之前的害怕一扫而空,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
“滴答。”一滴水声响起。
萧寻的眼睛瞬间睁开,身体从放松地状态突然紧绷起来。他用了一秒钟的时间来确定了,刚才那个声音,不是幻觉。
他警觉地环顾了一下周围。此处地势已经很低,接近山下的戈壁,气候十分干燥。而且从未听别人说起过奇兵峰上有湖或者水潭之类。那么这声水滴滴入水中的声音,就显得十分奇怪了。
这种时候如果换作宋真,恐怕早吓得尖叫着往回跑了,但,这是萧寻。
他的好奇心,终究是多过恐惧的。加上夜空晴朗,月光很亮,也为他增添了几分勇气。
他定了定神,给自己鼓了鼓气,再一次在这空无一人的竹林深处,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一声更加清晰的“滴答”如约响起。萧寻睁开眼睛,向着不远处的山壁底部的拐角处看去。那里树影较深,隐约间似乎轮廓与别处有些不同。
萧寻望着那里,足足犹豫了有10秒之久,10秒之后,萧寻眼睛眨了一下,好似下定了决心,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转过了这个拐角方才看清,在岩壁底部,生长着一片茂密的灌木,当他转过拐角的同时,一声清晰“滴答”声,适时地从灌木后面传来。萧寻的心紧张起来,他已十分肯定,这灌木后面,绝对不会是简简单单的山壁,这水声就是证明。他快步上前,一把将面前的灌木连根拔起,然后后撤一步,本能地做出了防御的姿势,以防出现意外。
只见那片灌木的缺口处,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山洞!
如果放在白天,就算有人无意中来到此处,这水滴声也会被鸟叫虫鸣盖住。而此刻夜深人静,萧寻放松心情之际,便听到了。
面对着这个陌生的山洞,萧寻搜寻记忆,确定没有听师兄们提起过【奇祥谷】下有个山洞,而且看周围灌木的高度,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人来过这里了。
萧寻壮了壮胆子走进山洞,山洞很浅,就着洞外的月光,可以看到这山洞并不太深,山洞内壁潮湿异常,洞顶不停地有水珠滴下,长年累月之下,竟然在山洞的底部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潭。除此之外,浅浅的山洞中空无一物。
萧寻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原来只是一个如此普通的小洞而已。只是在如此干燥的地方,竟然也能形成一个水潭,倒是神奇的很。萧寻带着好奇走近水潭,只觉一股浓浓的水汽扑面而来,从鼻子灌进了身体。水汽之浓,竟让人有种溺水的感觉,很不舒服。但刚要退出去,便觉得这股水汽开始在身体里游走,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说不出的舒服。
啊!是《宋经》的感觉。萧寻有些吃惊地看着这小小的水潭。
只不过修炼《宋经》时周身的水汽是从毛孔进入身体,先聚于丹田,然后游走经脉,最终化为内力的一个过程,而且是一个似真似幻的过程。但此时浓浓的水汽直接从鼻孔进入身体,却是一种真真切切的感受。
萧寻感受着身体的反应,任凭这浓浓的水汽滋润着自己的鼻腔,在最初的溺水感之后,竟觉得舒服极了!就好像自己变成了一只可以在水里呼吸的鱼。他就那样盘腿坐下,享受起这水汽的滋润来。
月光从洞外照进来,照在水潭上,水光反射在山洞的内壁。每滴下一滴水滴,水潭便激起阵阵涟漪,山壁上的水光也随之波动起来。萧寻看着那印着波纹的墙面,感觉这水波好像黄河中的波涛,一**着一波。
突然,萧寻只觉得眼前一恍,这墙上的波涛越来越实,越来越高,就好像真的变成波涛一般,而且这波涛远高过黄河中的波涛,绝不是任何一条大河中可以出现的巨大波涛。他仔细搜寻自己的小脑袋,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此刻的波涛浪,海浪!
萧寻发现不对,第一反应是低头遍查全身,并没有什么异样,而且此刻的感觉十分地真实,与修炼《宋经》时那种身处幻境的感觉差别极大。
待他再次抬起头,向着墙面定睛一看,发现自己已经坐在海边。
是的,在海边。虽然萧寻出生在戈壁,从未见过大海,但他十分肯定,眼前这浩瀚无边的蓝色液体,便是大海。
他突然有些期待地低头向下看去,果然看见了那每次修炼《宋经》时,都会在幻境里出现的内丹,此时正悬浮在自己身下,缓缓地运转着。
此刻,他已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幻境还是在现实,不过这场景却是他每日清晨修炼《宋经》时都会经历的。
萧寻习惯性地控制着内丹,在大海之边缓缓升起。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他没有像往常修炼《宋经》时那样,直接漂浮上去,反而犹豫起来。
这也不得不让他犹豫,这海纳百川的浩瀚与壮观,岂是一条河流可比。
萧寻就这样看着面前的大海,静静地闭上了眼睛。竟在睡梦之中,再度进入更深一层的冥想。
时间就这样悄然流逝着,一人一丹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海边上。这梦境中的时间似乎是静止的,因为从萧寻闭上眼睛到现在,天上的月亮从未移动分毫,月光就那样赤裸裸地洒下,照在萧寻身上,整个场景单调而漫长,一成不变的样子看上去又像是只过了一瞬。当真是瞬间永恒。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毫无征兆间,萧寻闭着的双眼缓缓地睁了开来,眼神平静,却毅然决然。
他考虑了所有可能的后果,最坏的便是被这海水充爆经脉,变成废人。但一个月来,自己在师父的指导下日夜苦参《宋经》,对周身经脉的控制已不再是那个刚进门的初学者可比的了。今天机缘巧合地走到了这里,如果不试一下,怎能甘心!
萧寻深吸一口气,精神前所未有地集中起来。脚下内丹运转的速度明显变快,托着萧寻,开始缓缓地向大海之上掠去。
内丹所过之处,水面躁动起来。而脚下的内丹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旋转速度徒然加快。一股强大的吸力自旋转的内丹中发出,把萧寻牢牢地吸在了上面,内丹之下的海平面,由缓至急,由浅至深,以内丹为圆心,形成了一个极广无比的旋涡,煞是壮观。
也许是大海过于广阔,难以蒸发,所以此时的内丹周围并未出现在河水中修炼时会出现的水汽汽旋,而是直接在海面上形成了一个硕大的海水旋涡,以极霸道的姿态,被内丹吸上半空,横冲进萧寻的身体。
百川汇聚,方成海洋。
海之广阔,仅仅用了一瞬,就让萧寻领略到了。
因为一瞬之间,萧寻那稚嫩的经脉,就已被完全充满了。甚至连身体都被撑地肿胀起来。海水在经脉里阻塞堆积,根本无法运转。
萧寻看到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一下子慌了神,竟不知该怎么办,就任凭那海水继续疯狂地冲击丹田。虽然身体已达负荷,但那海水似乎不死不休,只管往萧寻身体里钻,仿佛要将他撑爆一般。
这个时候,萧寻终于开始后悔没有听师父的话,在根基如此薄弱时便来到大海上修炼,而且是在没有师父的护持下独自修炼《宋经》。此时的他,好似一个溺水之人,在大海之上,明明岸边近在咫尺,却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脚下丹田的束缚,不能移动分毫。
随着海水的继续冲击,萧寻感觉海水撑破了经脉,流进了身体里,流进了肺里。渐渐丧失了呼吸的能力,意识开始模糊,慢慢地,身体也放弃了挣扎。
前一秒还疯狂挣扎的四肢,突然认命一般地,垂了下去。
都说人死之前,会回顾自己的一生,可怜萧寻的一生只有短短的10年。
童年的岁月还是比较幸福的,那时有爸爸妈妈,经营着一家小酒馆,生活还算富足。紧接着,就认识了一身紫袍的朱先,朱先领着另外三个也穿着紫袍的人来到了店里。厄运降临,父母相继死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不!爸爸不要死,妈妈也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不,我不能死,我大仇未报!
萧寻猛地睁开双眼,瞪得又大又圆,那双眼之中精光爆射,好似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充满着血色,要滴出一般。我不能死!我大仇未报!
这样一双血色蛇眼在大海之上睁开,仿佛末世之瞳降临,连咆哮的大海都感受到恐惧般安静了下来。
萧寻正了正身,想要稳定一下心神,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此时的他,心中充满着恨,恨自己不该这样莽撞,恨这该死的海水,恨孤零零地留在世间,恨受人冷眼,恨朱先,恨那些杀父仇人,恨这整个世界!
道家讲求修身养性,不嗔不怒不哀不怨。而此时的萧寻却正好相反,他是此刻整个崆峒山,最愤怒的人。
但奇怪的是,与道家宁静致远相悖的他,凭借着心中复仇的怒火,竟也能勉强运转起道家法决来。引导着体内经脉,再次运转起来。
时间悄然而过,萧寻已算不出丹田之内到底融进了多少的海水,他只是一味地将冲进体内的水炼化着。身下旋转的内丹越转越快,越转越热,越转越亮。仿佛一个高速运转的小太阳,与天上的太阳遥遥相对。
就在内丹的亮光要变得与天上太阳一样炽烈时,萧寻终于将全身经脉贯通,然后高昂起自己的头,大喝一声,喝声震天响!
天空抖动起来,竟然被这喝声,破开了一个缺口,然后缺口逐渐放大,整片天空完全裂开、消失。
天空的后面出人意料的,竟然是石壁,而且还有些熟悉。啊,是进入幻境前的小山洞!
随着这声大喝,萧寻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浑身上下所有的毛孔在这一刻同时张开,周身爆出一股强大无比的气,威力之大,竟连山洞内壁都震碎了一片。
萧寻环顾了一下四周,看那消失的天空,再看看石壁,确认自己醒了过来。他第一感觉是浑身湿塌塌的,赶紧检查了一下身上,发现全身上下的衣服都湿透了。分不清是洞顶滴下的积水还是汗水。
洞外有阳光照进来,带来些许暖意。
这一梦,竟做了一夜。
萧寻双手撑着地,疲惫万分地站了起来,身子有些摇摇欲坠。看着周围那,自己醒来时被震碎的山壁,有些感慨,有些后怕。萧寻刚欲走出山洞,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又回头去看那被震碎的山壁。
这山洞似乎是比昨晚进来时大了一些呀。萧寻边想着边向山洞深处望去。那被震碎的石壁后,好像还有一小块空间,阳光照进来,隐约可以看到这新出现小空间形状很规则,不似天然形成。
萧寻望着那里,犹豫了一下,想这山洞过于诡异,最好的选择就是赶快离开。但眼前的一切又迫使他太想去一探究竟。他的心砰砰跳起来,但身子却不自觉地又向着山洞深处靠了靠。
借着阳光,他发现这一片小空间的山壁之上,竟然刻着密密麻麻的字。这一发现,着实让人惊讶。就好似走在人迹罕至的荒野上,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繁华的城镇。
他小心翼翼地探过头去,只见石壁文字的开头,是一首诗:
地崖插天表,丹洞迷芳草。
知是广成居,怅望云杳杳。
诗文之后,是一段自叙:
吾幼年入山,不喜斗武,专研道法。每欲入奇祥,感悟天地,又恐旁人知晓。遂苦练轻功,于奇祥断壁之下,攀爬而上。然,偶遇山间一溪,源头竟出自一珠,单珠成溪。遂取之随身,后觉,此乃广成子之瀚海珠。此珠神奇异常,曾助吾悟道参佛。今日离山求大道,不敢擅自携拿,遂藏于奇祥断壁之下。若有我派后人机缘得之,造化使然,切记深藏于身,不可与人知,切记。
在这段文字之下,还有着一行小字,刻痕更深,像是后加上去的:
此珠乃吾崆峒山一山生机之所在,不可离山!如有浪子欲窃离,吾之孤魂,吾崆峒一脉,必将追至天涯,不死不休!
不二
看到这段自叙时,萧寻已惊掉了下巴,而最后这个署名,更是让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这段文字竟是师祖“不二真人”所留!那么当年师祖在崆峒从默默无闻到一飞冲天,便是这文中所说的瀚海珠所为了?
萧寻大喜,早已忘记了昨晚的危险,赶紧走近石壁,把这段文字又读了一遍,然后开始逐一翻开地下的碎石,搜索四壁,仔细地寻找着那文中所提的瀚海珠。
整整一个时辰过去了,萧寻已经把所有的碎石又打碎了一遍,然后都扔出了洞外,并把山洞的每一个角落都搜了底朝天,却连一点珠子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让人感到绝望。
明明自己有缘得到师祖的传承,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从狂喜到绝望,这不禁让他颓然。昨夜的疲惫瞬间袭来,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感觉再也站不起来。
萧寻呆呆地坐着,眼神有些茫然。他瞅了瞅洞外的日头,要到早课时间了吧,往常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正在喊宋真这个懒虫起床。不过今天大家要集体前往主峰,师父昨夜也已提前去了,估计今天的早课也就免了,就让这懒虫多睡会吧。
“等等!我在想些什么啊!”
萧寻精神一振,迅速将思绪拉回,没想到自己静心修道月余,竟还会如此轻易地走神,看来是真的累了,他将目光再次投向山洞深处的那个小空间。
“不能这么盲目的乱找。”萧寻边思忖着,边慢慢回忆刚才找寻时的细节,周围也慢慢安静下来。
万籁寂静中。
“滴答。”
又一声水滴滴下的声音。萧寻打了个激灵,迅速转头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只见在山洞的洞顶,湿漉漉的一大片,不停地有水珠汇聚,然后滴下。
“然,偶遇山间一溪,源头竟出自一珠,单珠成溪。”萧寻想到了祖师刻在石壁上的自述,“单珠成溪,单珠成溪...单珠成溪!”萧寻一遍遍念叨着,忽然大叫起来。
他“腾”地一声站起来,昂起头向洞顶看去。
正看到一滴水珠,在洞顶之上慢慢地汇聚,慢慢地变大,然后脱离了洞顶石壁,滴了下来,刚好滴在他的脸上。
在水珠碰到脸庞的一瞬间,萧寻双腿突然律动起来,走起飘忽的步法。然后右臂蓄力,一掌轰天,轰向洞顶,场景像极了昨夜使他身体燥热的那第一个噩梦。
洞顶的石壁微微颤抖,石壁上的水珠如下雨一般,簌簌地落下。萧寻脚步不停,右臂蓄力,再轰一掌,威力是之前的一倍。他竟使起了井阳掌,来轰击这师祖的藏丹之地。
随着第二掌的轰出,洞顶掉下了几块湿湿的泥巴,砸在萧寻脸上。但他依旧未停,第三掌、第四掌、第五掌,轮番轰出。要知道井阳掌到第五掌时,便可发挥出自身全部的实力。而往后,每一掌的威力都会超过前一掌的一倍。
当萧寻打完第六掌,洞顶石壁的抖动已十分剧烈,大大小小的石块纷纷砸下,萧寻移动着步法躲避,右臂蓄势待发。他计算了一下现在的位置到洞口的距离,万一下一掌轰出后导致洞顶倒塌,自己究竟是有机会逃出洞外,还是要被活埋在这里。在这种荒山野岭的鬼地方,估计一个月都不会有人来。一旦山洞塌陷,就算没被砸死,估计也会被困死。
他脚下踏着九宫,心里思考着,而眼睛却从未离开洞顶。只见那石壁随着石块的不断脱落,竟有着小股的水流,沿着石壁的裂缝,从四面八方流下。这就证明,他的猜想没有错,瀚海珠,应该就藏在了洞顶的石壁之中。
“自己这一夜的遭遇只能用憋屈来形容,随便在后山逛了逛,竟然一次次地与死神擦肩。现在已走到了最后一步,这最后一险,又怎可不冒!”萧寻想到这里,果断运转右臂,第七掌用力轰出。
只见那洞顶的石壁,裂开一道道深深的裂痕,然后整片整片的石壁脱落下来,向萧寻砸去。萧寻右臂蓄力,不敢乱动,只得变幻步法,并举起左臂格挡石块。
随着石壁的脱落,整个山洞顶部,就如决堤的堤坝一般,向下喷出一条条水柱。在无数条水柱之中,突然间,一道亮光一闪而逝,随着水柱落下,极其清晰耀眼!
萧寻一直紧绷着神经,哪会放过这个变化。他飞快地迈开步子,向着那亮光落下的地方掠去。刚才那东西落在空中,反射了洞外的阳光,极其明亮,但此时落入洞中的水潭,竟然漆黑一片,难以找寻。
萧寻迅速地趴在洞底的水潭上,仔细地摸索。洞顶的石块继续落下,砸在他的背上,砸出一块块红肿与血痕,但萧寻混若未觉,只是专心的在水里摸索。
突然,他摸到了一个极其光滑的东西,只感觉此物在满是棱角的碎石中,显得十分突兀。萧寻心中一喜,左手一把抓起,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就是自己在找的东西,然后顺势一转身,腾空而起,奔出了洞外。
背后的山洞里依旧下着石头雨,看来塌陷是早晚的事,萧寻不敢逗留,将手中之物揣好,辨认了一下方向,向着昨夜来时的路,迅速上山去了。
萧寻怀里揣着宝贝,像做贼一般,不敢拿出来看,一路上警惕着周围,生怕被人看见。顾不得一夜的疲惫,一路小跑地回到了【奇祥居】。
伸手推门时,见门上留下了两个泥手印,才发现自己手上身上全是泥巴,浑身上下俨然成了泥人,想来是刚才洞顶的泥水所致。
他不敢回屋,在地下抓起一把树叶赶紧把门上的污渍擦了擦,然后跑到厨房打水洗澡去了。
谁知刚推开厨房的门,迎面撞来一道人影,此时的萧寻,好似惊弓之鸟一般,吓了一跳,赶紧闪到一边,右掌本能地开始蓄力。待他定下神来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狗蛋,此时正在烧水准备伺候宋真洗漱。
萧寻赶紧撤回掌力,有些结巴地打招呼道:“想,想哥.....”
狗蛋看到萧寻这身打扮,再加上这鬼鬼祟祟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但却没有开口询问。
“想哥,宋真起床了吗?”
“屋门关着呢,估计还没起。”
“喔,那就好。”
狗蛋听着萧寻的问话,心下更奇了,但看萧寻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也只好闭口不问,指了指盆里的热水,说道:“刚好我烧了一桶水,你趁热洗洗吧,宋真的我再去烧。”说完,利落地向门外走去。
“嗯,谢谢想哥。”萧寻感激地一抱拳,紧接着补充了一句:“想哥,那个......今天的事我还没想好怎么和宋真说,您能不能先别告诉他?”
狗蛋回过头来颇有深意地看了萧寻一眼,然后笑着点了点头便出去了。萧寻被看得有些尴尬,好像做了坏事,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赶紧脱下衣服,开始洗澡。
经过这一夜的忙碌,突然能泡个热水澡,真是再舒服没有了。一股睡意袭来,在一片热气腾腾的水汽中,萧寻两个眼皮缓缓地闭上了。
但是下一瞬,萧寻突然如做了噩梦般睁大双眼,赶紧举起双手,捧起热水洗了洗脸,让自己清醒过来,提醒着自己现在还不能睡,要快点洗好,赶在宋真醒来前回屋,但双眼却不自觉地看向了那堆满是泥巴的脏衣服。
他在水桶里慢慢站起身,将手伸向衣服,取出了那自己忙碌了一夜才获得的珠子。眼睛还不时的瞟向屋外,确定狗蛋已经走远。
将珠子攥在手里后,他便迅速缩回了水桶,转了个身,用后背对向了大门。
萧寻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安静下来,将双眼缓缓闭上。注意力集中于两耳,辩听周围的动静。待得周围只剩虫鸣,他缓缓睁开眼,缓缓张开手掌,露出了掌心中那颗小小的珠子。
直到此时,萧寻方才有功夫来仔细观摩这颗【瀚海珠】。此珠整体呈白色,其中却泛出微微的蓝光。材质像玉,却又比玉石还要透亮温润。看似透明,放到近处却发现珠内包罗万象,根本无法看穿,更别说透过它看到珠后面的事物。
最奇的是,用手指划过珠子表面,竟然能荡起浅浅的一圈波纹,就如石子落入水塘荡出水波般,神奇极了。
萧寻将珠子放在眼前看了好半天,然后缓缓放入水中,在珠子入水的那一瞬,萧寻明显感觉到,整个水面,或者说整桶热水,都开始躁动起来,似乎形成了无数条细细的水线,以珠子为中心,汇聚过去,好似这一桶热水被这珠子连接起来了一般。
但下一瞬,水桶便安静下来,水线消失,但那股整桶水被连接的感觉,依旧存在,仿佛这珠子使它们连接,使它们臣服。
此时的萧寻,还有一个奇怪的感觉。这珠子之前抓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但当它进入水中时,瞬间变得很轻,除去水中浮力的作用,这珠子重量的变化还是太大了。
萧寻试着将托着珠子的手撤开,更加神奇的一幕出现了。一颗玉珠落入水中,竟然不会沉底,也未飘在水面上,而是悬浮于水中,忽上忽下,好似有生命一般。
萧寻看着这宝贝,虽然还不知道它能带给自己多大的好处,但单单是这些神奇之处,就足以让一个10岁的小孩欣喜若狂了。忙活了一夜,看来值得很啊!
突然,安静的环境被打破,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萧寻从狂喜的状态中,瞬间切换到警觉的御敌状态,右手一把抓住瀚海珠,藏在手心里,然后将手深深埋进水底。
“吱呀”一声,厨房的大门被推开,狗蛋走了进来。萧寻看到是他,警惕稍稍变低。
“萧少爷,我拿了件干净的道袍,你洗完澡换上吧。”
萧寻看了看狗蛋手中抱着的衣物,点点头道了一声谢。
“对了,少主应该快醒了,萧公子你洗完澡就赶紧回屋吧,脏衣服我现在就拿去洗,不会被他看到的。”说完,狗蛋将新衣服放在桶边,拿起一旁满是泥巴的脏衣服,便出去了,还随手带上了门。
萧寻感激地看了狗蛋一眼,没有说什么,赶紧洗完澡,将【瀚海珠】藏好,溜回房间去了。
进门时发现宋真还在呼呼大睡,心下稍宽,找了条手巾,将【瀚海珠】里外三层包严,贴身藏进衣服里,便倒在床上,一头睡去。
这一觉,便睡到了正午。
本来萧寻只是打算闭目养神一下,便赶紧起床从而不让宋真发现什么异样,但没想到一闭眼就沉沉睡去。昨天晚上实在是太累了。
这一觉再也没有噩梦降临,萧寻睡得很香。当他揉着朦胧的睡眼从床上缓缓坐起时,发现已到了正午。
炽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让他精神一阵恍惚,仿若隔世,仿若昨夜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都是一场梦而已。
萧寻下意识地伸手入怀,一个极其明显的触感,圆鼓鼓的,从他内衣兜里传来。萧寻瞳孔放大,双眼明显睁大一圈,不自觉地乐了一下。
“你个懒猪!”
一道音量极大的叫喊突兀地响起,吓了萧寻一跳,赶紧将手撤回。转头一看,原来是宋真站在卧室门外正气鼓鼓地看着他。
“你看看都几时啦!死懒猪,比我还能睡,你还要脸吗!午饭时间都过了,大部队都出发啦!我好不容易起早一次,你竟然睡过了,害得我又迟到,又得被那帮人说三道四,真是气死我啦!”宋真此时怒气上头,如连珠炮一般把萧寻臭骂一通。
萧寻看到宋真虽然生气,但是责备的重点全在自己睡过了头,而没有发现刚才动作上的异样,心下稍宽。转念一想,宋真宁愿迟到也没有强行把自己叫醒,心里暖暖的,赶紧从床上爬起来,陪着笑脸,连连道歉。
宋真本不是记仇的人,骂了几句,气已经出完了,没想到萧寻被自己一顿大骂,态度竟还这么好,有些出乎意料,更有些得意,看着萧寻被自己越骂态度越好,不禁觉得自己确实在理,瞬间转怒为喜,拍了拍萧寻的肩膀,反而安慰了起来。
“算啦算啦,真爷也不是那爱计较的人,那群伪君子爱说什么就说去吧,到我这就当个屁,听响。倒是你赶紧去【膳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吃两口咱们就赶紧动身了。”
“【膳房】就不用去了,我刚起来也不饿,咱们抓紧出发吧。”萧寻边说着,边开始穿外衣。“咱们可得快点,赶不上大部队再迷路了我就把你坑大啦。”
宋真听着萧寻话里向自己卖好,得意地笑了:“赶什么大部队,都是群去凑热闹的凡夫俗子。真爷还会迷路?你以为我这关门弟子白当的啊!我天天陪师父去各门走动,这崆峒山哪条路真爷没走过,这去主峰的路就更是再熟没有了!”
萧寻听到这话,内心惊了一下,不知道昨晚的路,宋真走没走过。
但是宋真没给他机会多想,一看萧寻穿完衣服,一把拉住他,就向门外走去。
此时狗蛋正等在门口,两只手各拎着一只巨大无比的大竹箱,光看就觉得沉重无比。萧寻感激狗蛋早上为自己打的掩护,赶紧走上前伸手去接狗蛋手里的箱子。
“想哥,我帮你提一个。”
“不用,萧少爷,我拿得动。”
狗蛋说着往回缩了缩手,没有递给萧寻。
“哎呀,狗蛋力气大着呢,这俩箱子不算什么,你就别挣了。咱们赶紧上路。”宋真在一旁无所谓地埋怨道。
萧寻回头责怪地看了一眼宋真,“你这是搞什么,搬家吗,拿这么多东西。”
宋真被人说了一句,很不高兴,争辩道:“你懂什么啊,我们要在主峰住一个月呢!你出过远门吗,乡巴佬。”
萧寻今天本就理亏,也不好与他争辩,只好闭嘴。宋真没想到萧寻今天变得这么怂,刚拉开架势想要舌战一番,对方就投降了,有些得意又有些没趣,不理这二人,一个人闷闷地率先出发了。
只用了半个时辰,三人便下了奇兵峰,开始转上去往主峰望驾峰的大路。刚才还闷闷不乐的三人,此时却已经嬉戏打闹了起来。
在这满是绿叶青草的山间小路上,三个少年有说有笑,天真烂漫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