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一起蜷缩在地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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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里还真是热闹啊……”黑暗中响起了尤丽尔幽幽的声音，那双近乎黯淡的赤红色眸子里勉强燃起一丝嘲讽的神色，隐于黑暗中的锁链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作响。
尤丽尔之所以会如此挑衅，是有原因的。
首先是隔着地牢的门都能听见隐隐的风声和雨声交错拍打的声音，那种完全不成宣律的狂暴节奏已经证明了外面确实是在下着一场巨大的暴雨，甚至连天边的惊雷炸响都能传到这里。
其次就是这个阴暗狭窄的地牢里挤了一堆……人和魔物都有。
裹着一身斗篷处于恍惚状态的黑月靠墙坐在最边上，她的左侧便是坐得正正经经的向日葵，向日葵的左手边就是随意地将尾巴甩在一边的银莲，而银莲的左手边便是哪怕刚才这么折腾了也几乎没有醒来的白夜。
而团子则是被向日葵和银莲夹在中间……至于为什么会是这么一种别扭的位置，是因为向日葵是不会让团子再靠近黑月了。
还有就是银莲发现团子似乎想对白夜动手动脚，所以就阻止了团子。
综上所述，最好的办法就是银莲和向日葵把团子夹在中间，免得它乱动。
而那些精灵们则是默默地停在了她们的肩上胳膊上腿上，像是在休息一般地趴着，身上的光辉也黯淡了不少。
那些书则是在跟着飘进来之后又落到了地上，像本真正的书一样一动不动。
“……”银莲狠狠地瞪了尤丽尔一眼，但是对方根本不为所动。
“外面有什么值得你们害怕的东西么？还是说……”尤丽尔明知故问地继续往下说，“一场暴雨就把你们给打成这狼狈样了么？”
“你还是闭嘴吧。”银莲抬起了自己的手晃了晃，“小心我拧断你的脖子。”
“哼哼……”尤丽尔倒也没有真的在意银莲的话，但是她确实安静下来了。
毕竟她也没有这么多多余的力气去挑衅了。
不过尤丽尔确实是说对了，如果她们没有躲到这里来的话，就外面的暴雨足够让她们游泳了。
直到现在都还有劈啦啪啦的雨滴敲打在地牢的门上，若有若无的风像是能穿过门缝灌进来一般，让这个地牢的温度越来越低。
如果仔细听的话，甚至能够听见有轻微的流水声在整个地牢外围循环，让银莲不由得怀疑这里的坚固程度。
不过正如向日葵所建议的，这里确实是整个魔王城唯一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了。
至少在这里也沦陷之前，是最好的地方。
“居然被区区一阵暴雨逼到这副模样……我究竟是败给了什么东西啊……”黑暗里响起了幽幽的抱怨声，那与其说是在挑衅，不如说是在懊恼。
而白夜则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什么原因，只是蜷缩着身体靠近了银莲一些。
团子见状则是伸出了手，被银莲一下子给拍开了。
“要是吵到她休息我就把你扔到外面去。”
“我又不怕雨。”团子懊恼地收回了手，狠狠地瞪了银莲一眼之后不满地摇晃着脑袋。
“……”银莲也懒得和它继续拌嘴了，只是静静地想要调整自己的心态。
这种天气还挤在这个狭小的地牢里，让银莲的内心微微有些烦躁。
她回想起以前白夜一直在不停地说话来缓和气氛的时候，还有站在讲台上不停地授课的时候。
曾经的银莲觉得那毫无意义。
现在，她大概明白一点了。
她微微扭头，凝视着依旧处于昏睡的白夜。
银莲甚至无法确定白夜是不是在昏睡，只是知道她再也没有清醒过。
白夜的脸哪怕是在黑暗的阴影里，也依旧微微皱眉，有些痛苦地晃动着瘦弱的身体。
银莲不清楚白夜究竟是什么情况，也无可奈何。
她只能相信一个魔王并不会被这种事情打倒，相信她迟早有一天会站起来。
虽然那需要的时间，没有谁知道。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银莲的身边突然亮起了一道光，让银莲不由得愣了一下。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向日葵点亮了一团小小的光圈，柔和的光线比精灵们的光辉更加强烈一些，在黑暗中散发出足以照亮周围的光芒。
那似乎也是魔王城的功能之一……她以前也听白夜提起过，消耗魔力来照明魔王城，虽然这么奢侈的使用方式白夜从来没有展示过。
然后，就在银莲想着向日葵点亮地牢是要做什么的时候……向日葵居然从周围拿起一本书读了起来。
“居然用我的魔力干这种事……”满脸写着不甘的尤丽尔像是要抗议似地动了动，结果依旧被锁链牢牢地锁在了墙上。
虽然银莲对于尤丽尔的这种反应挺满意的，但是她的内心也确实是有类似的想法。
虽然她们也确实没有其他的什么事情可以做，但是这个读书……
银莲环顾了周围，那个被斗篷包裹的黑月可以忽略，昏迷不醒的白夜，一脸好奇地伸出手去触碰漂浮着的光球的团子……
银莲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可以读书的家伙了。
“你能看懂么？”虽然这个问题她也问过白夜……但是她确实挺好奇向日葵究竟是为什么拿起书的。
因为这是银莲第一次看见向日葵拿起书，她原本还以为阅读是白夜的特权。
“……”向日葵无言地展开书本，将略带棕色的书页递到了银莲的面前。
“我记得我说过这些东西我看不懂的。”银莲满脸都写满了疑惑和不屑。
“这是人类的文字。”向日葵将书收回去，轻轻地说道。
“嗯……所以呢？”银莲还是没有搞懂向日葵想说什么。
她并不奇怪白夜的藏书里会有以人类的文字写下的书……毕竟她知道白夜甚至可以写出人类的文字。
“我能看懂。”等向日葵抛下这句话之后，银莲才反应过来向日葵是在回答她之前问的“你能看懂么”这个疑问。
“……那读来听听呗。”百无聊赖的银莲提出了这个建议，把书读出来的事情白夜在课堂上也干过，但是那个时候她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多少。
现在银莲鬼使神差地提出了这个建议，结果刚提完就后悔了。
向日葵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开口说话，加上银莲自己也不过是想到了以前发生的事情所以随口一说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小的村庄。”结果向日葵还真的读了起来，只不过……
就算银莲对于故事，对于语气，对于朗读技巧这些东西都不明白，但是她也一下就感觉出来了。
向日葵只是用一副面无表情的脸，干瘪直接地念出了书本上所记载的故事。
如果说白夜的语气带着某种柔和的旋律，让什么都不懂的银莲还能勉强听上一听的话。
向日葵念出来的故事完全不必地牢外那狂躁的雨好多少。
但是这个地牢里的所有魔物至少还是继续听了下去，尤其是团子更是摆出了一副混合着好奇和疑惑的复杂表情。
“领主扔出了金色的羽毛……”没有任何平仄起伏的冰冷声音在地牢里回荡，哪怕偶尔冒出一声“这是在念什么乱七八糟啊”的抱怨，也没有阻止这个故事继续下去。
一时间，地牢外的雨声仿佛被向日葵的声音压下去，变得微不可闻，只有那个单纯的故事还在叙说属于自己的旅途。
那是一个人类的童话，童话里出身在村庄里的青年想要娶领主的女儿，路过打猎的领主想要羞辱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便赐给了青年一根金色的羽毛，说是只要抓住这根羽毛便能娶他的女儿，然而那根羽毛是施加了魔法的羽毛，它带着青年深入魔物领地，乃至于进入了龙的巢穴，然而青年依旧靠着自己的勇气和机智解决了重重困难，最终拿着金色的羽毛回归，让领主不得不将女儿许配给青年的这么一个单纯的童话故事。
“青年将巨龙骗到了”
“等一下等一下那龙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居然还被他骗了？”银莲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打断了向日葵的话，然而向日葵只是默默地盯着银莲的脸。
“你……看我干嘛？我说错了么？”
然后向日葵的手绕开了被夹在中间的团子，用力揪了一下银莲的尾巴。
“你干嘛！”银莲差点就直接跳起来了，结果为了不惊动白夜只能用手护住自己的尾巴。
然后向日葵继续往下读：“一个满是岩浆的火山口。”
“真的的龙怎么可能会畏惧岩浆啊！”
银莲的尾巴又被揪了一下。
最后银莲实在是忍不了，便扑到了向日葵的身上抢书。
因为这个动作，那些原本在休息的精灵们全都一下飞了起来。
“脑袋果然有问题……”看见这幅景象的尤丽尔愤愤地呢喃道。
力气根本比不过的向日葵被银莲压在了身下，银莲则是拿着那本书横看竖看看了半天……当然是看不懂了。
“我说你是不是……”结果当银莲转过头来想要质问向日葵的时候，发现向日葵的脸离得很近，红色与银白色的眸子正静静地望着自己。
银莲这才注意到她的左手压住了向日葵的右手，向日葵就像个被捕食的猎物那般被她压在身下，银莲的左手只要用力，向日葵的右手就会如同一根树枝一样被折断。而向日葵那已经没有斗篷遮挡的纤细身躯上缠满了绷带，与银莲那相对人类来说发育良好的身体形成了反比。
感觉到有点尴尬的银莲急忙起身，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而向日葵也默默地爬起来，随便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绷带，同样爬回了原来的位置。
一时间，一股尴尬的沉默在这个地牢里蔓延。
现在书在银莲的手上，但是银莲不知道要如何还回去。
而没有了书的向日葵也没法继续念了，只能静静地看着地牢的入口。
就在银莲挠了挠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
“……青年拿到了巨龙的鳞片，作为防身的盾牌，拔下了巨龙的牙齿，作为自己的武器。”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让银莲和向日葵都愣了一下，缓缓地望向了声音的来源。
被她们夹在中间的团子，正老老实实地坐着，双手抱膝，直直地望着前方的眼神不知道是在看着什么东西，却在述说着……某个故事。
感觉不对的银莲急忙看了一眼手里的书，再次明白自己看不懂之后，将书扔到了向日葵的手里。
“……青年拿着这些武器，带着金色羽毛，踏上了往返的路。”
向日葵一边翻书一边确认，面无表情地对一脸疑惑的银莲点了点头。
那是什么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在经历千难万险之后，青年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家园。”
团子正在继续刚才的故事，但是，书却是在向日葵的手里。
团子在述说故事的时候根本没有在意不断地进行肢体交流的向日葵和银莲，那仿佛火焰般的黑白色双眸只是静静地望着什么都没有的墙壁。
它的声音无比的平静，既没有像白夜那样的语调，也不会像向日葵那般苍白。
只是不停地继续往下，直到
“最终青年迎娶了领主的女儿，幸福地生活了下去。”
“……”
“……”
故事在此划下了句号，而外面的暴雨并没有停止，在这个地牢里弥漫开来的疑问也不会停止。
团子并没有多说什么，银莲和向日葵也不知道多说什么。
只有密集的雨滴依旧在拍打地牢的门。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故事的？”银莲的心里满是疑惑，因为这个故事，终究是人类的故事。
身为魔物的团子，没有理由知道。
“我……听过。”团子只是如此回答。
“听过？”正当银莲想要继续追问下去的时候
地牢的天花板上开始渗出的雨滴打在了银莲的脸上，在周围循环的水流声越来越大，从地牢门口漏出的风声也在逐渐变为呼啸，充斥着整个地牢。
就在银莲感觉不妙的瞬间
地牢的门口，雨水如河般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