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念仁果然老到,得意洋洋地答:“财和色。”
宋沐阳像表扬做对了动作的小狗一样夸奖他说:“答对了,你既然这么关心我的心事,不介意帮我一个小小的忙吧?”
施念仁心里陡然浮起了很不好的预感。
半个月后,李博延终于做出了决定,他把李母亲自送回了老家,然后又接回了宋沐阳。
他的态度自然已决定了一切,宋沐阳并不矫情,所以她痛痛快快地又搬了回去,但同时她也不觉得这样的胜利得来有什么值得欢欣的地方,李母回家之后,她给李家老两口打了她有史以来最长时间的一个电话,一个半小时,虽说不能说服他们改变什么想法,但至少,她让他们感觉到了自己的诚意。
她不想做个罪人,如果他和她真的分不开,那么她就想继续理直气壮地跟他生活,就像她可以理直气壮地分享他的钱财,他的隐私,以及,他的爱。
她还会治病,但是已不允许给任何人,包括她自己以希望。私心里,她觉得,人在最不抱希望的时候才会获得出乎意料的成功。
她是希望是这样的。
那时候,宋沐阳真心地以为最大的风雨已经过去,所以她不怨恨孔琳荣的自以为是和小小聪明,她反倒感谢她成全了自己结扎一般的痛快,她不认为这个女人还会对自己形成威胁,在她愚蠢地做了那件事情之后,李博延已然在积极地物色深圳加工厂方面的负责人。
可就在这时,柳向阳被抓了。
事出突然,先前没有任何一点征兆,就是被抓的当天他还在正在上着班。有消息说是柳向阳所在的公司收到了一封匿名而来的举报信,里面列举了柳向阳在担任营运副总一职期间收受供应商贿赂的详细手法与清单,甚至还有他的银行账号。
骗租、假公济私,损公肥己,商场上的潜规则,谁都知道,然而谁也不会轻易去查,所以一旦爆出来,远比想象的更要触目惊心。
三年,二百二十多万,够他在牢里蹲许多年的了。
柳向阳出事的当口正好是他作为负责人与李博延他们的生意谈到正关键的时候,或者说,只要晚一天,合同就算是签下来了。
单子很大,李博延为此还念叨过好几天,和宋沐阳讨论:“到底是谁做这种事啊,柳向阳贪是贪了些,但倒不至于完全不会做人,本来他们那样的企业能找到这样的突破口就不容易,谁会做举报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宋沐阳冷笑一声说:“多行不义必日毙,谁说他不是因为缺德事做多了?”
李博延没多想,闻言笑着摇摇头:“你还在为李然鸣不平?其实完全怪他也不算,如果李然自己没那么爱慕虚荣,万事讲究自食其力,怎么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他一席话,自认为说得公正公允,可却格外入不得宋沐阳的耳,尤其是他还似真似假地试探她:“是不是你看他不过眼,所以举报了他为李然复仇啊?”
宋沐阳勃然大怒,不消说,又是一场战争上演,然后以冷战几日收场。
其实冷静下来,宋沐阳很清楚是自己反应过度,因为有这种怀疑的不光是李博延,就是施念仁也半是询问半是警告过好:“你不会是拿我给你的那些资料抖出去吧?会害死人的啊,我那些朋友要知道了和我绝交是小事,联合来整我才叫最惨。”
宋沐阳说:“我没有。”
的确不是她,不过她也确是有心,所以她叫施念仁帮她从他的供应商朋友那里搜集了一些他受贿的证据,但她只是才看了资料,还没想好要怎么做。
她想要周全,想要一击必中,万无一失,并让他永不翻身。
有人却比她更快地动了手。
她也猜测过这人是谁,只是她对柳向阳以前并不了解,往后的几年就更是一无所知,自然也就无从揣测起,倒是他本人,被抓之后完全成了一只疯狗,怀疑谁就会毫不留情的狠狠一口咬下去,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托到的关系,拘留期间居然还能用电话发信息出来。
他是直接发到了李博延的手机上,他说:“李总,我本来也挺想跟你最后好好合作一把的,但是对不起,我出事了。我下面说的话你可以当作我是在报复,因为我也确实是在报复,我怀疑你那可爱的老婆,不但破坏了我们之间的合作,她还把我送进了牢房,只是因为,她害怕我把她抖搂出去,她害怕我告诉你,那时候在龙华,我和她并不仅仅是隔壁邻居,我曾经,还是她治疗自己性冷感的一个工具。”
☆、78-78
如果说难以生育是割在宋沐阳脸上一个无法遮掩的伤疤,那么,那段性冷感的经历就是长在她身上一个难以启齿的暗疮,暗疮虽好,却伤痕犹存。
而柳向阳,明显的出手比她更利落更狠辣更迅速,并且是一击必中,几是绝杀。
李博延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宋沐阳还在店里,他打电话给她说:“你回家一趟,现在,马上。”
声音平平,但不容拒绝,他一个字都没说,仍给了她危险临近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她有些担心地问:“出什么事了?”
李博延说:“你回来。”
然后就果断地挂了电话,宋沐阳回去的时候想了一路,她想到了可能是他公司出了什么事情,也想到了她没经他同意就补贴给李然家里的两万多块钱,甚至更是想到了,李父李母依旧想不转来所以以命相胁要他们离婚,针对这些情况,她在脑子里预演了无数预案,并成立了紧急语言应急方案,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等待她的是一场她无法承受也不能承受的家庭风暴。
李博延冷冷的坐在客厅里,虽然灯光明亮,宋沐阳却只觉得昏暗一片,那是因为他的脸色过于阴沉,已近乎于可怕。
她都提不起勇气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冷冷地指了指桌上的手机,说:“你自己看吧。”
她坐在他旁边,只看了一眼,血色就迅速从她脸上褪了下去,性冷感,这三个字让她既羞愧又颤栗,而这么私密的事情能从柳向阳嘴里冒出来,就像是陈列在法庭上证据确凿的生死案,目击证人、杀人证物、做案时间,犯罪动机,样样齐全,件件是铁证,证据链充分得宋沐阳一切反驳都成了狡辩。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失语,那种感觉就像是身处在一个极端可怕的梦境里,四肢百骸都被压制得死死的,只能无奈且惊恐在看着自己被惧意一点点蚕食鲸吞。
李博延哑着声音问她:“你就不想解释什么吗?”
她茫然地看着他,问:“我说什么你就信吗?”
李博延一个耳光扫了过来,她坐的近,他一怒之下又完全没有控制力道,宋沐阳几乎是被打飞,半个身子都趴到了茶几上,脸上红印顿现,五指尤然。
他一字一字地说:“宋沐阳,你真是无耻!”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忆:“宋沐阳,我对你难道不够好吗?你冷感,你不想做,我从来就不强迫你,我等着你恢复,我给你找你喜欢看的□片,我为了你甚至还偷偷去问过医生,我更甚至都做好了准备,如果你一辈子恢复不了,那我就陪你这样一辈子算了,可是,你居然去找别人,我在外面为了你一句‘养不活孩子’的话拼死拼活不眠不休地赶工的时候,你居然是跟别的男人鬼混,我一心一意对你的时候,你居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先是施南,再是柳向阳,宋沐阳,”他捏着她的肩膀,像是要把她揉碎搓烂,“你不觉得你对我太冷酷了吗?你就从来没有为这样贱踏过我而感觉到羞愧吗?!”
那是他第一次爆发,肆无忌惮地说出了所有他想说的话,那也是他第一次打她,当然,也是最后一次,因为最后,他绝望地看着缩在一边神情僵冷到可怕的宋沐阳,惨淡地说:“其实你不用一直来试探我的底线,如果你真的不爱我,我又何尝会让你忍受这么多年?”
这时候,宋沐阳只问了他一句:“如果我说我爱你,你信吗?”
你信吗?
李博延绝望地看了她一眼,说:“我很想信你,真的,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再相信。”从发现她自己手写的日记,到现在柳向阳言之凿凿的指证,他要她如何再相信?“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对我们的未来没有信心了,我也似乎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不肯为我牺牲哪怕一点点,因为你会觉得不值得,因为你从来没爱过我,所以为我受苦,不值得。”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随风飘落的羽毛:“宋沐阳,你欺人太甚,真的,你欺人太甚!”
宋沐阳木然地坐在那里,从开始到结束,维持着同一个姿势。
她有些凄凉地想,你看,当年她没有说出来果然是对的,他们都不肯相信是柳向阳想要□她,而不是她在纠缠他。
从李然到李博延,人性本疑,个个如此。
李博延说完那些话,这一次,轮到他离家出走了。三天的日子,宋沐阳打不通他电话也找不到他人,去他公司,他的员工很客气地告诉她:“对不起,我们也不知道李总到哪里去了,他只交待说有事要出远门一趟。”
这远门一出,就是一月。
一个月后,宋沐阳收到了他寄过来的离婚协议书,同在一个城市,蜗居一般大,他竟连一眼都不想再看见她。
宋沐阳盯着上面的字,真正才体会到什么叫字字如针,针针见血。
李博延放弃了房子,他说这是他买给她的礼物,他不想收回。
自始至终,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男人,宋沐阳想,是自己没福气,不,她本来是有福气的,只是在她决定放弃他们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她就把福气放走了。
因果报应,从来不爽。
她不顾一切谋杀了一个生命,于是失去了拥有幸福的权力。
不过这样也好,她有些惨然地想,他不会再对她有任何挂念,满怀恨意地离开,他就能心安理得地再娶妻生子,拥有他自己的孩子,过最平凡但圆满的生活。
可是,她还是不想再签字,她真是一个太自私的女人,她想再见他一面,哪怕他不信,她也想跟他从头到尾解释一切。
可是,打电话给他,他只是冷漠地说:“不用见面了,就这样吧,好不好?”
他几乎是在哀求她,放他一条生路,还给他自由。
甚至于,他把写字楼搬腾一空,终于还是又从东莞挪去了深圳。
他为了她来到这里,现在,又因为她,而放弃离开。
知道她家变,许多人都说是因为她太强势,这甚至还暗合了许多人的想法,觉得李博延那样的就该适合更好的女人。
除了彭爽,施念仁是第一个跑来对她表示慰问的人:“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怎么帮?”她客气地问,不越帮越忙就好了吧。
果然,施念仁说:“唔,可以假装你一离婚就攀上我,我是高枝啊,还能不嫉妒死了他?”
宋沐阳哈哈大笑,虽然不现实,但她还是觉得自己被取悦了。
“怎么,不好吗?”施念仁挑眉,“电视上不都这么演么?离婚的女人反找到更金贵的男人,这种戏码,是女人最爱,世俗热炒,就为了鼓励离婚来着的。”
如此含蓄,他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宋沐阳怎能听不懂?敛了笑,她无可奈何地说:“我不是意气用事。”
“我不信你们没感情了,他对你的心,路人皆知。”
“是吗?还爱着吗?真好。”这是第一次从外人眼里证实这点,她微微感叹,垂下眼睛掩饰里面激烈的情绪,“可婚姻仅有感情是不够的。”
“还要什么?”
“无私的包容、良好的沟通,还有,没有生儿育女的压力。”
……施念仁半晌无话,这些他的确都无能为力,尤其是最后一种。
“也许这时候分开,是最好的。”她撇开头,轻声地说。
他们还有点感情,离婚以后还能保持着对彼此最后一点好感,而不用在感情耗尽之后,眼睁睁看着时光把他们都变得面目狰狞,将往日的美好全部撕成碎片,只余下恼恨。
当不能盼着永远幸福的时候,就只好安慰自己说,曾经幸福过,就好。
施念仁曾以为宋沐阳会为此失意落魄好一阵,但她却像往常一般上班,只是神情凶狠,现在轮到她四处转悠去找门面开新店。
施念仁为此夸奖她说:“你看得真开,不过也是,离婚而已嘛,别忘了还有我,从精神到肉体,我都可以给你支持。”
他说得嘻嘻哈哈的,以前或许也会有暧昧的挑逗,却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说这种已有点露骨的话。不过宋沐阳并没怎么当回事,打情骂俏这种东西,本来你有心回应就成就一桩露水姻缘,你无心理睬就变成是朋友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插科打诨。
所以,她闻言非常淡定地看他一眼,平板板地问:“施总这么有身价,资费我应该怎么算?”
施念仁眨眨眼,说:“十万一晚,如何?”
宋沐阳说:“你去抢劫吧,那样更加快。”
他哈哈大笑,连带着她心情也好了起来,女人身边有一个蓝颜知己果然还是好的,他尽职尽责的逗弄而不猥亵你,让你开心而很少会令你生气。
只是,让宋沐阳感慨的是,到最后,只有施念仁陪在她身边。
只有这个她对他曾经怀着成见与戒备的男人,她曾经一心想要利用他赚钱的男人,反倒似成了可以长久待在她身边一般的存在。
谁说命运不奇妙?
☆、79-79
除了她的突然离婚,有些事情终究要爆出来,比如黄程秋和彭爽,隐藏得再秘密的感情,也不是完全的无迹可寻。
当日的情况,宋沐阳至今想起来都有点云里雾里的,好像一点也不真实,比戏剧还要戏剧。
她好不容易回到家,还没进门就被静姐拉着跑了出去,说是陪她去一个地方。
她看着很急,面色赤红,暗含恼怒和恨意。
宋沐阳看得心惊,只得开车陪她过去,地方并不是很远,是一家装修比较豪华但风评并不是很好的足浴场所。
在大厅里,她终于见到了久违的李博延,他在这边毕竟有段时间,业务几乎都在这里,即便搬去深圳也还是要回来应酬的。那时候他正一个人坐在大厅里看电视,旁边的富贵竹在他脸上投下一大片暗沉的阴影,看着真是百无聊赖又寂寞的样子。见到她们联手进来,他很吃惊,眼神飞快地扫过她一眼,然后转向静姐,站起来问:“静姐,你怎么来啦?”
静姐的目光冷得像把刀,嗖嗖扫过李博延,劈头就问:“黄程秋在哪里?”
宋沐阳这才知道她竟是拉她来帮她捉奸,她暗地叫苦,这一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还不知道李博延心里会怎么想她。
果然,李博延责怪地盯了她一眼,知道今日无论如何是瞒不住了,只得寄希望于静姐不要当众闹起来,就说:“嫂子,黄经理在里面洗脚,我去帮你叫他一下吧,这毕竟是公众场合,里面除了他还有别人。”
静姐在这晚表现出来的智慧真是让宋沐阳和李博延都大感意外,她闻言先是很冷静地点头表示同意,然后看准李博延过去的方面,在他朝里面走去的时候,突然挣脱了宋沐阳的手,跑了进去。
李博延停在门边还未敲门,她已经跑到了,一脚踹开门,所有的一切就都曝光了。
里面除了黄程秋,果然还有别人。
只是那个人不是一般的小洗脚妹,而是彭爽,而且,他们两人都是一色的衣衫不整,容色慌张。
有时候,世事就是这么狗血,电视剧什么的比起现实的生活,永远都不够给人看。
那真是个混乱的晚上,因为拉劝,宋沐阳的胳膊被静姐生生咬了一口,像是要借着那一口要发泄尽这些年里她和李博延对她的隐瞒,乌紫乌紫的伤痕,足足两个月后才完全消肿并慢慢消褪。
而比这一口更令她难堪的是,静姐指着李博延和她的鼻子骂:“真是枉了我对你们这么好,你们就是这么帮着他们来对付我的。”后面跟着一大串词汇,宋沐阳听得惊心,连回忆都觉得艰难。
黄程秋自始至终都没说话,任她撕也任她打,捂着脸孔恨不能遁地消失永不现世。
他本是一个很爱面子的男人。
这里面,反倒是彭爽最静定。其实她今日会在这里,连李博延都觉得意外,定居东莞以后,孩子进了寄宿学校,静姐可能是感觉到了黄程秋的异常,对他监看得十分厉害,时时查岗,还动不动就贴身跟随,彭爽和黄经理无法,就只能借李博延请客消遣的时机在这里私会。
这个洗浴城洗脚是副业,□才是主业,所以来了后,都是各人挑了一名女子进去,只想洗脚的就去公共厅,想做特殊服务的就去单人间,看房号定套餐,都不需要谁去明说。
李博延不喜欢这些,所以他从来都只是陪客,一般等所有人都选定后他才回到大厅看电视,之所以没见到彭爽是因为她早就先来一步定好了房间。
彭爽不辩不闹的看着静姐,虽然理亏,但长期以来身居高位的习性让她即便处于最劣势也不减丝毫威仪。她冷着脸,一言不发地承受所有异样的眼光和责难,既没觉得过份羞愧,也不感到怎么丢脸。
甚至于,宋沐阳隐隐觉得,她脸上有一种撕碎一切坦露一切的平静,就像她当初在李母面前坦承自己很难怀孕的事实一样。
那种平静,事实就是一种决绝的狰狞,可见她心里,早就想要一个结果。
不是他们结束,就是他们重新开始。
只是,彭爽等到的,明显是第一种。
一周之后,她约了宋沐阳一起吃饭。
她神色看上去还好,只脸上的印痕还在,深深浅浅的伤疤提醒着当日的惨烈。
宋沐阳好久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一句话在喉咙回转半晌才问出来:“你还好吧?”
彭爽笑:“你看得到。”
“会过去的。”宋沐阳只能这么讲。
彭爽冷冷地笑了声:“他失踪了。”
宋沐阳无语。
彭爽说:“我去查了,他们的房子已在中介所挂牌出售,他们都搬走了,他最后还是放弃了我。”
这其实是很显然的结果,只是她一直抱有希望,所以比起身败名裂乃至被辞退失业的痛苦,失去黄程秋更让她觉是难以忍受。
宋沐阳不赞同她和他的感情,自然也无法感同身受于她的痛苦。
原谅她,她一直不能同情第三者,虽然她不得不替她隐瞒,但内心里,她是不赞同的,也是不喜欢的,而她之所以那么早就出去单打独斗,也是不想看见彭爽这张脸让自己为难,所以,在彭爽流着泪对她说起他们感情纠葛的时候,宋沐阳脑子里来来回回只一个词:咎由自取。
黄程秋一朝放弃自己在这里辛苦多年的根业,彭爽因此而丢了人又丢了前途,都不过是因为他们贪心。
婚姻的路上从来都只容得下两个人,三个人硬要挤在一起,粉身碎骨,是迟早的事情。
“你帮我打打他的电话好不好,我只想要他一句话,哪怕是个再见。”
她双手合什,祈求她。
宋沐阳只得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拨了黄程秋的电话,关机,静姐的,无人接听。
彭爽说:“让李博延替我打一个好不好?我总得知道他到底好不好。”
宋沐阳真正有点怒其不争,不要说静姐现在连带着恨上了她和李博延,就是她愿意接李博延的电话,那她宋沐阳又以什么面目去同他开口提这个要求?
事发那天晚上直到分开,李博延都没跟她说过一句话,他看她的目光,不是冰冷而根本就不屑。
男人要绝情起来,果然比女人更狠更毒。
所以,她只想劝彭爽一句:这又何苦?
看着彭爽,宋沐阳不由得想起她第一次给她们上课时她魅力十足的表现,双手一击,告诉他们说什么才是职业道德和素养。
她曾用她所特具的魅力素养牢牢地把那么一群年轻人聚到一起,而现在,她自己却仿若已失去了全部的支柱,灵魂空洞而寂寞。
只余下疯狂。
宋沐阳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李然死了,她离婚了,现在彭爽也垮了,她们同是从碧海蓝天走出来的,现在,是不是已然圆满了?
命运一旦曝出了它的恶趣味,从来都让人哭笑不得,绝望欲死。
只是宋沐阳照常还会去深圳看病,复查以及复健。
最近她换了个医生,是个已有些年头的女中医,她说她体内虚寒,体质过弱,本来就难易怀孕,再经过这么些折腾,想要受孕更是难上加难。
她仔细地看了宋沐阳的检查结果和一切片子,最后建议说:“不如吃点中药先调理□体吧,把身体养好了再说其他的事。也许你不用受罪就又可以怀孕。”
那语气,虽说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但宋沐阳听了还是松了一口大气,她总算有另外一种理由让自己更轻松地等待下去。
捡好了药,施念仁已然打了电话过来:“都好了吧,我和安小姐马上就到,完了咱们立即就去看现场。”
他已瞄上了商业加盟,激丨情万丈地等着新开始。
安小姐还是那个安小姐,笼子里的鸟儿并没有多少主见,小鸟依人般的跟在施念仁后边,摆出样样都由他帮忙拿主意的模样。
她一点也不掩饰她对施念仁的喜欢,而施念仁,则明目张胆理直气壮地利用着她对他的好感。
他从来都是商人,唯利是图,不改习性。
这样也未尝不好,宋沐阳悄悄打量了一遍二人,想,也许她最终也会沾染上他的习性,唯钱是图,绝情到底,反倒能欢乐一生。
爱憎怨怒痴,太让人伤神,一生短暂,不值当。
她和李博延离婚后,孔琳荣曾假意打电话来慰问过,其实也不过是炫耀,炫耀现在陪在李博延身边的是她而不是她。
宋沐阳当时跟她说:“祝你幸福。”
是真心的,如果她觉得这个她曾经放弃过不屑过的男人能让她得到满足与幸福的话,那么就请她也让他也感到幸福与满足吧。
毕竟,他也曾经是有那么点喜欢过她。
而他,值得拥有,幸福与满足。
新的场地,这次居然是在碧海蓝天的附近,离宋沐阳第一次工作的地方并不远,只是,斗转星移,原来的商业巨头已慢慢陨落,被周围突起的新贵十面围堵。他们今日看的位置,是把原有的城中村拆后重新改建而成,门面很贵,但好歹位置还有。
宋沐阳前后左右看了一遍,分析说:“这个位置还不错,靠近明思克航母游人很多,住户也有一定数量,只不过在这附近大商场就有好几家,便利店的生意未必就好做,我觉得倒不如改成水果店,搭卖些休闲食品,做得精致些,生意应该好过便利店。”
施念仁商人本色,立即说:“那么名字还是可以叫‘1997’啊,专营水果与食品。”
宋沐阳看他一眼,笑了笑。
安小姐点点头:“就这样吧,我觉得挺好的,反正你们帮我看着办,前期我是一点也不懂的,我只能勉强负责后面的管理。”
再讨论了会,安小姐走开去接电话,宋沐阳趁机把施念仁拉到一边,说:“你倒是只想收加盟费了,就她这里做水果,如果以后真的要做加盟,货物配送肯定是要卡在自己手里的,到时候就为了她这个店你天天往返东莞和深圳?要知道,这么个小店可是不够一车货的啊。”
施念仁大手一挥,却显得很轻松:“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我们多开两家嘛,深圳的市场这么大!”
他倒是信心满满,宋沐阳失笑,抬起头压了压鬓角被风吹乱的头发,她忽然惊觉现在所处的位置正好遥遥对应着明思克航母。
那个废弃的航母,在经历过被放弃的风波后,又照常的恢复了它过去的繁华与热闹。
而就在此时,她看到有两个人从那上面走下来,因为记得太深所以即便隔得有点远,她还是认出了他们,人潮涌动间,那两人并不说多亲密,但因为挨得近,倒也不失般配,映着真正是风景如画。
这时候,他居然也停了步,缓缓地抬起头望过来。
是李博延,真的是他。
宋沐阳没有移开眼光,她望着他,虽然他不一定看得见,但她还是微微笑了一下,心里划过一丝锐痛,但倒也心安。
那时候,他在这里吻她的时候她就想,这个男人,她此生未必会再放手。
但她毕竟还是放手了。
只不过过去七年。
七年,一个轮回般的数字,碧海蓝天的海风依旧腥咸,幸福似乎还在舌尖回味,而她和他,却只能隔海相望,相距已远。
☆、80-80
李博延一觉醒来,头疼欲裂,风透过大开大阖的窗户吹进来,漫天席卷的都是微咸。
他想起身,依稀看到窗边立着的人影,她静默地立在那儿,像一个已融进去了的布景,隐隐透着几分哀婉凄迷。
不确定似的,他叫她:“沐阳?”
声音很轻,但到底还是惊碎了一池春梦,待再看清楚些,原来不过是梦里一场,那个所谓的人影,只是窗帘翻飞的影子。
他微微有些怔忡,宿醉让他很是迷糊,但他很快就想起来了,他去碧海蓝天谈生意,孔琳荣说想去明思克航母上转一转,横竖无事,于是他便同她去了,只没想到,出来的时候会看到宋沐阳。
三个月了,他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虽隔着远远的距离,却到底还是见到了。
他的心至今还是痛的,一想起来,像是有把刀刺进肉里,一寸一寸的绞。他很想走过去,但是他没有勇气,他害怕自己一看见她,就会忍不住想要原谅她。
以前他还有些希冀,希冀着她不肯签字,然后等他平复心情,也许他最终忘不了,还是会回到她身边。
可是,她也只是压了一个月,一个月后,就在黄程秋与彭爽的感情大曝天下之后,她把离婚协议重又寄给了他,自此便断了所有的联系。
他自己的父母听说后,沉吟了半晌反而松了口气,劝他说:“离了也好,反正你还年轻,也不是找不到更好的。”
就是宋沐阳的妈妈,一向喜欢他的丈母娘,他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也只是说:“是我们沐阳没福气,怨不得谁。”
舆论对他真正是好,每个人都觉得他应该被同情,不时还有人告诉他,离婚,真是在她身上看不到一点伤痕。
他也不想颓废,也想像她那样过得坚强,告诉全世界他什么也没失去,可以过得好好的,哪怕仅只是假装。
但他做不到,所以重逢之后,他又喝得烂醉。
收拾精神,一早就去了公司,桌上放有精致的早点,他对着秘书说:“不是说过以后不用给我买了吗?我不吃。”
秘书的样子有点委屈:“是孔小姐送过来的。”
又是她,李博延有点无奈,他已经把她辞退了,另托人给她找了份更适当的工作,但她还是会过来,一整日的颠来倒去,只为了让他能按时吃上东西。
早上是早餐,中午是午餐,像昨天,中饭很丰盛,清蒸鱼看着鲜嫩可口,但他不吃,他从不吃鱼,不吃任何海鲜。
他知道她怀着怎样的心思,可他对她没感觉,一点也没有,就像她给他烧的那条鱼,虽让他感动,却不能让他下口。
他甚至一点尝试的心思都没有,只是因为,这个女人,见证了他最美好的一段爱情,然后,又直接或者间接地见证了那段感情的破灭。
见到孔琳荣,他更常常会透过她想起宋沐阳,想起他初次注意到她时,她蹲在仓库的小角落里,尴尬地对他微笑,善意的,了然的微笑。
拨电话给孔琳荣,他的语气尽量温和:“我说过从来就没有早上吃东西的习惯。”
孔琳荣的声音柔柔的:“经常不吃对身体不好,更何况昨天你喝了那么多酒。”
她的温柔,实在对比出了宋沐阳对他的冷漠,宋沐阳才不管他早上吃没吃东西,他喝醉了她甚至还把他赶到客厅睡一晚,她会提醒他,但从不强迫,也不这样温柔以待。
很多朋友都说,居家女人,要的就应该是孔琳荣这样的,温柔,体贴,贤良淑德。
虽然他们都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离婚。
李博延也不明白,他从来都没问,他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他在深圳跑业务,在路上遇到了,留了彼此的电话,礼貌地表示以后有空联系。
然后她就真的给他打电话,她说她离婚了,没事做,日子过得寡淡无味。
他帮她,真的一点特别的心思都没有,他甚至都记不起自己曾喜欢过她,他只把她当成一个旧同事,她有困难,他能伸出手的时候,就帮一把。
现在,他想她或许是误会了,就像当年,他误会了她,所以沉默了会,他还是说:“孔琳荣,我们只是朋友,你没必要为我做这么多。”
她似乎笑了笑,云淡风轻地回答:“没关系,我可以等。”
“为什么?”李博延糊涂了,他自认为,他并不算是一个出色的男人,而就在当年,她还那么义正辞严地拒绝过他。
孔琳荣说:“就当是为了你当年的那一场醉酒,就当是我为了偿自己一个心愿。”
说起酒醉,李博延本能的还有点不好意思,可是,心愿,他问:“什么心愿?”
“我想知道,死缠烂打,能不能追回我曾经放弃的爱人。”
这回换到李博延静默,她这样说,他无法不动容。
他忽然有点理解,当年宋沐阳明明不是很喜欢他,为什么还是会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