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师十指恣意在琴弦上流连，音缓缓自指尖流泻，弥漫在正焚着香的厢房内，他始终低垂着头，只右脸上那深红色的胎记彷佛随着琴音越妖冶。
一曲奏罢，我忍不住问道：「你很爱这曲子？」
他眼也没抬，以雌雄莫辨的嗓音淡淡说道：「往来的客人都爱问这一句。」
「......」总觉得是在吐槽我都这年头了搭讪人还没什麽新意一样。
我默了半晌，李师师随即又拨弹了几个音，问道：「琴曲映照人心，不知姑娘以为此曲是何情境？」
我撑着下颔，闷声道：「寂寞，然後哀伤悲泣，最後麻木。」我思考了下，自己怎麽就傻愣愣地听了一个时辰的曲子，而且还是这种悲到不行的。
「师师，你就不能弹点快乐的曲子吗？」
李师师这会儿总算抬了头，冲着我摇了摇，随後站起身将琴收了。
以一句画点破我的来意：「姑娘来此，不是来探望奴家的吗？」
「......呃，这不是正好碰见你在练琴，左右见你也痊愈了，我也就放心了。」
我尴尬地笑着，一面作出解释，奈何解释完却现他只是望着我轻笑，方才那话约莫只是在打趣我，但却令我莫名心生愧疚，虽然当初打伤他的人不是我，是容时，但是怎麽说我那时也在场，可不就是共犯了吗？
「姑娘不必介怀，师师心中并无怨，但凡心中有所杂念，那麽弹出的琴曲便不会那麽纯粹。」他反过来安慰我道，看着他眼底的那抹澄澈，我确信他的话并无虚假，只是那双眼睛忽然泛起一抹冷色，「况且，当时重伤我的其实并非容时，而是凌空。」
不知是他的话，还是他的眼神，我的内心竟隐隐感到害怕起来。
我连忙问道：「凌空这麽做是为什麽？」
「内丹。」
李师师将话说得极轻，尽管他说过无怨，我却仍旧从中听出一丝痛苦，内丹对妖来说堪比性命般重要，虽然被夺走内丹不会致死，但等同於以往修练的都会付诸流水，重新修炼则要耗费比以往更加多的努力。
我困惑道：「那你怎麽......」
照理来说，他应该连化形都无法了。
「狐妖一族都擅长幻术，妖力再怎麽低，撑起一个空间幻术还是办得到的，不过也快到极限了，能否劳请姑娘先离开，师师并不想在姑娘面前变回原形。」他神情有些悲凄，语气里也染上一丝哀求，我忙不迭地点头起身，快退出了房门。
我刚走出厢房，第一眼便见到伫立在门外的留白，一身绛紫衣袍，几缕墨被玉冠竖起，其馀随意散落在腰间，看他那模样，似乎是在等着我。
不等我开口，他起唇言道：「有个消息，好坏参半。」
我下意识反问：「我能选择不听吗？」
留白淡然地点了头：「可以，届时不要来怪本座没说就好。」
我忙摆手道：「不不！我就是说着玩的！别当真！」
「正好，本座也是说着玩的。」
「......」
说其实，留白那张没甚表情的脸外加那温吞的语，有时候着实让人气不起来，有时候又让我好气又好无奈......我不该乱对上神大人开玩笑的。</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