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信此言一出,可谓是语惊四座。纵是沉稳如信繁,见多识广如驹井政武也被义信的话震动。但是义信似乎毫无所觉,继续说道:“自古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自应仁之乱后幕府衰弱,群雄割据。公方大人大权旁落,同为清河源氏的本家正应当拨乱反正(说难听点就是扩张领土)。”
“如今位于本家南面的今川家先是在天文十七年第二次小豆坂之战击败了‘尾张之虎’的织田信秀,将织田家击退回尾张。后因松平广忠之死而彻底获得了三河,坐拥三国。”
“北条家自河越之战后势力亦是日渐雄厚,在关东几乎无人可制。这几年来更是休养生息,以外交来制胜。”
“越后的长尾景虎已经降服了长尾政景,使越后统一。其人素有‘越后之龙’之称,不可轻视。听闻村上义清近来与其多有往来,很可能插上一手。”
“如今本家周围强敌林立,正所谓时不我待。如果等长尾景虎插上一手,则本家要拿下北信浓又要更难上几分。如若陷入与越后争斗的相持不下,届时本家只能坐看天下大势的变化,困守于此了。”
晴信摸了摸嘴上的胡子,问道:“那太郎你认为应当如何?”
义信说道:“拿下砥石城。”
这次亦是让在座的众人为之色变。砥石城位于太郎山裾野的山峰顶端,俯视上田平和真田盆地,地势极佳。砥石城其实是由“枡形城”、“本城”、“砥石城”(包含“米山城”)所组成的复合城郭群。无论哪一处被攻击,其他曲轮中的士兵都能袭击敌人背后,就象是条蛇,能够首尾相互照应一样。
“本城”规模很大,有削平的土地。“枡形城”位于最高处,能纵览整个真田乡,除了防御“本城”的背后,也作为狼烟台和后方的指挥所。山峰最尖端的“户石城”,能纵览整个上田盆地。离其不远的“米山城”与砥石城遥相呼应,守护户石城的侧面。除了这些以外,还有“内小屋”不能被忽视,这是一处被山峰三面包围着的居住区。“内小房”正面有堀,与户石城的竖堀相连,守护着山谷的正面。在山谷的最深处,被称为“水之手”的地方,有大规模的被削平的土地,是砥石城的中枢。
砥石城是充分利用了山峰和山脊的山城。砥石城为信浓的门户,虽然是座小城,但是其难攻的程度犹在村上氏的本城葛尾城之上。先前晴信趁村上义清与高梨政赖对阵时出兵仍然无果,更是因为长期攻城无果而使得士气低落,被村上义清回军后打的损失惨重。
这一仗也让武田家重臣对于砥石城有了直观的印象,纵是主战派的板垣信方、甘利虎泰,也没想出兵继续攻打砥石城。甘利虎泰说道:“殿下,砥石城为北信浓的门户。虽然是座小城,但是易守难攻,难攻程度犹在村上氏本城葛尾城之上。前次趁村上义清与高梨政赖对阵时领内空虚出兵仍未成功。如今村上氏已经与高犁氏议和,全力抵抗本家,再无后顾之忧。如若再次出兵砥石城,必会被村上义清与山田国政(砥石城城主)夹击,从而再次败北。依老夫之见砥石城兵力不多,只需派遣一支偏师即可牵制住山田国政。北信浓除砥石城外再无可挡住本家的坚城,本家必然能所向披靡,重塑在信浓的威望。”
义信说道:“虎泰大人,若要重塑威望还有比拿下砥石城更好的吗?前番本家于砥石城败北,致使威望大减。但如若能拿下砥石城,则会使北信浓人心动荡。届时人心都向本家,即使村上义清有心抵抗也没有可用之将。”
“城主山田国政狂妄自大。前次本家于砥石城遇挫更是增长了其气焰,看不起其他信浓豪族。其日常所为已经使真田乡的豪族都对其心怀不满。兵法有云‘上交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如今砥石城人心已散,虽为坚城,在我看来却是不难拿下。只需派遣家臣拉拢真田乡的豪族,无需动兵,就可以拿下砥石城。”
晴信闭着眼睛,左手在腿上敲了几下,露出了沉思的神色。晴信的沉思使义信更增了几分信心。过了一会儿晴信睁开双眼,说道:“那太郎你认为何人可担此重任?”
义信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虽然义信表面上异常冷静,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但是这只是为了让人提高对他的信心。如果策划者都对于自己的想法没有信心,那么旁人会信任你,同意你的机会呢。
这次的献计义信没有更任何人商量过,可以说是临时起意的。义信虽然两世为人,但却从没有这种经历,心中难免有些紧张。现在晴信如此说表示他同意了义信提出的计略砥石城的想法。
先前他问晴信是想成为领有两国的大名,还是想成为天下人一是为了引起众人对于他所说话的关注,就像三国中的说客动不动就说你快死了一个道理。二是为了让武田提前构画一个蓝图——称霸天下,成为天下人。
晴信的理想在其整个人生中体现的并不十分突出。自天文十年放逐信虎到天文二十二年村上义清逃亡到越后历时十一年才攻下大半个信浓。然后又为此与长尾景虎打了十一年五次川中岛合战。其间又不时跑到上野攻打上州黄斑长野业正,令人不知其目标在何方。直到晴信最终提出上洛才使他的终极目标清晰的展现在世人面前。
相比较之下义信认为信长更胜一筹。信长在攻下美浓后就将本城迁至稻叶山城,并将其改名为岐阜。信长用‘天下布武’之印更是将其野心袒露出来,为世人所知。但这样并非坏事,可以使家臣目标明确,同时对未来的广阔前景充满憧憬,从而激发家臣的斗志。
义信认为晴信既然目标为上洛,就应该合理的控制与上杉家的战争,而通过各种手段把自己的势力逐渐向近畿地区渗透。而不是到处作战,浪费了宝贵的时间。现在提出这个就是为了让晴信多想一下,早一点提出上洛。
在义信看来,信浓是必需攻打的。甲斐贫瘠,历史上太阁检地时期纵是晴信已经用心治理了几十年也不过二十万石。那么攻略信浓的时间就必须加快,这段时间长尾景虎还在帮助上杉宪政抵抗北条,无暇他顾。等到明年北条氏康趁越后大雪时攻破上杉宪政的居城平井城,长尾景虎就会开始插手武田的信浓攻略了。
晴信去年坐视小笠原长时在村上义清的支援下反攻筑摩郡攻下平濑城,可见其心中比较偏向坐山观虎斗。义信知道很难成功,高梨政赖并没有在与村上义清相互征伐。故历史上的晴信才派真田幸隆拿下砥石城,后又出兵收复平濑城。而义信现在想要做的就是加快这个进程。
义信在后面举出附近大名的崛起是为了加强众人的危机感,令人感到时不我待。武田周围的势力都在加强自己的实力,本家也需加快进行信浓攻略,增强实力。以此来削弱家臣待会对于自己提出计略砥石城计划的反对决心。
义信之所以提到为公方大人拨乱反正。众家臣可能会觉得是把扩张领土说好听一点。义信相信他的话会在晴信的耳中成为另一种含义——自己取而代之,成为将军。甲斐武田氏的初代当主为武田信义,是源清光之次子。在源赖朝举兵的同一时期,武田信义兴兵掌握了甲斐国的实权。接着着手侵攻信浓,在诹访一带活动。后来又攻入骏河,讨取了骏河目代橘远茂与长田入道,在平家本军赶到之前占领了骏河一国。平家本军到来后,信义率领弟弟安田义定与长子一条忠赖参与了富士川之战。
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东国形成了源赖朝、武田信义、源义仲三位武家栋梁鼎立的局面。然而甲斐源氏内部产生了分裂——弟弟加贺美远光与其次小笠原长清、信义之子石和信光选择了接近赖朝,而安田义定则与击破平家大军之后正开往京都的木曾义仲一同由东海道上洛,因功被授予「远江守」的官位。不久源义仲与赖朝对立,信义选择了与赖朝站在一列,加入到同时进攻木曾氏与平氏的行列之中。
但是甲斐源氏高扬的名声以及那与自己对等的武家栋梁地位成为了源赖朝心目中一统天下的障碍。他谋杀了信义的嫡子一条忠赖,解除了武田氏的骏河守护职。另一方面,亲赖朝派的加贺美远光则受到委以「信浓守」官位的厚遇。在赖朝的谋略打压下,武田一族四分五裂,从此威风不再——举兵之时与赖朝、义仲等同为武家栋梁的甲斐源氏各分家就这样成为了镰仓幕府的御家人。
义信记得自己那位讨厌晴信却喜欢自己的爷爷武田信虎曾经抱着一岁的自己看着西面感叹此事,并说要将武田的四割菱插上京都。义信相信比信虎还要杰出的晴信现在已经有了将旗帜插上京都的野望。义信就是要刺激一下晴信想要上洛的心,让晴信生出加快信浓攻略的想法。
加上砥石城也是晴信心中的一根刺(武田家损失惨重),当初就是晴信执意攻下砥石城,而不是绕过砥石城。义信相信晴信一直都想拿下砥石城,而历史上晴信先让真田幸隆拿下砥石城在展开对村上、高犁的反攻。现在义信为计略砥石城成功的好处说了那么多。成功的几率很大,失败了也没什么坏处。晴信同意也是合乎情理。
义信毫不犹豫的说道自己心中那个最合适的人选:“我认为海野栋纲之孙真田幸隆能承担此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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