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珊独自返回更衣间,果然在手机上发现自己母亲的未接来电和短信,心中既是高兴又是委屈。
她换好衣服站在镜子前吸了吸鼻子,没去掩饰有些泛红的眼眶,直接走出文华楼四处张望,看到不远处的某辆黑色奥迪车前灯闪了两下,这才飞快地走过去钻进车里。
“妈——”卢珊见到驾驶座上的少妇,满腹委屈涌上心头,扑在少妇肩上哭出声来。
沈岚有些心疼地抱着卢珊。
从确定感恩节这段时间会过来武汉开始,自己的妹妹沈音就一直怂恿自己,让自己去观看感恩节晚会上卢珊的表演,给卢珊一个惊喜。
现场看到韩秩在卢珊之后出场伴奏时,沈岚有些意外。她见过韩秩的照片,至少从外貌上她对韩秩是有些认可的,但是演出完毕后卢珊一脸冷漠的表情让她看出一些端倪,对自己亲女儿何等熟悉的沈岚立刻明白,这恐怕是沈音与韩秩合伙的刻意安排,目的就是让她看到韩秩的表现,却把自己和卢珊都蒙在鼓里。
想到这里,沈岚心中对韩秩的一丝好感也烟消云散。她轻轻拍打着卢珊的后背,笑道:“不哭不哭啊,乖珊珊,我都看到了,放心,妈妈帮你教训他们。”
卢珊梨花带雨地抬起头:“真的?”
沈岚宠爱地笑了笑:“当然是真的。累了吧,坐好了,妈妈带你去吃你最爱的定胜糕。”
“武汉也有么?”卢珊听到美食,心中的委屈一扫而光,忽然表情有些呐呐道,“能不能叫上李秀一起?”
沈岚看着面前似乎已经情根深种的女儿,心底微微叹气,摇头道:“现在不行,等些时间我再来见他。”
卢珊无比失望地靠在座椅上,嘟着嘴不说话。
“怎么?有了男朋友就不要妈妈了?”沈岚半开玩笑地说。
卢珊这才想起妈妈是特意在感恩节这天跑过来看她演出,终于放下心中的李秀,冲沈岚挤出一个甜笑:“嗯,我们去过感恩节。”
沈岚启动轿车,心里却是有些感慨,姑娘大了不由娘啊。
她没告诉卢珊,不让李秀来见她,是因为担心自己过于温婉的性格会给李秀一个错误的信号,到时候时间一长,再来处理这段小儿女的感情时,会变得更加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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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走出文华楼的圆形会堂,看着苍茫的夜色,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徐徐吐出。
针对韩秩出格举动,李秀兑现了自己的威胁。他并不知道那把小提琴对于韩秩有何终于意义,在看到韩秩那副气急败坏的神情后,李秀明白,自己与韩秩已经不再是简单情敌的关系,而是某种意义上的仇敌。
他不担心韩秩接下来会对自己采取什么样的报复手段,更不担心卢珊,韩秩即使再丧心病狂失去理智,也不敢去动卢珊半根毫毛。
李秀唯一担心的是那名对他完全敞开了心扉的高挑女孩,他不得不痛苦地承认,在路心薇那热烈且哀怨地表白之后,原本仅属于卢珊一人的感情,被路心薇分走了一块。
手机铃声响起,接通后听筒里传来卢珊有些担心的声音:“阿秀,你没有和他们起冲突吧。”
“不会的,没有。”李秀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我就知道你才不会和他们一般见识。我现在和妈妈一起去吃定胜糕,你别睡太早啊,我给你打包一些回来,这可是杭州的特产,你肯定没吃过。”
李秀似乎可以看到卢珊一脸眉飞色舞的模样,不由自主笑道:“好。还有,代我向伯母问好。”
卢珊乖巧地嗯地一声,便挂断电话。
李秀握着手机,在花坛边来回散步了好几圈,翻出路心薇的电话,摁下拨号。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路心薇平静的语气中有着一丝极细微的欣喜:“李秀。”
李秀并没有期待路心薇的语气会有多么欢欣,事实上,他也有些了解路心薇的性格,可能是父母离异的原因,使得她很少像卢珊那样在话语中与表情上出现很强烈的感情波动。在不熟悉的人眼中看来,路心薇颇有点冰霜美人的清冷味道。
“在做些什么?黄品胜最近有没有来找你?”
“在和老妈逛街,感恩节很多店铺都打折,”路心薇停顿一下,音量压低似乎怕被身边的母亲听见,“……黄品胜没再来找我,只是我……父亲,以前的父亲经常打电话给我,说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李秀自然知道路心薇口中说的“乱七八糟的事情”指的什么,他笑了笑说:“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你先陪你妈逛街吧,回头再联系。”
“好。”
此刻的会堂里正在进行最后一首曲目,是陶埙演奏的。
李秀挂断电话,听着低沉苍凉的埙声,像是大别山里秋风吹过树林时的呜咽。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步入茫茫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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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古都,金陵城。
钟山之脚,玄武湖。
高耸入云的写字楼,零星亮着的灯光点缀其上,写字楼的顶端“策源集团”四个巨大的霓虹字在夜色中十分显眼。
在感恩节的深夜,写字楼内的寂静与外面喧闹庆祝的场面仿佛两个世界。
写字楼顶层宽阔的办公室里,一名身形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正站在落地窗前,将千年玄武湖的美丽夜景尽收眼底。
良久,男子才转过身来,看着坐在沙发上正聚精会神盯着火炉的矮瘦男人,笑骂道:“每次过来就惦记着我这些茶叶。这半盒子明前龙井可来的不容易,若不是灵隐寺慧明老和尚念着让我每年捐的一大笔香火钱,那里寻得到这么多。半年下来,你一个人就泡了大半。”
坐在沙发上的王演义没有半点惭愧之色:“给别人喝还不如让我喝,你用那什么桶装纯净水泡这等稀罕茶叶,说暴殄天物都是轻了,龙井嘛,我多去几趟虎跑泉也值。”
中年男人无奈摇摇头,缓步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拿起一叠薄薄的资料随意翻了几页:“那小子还真沉得住气。难道他就不担心等他到了南京后,发现他爹辛苦打拼几十年才攒下的这些基业,已经被一个外姓人姐姐和一个同父异母却胳膊肘往外拐的亲弟弟给吃光抹尽改旗换帜了么?”
王演义嘿嘿一笑:“我估计啊,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弟弟和外姓姐姐。”
中年男人将资料丢回办公桌:“这你就看走眼了。那小子从李千军死之后一直千万百计地查线索。之前他是没机会接触,我让喻巷和樊敬去找过他之后,他再怎么愚蠢也应该查到他爹身上来了。”
“李秀要是蠢,这个世界上就没几个聪明人了。”
中年男人哈哈大笑,中气十足地笑声在宽阔的办公室里回荡,似乎王演义对李秀的评价十分合他心意:“你才和他见过一面,倒是很看好他。”
“喻巷和樊敬不也一样,喻巷可是你栽培近十年的得力干将,连她都觉得李秀不好对付,我更加没话说。”王演义小心翼翼地从一个看似普通的盒子里夹出一些茶叶,放入茶杯中。
中年男人又是一笑:“没让你插手商业上的事务,看来还是有些怨气嘛。喻巷这颗树苗我是要将她栽培成参天大树,等到李秀什么时候过来南京,再交给李秀。”
“这小子倒是艳福不浅,还没毕业就连秘书都有他爹帮他准备好了。”
中年男人语气淡淡:“我要是不为他做做准备,真等他到了南京,只怕是才下飞机就被人连皮带骨头一口给吞了。”
“我倒是不这么认为,你以前能做到的事,我估计嘛,换成李秀也不会做的太差。”王演义将烧开的虎跑泉倒入茶杯,“况且,我听李秀的口气,似乎对你还有不少怨气,让他明白你这番苦心,恐怕是得花些功夫。”
“等他到了南京,看清这形势后还能对我有怨气,那我这个儿子也就和他那草包弟弟没什么两样,只是自作聪明而已。如果真是这样,我自然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王演义啧啧两声,没有说话。
中年男子转移了话题:“你这次过去,又没有见到卢望海的那个闺女?”
王演义端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没有。卢望海这人,身家是差了点,不过也算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一直没碰过什么肮脏龌龊的破事。他家闺女倒也能配得上李秀。”
“配得上,配不上,那都只是一句话的事。至于你说他没做过什么肮脏龌龊的事,是因为他有个曾经在杭州城里一手遮天的好岳父,我们这些泥腿子出身的自然比不得。”中年男子的话语里有些感概。
王演义似乎也受到中年男人的情绪感染,想起了一些往昔的峥嵘岁月,冷笑道:“向李千军下手的那些人还真是能躲啊,活生生消失了一样。”
“不急,躲了三年,不见得能躲一辈子。”中年男子语气平淡地挥了挥手,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许家那边也真沉得住气,是没把李秀放在心上?还是对我那个外姓女儿苏卿珏信心过剩?”
“他们曾经找过武汉夜场的一个地头蛇,就是李秀打工的那个酒吧老板,不过之后一直没有什么动作。”
中年男子脸上浮现一丝冷笑,重新走到落地窗前:“他们不急,我更不急。我会再给苏卿珏两年时间,凭她的能力,应该能在许家的支持下进入董事会。两年时间,应该已经是许家能按兵不动的极限了。我倒想看看,天之骄女苏卿珏,对阵带着喻巷樊敬这对文武将才的李秀,会是怎样一个有趣的局面。”
王演义微微笑着,神色怡然地品着珍贵的明前龙井,似乎看到那名在李千军坟前与他战成平手的年轻人,正如同一只猛虎,轻嗅着面前的蔷薇,却不知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已经展开,只等待他笑傲江湖。沐日光华还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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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猛虎蔷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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