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妾心难逆

妾心难逆第5部分阅读

    一样强壮的男人也不容易,那么那个洞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让他想了一夜也无法获得圆满的答案。最后他只能告诉自己,要小心保护梅蕊,不再让她单独外出或单独留下。

    而就在他带人去填平那个大洞并对此捉摸不透时,位于盖德镇的范家大宅里正有着一场不小的冲突。

    “大哥,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可怎么能伤害蕊儿,骗她走那么远呢”

    范朝林才从大窑回到家,迎面就听到弟弟的指责,这下他火了。

    “你说什么不走那么远,我来得及安排人手去挖那个洞吗来得及让你小子赶去英雄救美吗你不知感恩,居然敢来指责我”

    因为生气,范朝阳满面通红。“可是那个洞实在是太大了,幸好蕊儿只是摔伤了脚,如果她头先落地,那还不闹出人命来”

    “你瞎担的什么心那一切早在我计算中,怎么会闹出人命来”范朝林不耐烦地说:“我要你娶的是能给范家带来好运的梅花仙子,又怎么会害死她”

    “不管怎么说,请大哥今后不要再插手这事,我知道该怎么做。”

    “你放屁你以为你真有本事跟陆秀廷争你以为凭你就能罩住那个女人得了吧如果真这样,那日在梅花山庄,新姑爷就轮不到姓陆的”

    范朝林的话像把锋利的刀子刺中了范朝阳最敏感脆弱的心。

    因为自幼聪明乖巧、富有才气,范朝阳从小就受家人的宠爱,听多了赞美声,养成他恃才傲物的个性。可是由于爹娘的早逝,长兄管束严厉,他虽自视甚高,有很强的自尊心,但也十分自卑和敏感,总害怕别人说他不行。

    在争夺梅蕊的比赛中,他输给了他向来认为不如自己的陆秀廷,那已经给他很大的打击,几乎摧毁了他的自信心,此刻大哥的这番话更加刺激了他。

    于是他脑袋一热,对着大哥吼道:“我就是有本事你不过是早我十年出世而已,凭什么如此骂我”

    “凭什么就凭我早你十年出世,凭我是这里当家的”

    “范氏大窑虽然是大哥掌窑,可哪一件好瓷器不是出自我的手当年若非爹爹早逝,如今这里当家的还不知道是谁”

    他此言一出,大嫂和妹妹都发出低声惊呼。

    范朝林更是怒不可遏,他发狂似地抓起身边的扫帚就往弟弟身上打去,嘴里大骂道:“忘恩负义的臭小子,如果没有我,范家早就垮了你会有今天吗”

    那扫帚打得又急又狠,直将他逼到墙脚,他不想反抗,也无意再激怒大哥,只好用双臂护住脸不再说话。

    在范家,人人惧怕范朝林暴躁的性格,因此见他如此也没人敢上前劝阻。

    直到那把倒楣的扫帚完全散掉,一时又找不到顺手的东西,范朝林才不得不歇了手,但他的嘴巴还是骂个不停。

    “我告诉你,那姓梅的小妞你要是弄不上手,我就得把她毁掉”

    此刻的范朝阳冷静了,他知道哥哥的脾气,从爹娘死后,家里的人无论是嫂子妹妹还是侄儿女们,甚至窑工下人,一句话说不好就要挨骂挨打,小时候他也没少挨过大哥的打骂。如今如果他要伤害梅蕊,又有谁能拦得住

    “大哥,刚才是我一时情急说错了话。”他低头认错。“我会尽力。”

    他认错的态度让范朝林的火气稍稍收敛了。“知道错就好。”

    “可是请大哥不要伤害蕊儿,我是真的喜欢她啊”

    “哼,喜欢光喜欢有啥屁用”范朝林冷哼了几声。“你是知道的,如今瓷器市场陆家已占去了大半,如果再让他家得到梅花仙子,那我们还有得混吗”

    第二天,梅蕊的脚并没有好,虽然疼痛减轻了,但依然肿得厉害。

    就在吃过早饭,陆秀廷准备驾车带她回德化员外第时,他急于寻找的人来了

    “成子哥,你怎么来了”

    当看到家里的护院成子出现在花溪坊时,陆秀廷高兴极了,他跳过去冲着成子就是一拳。

    出身南少林的成子焉能让他打着轻轻一闪避开了他的拳头,回身一带,抓住了他的手腕。

    陆秀廷也不示弱,立刻蹲身横腿扫向他。

    成子大笑着放开他的手避过。“呵,四少爷的功夫又有长进了”

    陆秀廷也收了腿站起来,结束了他们早已习惯的见面礼,笑道:“有你这样的师傅,弟子敢不长进只是成子哥怎么这时候来了我正想带蕊儿去找你呢”

    “是吗找我何事”成子收起了笑容。

    “先告诉我你怎么来了家里有事吗”

    成子看看坐在台阶椅子上的梅蕊,脸上又出现了笑容:“是啊,有喜事”

    “喜事”这下换陆秀廷糊涂了。

    “当然,员外第跟梅花山庄缔结姻缘,换了庚帖,这还不是喜事吗”

    “喔,那事啊。”陆秀廷淡笑。“我还想过几日回去禀报爹娘呢。”

    “不用了,老爷夫人都知道了,而且已经带媒人去梅花山庄下了聘。”

    “真的吗”这下不仅陆秀廷吃惊,就是梅蕊也吃了一惊。

    下聘就等于将婚事说定了,也许连婚期都安排了呢

    成子指指院门。“可不是,老爷怕梅小姐在这里住不惯,特意让我带了几个随从和厨娘来。”

    陆秀廷回头一看,果真见家里的厨娘宽嫂正张罗着让人帮她把车拉进厨房去。

    “那都是些新鲜瓜果和海鲜。”成子补充道。

    陆秀廷回头对梅蕊说:“蕊儿,这下你有好东西吃了,宽嫂做的菜可是天下一绝”

    梅蕊想让阿宝扶她站起来,但被陆秀廷抢了先。

    “梅小姐怎么了”成子看出她的脚不灵活,轻声问。

    “我就是为这事想带她回去找你呢。”陆秀廷搀扶着她走过来。“昨天她掉到树洞里去,扭伤了脚,你替她看看。”

    “行”成子立刻回答着。“走吧,到里面去。”

    “不用了,成子哥刚来……”梅蕊欲拒绝,可却被陆秀廷抱了起来。

    “不要争了,成子哥是治疗扭伤的高手,如果你还想完成你的梦想做好那只梅花瓶的话,就好好把伤治好,否则我不会给你高岭土”

    说话的工夫,他已经把她抱进了主屋,而梅蕊连一句反驳他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愣愣地看着他,因为她实在被他的言行惊呆了。

    他抱她,以抱孩子似地的方式抱着她

    梦想他还说到了她的梦想难道他知道那个自小伴随着她的梦

    直到陆秀廷把她稳稳地放置在椅子上,她还没有从惊骇中醒来。

    成子饶有兴味地观察这对年轻人,见他们男的俊女的俏,而且年岁相当,又都那么聪明伶俐,暗赞这真是天作之合,如今老爷和夫人该放心了。

    有了成子雄厚的内功疏通经络,再有陆秀廷的好药包敷,一天后,梅蕊的脚就消了肿,也不太痛了。

    成子回去后,花溪坊的窑工们分成两批,一批由大窑领班洪林带领着,在观音谷采集提炼高岭土,一批则在陆秀廷的带领下将那些从观音谷带回来、已经碾磨成粉的高岭土倒入一个巨大的圆形陶洗缸内陶洗。

    梅蕊坐在作坊楼道上看着他们忙活,知道这是提炼上等瓷土的必要工序。

    当陶洗好的窑上不断增多时,陆秀廷捧着一个瓷罐跑上来。

    “蕊儿,你看,这就是上等高岭土。”陆秀廷将罐子递到她面前。

    她急切地接过来,用手撮起一把在阳光下细看,经过陶洗的瓷土细腻洁白,十分柔亮,即便在五彩阳光下也没有一丝杂色。

    “是的,这就是我想找的高岭土”她欣喜地说。

    陆秀廷也很高兴。“那你就开始做你的梅花瓶吧,等大窑升火时一起烧。”

    “这瓷土不需要储放就能用了吗”梅蕊好奇地问。

    “不需要,这个坑里取出的高岭土三五天后就可用。”

    “那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制坯呢”

    “照这样的速度看,也就是三五天。”陆秀廷看看院子里忙碌的人,再回头看看她的脚。“趁现在还没开始做坯,你的脚也不能走路,干脆就留在院里做你自己的事吧。”

    听到他的话,梅蕊的心兴奋地狂跳,有了高岭土和陆氏大窑这么好的条件,她当然希望能早点动手。现在他不仅提供她原料,还给她时间,那她还等什么呢这次,她一定要将她梦中的梅花瓶做出来

    她看看手中的高岭土,相信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瓷土了。

    “动手吧,这是最好的瓷土,只要你需要,要多少有多少。”陆秀廷指指院子里忙碌的人们,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秀廷,谢谢你”她真心感谢道。

    陆秀廷俏皮地一扬眉。“不要谢我,我让你趁坯子还没出来前先做好自己的事,是为了让你到时候能全心全意地帮我画梅。”

    “既然来了,我一定全心全意。”梅蕊轻语。

    有了梦寐以求的瓷土,又有了安静的环境,梅蕊果真沉浸在她的世界里,开始了梅花瓶的制作。

    午后,院子里十分安静。

    梅蕊坐在纜乳芟孪感牡啬笞糯赡啵?枪薮赏练旁谏肀叩牡厣希??砬暗陌?咀郎弦丫?胖昧思讣?怀尚蔚呐髌??箍床怀鍪鞘裁炊?鳌br />

    阿宝躺在她身边不远处的太妃椅上,暖暖的气温和舒适的椅子让她不想动弹。

    “蕊儿”

    一声热情的呼唤把昏昏欲睡的阿宝惊跳起来,也让专心于手中活儿的蕊儿猛地抬起了头。

    “范哥哥你怎么来了”看到来人时,她惊讶地问。

    范朝阳笑嘻嘻地走上台阶,坐在她身边的木凳上。“我是来看你的,你的脚怎样,好些了吗”

    “好了,谢谢范哥哥关心。”梅蕊有礼地说。

    “你在做什么”当看到她手里的瓷土和桌上的泥块时,范朝阳问。

    “没做什么,只是好玩。”除了陆秀廷,梅蕊不想告诉别人她在做什么。

    “范公子请用茶。”阿宝给范朝阳送上茶水,想起几天前陆秀廷的怒气,小心翼翼地问:“范公子见到陆公子了吗”

    “没有,他没在院子里,不过我进来时跟总管说了。”范朝阳靠近矮桌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没事的,我以前常来这里找秀廷。”

    因为桌子很小,当他靠近时就缩短了与梅蕊之间的距离,而他取放茶杯时,也难以避免地碰到了梅蕊的手。

    梅蕊微微往后退了一点,以避开和他的接触。

    范朝阳拿起桌上的一片泥块翻看,看不出是什么就放下了。“蕊儿,要不要跟我出去玩玩也许你想看看范氏大窑和我的新瓷佛像”

    梅蕊最不喜欢别人不经许可就翻动她的东西,尤其这是她最渴望完成的一件绝无仅有的瓷坯,他如此粗率地把玩,让她心里很不开心。

    可是想到他曾经帮助过自己,而且也不是故意要冒犯她的,便忍着心里的不悦说:“早就听说范氏瓷像生动逼真,能就近欣赏,蕊儿求之不得,只是如今蕊儿既已答应花溪坊,就得信守承诺,以后再去拜访范氏大窑吧。”

    范朝阳也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出她是在婉拒自己的邀请,心里虽然失望,但面上未露任何痕迹。“蕊儿说的是,那改日再说好啦。”

    见他如此通情达理,梅蕊很宽慰,也就不再计较他翻看坯子的行为了。

    “小姐,快看,白蝴蝶呢”阿宝兴奋的叫唤。

    梅蕊转眼,果真看到有一群蝴蝶翩然飞舞于小花园里,其中有几只白色的,那在梅岭是极少见的品种。

    “啊,真好看”她惊叹。

    在家时,每到春季她都会带着丫鬟到梅树林里扑蝴蝶,捉住后,将它们从她的手掌中重新放飞。

    她喜欢看着它们扇动着五彩花翅膀飞向天空时的惬意和舒展,喜欢看它们翩飞于花丛中的千姿百态,可是她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纯白的蝴蝶呢。

    她兴奋地将那几块做好的坯子小心的放进身边的匣子里,站起身走下台阶。

    范朝阳看出她依然行走不便,立刻过来扶了她一把。

    “谢谢你,我已经没事了。”梅蕊感激地对他笑笑,抽出被他抓住的手。

    范朝阳俊目闪动地说:“蕊儿别动,我去替你捉白蝴蝶。”

    说着,他加入了扑蝶的行列,而他的动作确实比阿宝灵巧多了。

    终于,第一只白蝴蝶落在范朝阳的手中,很快就被转到了梅蕊的手里。

    “你看,这蝴蝶全身洁白如雪,可是眼睛却是金色的。”范朝阳凑近梅蕊,指点着她手上的白蝴蝶说。

    “是呐,真是金色的。”梅蕊的声音里是全然的喜悦,她小心翼翼地捉住蝴蝶的身子,让它在她纤细的手指上扑腾着洁白的翅膀。

    “蕊儿,你就像这只白蝴蝶,纯洁、美丽。”范朝阳眼里闪动着异采。

    “她是洁白美丽的蝴蝶吗我还以为她该是美丽清高的梅花仙子呢”身后传来陆秀廷冷漠的声音。

    梅蕊回头,那只白蝴蝶拍着翅膀从她手上飞走了。

    可是她没在意,她只注意到站在门口的陆秀廷平静淡漠的表情。

    “秀廷,你刚才去哪里了我进来时没看到你。”见到他,范朝阳的表情没有改变,依然笑着。“我特意来看看蕊儿的伤。”

    “是吗”陆秀廷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也很平静,暴露他心情的是他的嘴角,本来就微微上翘的嘴角此刻翘得更高,而他那弧线优美的下颊绷紧了,显出一道坚定的线条,并带着更明显的讥诮意味。

    他看了梅蕊一眼,转而对范朝阳说:“那好,你看她吧,我取件东西就走。”

    说完,他快步走进了东厢房。

    院子里的三个人六只眼睛都追随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内。

    阿宝担忧地走到梅蕊身边。“小姐,陆公子他……”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陆秀廷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卷纸。

    “好啦,你们继续玩,我去忙了。”他对愣在院子里的三个人挥了挥手中的纸卷,不等任何回应,就离开了院子。

    “小姐,陆公子生气了。”阿宝皱着眉头,忧虑地把没说完的话说出口。

    梅蕊也皱着眉头。“他干嘛要生气我们又没做什么。”

    只有年纪比她们大的范朝阳知道陆秀廷为何生气,但他并不在意,这本来就是他来这里的目的。

    “没事的,秀廷只是太忙了。”他安抚着两个女孩。

    “搞什么鬼居然直接跑到内院去了”

    走出院门,陆秀廷就将手中的纸卷丢弃在路边,那本来就是一团废纸

    他很生气,生范朝阳的气,生梅蕊的气,更生自己的气

    他气范朝阳明知道梅蕊是自己的未婚妻还一再去勾引她、接近她

    他气梅蕊,明明自己是已经定亲的人,还要对其他男人笑;明明是清高冷漠的大小姐,却偏偏对范朝阳那么好

    他更气自己过去对范朝阳太没规矩,让他随意进出自己的居所,如今可真是引狼入室了

    他一向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大家都说他温文乐观。可如今,不、应该说从与梅蕊定亲后,他就变了,变得易怒,变得烦躁,他讨厌自己变成这样的人

    他想恢复以往的平静和快乐,可是他该怎么做

    也许他应该放梅蕊离去,忘记这件亲事可是他做不到

    该死的梅蕊,为何事情一和她有关,他就总是很情绪化,也总是屈居下风。

    当听到总管告诉他,范朝阳到内院去找他时,他就知道那是个藉口,范朝阳不是来找他的,他要找的人是梅蕊。

    最初他不想回去,不想发现让他难过的事实,于是他继续在制坯坊待着。

    不幸的是只坚持了一会儿,他就坐不住了。心里产生了各种类似那天看到范朝阳背着梅蕊有说有笑地走在山路上的影像,心里翻腾着始终无法消除的怒意。

    于是他回来了,并且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他最不愿看到的情景

    梅蕊扬着甜蜜的笑容与范朝阳亲密地站在一起欣赏蝴蝶,仿佛他们才是真正的未婚夫妻。

    于是难以克制的怒气让他出口讽刺了梅蕊,又赶紧逃离了她,因为他怕自己会说出更难听的话,更怕自己控制不住拳头,对范朝阳动粗。

    他们一个是他爱的女人,一个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如今就算他们背叛了他,他也没法责怪他们任何一人

    因为从发现他是她选中的未婚夫那刻起,梅蕊就宣布她错了,要“重新选”。即使在他软硬兼施地将她带离梅花山庄时,她也明确地告诉他,她不会嫁给他,她只是来帮他一个月。

    从这点看,她是诚实的,她并没有欺骗他,因此就算现在她喜欢上范朝阳,他也不能责怪她。

    而对范朝阳,他虽然很气身为朋友的他不该如此横刀夺爱,可是如果这是梅蕊的选择,那他又有什么理由去怪他

    可是话虽这样说,当看到他俩亲昵地站在一起时,他的心里还是很难过,他的拳头还是很痒,心头的气也还是很大。

    但他是陆秀廷,是陆家有骨气的儿子,他永远不会为一个不爱他、不想要他的女人去打架,更不想因为她而失去快乐。

    那么,他该如何平息心头的怒气和理清脑袋中的混乱呢

    哗哗的水流声吸引了他,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花溪坊,来到了溪边。

    走下河堤,浓荫绿草化解着炎炎热气,也渐渐平息他心头的怒火。

    他躺在草地上,注视着头顶如伞盖似的枝叶,想着自己与梅蕊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情。

    对她,他早已有了很深的感情,他不否认自己爱她。因为爱,所以才无法容忍她与其他男人的亲近;因为爱,所以他想娶她,永远地得到她。

    可是,如果她不爱他,那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正像他早已告诉过她的,他陆秀廷永远不会要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妻子

    至于她喜欢谁,想嫁给谁,那是她的事,他可以不管。

    现在的问题是,陆家的聘礼已被梅家接受,那就是说婚事已经由双方家长确定了,如今要退亲,他就得先说服爹娘和梅花山庄庄主夫妇,而且如果梅蕊真的决心摆脱这件亲事,那么等她替这批新坯子画梅后,他就将她送回,从此绝对不再去想她

    想到要退亲,今后将不再见她,甚至不再想她,他的心里有点难过,可是他很快就洒脱地安慰自己:振作起来,陆秀廷,天下好女人多的是

    可惜梅花仙子只有一个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小声地提醒他。

    但他努力漠视那个声音,继续想着快乐的事

    他第一次掌窑的瓷器很快就会出来;他最喜欢的梅花杯将会被朝廷指定为御器直接呈送皇宫;他最好的朋友秦啸月的孩子马上就要出世了,他得为那个新生的宝宝做件珍贵的礼物……

    夜阒人寂,蛙鸣虫吟。

    梅蕊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月光透过窗棂洒进她的卧室,清凉、雪白的月光轻抚着她一动不动的身体。她脚上的伤已经痊愈,而这样美丽恬静的月夜又是她最喜欢的景色,可是今夜的她面对此景却满腹阴郁。

    原以为有了上等瓷土,她就能一圆梦境,完成那只梅花瓶,可是事实却不是这样,她做了几次都无法如愿。

    但是,她知道今天这个难眠之夜不是因为梅花瓶难成,而是因为陆秀廷

    想起白天看到的情景,她又有了落泪的冲动。从小她便很少哭,也没有任何事让她像今天这样感到委屈和忧伤。

    心情压抑得几乎难以畅快呼吸,她叹息着披了件外衣,任长发散落在肩上就走出了房间,靠在走道的栏杆上,一如过去几天那样看着楼下的东厢房。

    那里,依然亮着灯火。

    注视着那淡淡的灯影,她的心更加沉郁。

    都五天了,从那天范朝阳在院子里帮她捉蝴蝶起,陆秀廷就不再走近她,也不再主动跟她说话,非说不可时,语气也非常冷淡,好像她仅是他请来帮忙画梅的画师似的。

    可是他却对范朝汐和颜悦色,今天甚至还有说有笑地帮她拿东西……想起这件事,她的心又痛了。

    这几天与陆秀廷的冷淡相反,范朝阳对她却是非常热络,不仅天天都来看她,还总陪她说笑,当然,他妹妹范朝汐也常跟他一起来。

    昨天她的脚终于不再痛了,范氏兄妹就陪她和阿宝去花桥溪划船。河两岸郁郁葱葱的树木野花,果真让梅蕊大开眼界。过去她很少出门,就算出去也是被保护着速去速回,所以这样充满野性的地方对她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而范朝阳风趣的谈吐也带给她不少快乐。

    唯一让她遗憾的是,陆秀廷以忙为藉口,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出来玩,而且让她不安的是,当范朝阳每次来找她时,陆秀廷总是很大方地答应了,从来不问一下她是否愿意或者他是否应该相陪,即便看到她与范朝阳在一起快乐地说笑,他也表现得很冷淡,似乎都与他无关似的。

    他那种什么都不在乎的神态让她很难受,她希望以前的陆秀廷回来,哪怕是那个总爱与她唱反调的浑小子也好过现在这个谦和有礼、冷冰冰的陆四公子

    她想试着走近他,可是她才有所行动,他就立刻消失了,而她的自尊和个性也阻止了她去追他、喊住他。

    他冷淡她、疏远她,让她难过,可是所有的难过都比不上今天上午看到的情景伤她的心。

    上午范朝阳来了,要陪她去看花桥,当她跟随范朝阳来到大院时,看到范朝汐正提着一只竹篮子从大门外走来,嘴里喊着“陆哥哥”,她正想提醒范朝阳去帮忙时,却看到陆秀廷已经笑着迎上去,不仅热情地接过了那只篮子,还拉着范朝汐坐在石凳上,两人有说有笑的,她甚至还从篮子里取出一件衣服往陆秀廷身上比。

    因为院子里太吵杂,她无法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但从范朝汐闪亮的眼睛可以看出,她很兴奋,而陆秀廷也很高兴就是了。

    梅蕊敢肯定,如果不是有人喊走了陆秀廷,他们还不知道会说多久呢

    “蕊儿,你不要多想,朝汐跟秀廷一向很好。”也许看出她的不快,范朝阳那时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可那话不仅没解开她心中的郁结,反而让她想哭。

    “你看不出来你妹妹喜欢秀廷吗”她克制着烦乱,故作无所谓地问。

    范朝阳笑了。“所有花桥溪、盖德镇的人都知道,我家朝汐只喜欢陆秀廷。”

    “是吗”梅蕊心往下沉,很想问:那陆秀廷呢他喜欢她吗

    可是她问不出来,只觉得心灰意懒。

    随后,当范朝阳、范朝汐和阿宝说说笑笑陪着她一起出门时,她耳朵里还是只有范朝汐悦耳的笑声,眼睛里只有她蹦蹦跳跳的欢快身影和拉着陆秀廷比划衣服的模样。

    是的,他肯定会喜欢她,范朝汐是个好女孩,漂亮热情,又爱说爱笑,哪像自己这么笨嘴笨舌她自怨自艾地想,完全提不起玩的情绪。

    就连范朝阳一路上生动的讲着那座雕刻着各式各样花卉图案的大桥、为她采摘美丽的野花,都无法引起她的兴趣。

    此刻看着脚下东厢房的灯光,她更加郁闷地想:他喜欢范朝汐吗他为什么不理睬我了呢

    而如果十天前有人告诉她,她会为陆秀廷与别的女子说笑而烦恼时,她一定会以为那人疯了。她怎么可能会因为陆秀廷跟其他女子说笑就生气,他要跟谁去说笑就去吧,她才不稀罕呢

    可是如今看到他跟范朝汐说说笑笑、十分亲密时,她的心却是苦涩的。她不能欺骗自己,她确实因为他跟一个女子说笑,而那个女子不是她而感到烦恼,也因为他冷淡了自己而烦恼,她真的很在意他疏远了自己去亲近其他的女子

    他怎么能这样对待我我才是他的未婚妻

    未婚妻

    这个身分让她的心在猛然一跳的同时,也有一股暖暖的热流流过。

    没错,我是他的未婚妻,他怎么可以如此冷淡地对待我

    她阴郁地抓起散落胸前的发梢缠绕在指间,困惑不安地看着迷蒙的月亮自问,为何以前没发现他的笑声那么悦耳、他的温柔那么动人呢又是因为什么他现在突然改变了呢难道他真的不想娶她了吗

    她越想心情越压抑。人的感情往往就是这么微妙,在拥有某种东西时并不觉得特别,而在失去后,才会猛然醒悟原来自己是那样地珍惜它。

    此刻的梅蕊正是这样,当她刻意回避对陆秀廷的感情时,总是想起他的不好,于是她想逃离他;可是当他真的接受了她的一月之约,如今又对她视而不见时,她却感到很失落,仿佛被人遗弃了似的。

    而她并未意识到,她早就不再想那个一月之约了。

    就在他疏远了她的这几天,她才感觉到自己的目光总在追寻着他、期待着他。

    此刻看着楼下那扇映照着昏黄灯火的窗户,梅蕊突然有种冲动,想去看看他究竟在忙什么,还要问问他为何不理她

    来不及将披散的头发挽起,她没给自己迟疑的机会,立时转身下了楼。

    第七章

    东厢房的工作坊内,陆秀廷正坐在桌前凑着灯火忙碌着,在他面前散放着大小不一、粗细各异的塑瓷小刮刀和一块块洁白的瓷土。

    门上传来细微的敲门声,他头都不抬地说:“进来”

    门开了,一阵风吹来,烛火摇动。

    “关上门”他简单地说,仍然没有抬头。

    他将一把小巧的刮刀放在火焰上烧热后,迅速切压着他手中的坯子。

    关上门后站立在门边的梅蕊看着他,被他专注的神态吸引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工作时的神情,此刻他身穿一件瓷工常穿的大围裙,双手各持刮刀和瓷坯,正专心地在坯子表面压印着花纹图案。

    柔黄的灯光与明明暗暗的阴影在他俊秀的脸上镀了一层蒙胧的色彩,使得他看起来更加温柔俊美,此时他那股冷漠之气消失了,也不再疏远和陌生,只有一种令人心跳的孤傲。

    爹爹说的没错,他果真是少年英俊她心里暗赞。

    直到刀面冷却,花纹成形后,陆秀廷才拿开刮刀抬起头来。而当他看清来人是梅蕊时,顿时大吃一惊。

    灯光下,她美丽得如同由天而降的仙女,秀气的柳眉下那对闪亮的眼眸仿佛两汪神秘的湖水,披散的长发被灯光镀上了一层玄黄。

    “蕊儿”他惊讶地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身来,看着她问:“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找我有事吗”

    他的神态相语气充满了关心,他的目光如同夏日当空的烈日,丝毫没有了白天那种冷冰冰的疏离。梅蕊的心因此而颤抖,并想起自己来得匆忙,此刻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裙,深夜单独与他相会很不合适。可是她不想转身离去,只是站在那里任凭他的目光笼罩着她裸露的胳膊和颈子。

    见她不回答,陆秀廷再次担心的问:“你不舒服吗”

    他的焦虑和担心溢于言表,让梅蕊很感动,这才是那个她所认识的温柔和蔼、从不会发脾气的陆秀廷而他关切的眼神也让她觉得很委屈。

    又是一阵沉默,就在陆秀廷不知该如何是好时,梅蕊才哀哀戚戚地说:“你好几天不理我”

    梅蕊委屈的声音让陆秀廷心头一紧,从认识她以来,他听过她凶狠的训斥、冷漠的嘲讽相娇憨的命令,唯独没有听过她带哭腔的声音。

    “你在哭吗”再也无法漠视自己的心,他匆匆扯下身上的围裙扔在桌子上,大步走到她面前,俯身想仔细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不料还没凑近她的脸,她已经一头扑进他怀里,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这下陆秀廷慌了,十八年来,他还从未安慰过哭泣的女人,何况这个还是他最不知该如何对待的女孩。

    因此当她哭着扑进他怀里时,他除了抱着她,将自己的胸膛借给她靠,将自己的衣服献给她擦泪外,只能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像哄哭泣的小侄子般哄着她。

    梅蕊也没想到自己竟会这么伤心地哭起来,她可是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流过眼泪的然而,当看到他用心工作时,这几天一直困扰着她的那种被冷落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她觉得自己在他眼中,甚至还不如一件瓷坯

    她这时才发现,原来她是如此地渴望他用此刻看着手中瓷坯的专注眼神看她,渴望他像对待那件瓷坯般地珍爱她

    而当她意识到自己的这些骇然想法和渴望时,她惶惑了、害怕了,于是当陆秀廷走来时,她情不自禁地抱住他哭了起来。

    “对……对不……起,我不……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她在他怀里抽抽噎噎地说。

    陆秀廷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抱着她,她浓黑的秀发瀑布似的披泻在她背上,光泽的发梢轻轻摩擦着他的手背和手腕,他抚摸着她的发,等待她激动的情绪过去。

    此时在某种程度上,他是快乐的,因为他已经知道她如此强烈的情绪是因为自己“好几天都不理”她,这么说,自己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

    可偏偏此刻,范朝阳的影子出现在他脑海里,他松开了环抱着她的手,淡淡地说:“你好好睡一觉,明天太阳出来后坏情绪就会消散的。”

    他的话让梅蕊的啜泣变成了几声强抑的抽噎,他忽然放开的双臂也让她觉得很尴尬。一抹红晕布满她的脸庞,她直起身。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她抹着面颊上的泪痕,羞愧地说:“我、我一定很丑。”

    “是,是很丑。”陆秀廷小声地附和着她,而他心里真实的感觉则恰恰相反。

    此刻的她在蒙胧柔和的灯影下更显得美丽,被眼泪浸染的双眼和红艳艳的双颊让她看上去像极了含露绽放的雪梅。

    她发出一声听起来像是笑声的哽咽,娇嗔道:“你干嘛那么诚实,就不能说谎让人家高兴一点吗”

    陆秀廷心一动,注视着她低声问:“你不高兴吗”

    梅蕊仰头,泪雾未尽的眼里波光流转。“你一直都不理我,我如何能高兴”

    她的话让陆秀廷心里暖暖的,这几天压在心头,令人快窒息的乌云正逐渐散去,但嘴巴里却说:“我理不理你又有什么关系朝阳不是每天都来陪你吗”

    “他、他不是你。”梅蕊小声说。

    听她这么说,陆秀廷心里略松了口气,但对她与范朝阳外出还是很不高兴。

    “可我看你跟他在一起比跟我在一起还快乐嘛。昨天今天他都带你出去玩,不是还替你摘花编柳帽、给你说笑话,让你很开心吗”陆秀廷粗声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里充满了浓浓的醋意。

    “你没有跟我们去,怎么知道……”梅蕊先是吃惊,紧接着立即用一只手指头指着他笑道:“喔,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偷偷跟在我们身后。”

    “胡说谁跟着你们了”陆秀廷觉得脸上烫呼呼的,立即矢口否认。“我忙得很,哪有那闲工夫跟着你们”

    “那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的”梅蕊不放过他,有趣地盯着问。

    陆秀廷逃避似地转过身想走回桌前。“是我猜的,你回来时不是拿着花和那顶柳帽吗”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他虽然没有亲自跟在他们身后,但派了人跟着,理由似乎很冠冕堂皇为了保护她。

    梅蕊不再追问,光是得知他连她回来时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都注意到,她就觉得很满足,再看到他脸上不自然的潮红和急欲逃离的神态,她愈发明白,他并没有忽略她、依然很在乎她。

    而他的那些冷漠和不理不睬就只有一个解释嫉妒

    想到这里,她郁闷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秀廷。”她看着他的背影喊。

    “什么”陆秀廷没回头,继续往前走。

    “你是因为吃醋才故意不理睬我的吗”

    陆秀廷脚步一顿,仍没回头,故作轻松地问:“谁吃醋我吗怎么可能”

    “当然是你,不然你为何几日不理我”

    “那是因为我忙,而且你也不需要我,反正每天朝阳都会来陪你玩。”

    梅蕊抿嘴笑了。“还说没吃醋听听你这话有多酸”

    “我为什么要吃醋”陆秀廷被她笑得很不自然了,但仍嘴硬地否认。

    “因为我们定了亲,这个理由不够吗”

    梅蕊的这句话让已经走到桌边的陆秀廷猛地站住了,他回过头来看着她,语气僵硬地提醒她。“定亲你忘了你的一月之约吗”

    “陆氏的聘礼都下了。”br /&gt;</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