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和你一样。”巫妖飘在卢奇诺身边，用空洞的眼眶看着他，发出一阵怪笑声。“我的主人需要实验品。”它说。“两个总比一个好。”
骨头人看起来身材单薄，力气上却比普通的人类壮汉更大。早就领教过这一点，卢奇诺没有挣扎，任由骨头人把自己拖进城堡深处。他甚至还有闲心从自己的衣服里拿出那块放了好几天的生肉，发现那块肉的皮肤是黑色的，从断口处能看到惨白色的骨头和颜色较浅的肌肉，上面还用红色染料纹着一个标记毫无疑问，这肯定是从哪个纹过身的智慧生物身上撕下来的，位置应该是小臂或者较为瘦弱的小腿。
想到自己曾经嗅过并舔过这块生肉，还打算吃掉它，卢奇诺就觉得很恶心。这和他还不确认这块肉的来源时的心态可完全不同。他把那块肉丢在地上，置之不理。
是该高兴还是该沮丧呢幸好自己没有吃掉这块肉，但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卢奇诺完全没有注意骨头人正在把自己拖向哪里。这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一直到他在地上拖行的双脚突然停下来，又被粗暴的扔在地上，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旅途终于抵达了尽头。根据他的理解，活人实验品这种身份，肯定不会意味着什么好事。
不知道莱奥妮怎么样了
卢奇诺对于这个尖耳朵的情绪很复杂。一方面，是她带领精灵士兵拦截了逃兵们的队伍，严重的耽误了时间，杀死了其他的逃兵，间接导致卢奇诺落到这些亡灵手里，还意图过要亲手杀了卢奇诺。另一方面，经过这些天来的相处，卢奇诺觉得她其实还不算太坏，甚至还对她产生了些许本能之外的好感。
死到临头时就不要担心别人了，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
做好了赴死的心理准备，卢奇诺望向周围，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灯火辉煌的大厅中。大厅的地板是光洁的大理石，地上放着散发出冷色光芒的立式烛台，周围还有很多木质长椅，隐隐环绕着大厅中的某个特定的位置。
点缀着浮雕的巨型王座就立在卢奇诺眼前。
一个高大而消瘦的人影坐在王座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卢奇诺。
“有意思……”在说话时，那个人没有张开嘴巴，喉咙也没有动弹丝毫。“……你也许听说过我。我是凯撒，第一任帝国皇帝……”他的语调和巫妖一样，和卢奇诺说的帝国语有些许微妙的差别。“……你是谁”
第二十八章：实验品
卢奇诺当然听说过他。
凯撒。
雄鹰共和国的终身独裁官，雄鹰共和国的毁灭者，雄鹰帝国的创立者，第一任雄鹰帝国皇帝。
帝国史中着重记载了这位人物的传奇。在这本书中，凯撒被描绘为一位大军事家、大战略家、大独裁家和实权在握的大军阀。他痴迷于追求权力，并最终在权力的趋势下，排除了各种各样的阻碍，成功建立了以皇帝独裁制度为基础的雄鹰帝国。
但书中提到的凯撒在六十五岁时就死了……据称他因为劳累过度，在睡梦中安详的停止了呼吸。他的遗书中指定的继承者，也就是后来第二任帝国皇帝，奥古斯都一世，将他埋葬在一座秘密的陵墓中，并否决了众多要把凯撒奉为神灵的请求，甚至没有竖立起他的雕像，而是按照他的遗愿将一切从简。
到现在为止，凯撒应该已经死了至少五百多年了。
稳定了一下惊讶的情绪，卢奇诺打量着那个坐在王座上的、高大而消瘦的身影，几乎马上注意到了后者秃而干瘪的脑袋。
那上面连哪怕一根毛发都没有。
卢奇诺看过的帝国史是一本有些破烂的旧书，有的地方有点缺页，有的地方则遭到了污损。就在关于凯撒的篇章里，凯撒的名字旁，就被人刻意画了个圈，标注上一行小字，“精钢颅”。卢奇诺原先还有点不明所以，以为这个标注的意思是在形容凯撒的行事风格，直到他看到了那个身影的秃头，才立刻明白了那个标注的恶意之处。
能空手发射火球的魔法师，批量使用火枪的精灵，在自己眼前死而复生的僵尸，还有能说话会飘在半空的巫妖……在最近一个月见识到了太多奇怪的东西，卢奇诺对这些超出常识的东西已经见怪不怪了。就算这个人真的就是书中的那个凯撒，他倒是也能轻易接受这个现实。
“我叫卢奇诺，是个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的普通人。”
心中存有一丝侥幸，卢奇诺在言语中尽量试图把话题扯远，免得对方很快想起来要拿自己做实验。“您就是创立雄鹰帝国，并带领帝国走向辉煌的那位凯撒大帝吗”
“正是。”
自称为凯撒的人动作缓慢的举起一只手，做了几个手势。他手上的皮肤和肌肉就和他的脸一样干瘪，缺乏水分，充满褶皱，活像是在火炉旁烤干的木头，或是一具在地下埋了许多年的干尸。随着他的动作，一道稍纵即逝的微光瞬间出现，命中了卢奇诺的身体。
卢奇诺紧张的摸了摸被那道微光射中的部位，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他疑惑的看着坐在王座上的凯撒。
“普通人……”凯撒闭上了眼睛。“用普通来形容，真是太委屈你了。”他说。“右膝永久性残疾，双手手腕和手肘关节磨损严重，左脚踝关节结构变形，营养不良，每个内脏有暗伤，肺叶、肝脏和心脏尤甚，全身上下都找不到一块不带伤疤的皮肤。你现在还不会有什么感觉，但在你三十岁后就会开始患上各种各样的疾病，在三十五岁之前就会一命呜呼。”
“魔法亲和力几乎是零，即难以感知到魔法的存在，难以被正面魔法影响，受到负面魔法效果加倍。这不仅仅是说魔法元素不喜欢你……它们厌恶你、憎恨你，希望你早日归于湮灭。如果把你放在魔法元素浓度极高的区域，你会立刻受到它们自主发起的攻击。”
这怎么可能
凯撒的话严重的打击了卢奇诺的自信。他原本觉得自己很强壮也很健康，只是断了条腿。按照凯撒的说法，就算他没有断腿，就算他真的成为冠军离开了竞技场，也会在未来的十五年内因伤死去。在卢奇诺看来，能使用魔法的人都是非常强大的，尤其是像凯撒这种可能已经活了数百年之久的怪物，根本没有理由在这个问题上欺骗自己。
“很惊讶吗你现在知道这些，总比死到临头时才知道好。”凯撒重新睁开了眼睛。“真是个极端糟糕的实验品……”他的声调低沉了下来。“……肢体残疾，遍身暗疾，魔法亲和力极差……很难找到比这更糟糕的实验品了……”
“呃……既然我真的是个极端糟糕的实验品，尊敬的凯撒，您是否能考虑释放这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卢奇诺在几个呼吸间就从沮丧中回过神来。他可不是那种喜欢坐在原地绝望的人。注意到了一丝可能获得自由的机会，他马上努力起来，希望能在外面自由的活完剩下的十五年，而不是马上就要被当成什么古代皇帝的实验品。
“极端糟糕。正好能满足我的需求。”
凯撒又缓慢的动了动手指，魔法的力量顿时让他从王座上站了起来，和那个巫妖一样漂浮在半空。那具干尸般的躯体显然很不灵活。
“我不想骗你，毕竟你在血统上是个帝国人，也算是我的子民”凯撒的嗓音和巫妖的嗓音一样，是用魔法制造出来的。只不过，他的嗓音要更自然些，听起来像个和蔼而不失威严的老者。“这个实验很危险，有很大的可能会害死你。”
他轻轻拂过手指上那枚朴素的黑色戒指，一支短小的法杖瞬间出现在他眼前，任由他轻缓的将其抓在手里。“但如果实验成功的话，你的腿会恢复原状，你的暗伤也会得到治愈，你甚至还能拥有极高的魔法亲和力，整体上完全焕然一新。”他说出的内容很有诱惑力。“那时我甚至还可能会考虑亲自教你几个魔法。”
条件非常优厚。
以凯撒的实力虽然帝国史中没有明确提到过这一点，不过根据卢奇诺的观察，凯撒本人也是个强大的魔法师，至少和那个巫妖的水平相近完全可以不提出任何条件，强行胁迫卢奇诺参与任何性质的实验。
至于治好残废的右腿、治好会在十五年后害自己一命呜呼的暗伤、学习魔法……
其中的任何一条对卢奇诺而言都是梦寐以求的。
只要能治好自己的腿，他就能重新以健全人的身份活下去，重新拥有改变人生的机会。治好了身体上的暗伤，意味着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再活上几十年，而不是要在短短的十五年后一命呜呼。更不用说，还有机会能学到一直令他羡慕不已的魔法了那可是魔法啊
卢奇诺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参与凯撒的实验。在这种条件优厚到足以令大多数人丧失理智的、天大的诱惑面前，他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细节。
凯撒并没有许诺会给予他自由，更没有保证过他的生命安全。
但归根结底，就算卢奇诺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大概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违背凯撒的意愿，还不如表现的配合点，尽可能的给自己获取优势，或者至少不会被恼羞成怒的凯撒强行带去实验，甚至当场杀死。
弱者往往是没有选择权的。
“非常好，你的配合是实验成功与否的重要条件之一。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吧，你会得到一个房间，以及部分公共区域的使用权……这些仆人会带你去你的房间。”
随着凯撒无声的召唤，几个若隐若现的半透明人影出现在大厅里，周身散发着淡绿色的微光。
这倒是很符合卢奇诺对鬼魂这个概念的想象。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别担心，它们很安全。它们是幽灵，介于实体和非实体之间，原则上属于亡灵的一种。”注意到卢奇诺半是诧异、半是惊恐的表情，凯撒还特意解释了一下这些仆人的身份。“如果你有什么需求，可以告诉它们。现在我必须得走了，只要我准备好实验，这些仆人就会通知你，并带你去该去的地方……哦，还有最后一件事。”
“如果没有我，或是我的巫妖团内的任何一位成员的带领，只要你试图离开这座要塞，我的仆人们就会对你发动攻击。你理解这一点了吗”
卢奇诺谦卑的弯下了腰。“我完全理解，尊敬的凯撒。”他嘴上这么说着，脑子里却想到，这些能在实体和非实体之间转换的幽灵，显然不仅仅是仆人，还是哨兵和警卫。既然这些幽灵能担任仆人，就肯定有影响实体的能力。如果它们能收拾餐盘，叠好被子，为什么不能拿起一把锋利的匕首，将其插进哪个人的喉咙里
从这里逃走卢奇诺不是没想过这个计划，只是很怀疑它的可行性。就算卢奇诺能瘸着腿逃过那些不眠不休的亡灵，从这座要塞中走出去，他也无法在漆黑一片的环境中前进多远。从来时的经历来判断，这座要塞在极深的地下，通往外界的唯一途径就是那些复杂而黑暗的洞岤和隧道，离地面有好几天的路程。要从这里逃出去，难度上可能不会比从凯撒的实验中幸存小多少。
不如冒险参与这个实验。
走在幽灵仆人身后，卢奇诺还在回想着凯撒的承诺。
管他什么第一任帝国皇帝、伟大的凯撒，只要能治好我的腿……
第二十九章：血鹰之心
永夜要塞。
庞大的多功能地下建筑。
修建于五百余年前，凯撒还在作为帝国皇帝执政的时代。
不仅仅是单纯的作为战争堡垒，在完善的防御系统外，永夜要塞的内部还有大量供人居住的房间，以及多座魔法实验室，甚至还有一个对亡灵而言意义不大的、小小的生态系统。
数量众多的亡灵被束缚在这座要塞里，平时充当卫兵和仆人，在需要时则可以全部转化成一支致命的亡灵大军。
尽管出于某种特殊的目的，如今的帝国史上已经不再提及这一点，但在当时统治着雄鹰帝国的皇帝凯撒，其实也是帝国早期最为强大的魔法师之一。他不仅提出了系统化的教学思路，让能批量培养魔法师的魔法学院逐步从设想成为现实，还是一位亲自创造了多种法术的魔法大师，曾经击败过无数质疑过这一点的对手和敌人。
他最擅长的领域就是亡灵法术。
设计宣布自己已经自然死亡后，凯撒在这座要塞中让自己以某种并不完美的形式获得了长久的生命，并用经过改进后的方法，把自己最亲信的十三位魔法师同样转化成了亡灵。
巫妖转化。
凯撒最得意的研究成果之一。
中年后，苦于人生短暂，无法长久的统治帝国、探寻未知的奥秘，凯撒开始专注于研究永生。他不在把时间花在政治斗争和军事扩张上，而是专心探寻延长寿命的方法。在错误的领域失败了无数次，意识到自己年事已高，凯撒想到了一个颇为冒险的计划。他决定将自己转化为亡灵。这在理论上能给他再提供上百、甚至上千年的寿命，足够他找到能彻底永生的方法。
第一个对自己使用巫妖转化的魔法师，就是凯撒本人。
经过了极端痛苦的转化过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皮肉干瘪下去，失去弹性，直至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具干尸，凯撒意识到这个研究成果还算不上完美。他的肢体变得僵硬，外表丑陋，动作迟缓，无法像之前一样自由活动，只有智力和思维还完好无损。
最困难的一步已经迈出了。
大部分亡灵都缺乏智能，更无法回忆起生前的事情。而对自己使用了巫妖转化的凯撒，不但没有损失记忆和智力，还完全保留了自己的个人感情。可惜正因如此，凯撒才会格外憎恶自己这具如僵尸般笨拙的躯体。
头上原本就所剩不多的头发，更是在巫妖化后全部脱落。这进一步加重了他的烦躁情绪。
将自己转化为巫妖后，凯撒花了数年的时间来改进这项研究。最后，他意识到如果不抛弃血肉，就无法在兼顾灵活性的同时让寿命保持长久。改进后的巫妖转化比原始版本更加痛苦，因为受术者要忍受的不仅是拥抱死亡的冰冷和绝望，还要忍受血肉与骨头被强行剥离的剧痛，那种强行把灵魂从中撕裂出来的感觉更是能轻易令人陷入疯狂。
改进后的巫妖转化会让人变成一具光洁的骨架。巫妖用魔法驱动着自己栖身的骨架，让其如常人般自由活动。这个灵感来源于一种低等的亡灵，骸骨战士。
灵活性的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然而新的问题随之而来。巫妖在本质上是亡灵，是依托于尸体上的灵魂，虽然已经远离了衰老的威胁，却依然有可能归于湮灭。为了让生命安全进一步得到保障，凯撒进一步改进了这项研究成果，作出了一项重大改进。
灵魂容器。
巫妖的一小片灵魂被放置在某种特别的容器内，只要巫妖被杀，栖身的媒介被毁坏，它的灵魂就会按照灵魂碎片的指引，逃逸回那个容器内。对于强大的魔法师而言，只要能保存住自己的灵魂，就还有重新拥有躯体，重新回归现世的可能。这个容器会保护巫妖的灵魂，使其不必受到自然规律的影响，在再度死亡后逐渐破碎并最终消失。
就这样，凯撒最亲信的魔法师们，一个接一个的接受了巫妖转化。这些人都是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换取漫长的寿命，用于追寻和探索魔法奥秘的疯子。巫妖转化存在着一定的失败率。如果受术者的意志不够坚定，就会在转化过程中永久性的死亡，再也无法成为亡灵。
凯撒原本有二十个最亲信的魔法师……现在他只有十三个最亲信的巫妖。
最遗憾也最为讽刺的一点是，作为创造并多次改进了这个法术的创始人，凯撒却无法让自己进行第二次巫妖转化。巫妖转化只能让活人变成巫妖，而不能影响一个实际上已经死去了的亡灵。他甚至无法让自己使用灵魂容器，给自己留下保存灵魂的机会。
论起在魔法上的天赋和才能来，凯撒无疑是所有巫妖中最强大的，其他人也赞同这一点。但不言而明的是，在身为巫妖这方面，凯撒却是最弱小的一个巫妖，也是最容易被杀死的。
多年以来，忍受着这具干尸躯体带来的不便，凯撒一直在寻找着更好的永生途径。干尸躯体虽然不怎么令人满意，却还是赋予了他漫长的寿命。他花了很多时间在破译和阅读古代典籍，进行各种研究和实验，甚至是和某些异类之物做交易上。终于，凯撒找到了一种新的途径来让人获得永生，而这无疑也是让他自己摆脱现在这种尴尬局面的良方。
凯撒给这个计划的成品，起名为血鹰之心。
它是一颗人造心脏。
不惜主动向地下世界的原住民挑起了数次惨烈的战争，凯撒的十三位巫妖一起合作，用强大的魔法和被凯撒引以为豪的亡灵大军击败了对手。他们屠杀并洗劫了一座卓尔城邦，在卓尔的神庙中找到了整个计划中最为重要的原材料。
一块古神碎片。
就连凯撒都不知道这位古神的确切名讳，不过他知道，这块被卓尔当成圣物供奉的碎片，肯定不仅仅是一个宗教用品。结合自己数百年来积累的经验，花费了大量价值不菲的魔法材料，使用了许多不比古神碎片常见多少的宝物，又经过了繁复而具有高风险性的操作过程，凯撒终于完成了这个他有史以来最为璀璨的杰作。
血鹰之心。
其实出于对这件杰作的欣赏和骄傲之情，凯撒原本打算给它起名为神心。他毫不怀疑，这颗心脏不仅能让人获得永恒的生命，甚至还有让人成为神的潜力。不过，出于某种顾忌，他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张狂的名字，转而用家族和帝国的标志物为它命名。
然后，就只差一个试验品了。
如果有可能的话，凯撒会将这颗心脏直接装到自己身上，因为他对自己的水平绝对自信，他深信这颗心脏绝对有非凡的力量。可惜，血鹰之心只能和鲜活的躯体结合在一起，无法直接被亡灵使用。
卢奇诺并不是第一个和唯一一个实验品。在他之前，凯撒让他的巫妖团收集过数百个实验品，从帝国人，到蛮族人，再到精灵和兽人，没有任何一个实验品能在移植结束后活下来。血鹰之心的力量太过庞大，普通的凡人之躯无法承受它的力量。奇怪的是，就连凯撒都搞不明白，为什么有的实验品几乎立刻就死了，有的则能坚持到几分钟后才被血鹰之心的力量撕碎。
他只能猜测，也许是否能承受血鹰之心，并不是简单的按照身体素质或灵魂强度来决定的，而是依赖于另一个他现在还没注意到的特殊指标。
永久性残疾，体内遍是暗伤，魔法亲和力极其低下……凯撒毫不怀疑，就算是自己这具干尸般的躯体，都比那个叫卢奇诺的帝国人更优越。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特意决定让这个身体素质极差，灵魂强度也较常人更弱的家伙参与这个实验。
实验品的个人素质其实无关紧要。
如果凯撒的研究没有出现偏差，只要卢奇诺能承受血鹰之心的力量，这颗神奇的心脏就能从本质上改善他的体质。血鹰之心甚至还赋予他强大的魔法亲和力，让这个从出生开始就几乎和使用魔法绝缘了的倒霉蛋，变成最具天赋的魔法师。从这个角度来看，凯撒并没有欺骗卢奇诺。实验成功的好处确实很多。
当然，凯撒本人也迫切的希望实验早日成功。他非常想看到有哪个生灵能承受血鹰之心的力量，而且那最好是个男性的帝国人。
出于个人感情，他不喜欢女人和异族人，不过相比之下，他更憎恶自己的干尸躯体。
亡灵是无法与血鹰之心结合的。不过也正是因为对自己使用的巫妖转化不够完美，再加上对古代奥术的不懈钻研，凯撒反而获得了普通巫妖没有的特殊能力。他也许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如此不完美的巫妖，但这也意味着，他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巫妖，拥有着一些独一无二的能力。
只要实验品能承受血鹰之心……完美的永生就触手可及了……
注视着那颗装在水晶容器中，正在自发跳动着的、鲜活的人工心脏，凯撒艰难的咧着嘴笑了笑。由于面部的肌肉非常僵硬，自从转化为巫妖以后，他已经很少有表情了。
“集合巫妖团的所有成员……三号实验室。”
凯撒给站在旁边的幽灵仆人下达了命令。虽然他是个强大的魔法师，但在这方面，他还是倾向于遵循那种更传统些的办事风格。
和所有亡灵一样，永夜要塞内所有的幽灵仆人原先也都是活人，只是被亡灵法术转换成了今天的形态。他们大都是凯撒尚在人世时拥有的奴隶，在凯撒自然死亡后也被迫追随他步入了亡灵的世界。
第三十章：融合
经过了若干条走廊和阶梯，幽灵仆人把卢奇诺带到了一间小而精致的客房内。
这间客房有大约三十平方米左右的面积，家具包括一副桌椅、一个衣柜、一张单人床和配套的被褥，还有配套的床头柜和烛台。在一侧的墙壁上，还有一面配有窗帘的窗户。家具的总体造型还算简洁，只有上面雕刻着的各种造型和纹饰，让人觉得它们肯定价值不菲。
幽灵仆人打开衣柜，从中取出一套棉布质地的宽松衣物，示意要给卢奇诺换上。
有点不适应被鬼魂盯着换衣服的感觉，卢奇诺用言语表达了希望它们能出去一下的意思，幽灵仆人半透明的身体随即开始淡化，逐渐消失在空气中。不过卢奇诺总觉得它们可能不是真的出去了，只是进入了某种非实体的形态，让自己看不到而已。伸出手摸向幽灵仆人消失的位置，也理所当然的没摸到什么东西，卢奇诺才脱掉了自己那身还沾着血迹的肮脏衣物，换上了新的衣服。
这套衣服是由白色的棉布制成的，布料柔软，松垮的搭在身上，像是件短袍，倒是能很好的适应不同的身材。
走到窗前，卢奇诺拉开窗帘，发现窗户居然是由透明的无色玻璃制成的小声嘀咕着什么“又少了一条发财之路”，他朝窗外望去，发现自己居然能从这里看到夜空。
不对，那不是夜空。
那是由数不清的冷色光源镶嵌在洞窟的穹顶上，所形成的人造景观。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洞窟中待得久了，抬头就能看到的璀璨星空，能在一定程度上舒缓压抑的情绪。粗略的估计了一下，卢奇诺发现穹顶上可能有上千颗大小不一的光源，这让他觉得更加羡慕魔法师了。
从窗户向下望去，能看到一条宽厚的城墙，上面隐约有人影在移动。视线越过城墙，卢奇诺看到了一座布局规整的小镇，由上百座建筑组成，中间还铺着石板路，街道上却空无一人。在石板路的尽头，他看到一个阴暗的洞口。那应该就是他们进入这里的地方。
在窗前站了一会，欣赏够了这个洞窟内的景物，卢奇诺回过神来，开始研究那个奇怪的烛台。他试着用手指靠近正摇曳着冷色火苗的蜡烛，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热度。他聚精会神的盯着那个蜡烛看了好一会儿，却发现蜡烛完全没有变短。他用手扇风，想要把火苗扇动，却发现它还是在自顾自的稳定燃烧着，根本不为所动。
这就是魔法的力量吗
头一次接触到这种和魔法有关的物品，卢奇诺显得很兴奋。他又对着烛台研究了半天，发现这种东西果然已经超出了自己能理解的范畴。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把卢奇诺吓了一跳。他原本以为那些幽灵仆人应该能自由穿越墙壁，根本没有敲门的必要。打开房门，卢奇诺看到了一个半透明的幽灵仆人，手里还端着一个放有食物的餐盘。他退后一步让对方进来，而幽灵仆人朝他点了点头，径直走到了桌子前，把餐盘上的食物放了下来，退出了房间。
这也是魔法的力量吗
幽灵仆人端过来的食物包括了一整盘圆形的小面饼，一份蔬菜沙拉，一大碗包括了豆子和蘑菇等成分的汤，还有一碟颗粒很小的细盐。卢奇诺拿起一块圆饼，发现它甚至还是热的。他试着咬了一口，咀嚼了几下，觉得没什么不对劲的，才放心的咽了下去。他接着又尝了尝蔬菜沙拉和汤，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盐的味道也和正常的一样咸。
虽然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在地下洞窟里吃到这些东西，但卢奇诺还是很快吃完了这份不知道是午餐还是晚餐的餐点。他真的饿了。
圆饼吃起来没什么特殊的，因为没有发酵过，显得比面包更结实，也更有饱腹感。由豆子和蘑菇煮成的汤中肯定放了香料，所以闻起来才会觉得香味扑鼻。最让卢奇诺觉得无法理解的是，那份蔬菜沙拉里包括了好几种不易储存的叶类蔬菜，而且它们吃起来的口感还很新鲜。
过了一段时间，又有一个幽灵仆人敲门进入房间，拿走了卢奇诺用过的餐具和他脱下来的脏衣服。
这些鬼魂似的家伙可能是真的不会说话。卢奇诺试着跟它们搭话，甚至是突然尖叫，都无法让幽灵仆人说出哪怕一句话来，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反应。
有点想要出去走走，又想到了凯撒对自己的警告，卢奇诺压下冲动，老老实实的躺在了床上。他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作出冒险的举动。奇怪的是，这张可能有数百年历史的床上，居然没有任何灰尘。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他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觉得这张床可比自己在竞技场里的那张床舒服多了，柔软又干燥，而且上面也没有恼人的虫子可他就是睡不着。
他想起凯撒的承诺，觉得对方对待自己的态度有点太好了，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安。思索了几分钟，他还是想不出来，凯撒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凭借凯撒的力量，只要挥挥手就能杀死自己，自然也能逼迫自己就范，可凯撒为什么要提出这么优厚的条件
如果只是单纯为了实验的成功率，凯撒根本没必要说到这种地步。
在某个瞬间，卢奇诺几乎觉得，是不是凯撒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打算找个人继承事业，但他马上就否定了这个荒谬的猜测。
凯撒提到过一个属于他的巫妖团。卢奇诺已经亲眼见过一个巫妖了，他知道巫妖有多厉害，而且从巫妖团这个名字来推断，那肯定是由若干个巫妖组成的。就算凯撒是真的需要学徒、继承人之类的，只要从他的巫妖团里找人手就行了，没必要多此一举。
不知不觉间，伴随着各种各样的猜测，他终于进入了梦乡。
把卢奇诺从梦中吵醒的是一个幽灵仆人。它站在床边，用手指敲打着床沿，发出有节奏的响声，温和的唤醒了卢奇诺。揉了揉眼睛，卢奇诺看向房门，那扇门正紧闭着这些幽灵仆人果然能穿过墙壁，不过也说不定是有哪个一直躲在房间里呢。
深呼吸了几次，卢奇诺拿起拐杖，跟在引路的幽灵仆人后面，朝下层走去。
实验开始的时候到了。
幽灵仆人把卢奇诺带到了一扇半掩着的门前，伸手示意卢奇诺进入房间，就消失不见了。卢奇诺小心的靠着墙，用拐杖推开半掩着的门，确认没有危险，才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非常广阔的大厅。大厅的四壁都堆着高耸的书架，上面放满了各种书籍、卷轴，还有一些用途不明的小玩意。在大厅的中央，摆着一张带有镣铐的石质平台，凯撒正漂浮在旁边，紧盯着一个水晶质地的筒形容器。在那个容器中，一颗鲜红色的心脏，正在规律的自主跳动着，沉闷而有力的心跳声连站在门口的卢奇诺都能听到。
十三具穿着衣服的骸骨或者说，十三位巫妖，正站在石质平台前，围绕成一圈。它们漂浮在空中的高度都比平常低一些，以显示对凯撒的尊敬。那位喜欢佩戴大量昂贵首饰的巫妖也在其中。它手里捧着一本摊开的厚书，而墨水瓶和鹅毛笔都漂浮在它身前，等候调遣。
“……综上所述，我认为实验者的身体素质可能是一个被忽视了的重要因素……这颗心脏也许拥有同情或怜悯的情绪……”不知道是哪个巫妖正在试图说服自己的同事。那不是凯撒的声音，也不是卢奇诺见过的那位巫妖的。“……我们应该增加一些老人或病人作为实验者，来判断它是否真的用有自我意识……这对于甄别它的危险程度是至关重要的……”
“我们很快就能确认那一点。”凯撒打断了正在发言的巫妖。“过来，年轻的帝国人。”他这么说着，指了指带有镣铐的石质平台。“躺在这上面。”
卢奇诺走到石质平台前，躺了上去，抬头打量着那些浑身只剩下骨头的巫妖，那些巫妖也都在用空洞的眼眶紧盯着他。
“我认为这次实验将会毫无意义，这是在浪费时间。”另一个巫妖说。“已知的是，这次的实验品很弱小……他肯定无法承受那心的力量，也注定将被化为灰烬……”
“够了”凯撒再次打断了正在发言的巫妖。“我们会确认这一点的。”他说。“蕾莎把我们的小朋友固定在实验台上。这个过程可能会有点痛，他也许会因为疼痛而出现本能性的挣扎。”
那个戴着昂贵首饰的巫妖点了点头，低声念了一句咒语。石质平台上的镣铐顿时活化起来，像是蛇一样灵活的爬行着，找到并锁住了卢奇诺的手脚和脖子。现在卢奇诺已经完全被固定在平台上，就算他突然改主意要和这些巫妖拼命，也没机会了。
“卢奇诺，对吧”
凯撒无声的用出一个魔法，让那个装有心脏的水晶容器飘了起来。“如果你死了，我保证你的尸体不会被浪费。”他从嘴角挤出了一丝微笑。“现在放松……你要做的，就是尽可能不要抗拒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尽可能的放松，尽可能的保持稳定的情绪，尽可能保持包容的心态。我马上要给你换一颗更好的心脏，只要你能活着和它融为一体，实验就算成功了……”
第三十一章：开胸手术
“那个尖耳……我是说我的朋友在哪儿”眼看凯撒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若干件寒光闪闪的小刀、镊子和手锯，卢奇诺突然问道：“我的朋友现在安全吗”
一把短而锋利的小刀漂浮到卢奇诺胸前，轻轻割开了他的衣服。“比你更安全些。”凯撒动作缓慢的打了个手势，示意巫妖们注意自己的动作。“这一次，我首先会从中间开始，切割并掀起实验品胸前的皮肉……”
小刀以肉眼近乎无法察觉的速度，瞬间在卢奇诺胸前划了条直线型的伤口，感觉上还不怎么疼。紧接着，在镊子的配合下，小刀开始在他胸前横向切割，把大一块人体组织从他胸前掀起并割了下来，剧痛让卢奇诺下意识的挣扎了起来，而自动收紧的镣铐却让他完全无法动弹。一小块布料很体贴的漂浮着塞进了他嘴里，供其咬紧，免得他伤到自己的舌头。他瞪着眼睛，脖子上露出了明显的青筋，汗水大滴大滴的从额头上滑落。
这可不是什么有点痛
“放松，你不会有危险的，只是会有点痛。”凯撒让小刀和镊子落在旁边，又用魔法让那把手锯漂浮了起来。“考虑到上次实验失败的经验教训，接下来，我会移除实验品的几根肋骨，清理出一个较大的作业空间，然后再进行下一步……”
锯条顶在卢奇诺的肋骨上，自发的来回拖动起来，很快锯掉了其中一根，然后马上又开始对第二根肋骨进行切割。这种被人绑起来，还不得不看到和听到自己的肋骨正在被锯下来的感觉，确实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卢奇诺莫名的感觉很恐惧。他开始担心凯撒是不是在欺骗自己，其真实目的是把自己拆成若干块零碎，然后分别泡在若干个玻璃瓶中，就此和防腐液与旁人的目光为伴。
他想要大声喊叫，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在他甚至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凯撒就已经对他施展了一个魔法，暂时剥夺了他的语言能力。
“现在我已经移除了实验品的三根肋骨，但他的左肺叶依然挡在这里……考虑到实验的特殊性，我会先移除它，这也有助于测试血鹰之心对植入者的治愈能力。”
凯撒这么说着，就让小刀和镊子一起行动，把卢奇</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