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战国福星大事记

战国福星大事记第192部分阅读

    长坂忠尚的问题,而是把目光缓缓移到了面前的刀锋上。“这把刀虽然不是什么名家之作,但是却也收取过不少性命,致使刀上的杀气并不比那些名刀差。如果这样一把刀落在一位真正的武士手里,一定可以继续建立功业。可是现在……可惜了”看看道边的那只野狗后叹着气摇了摇头。

    “混蛋”长坂忠尚突然变得很暴躁,举起手中的刀就向对面的野武士冲去。可能是因为野武士的话触动他心底某些最隐秘地东西,让他只想把这个野武士杀死,封住那张可恶的嘴。

    马战用的太刀比步战用的打刀长很多。也要重很多,虽然有失灵活但却肯定更具威势。长坂忠尚与野武士的距离有两丈多远,正适合长武器发挥威力,就算是对手要躲闪的话,只要动一动腕子就可以改变招数跟进。

    冲出一丈,长坂忠尚速度不减刀锋开始下劈,空寂中又是一道银弧闪过。

    说错了,并不是“一道”。也许连“半道”也算不上。太刀在从斜向后上方运行到前方斜向上越七十五度的时候,就不得不草草的收场,因为那个野武士出手了。

    面对长坂忠尚如泰山压顶地招数,野武士的眼中只是闪过了一丝淡淡的轻蔑,不退反进地向前凑去。他的身形甚至都没有大的晃动,只是松开了抱胸的双臂,将手中的刀连鞘轻描淡写地一挑。

    长坂忠尚只感到又手肘处一麻后瞬间蔓延到了整个胳膊,右手再也无法紧握刀柄,因而刀身不自主地向左侧荡了开去。他知道这次进攻已经失败,所以在左手横刀掩护的同时。身体飞速地向后退去。也是得益于野武士一下拆卸了他前冲的力量。不然绝对不能可能退得这么顺利。

    后背重新抵在墙上后,长坂忠尚有些微微地喘息,调整状态的同时仔细打量着面前地对手。

    这个野武士地身手绝对的不简单。举重若轻的攻击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地弱点,这种观察的准确性和判断力不可能得自一朝一夕,那么这个人的身份就愈发显得耐人寻味了。

    长坂忠尚觉得可能是自己酒后的原因,使反应的灵敏性大大降低了,如果在这方面和对手纠缠那将是一件非常吃亏的事情。较远的距离虽然有利于长武器发挥作用,但是也同样有利于对手的闪转躲避,如果进攻再次失手的话,那么他面临的极有可能是对手地致命一击。

    “该怎么办呢”长坂忠尚的脑门上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重新握住刀柄的两只手也在微微颤抖着。他必须尽快作出决定,留给他的时间可是不多了。

    不知道是出于骄傲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野武士并没有继续进攻,而是又回复到了双臂抱胸的姿势。两道目光淡淡地盯视着长坂忠尚,那里面说不出是蔑视还是怜悯。

    “冷静……一定要冷静”长坂忠尚不断地在心里这样提醒着自己,现在的情况下激动也于事无补,只有冷静才能想出办法,找到对手的破绽。

    余光中他突然注意到自己地左侧是一个窗台,而在窗台上摆放一只粗瓷酒瓶。这只酒瓶正是他自己刚才从手上解下,并且放到窗台上的,一个计策瞬间在他心中制定完成。

    长坂忠尚把目光死死地盯住野武士。努力不让对方发现自己的意图,右腿前探半步身体微微下坐,双手持刀立于左侧,这是一个横扫进击的寻常架势,而事实上他也确实是准备发动攻击了。

    野武士应该是笑了,虽然无声,但洒在他脸上的月光正好把那牵动的嘴角照得清清楚楚。也许在他看来长坂忠尚的攻击,就如同一只对着泰山狂吠的哈巴狗。

    长坂忠尚狠狠地咬着牙,什么也抑止不住他此刻的怒火,对方脸上的表情他自然看得明明白白,只有用鲜血才能洗刷这种蔑视带来的侮辱。

    “看刀”大喝一声后长坂忠尚的双臂果然横着向前挥出,但是刀锋却并没有随着话音一起递出去。

    原本在窗台上的那只酒瓶被长坂忠尚的袖子一兜化成一道暗影,挂定风声向着野武士的面门飞去,空中翻滚着轨迹显得异常诡异。

    野武士偏头躲开了这次偷袭,但是注意力多少已经被牵扯了一些开去。不过本能的作用毕竟是不能低估,连鞘的太刀顺势外推,意图阻挡长坂忠尚横扫腰间的那一刀。

    “就是现在”长坂忠尚精神大震,他等的就是这样一刻。对手此刻暂时地影响到了平衡,他的后把一压前把一提刀头陡地竖了起来,再次变成下劈的姿势。眼瞅着刀锋向着野武士的左肩颈处,再想闪避已经来不及了。

    野武士的目光似乎闪了一下,并没有改变身体的姿势,只是握着刀鞘中部的右手向上抬了抬,显得十分的挥洒随意。

    “当啷”一声并不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耳中响过,长坂忠尚好像一只撞上墙壁的皮球被弹了回来,后背再一次撞在了墙壁上并震下了三四片屋瓦,两条手臂就好像不再是自己的。

    长坂忠尚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无论在任何环境下,他与面前这个野武士的水平都不处在一个档次上。如果说敏捷的差距还可以违心地解释成喝了酒的缘故,那么力量上的巨大悬殊则彻底撕碎了他最后一点幻想。

    他是双手持刀下劈,对方是单手持刀竖着上迎;他是以刀头以下一尺处的锋刃着力处进击,对方是以还没有出鞘的刀锷阻挡;他的手紧握刀柄可以发挥抡动的威力,而对方只是随意地攥在距刀锷三寸的鞘上;他是全力地向前扑出,而对方只是站在原地被动的抵挡;……

    在具有这么多优势的情况下,结果是他被狼狈地撞了回来,而对手还是那样站在原地,似乎脚都没有移动过。

    长坂忠尚缓缓地站直了身子,奇怪的是心中没有没有任何恐惧的感觉,相反是一种少有的宁静。

    他并不认为是自己在某个时候和这个野武士结了仇,这样的强者如果有过瓜葛自己一定会有印象。能够解释得通的就是这个人是德川家的仇敌,自己并非是特定的目标。

    “也许父亲当年,还曾经在战场上遇到过这个人”长坂忠尚一边琢磨一面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从年龄上推算这完全是有可能的。如今战争早已经结束,能够为德川家而死而且是死在这样强大的武士手里,说起来还实在是一种了不起的荣耀。

    “我有两个要求”长坂忠尚站直身体郑重地重新举起了刀,看到对方点头他继续说:“第一,请你报上姓名,因为我不想死在无名鼠辈之手。第二,请你把刀拔出来,因为我想死得像个真正的武士”

    “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是我也有一件事”野武士的面容缓缓恢复了郑重,甚至把手里的太刀按照最标准的礼仪别到了腰带上。“你跟我走,我们换一个地方”

    “这里不是很好吗有什么必要另选地方”长坂忠尚依旧是横刀向前,并没有离开的打算。现在的他只想在武士的最后阶段展现出灿烂,并没有对付什么阴谋诡计的打算。

    “你真的希望这样吗”野武士的目光斜向了一边,路边的那只野狗已经死透了,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显得是那样孤寂。

    “好吧”长坂忠尚终于收刀入鞘点了点头,与野狗死在一起实在是太可怜了。

    野武士又恢复了双臂报胸的姿势,一转身向一条小巷走去。长坂忠尚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紧紧地跟了上去。

    第六卷 谁家天下 109、你是……是你

    长坂忠尚继续走着,可心里越来越不塌实。这条曲曲弯弯的幽暗小巷,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决斗的场所,说是发生谋杀的地点倒是更能令人感到信服。

    “就算他真是要杀我,那也根本用不到这样的手段,也许真的是没有到吧”看着前面的那个背影长坂忠尚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着,而且理由似乎还相当的充分。不过在这样一个气氛下走在这样一个环境里,除非心理素质极强的人都会有些惴惴不安,而他似乎算不到这类人里。

    在此时的日本奈良也可以算得上是一座大都市,虽然比不上堺町、石山的繁荣,但是却胜在古老深厚的文化底蕴。可即便是如此“路灯”这样的概念毕竟超越了时代,何况是在这样偏僻的小巷里。

    现在正是凌晨一点到两点左右的辰光,即便是走过一两条街,也未必能遇到一所透出灯光的房子。较为狭窄的街道使房屋的阴影,更多地遮蔽了本就不很充裕的月光,穿行其中四下里如有鬼影重重。

    “也许这是我的一个好机会”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长坂忠尚手摸上了刀柄,目光紧紧锁定了前面的那个身影。

    正常状态下的过招自己绝对不是这个人的对手,这一点他非常清楚,那么在这样漆黑的巷子里又是从背后偷袭,把握自然是会大很多。达到百分之百了吗似乎还是没有这样的把握。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个机会,一个不用去死的机会”如果能够不死那么就没有人自己希望死,长坂忠尚自然也不例外。

    前面的背影还在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甚至到现在大约已经走了10分钟,居然一次也没有回头看过。野武士的草鞋和长坂忠尚的木屐走在古旧的石头路上,发出轻重两种不同的声音,构成了一种简单的旋律。

    看着那个背影,长坂忠尚忽然觉得自己很卑鄙,野武士虽然是自己地敌人但一直堂堂正正。不但没有对自己进行偷袭,甚至没有趁着自己不冷静的情况下痛下杀手。

    “我是个武士,哪怕不能活着拥有武士的荣耀,那么至少死得要有一个武士的尊严”长坂忠尚的手悄悄由刀柄上拿了下来,心虚地向四下里看了看,仿佛黑暗中已经有一双眼睛发现了自己的龌龊。

    “到了”前面的野武士突然停了下来,并且出言提醒了一句。

    “哦”长坂忠尚心慌意乱之下没有收住脚,险些撞上前面人的后背。

    这是两条小巷一个交会地地方。不知是否有意一栋院落陷进去一块,这个小小的“谦让”使这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空场。

    只是这个空场未免有些太“袖珍”了,长宽都不过两丈出头,再怎么也是伸展不开拳脚,说起来还不如刚才的那个街角呢

    “这儿”长坂忠尚有些发傻。

    野武士依旧没有转身,而是走到一扇门前轻轻地敲了两下。“啪、啪。”木门发出了两声空洞脆弱的声音。可能是里面的人都已经睡熟了,许久也不见回音。

    野武士又拍了两下,在长坂忠尚忍不住忍不住再次出言询问之前里面已经有人出言回答。“来了、来了……”伴随着应声左边的一扇门被拉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探出了头。“快请进,还以为您今晚不回来了呢”少年显然认识野武士。看清是他后才将半挡在门前的身体让开。

    “实在是抱歉。在街上遇到了一个朋友”野武士随和地用单手作了个揖,笑嘻嘻地从不太宽的半扇门里挤了进去。

    “那……您也快请进吧”直到他让开少年才发现后面还有一个人,愣了一下习惯性地邀请到。

    长坂忠尚有些犹豫。想不明白现在是怎么个状况,明明是一场非常严肃地生死决斗,为什么会不明白地到这么个低级小旅店似地地方来。不过既然已经来了总不能光在这里傻站着,至少要把这件事地前前后后弄个明白。

    在跨进门槛的时候他下意识地一抬头,果然看到了一块因年代久远已经变得晦暗的牌匾,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和田屋”三个肥大地隶书。看来这儿就是一家低级小旅店,边上这个低头垂首侍立的少年应该就是伙计,而且极有可能是唯一的一个。

    里面是一间不小的大厅,却只生着一个不太望的火盆,可能这两点都是老板为了节约成本所采取的措施。这个时节奈良不是人来人往的时令。而且往来朝圣的人一般都住在寺院里。

    长坂忠尚注意到墙角处有一个人躺在那里,身上盖着棉被而且在暗影里,受到这番影响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再四下里垫摸了一下,看来是除了野武士外这里唯一住客了。

    “老板已经去睡了,如果您没什么需要的话也早些歇了吧”小伙计恭恭敬敬地跟在野武士地后面请示到,但实际的意思就是“请不要再找麻烦了”,可能还偷偷揉着惺忪睡眼打了个哈欠。

    “已经这个时候干脆就不要睡了,正好我也难得有个朋友过来”野武士好像一点也不理解伙计瞌睡的心情,自顾自走到火盆边找了个亮堂的地方坐下。把刀连鞘抽出来放在身边的地板上。“去热些酒来再弄几个小菜,我们要好好地聊一聊”

    “这……”伙计似乎非常的不情愿,还要想着再找什么理由推脱。可他突然看清了长坂忠尚身上那正式武士的服饰,身体本能地一哆嗦。“请稍后,马上就来”说完他就向着后面一条窄小的走廊跑去,可能是去厨房了。

    “坐吧”野武士扯过一张矮桌摆在面前,向着对面的位置指了一下。

    事到此时长坂忠尚也只有先坐下,不过还是忍不住困惑地问道:“你这算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等到早上再找个地方决斗吗”

    “决斗有这个必要吗”野武士反倒显得十分意外,诧异地盯着长坂忠尚问到。“我以前并没有见过你,你也并没有见过我,我实在想不出我们之间有什么非得见个生死地理由。即便是身为武士也没有必要一见面就彼此争斗,毕竟即便要死也得有些意义”

    “你难道不是德川家的仇敌吗”长坂忠尚的困惑已经上升到了顶点,如果什么都不是自己有什么必要在这里呢

    “仇敌……不算是吧”野武士真的歪头仔细想着,好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当年我和德川家倒是也打过些交道,但好像也谈不上什么过节。对了,当年的本多忠胜我也见过,算是个了不起的武士”

    “那你叫我来这里是……”长坂忠尚终于忍不住直接问出来。

    “放心我和德川家虽然也谈不上什么交情,但是却也有着共同的敌人。”接着他又带着几分嘲笑地说道:“就算我真的痛恨德川家,那也是会直接去找德川家康的”

    长坂忠尚还想再问,可恰在此时小伙计从后面又转了出来,他只好压下满腹的疑问先住了嘴。小伙计凑过来,将托盘上的几样小菜摆在小桌上,然后就急忙着退下去不见了踪影。

    两只满满地粗瓷酒瓶放在一小盆热水里,还有两碟小菜分别是盐水煮蚕豆和腌萝卜干,唯一的一道荤菜盛在一只大海碗里撒了一些虾米皮的豆腐汤,应该也是昨天晚上剩下的又热了热。

    这样的菜肴应该是那些贩夫走卒的伙食,摆在武士面前实在是有些失了体面,不过那个野武士到似乎不以为意,将一颗蚕豆放到嘴里仔细咀嚼着,好像还十分的享受。“如果不嫌弃的话,那么就请一起喝上一杯”他从水盆里拿起一壶暖好的酒斟满两个人的杯子,瓶子上挂的水珠有一些沾在了袖子上。

    “我只是想知道你作这么多事究竟有什么目的,还是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吧”长坂忠尚的手并没有去动那个杯子,他此时非常肯定这个野武士把自己引到这里一定有着特别的目的。

    “明明白白这可是说得真好”野武士突然大笑了起来,不过旋即意识到此时已经夜深人静又压低了声音。“一切要都能解释的明明白白,那倒真是简单了。可要真是如此的话,当年信长公又怎么会死已经天下在手的羽柴殿下何以败落你们德川家又怎么让人像狗一样赶到了荒凉的东北”

    “你这个混蛋”长坂忠尚怒而拔刀,他绝对不能允许有人对德川家如此侮辱。这是包括自己父亲在内无数德川武士用热血铸就的荣耀,怎么可以如此被诋毁。

    “等等”野武士比他更快,拾起手边的太刀向前一递,刀柄已经压住了他的腕子。“如果我说错了你尽可以指出来,我愿切腹谢罪。如果我说对了你不妨自己想想,你又做过什么来改变这一切”

    长坂忠尚的手没有放开刀柄,但是头脑却渐渐地冷静了下来,不能不承认的是这个野武士说得虽然难听,但绝对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更可悲的是自己对于德川家这种处境毫无办法。

    “你到底是什么人”长坂忠尚已经记不起是第几次问这个问题。

    “如果你真是这么好奇的话,那么我倒是可以告诉你”野武士放下刀又拿起了酒杯,带着淡淡的微笑说道:“我的名字叫……加藤清正”

    第六卷 谁家天下 110、密谋上

    “是你”长坂忠尚惊诧地瞪大了眼睛,一直没有松开的手将刀抽出了半截。不管怎么说这个人的名字他是知道的,只是无论如何这个人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在东北那样的地方并没有多少娱乐活动,长坂忠尚小时候最喜爱的就是听父亲讲当年打仗的事情,其中有许许多多织田信长、武田信玄、上杉谦信这样的不世豪杰,但更多的却是那些冲锋陷阵的猛将。

    羽柴秀吉,别号“猴子”,这个后织田信长时代的重要人物不可能不被提到,更主要原因就是他也曾经是后来掌握天下诸星清氏一个重要的敌人。讨灭柴田胜家是乱世结束的重要一环,“七本枪”也就此成就了威名。

    不过长坂忠尚也同时明白一个道理,自羽柴秀吉死后罪名一直没有得到朝廷的赦免,所有家眷遗臣都被监管在隐歧岛上。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赦令的消息,那么擅离拘役就是反叛大罪。

    “想拿我去向幕府邀功请赏这倒真是一条通天捷径啊”加藤清正斜眼盯着长坂忠尚手里的刀说到,语气中充斥着嘲讽的意味。

    “虽说缉拿叛逆也是武士的职责,但在下却没有多少这样的兴致”长坂忠尚脸色反是是一红,收起了刀悻悻的说到。刚才的一时紧张只是听到这个名字后的本能,此时的他丝毫也不可能有替诸星幕府尽忠尽孝的念头。

    “其实生死对我来说看得已经很淡了,如果不是还有心愿未了的话,把脑袋送给你成全一场富贵倒也未尝不可”加藤清正低头移开了目光,无奈的叹息当中带着几分落寞。“我报效一生的主公已经去了,并没有留下直系的血亲。不过已经到了今天的这个境地,就算秀吉主公还有后人只怕也隐姓埋名,不再存了别的想法”

    长坂忠尚默默地点了点头,终于放开刀柄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素常最喜爱地浊酒此时竟然异常的辛辣,口中的回味竟然带着一份凄苦。

    “和当年的同伴比起来我是何其的不幸。居然没能死在战场上”加藤清正手背上的青筋暴了起来,并且产生了微微地颤抖。“现在想起来那真是一种幸福,身为一个武士也就完成了生前身后的所有责任。不用再承担屈辱,也不用忍受内心的煎熬,所有事情全都简单得很”

    这回长坂忠尚自己替自己倒满了酒杯,忽然他觉得自己远远要比面前这个人幸运得多。自己至少还有一个所属地群体,可面前这个人又算是什么一个失去了主家的武士或许还可以靠作保镖或者强盗谋生,那么失去了一直为之奋斗的目标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不过我也算最幸运的。因为至少我现在还活着”加藤清正紧绷的面容突然一松,语气的转换之间没有一点儿过度,让作为听众的长坂忠尚一时有些无法适应。“只要或者就还有机会,愿望的还有实现的可能,为了这一点不就值得喝上一大杯吗”

    虽然出于对一个执着武士的敬重长坂忠尚也端杯喝了一口,但是心中对他地看法却很是不以为然,因而用带着些怜悯地口气说道:“难不成你还想靠着一个人的力量颠覆诸星幕府,这未免有些太异想天开了吧”

    “不可能吗为什么”加藤清正居然歪着脑袋对这个问题进行了反问。

    长坂忠尚摇摇头,嘿嘿了两声说:“我一直生活在偏僻的东北,并没有多少见识。可即便是如此也知道。如今地诸星幕府如泰山般稳固。现在即便是集合了天下所有大名的力量也难以与之抗衡,而何况现在的那些大名多是一些胆小如鼠之辈”

    “真是真知灼见,当再浮一大白”加藤清正哈哈大笑。看来是已经完全忘记了夜深人静不该再打扰别人。“如今百姓思安大名懦弱,连盗匪都多洗手不干更不要说是发动叛乱了。老实说现在的诸星天下确实如铜帮铁底一般,但却也并不是毫无破绽。不过这却也并不是我的目的,对于这个天下在下毫无兴趣,所以说是无所谓的”

    “那你究竟要干什么”长坂忠尚的看着对方有些不明所以。

    “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亲手取下清氏老狗地性命”酒杯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嘎吧一声在加藤清正的手里粉身碎骨。“清氏老狗阴险狡诈,不但层层设计陷害秀吉公兵败身死,还使他背上了千古污名。如果让诸星清氏安享天年寿终正寝,那么被害死的秀吉公和无数人都无法在地下安宁。所以我曾经指天为誓:即便苍天无眼。我也要用手中刀刺开一线”

    “那你为什么不到御龙山城去,他在那里住了二十多年可是尽人皆知的”长坂忠尚忽然就得对面这个人很是不可理喻,甚至说干脆就是疯子。“如果能杀死诸星清氏,那么不论世人如何评论,都将是一桩足以名传史册的壮举。到奈良来,有这个必要吗”

    “你以为我没去过吗”加藤清正微微一笑拉开领子,露出了里面的一道伤疤,从翻起的肉色上看似乎还很新。“虽然清氏老狗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但其实自己也知道作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他住在御龙山城表面上安娴恬静,实际上步步杀机。我从隐歧逃出来后曾经两次试图潜入御龙山城,第二次还险些把性命送掉”

    长坂忠尚目瞪口呆,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到底是该敬佩还是应该恐惧。

    虽然他这次出来之前没离开过东北,但是也知道御龙山城那个地方,且不说那金碧辉煌地奢华,仅就防范而言也决不比大阪城差。一个被通缉的逃犯也敢孤身潜入行刺,是不是脑子真的有什么问题了

    “索性天可怜见,诸星清氏居然自己走了出来”加藤清正说着句话好像是在笑,可看着又像是在咬牙。“虽然在奈良诸星清氏依旧是戒备森严,但是却总是有更多的机会。在队列行进中总会经过合适的地方,只要计划周密,一定可以一击成功”

    “再过三天诸星清氏就要离开奈良了,你不会是要跟踪到京都去吧”长坂忠尚忍不住问到,心里隐隐如烧起了一股火苗。

    尽管一直没有说出来,但是他对诸星清氏和诸星政权的仇恨已经深入到了骨髓里。虽然仅仅是一种发泄,但是这却已经是一种克制不住的本能,何况在心底里还有着一丝隐隐的期待。

    “不必那么麻烦,我就是打算在他离开时动手”加藤清正轻轻地倒着手里的筷子,有如握着一把刀。“如今诸星信清已经离开了奈良,大多数大名也都走了,现在这里的防卫力量有所降低。所有的行程结束即将离开的时候,也是他们防备心理最为薄弱的时候,我就是想藏在他们的队列里,然后突然出手”

    长坂忠尚怔怔地看着加藤清正,突然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低沉地问到。

    “你理解的没有错误,我就是这个意思”加藤清正倒是也不拿糖,坦然地承认到。“那天德川队就在诸星清氏的队列前面,而德川家的最后位置就是贵主公本多忠政殿下。我们打算在经过鹤桥的时候……”

    “这绝对不行”长坂忠尚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吼到。那盘盐水煮蚕豆从桌子上掉了下来,豆子在地板上洒得到处都是。

    加藤清正叹了口气,好像是在对那些豆子的浪费感到可惜。

    “对我来讲能够杀死诸星清氏,即便是赔上我的性命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意识到了这话内容的“机密性”,长坂忠尚压低了些嗓音。“如果我帮你混入本多家的队列里,那么不管成败与否,都一定会牵连到鄙主公,甚至整个德川家都难辞其咎。在下三河武士世代受德川家的大恩,绝对不能作这样的事情”

    “阁下真的是为了德川家吗我看是未必吧”加藤清正的语音拉得很慢很长,带着明显的嘲讽意味。

    “当然”长坂忠尚感觉自己受到了严重的侮辱,这确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如果是为了德川家的未来,那么即使把我碎尸万段也在所不惜。但现在的事情是要把德川家推入万劫不复的地步,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的”

    “怪不得……怪不得曾经拥有众多的机会,德川家还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加藤清正摇了摇头叹息着,垂下眼皮不再看长坂忠尚。“四十年前风雨飘摇之际,信长公雷霆一击成就了织田家的霸业。再反观德川家,不过是从今川的小伙计一转身又投到了织田家的门下。原来手下的武士都是如此无识无胆的人,也难怪会如此”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德川家马上还有什么危机吗”长坂忠尚的心又揪了起来。

    “活在这世上我唯一的目标就是杀死清氏老狗,至于其他的东西我并不在意”加藤清正的酒杯已经碎了,因此拿起一只酒壶直接灌下了一大口。“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那么我可以另找一个给你说说”

    “谁”长坂忠尚瞪大眼睛紧张地问到。

    “我”

    第六卷 谁家天下 111、密谋下

    这句话确实不是从加藤清正的嘴里说出来的,而从刚才就已经遛走的小伙计正不知道躲在哪里瞌睡,长坂忠尚目光飞快地在屋里各处转了一圈,似乎只有角落里那个正在熟睡的人才有搭这句话的可能。

    棉被缓缓揭开,躺着的人坐了起来。“没别人,就是我”他冲着正在饮酒的两个人又重复了一遍。

    “是你”长坂忠尚眯起了眼睛,下意识地说到。

    这是一个上了相当年纪的人,看着比加藤清正还要老上不少,起码达到了七十往上。刚才盖着被子所以本能地认为他是在睡觉,但是这时才看出他身上的衣服还相当齐整。这个人,应该说是这个老者,长着一张密布皱纹有如老树皮的脸,但是精神明显是不错,两只眼睛还是炯炯有神。

    这个人的身份也是透着神秘,从衣着上看似乎是一位武士,但是腰上却又没配着刀。一头白多黑少的头发也并没有梳成武士髻,而是就那么很随意地垂下来,不过洗得很干净,梳得很齐整。

    与其说这个人是武士,还不如说像游方的文化人更多上一些,陆奥那地方虽说是偏僻些,但偏偏有些吃饱了撑得人喜欢那些景物。近二十年来天下安定四处游走的人多了,类似气质的无聊文人长坂忠尚也见过不少。

    “我这样的人说不清楚那些天下大势,还是你过来给长坂大人讲一讲吧”加藤清正对这个突然出现的长者显不出有多么敬重,而是斜着身子将左臂搭在了支起的膝盖上。

    “说起上阵杀敌老夫是不行了,也就是凭着点儿愚陋浅见聒噪聒噪吧”老者站起来施施然走了过来,干瘦的身形和粗大的骨节不禁让人联想起了螳螂。“如果长坂大人不弃愚鄙,那么我们就一道聊聊”他坐在了一个打横的位置上。

    桌上的筷子仅有两副,酒杯更是只剩了一只,不过老者显然兴趣也不在此,所以根本没有伸手。

    “你是谁”长坂忠尚警惕地盯视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老者,不知道为什么他从这个人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虽然说这个人已经老得不成样子。并且赤手空拳哪怕连一根挑灯地签子都没有带。

    “哦,老夫还以为长坂大人您认识我呢”老者哑然失笑。

    “老朽不过是一条浪迹天涯的丧家之犬,区区黑田官兵卫孝高是也”

    “什么”长坂忠尚目瞪口呆,又是大吃一惊。

    加藤清正还要好些,最多也就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而已,黑田官兵卫的可完全是不一样,至今他的通缉令还没有撤销呢长坂忠尚作为本多忠胜的家臣,也负责一些地方上的治安工作。截长补短地还是会接到幕府的文书。那上面地图形虽说是手绘并且过了十几年,但是基本的轮廓还是看得出来的。

    要光是一些文件上的东西,长坂忠尚也未必会上心去记得,只是那些烦人的行检奉行官实在是太讨厌了,隔三差五地就过来这看看那问问。

    长坂忠尚再次仔细打量起了这个刚刚出现的人,没想到只是这样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老家伙,不过按照年纪算起来也应该是这个样子了。如果不是在这样一处地方又说出这样的话,长坂忠尚敢肯定自己认不出来他。

    “你想说些什么呢我问的是关于德川家的那些内容”长坂忠尚开口问到,依旧怀着深深地戒备。

    “不过是老朽地痴言妄语,大人不妨当作戏言听听”黑田官兵卫盘起了腿。姿势有如老僧禅坐。“说到当今天下大名中豪杰者。首推德川家康殿下,这非是我存心恭维,任何明眼人一望可知。如果诸星清氏一死。天下重新陷于战乱,那么最有可能得到天下地最有可能自然是他”

    “那得有三个保证,第一是保证诸星幕府分裂,第二是保证德川家不会因此成为众矢之的,第三要保证天下大名趁势蜂起”长坂忠尚冷冷地回到,对于眼前这个人更加怀疑。如果只是有这样见识的话,那么他地身份可就真是值得考量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世界上的事情不会有十成十把握的”黑田官兵卫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猜忌,但是却也没有急着进行辩驳。“第一我无法保证诸星幕府一定会分裂,但是产生混乱却是不难办到;第二我无法保证德川家会置身事外。毕竟大人如果同意出手的话德川家肯定会有所牵扯,不过世界上也没有任何获得是可以不付出代价的;第三天下大名中以见识浅薄者居多,但贪婪之心是人人都会有的,见到了机会迟早都要扑上来”

    长坂忠尚默默地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黑田官兵卫说得非常在理。但仅凭这些还是显得过于虚无了,因而他又问道:“我想知道你们究竟还有什么安排,德川家真的会得到天下吗”

    “是否能够取得天下关键还是要看德川家自己,连强大如织田太政公都在瞬间灰飞烟灭了,我又能保证些什么呢”黑田官兵卫无可奈何地一摊双手,非常无辜地说道:“不过我们也是有些别的准备,不然即便是诸星清氏死了也无碍于诸星家的霸权。既然已经到了这个抛却生死地地步,没有道理就这么放过诸星家”

    “什么安排”尽管已经是非常努力地克制,可长坂忠尚还是忍不住脱口问了出来。

    “呵、呵、呵……”黑田官兵卫和加藤清正一起笑了起来。

    “哦,在下失言了”长坂忠尚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得到对方信任的理由,事关这样重大的机密自然不可能轻易获悉。

    “我们确实需要大人的关照,但是以生死相托却也无法强求”加藤清正放下手里的酒瓶,嘴里喷出了一口浓浓的酒气。“如果大人愿意为德川家的复兴而死,那么不管此事成败与否,也必不会牵连他人。如果还有别的想法,我们也不会强求,毕竟这是必死无疑的事情。所以在这里我们只是求地大人的一句话,然后才可言其他的事情”

    “仅凭我的一句话”长坂忠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是大人的一句话”加藤清正立刻点头。说得十分肯定。“其实是这件事对在下并不重要,即便大人出尔反尔我也算为秀吉主公尽了忠,此生是了无遗憾了。

    但我们这次还有许多忍辱负重的忠义之士,为求得是一举捣毁诸星的统治,稍有不慎就会使他们十数年的努力毁于一旦“

    “如果我不答应呢”长坂忠尚又反问到。

    “只请大人离去,此生你也再见不到我们这些人了”黑田官兵卫回答到。

    “这……”长坂忠尚低头沉吟到,心中展开了激烈地思想斗争。

    老实说他并不相信黑田官兵卫最后的一句保证,因为即便是换成自己。也不可能放任一个获悉了如此机密的人离开。</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