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女汉子进化论

第 11 部分阅读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从病房里出来一个年轻的女子,跟那些守卫说了什么,守卫便放行了。那女子自称是陆西扬的姐姐陆北安,是陆西扬刚刚打电话来跟她说了情况。

    慕桑一番千恩万谢之后才反应过来,陆北安,还有另一个身份——顾萧陌明媒正娶的太太,顾安意如假包换的母亲。

    已经处于疯狂状态的安以诺却不会考虑这些,她只一心一意来到了顾萧陌的床前。在陆北安的建议下,众人纷纷退出,病房里最后只剩下了安以诺跟顾萧陌。

    尽管之前曾经因为心疼小小,在心里抱怨过陆北安横刀夺爱,可这一刻,她却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她应该也是真心爱着顾萧陌的吧,所以为了他的平安,才能够忍受另一个女人陪在自己昏迷不醒的丈夫身边,只为将他唤醒。

    因为担心慕桑,余冬第二天也交代好手头的工作,来到b市陪伴慕桑,这让慕桑觉得安心很多。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慕桑却越来越担心安以诺。顾萧陌一日不醒,安以诺便一日不离其病床前,不吃不喝也不睡,只握着顾萧陌的手,低低和他说着什么,后来,便连话也不说了,只是拉着他的手沉默。这样子过了三天,医生说若是安以诺继续下去不必等顾萧陌醒来她便先脱水而亡了。

    彷佛听到了医生的话语,顾萧陌竟然在傍晚的时候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望着床边憔悴的不成样子的安以诺说了一句话:“安安,我还是倔不过你。”然后又沉沉睡去。不过医生说这次睡过去只是因为太劳累所致,顾萧陌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安以诺却因为脱水晕了过去,不过经过及时救治,已经没有生命危险。

    慕桑终于能让自己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她以为度过这次大劫,安以诺说不定会因祸得福,得到一个幸福的机会。可结果却出乎她的意料,她不知道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但安以诺苏醒之后就一个人悄悄离开了,连她也没有告知,只是在机场才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顾萧陌对此不置一词,只是安安静静地接受治疗,偶尔,会望着自己的右手发呆。

    为什么明明相爱,到最后还是要分开。

    爱情啊,爱情,它曾经轰轰烈烈地来,它最后安安静静走,徒留下折磨人的旧回忆。

    慕桑却没能马上离开,因为一个人的归来——陆西扬。

    陆西扬下了飞机之后心急火燎地赶到医院,看到苏醒的顾萧陌之后,终于放下心来。从病房出来,刚好看到一脸失落地慕桑。

    “桑桑。”到了这个地步,陆西扬不知道自己应该再说些什么,可明明,自己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对她讲。

    “小小应该幸福的。”慕桑看到陆西扬,便想到了陆北安,想到了那3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对于这个结果,她还是无法接受。

    “桑桑,这世界上有很多事,不是应不应该,而是可不可能。”陆西扬有感而发,在心里补上一句,比如说,我们也应该幸福的,可是如今,却不可能了。因为,你不再给我一个幸福的机会。

    “什么应不应该,可不可能,如今受伤害的又不是你姐姐,你当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虽然明知不是陆北安的错,可慕桑还是替安以诺委屈,被陆西扬这句话一激,干脆把火都撒在了他身上。

    “我姐姐她,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她从来没有做错什么,只是爱上一个不爱她的人。这样子的伤害,更加令人绝望。”陆西扬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苍凉。

    慕桑也不再说话。她刚才也只是心情太过郁闷了,所以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其实陆西扬说的很对,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苦苦守望,最终绝望,那种伤害,会痛到让人铭心刻骨。自己也曾切身体会过,所以,又怎么能去指责同病相怜的陆北安?何况,就这些天的接触来说,陆北安实在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

    慕桑就这样和陆西扬在病房门口僵持着,直到余冬的到来。

    “桑桑,机票我已经订好了,我们明天上午就回s市。”余冬一面说着,一面将慕桑的小手包裹进自己的大掌内,想要给她一些力量。

    “好的,我们也该回去了。婚礼的筹备工作还没有完成呢!”余冬的话让慕桑终于回过神来。

    “傻丫头,那些事情交给婚庆公司做就好了,累着你我会心疼的。”余冬对慕桑笑笑,转过头来又对陆西扬发出诚意的邀请:“陆先生,欢迎届时来参加我和桑桑的婚礼。”

    陆西扬只有苦笑。他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都会痛到肝胆俱裂,若是亲眼见到了,他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可是这是慕桑的选择,他不想毁掉她现在的幸福。所以,他决定放手,只是,在这之前,他想多留些回忆给自己,这样,在将来注定孤独的岁月里,他也可以不那么寂寞。

    “桑桑,再陪我去看次星空吧。”在慕桑即将转身离去之际,陆西扬说出了最后的心愿。然后,我会逼自己,彻彻底底离开你的生活。陆西扬在心里许下诺言。

    望着陆西扬满是恳切的脸,慕桑没有办法说出一个拒绝的字,只能低着头沉默。三个人陷入尴尬的气氛。

    “丫头,去吧。好好告别,才能好好开始。我等你回来,做我最美丽的新娘。”过了一会儿,余冬温柔地开口说道,依然是宠溺的语气。

    陆西扬闻言看了余冬一眼,他并没有对余冬道谢,只是眼神中,多了丝让人心疼的绝望。

    慕桑终于抬起脸,闭着眼轻轻点了点头。

    “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上我来接你。”说完之后,陆西扬便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陆西扬就出现在慕桑与余冬面前。他不知从哪搞来了一辆陆虎,而余冬则亲自给慕桑和陆西扬送行,虽然这组合怎么看怎么诡异。叮嘱了慕桑几句后,陆虎绝尘远去,终于消失不见,而余冬却依然望着那个方向,眸色也渐渐变得深沉。

    有人说过,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就放手让她去飞吧,如果她真的属于你,便一定会再飞回你身边。

    桑桑,这次最后一次机会。你若飞回来了,从今往后,就算会折断你的翅膀,我也不再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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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5、世上最遥远的距离 。。。

    陆西扬这次竟然带慕桑来到了大草原,只是因为漫长的冬季还没过去,所以一眼望去,净是萧瑟。

    他们到时已临近傍晚,那渺渺的炊烟倒是给这苍茫大地带来了一丝生气,抬头望去,竟真是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慕桑一时被这壮丽的景观迷住,便停了脚步,痴痴看了起来。

    可诗情画意,虽然美丽,比不上我的你。因为你是这世上,无与伦比的美丽。陆西扬望着慕桑的侧脸,在心里默默这样说。

    正当慕桑出神的时候,有一个年轻女孩正慢慢向他们走来,大约十五六岁年纪。

    “哥哥姐姐,你们是过来旅游的吗?”女孩的问题终于将慕桑从神游状态拉了回来。

    “是呀,哥哥特地带姐姐来这里看星星的。”陆西扬语气轻柔地回答。

    “呀,这个季节来这里玩的人可不多。你们可真浪漫。姐姐,哥哥一定爱你。”小姑娘语气里满是羡慕,又十分笃定,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望着慕桑,纯真的样子特别招人喜欢。

    慕桑不置可否的笑笑。

    “是啊,哥哥很爱姐姐,很爱很爱。”没想到陆西扬却接的无比自然,接着又说道:“可是哥哥以前很笨,惹姐姐生气了。对了,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吉雅,在我们蒙古话里,是因缘的意思。姐姐,看样子上天让你们遇见我,就是告诉你因缘未断,所以你就原谅哥哥吧。”小姑娘嘴很甜,美丽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一副鬼精灵的样子。

    慕桑还是不置可否的笑笑。

    “咦,哥哥,姐姐是不是不会说话呀?”没从慕桑那儿得到满意的回答,吉雅又转过头去问陆西扬,虽然故意放低了声音,可慕桑还是听见了。

    这次慕桑笑不出来了,她都要哭了。姐姐偶尔装个矜持容易么!

    陆西扬觉得这个问题难回答极了。所以他决定向慕桑学习,也朝吉雅不置可否的笑笑。

    吉雅是个特别热情淳朴的孩子,与陆西扬、慕桑熟悉起来之后,便邀请他们到自己家里坐坐。陆西扬本来也是打算到了这里随便找一家牧民留宿,然后付给他们饭前和住宿费,所以便答应了。于是一行人便来到了吉雅家。

    有趣的是,在走到半路的时候,慕桑发现了一个敖包,她原先只在电视上见过,现在看到了真实版的,难免有些兴奋。

    吉雅热情地为他们介绍了敖包的传说,慕桑非常诚心地按照吉雅的指导完成了祈愿的过程,她的心愿是每个人都能幸福。而陆西扬似乎对敖包上堆的石头产生了兴趣,在一旁细细研究着。过了敖包之后,没走多久就到了吉雅家。

    吉雅的父母也很是热情好客,一家人很热情地留下慕桑他们一起吃了晚饭,有草原上经典的马奶酒,还有一种酸奶糕点,也是一种传统的食物,就是之前大热的《舌尖上的中国》里面介绍过的,不过慕桑有些吃不习惯。

    说起来,仗着酒量好,慕桑平时就喜欢搜集不同的美酒,算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可正宗的马奶酒却是第一次喝,所以心里很是期待。哪知道一入口,慕桑便觉得辛辣无比,比她喝过的那些洋酒还要烈。一时没控制好,慕桑不仅咳的厉害,连眼泪都呛了出来。陆西扬赶紧帮慕桑顺气,宽大的手掌在慕桑的背上一下一下轻柔的摩挲着,竟让慕桑觉得比刚喝下去的烈酒更灼热。

    这顿饭吃的很是热闹,吉雅一家特地唱了一首《祝酒歌》来表示他们对慕桑和陆西扬的欢迎,而陆西扬竟然也会,便回敬了他们一曲,将气氛带到了高氵朝。

    “姐姐,哥哥都唱歌了,你也得表示表示吧。”热闹过后,吉雅开始将矛头转向慕桑。

    “啊,姐姐唱歌不好听。”天地良心,慕桑保证自己说的是大实话。

    “没关系的,姐姐你唱一首吧,我想听。”吉雅开始撒娇。她的父母也加入劝唱的团队,而陆西扬则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慕桑实在被逼的没办法了,索性眼睛一闭唱起了凤凰传奇。貌似自己会唱的歌里面,就这一首还有点最炫草原风的潜力。最后还是陆西扬听不下去了,默默地递给慕桑一杯马奶酒,才成功中断了慕桑的“天籁之音”。

    又喝了一口酒后,慕桑满足的直叹气。这马奶酒虽然一开始喝起来比较冲,但却回味无穷。这杯酒足以温暖这个寒冷的冬夜。

    “姐姐,听哥哥说你是f大毕业的。你们f大校风如何?” 在慕桑停止歌声后,吉雅悄悄凑了过来。她已经是名高中生了,对大学的事情感到比较好奇。

    “额,我们学校风,很大。”慕桑的回答存了点调皮的心思,谁叫他们刚才逼她唱歌的!况且她也不算说谎,因为f大的光华妖风,确实很大。

    看到吉雅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慕桑忍不住笑了起来。陆西扬也颇为无奈的弯了弯嘴角。

    酒足饭饱之后,两人来到户外看星星。

    “看,我今天在敖包那儿发现的。”陆西扬神秘地从口袋中取出一样东西。

    慕桑接过来拿在手里,举起来借着月光和星光终于看清,不禁惊呼道:“呀,是心形石!”高兴地把玩了一会儿后,又后知后觉地问道:“这个不会是你从敖包上偷的吧?”

    “不是。我是光明正大地拿的。”陆西扬理直气壮,一点都不心虚。

    “还是还给你吧,我看你明天就把它还回去吧,我总觉得冒犯神灵不好。”不知为何,慕桑心里真的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陆西扬没有回答,只是把石头又装回了口袋里。

    虽然两人已经把自己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可还是觉得冷。冬夜本就寒冷,再加上草原上没有受到任何阻挡的风,直把他们看星星的美丽心情都吹散了,最后更是直接把他们吹回了帐篷里。

    晚上睡觉的时候,慕桑才发现吉雅的妈妈竟然只给她和陆西扬安排了一个床位。这位和善的女主人一脸抱歉的解释,家里只剩这一个空床位了,本来以为他们不会介意的。

    慕桑除了叹气,也没有别的办法。似乎只要自己出来旅游,就一定会在住宿的事情上栽跟头。不管是婺源的和蔼中年大叔,还是内蒙古大草原的和善女主人,都怀有一个共同的朴素愿望,这个愿望就是,一定要将男人送上慕桑的床。

    由此可见,剩女问题已经成了当今社会的焦点问题,所以,全国各民族的兄弟姐妹们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解决这个问题默默做着自己的贡献,为我们祖国的和谐社会的建设默默做着自己的贡献,从身边小事做起,从一点一滴做起。慕桑这个剩女中的处女便首当其冲成为了他们要解决的对象。

    陆西扬提出自己可以打地铺,可一想到这天寒地冻的,慕桑还是不忍心。最后,慕桑空出一个人的位子来,卷着自己的背子躺倒了里面去。都说饱暖思淫欲,这大冷天的不管什么样的欲望都会被浇灭吧。

    慕桑这样想着,又拿眼睛瞄了瞄陆西扬下身的某个部位,然后放下心来。

    陆西扬自然是不知道慕桑此刻的心理活动的,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躺到了慕桑的身边。两人似乎都没有什么交谈的欲望,只是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心跳,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天还未亮陆西扬就醒了,望着身边慕桑安详的睡颜,他的心顿时柔然地一塌糊涂,可却也柔软到另他绝望。

    本来以为可以就这么刀枪不入的过一生,可没想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化百炼钢为绕指柔。他像个刺猬一样,终于忍痛拔掉了自己的刺,想要与她依偎取暖,可她已经有了另一个他相濡以沫。他再也找不回他的刺,再也无法完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和他将他们幸福的长剑刺进自己的心中,然后夜夜流血到天明。

    可这一刻,陆西扬却觉得,锥心之痛算什么,流尽心血算什么,人这一辈子若能遇到一个能让自己甘愿忍受一切的人,已经足矣。陆西扬就这么静静看着慕桑,不眨一眼,因为知道命运留给他们相聚的时间已经那样少,所以不敢浪费这强求来的每一分每一秒。若是注定留不住,得不到,那么能让这生命中最美好的瞬间永恒,也好。

    等到今天的朝阳升起,他就要和他心爱的女孩说再见,然后,再也不见。

    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们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而是,你曾经爱过我,我却还在爱着你。

    所以,桑桑啊,在日出之前,能不能再看一眼,你的脸;在离开以前,能不能再说一些,真心的诺言。 能不能给我,更多的时间,就躺在你的身边,把这画面,你静静的脸,温柔的肩,记在心里面。因为我还是会害怕,醒来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害怕,从此不在你左右。或许我,还是会,还是会不知所措。从今以后没有我,你会不会,太寂寞。

    桑桑啊,能不能,不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双更,这个是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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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6、迷途 。。。

    陆西扬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触摸慕桑的脸。

    一开始,他只是在空气中描绘着慕桑的轮廓,可是后来,他还是忍不住了,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叫嚣,说,就摸一下,摸一下就好。他知道他不应该这样做,因为这样做只会把她吵醒,然后永远把她带离他身边,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可以和他的桑桑靠这样近。

    可当他的手终于轻颤着抚上朝思暮想的娇颜的时候,却发现有些不对劲儿。慕桑的脸烫的惊人。陆西扬又小声呼唤了几声桑桑,可慕桑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陆西扬便明白过来,慕桑这是发烧了,而且情况很严重。

    吉雅帮忙找来了草原上的大夫,大夫按照传统的做法帮慕桑降温,又给慕桑打了一剂退烧针,最后给慕桑开了个土方子,陆西扬一口一口喂慕桑喝下了。可慕桑的病情并没有因此好转。看着因为高烧一直皱着眉毛的慕桑,陆西扬突然后悔带慕桑到这荒凉的草原来。

    天渐渐黑了,慕桑仍然高烧不退、昏迷不醒,陆西扬心里急的如百爪挠心般,却无计可施。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了想可行之策,过了一会儿便在心里拿定了主意。

    陆西扬告诉吉雅一家他要连夜去镇上找医生的时候,吉雅的父亲很强烈的阻止他,因为草原上夜行并不安全,而且一旦遇上大雪若是没有经验极容易迷路,太冒险了。可陆西扬态度坚决,最后他们只好妥协,嘱咐了陆西扬一些注意问题,又塞了一件袍子,一些干粮和马奶酒给陆西扬,祝他好运,并承诺一定会好好照顾慕桑,让陆西扬放心。

    又看了一眼沉睡中的慕桑后,陆西扬开着来时的陆虎,踏上了去城里的寻医之路。若是不出意外,在天亮之前,他就能赶回来。

    又一天清晨,慕桑的高烧奇迹般地退去,人也渐渐清醒,可这份运气却没能传递给陆西扬,因为直到太阳升的很高,他也没能回来。

    这天晚上,草原上下了场大雪。铺天盖地的大雪。

    慕桑彻底从沉睡中醒来,已是下午。走出帐篷,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一片白雪皑皑的景象。果然是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这种美丽,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可这世上有种美丽,令人沉沦,也令人迷失。比如罂粟,让人飘飘欲仙、欲罢不能,也让人形销骨立,不得善终。比如这场大雪,让慕桑沉沦,醉心于它的美丽;也让陆西扬迷失,生死未卜,危在旦夕。

    慕桑醒来之后,只见到吉雅和吉雅的母亲,却不见了陆西扬和吉雅的父亲。看到慕桑疑惑的样子,吉雅解释说两人一起外出到镇上去了,大概晚上才能回来。慕桑没有怀疑,她才刚刚从高烧中醒来,精神并不好,因此没有注意讲这番话时吉雅闪烁的眼睛。

    “桑桑姐姐,你刚醒,多喝点水吧!”吉雅本想给慕桑倒水,却发现这帐篷里的热水已经用完了。她又回过头来对慕桑说道:“桑桑姐姐,我去阿妈那里帮你倒点水回来。”说完便拿着杯子走出了帐篷。

    吉雅离开后没一会儿,慕桑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正在感冒中,如果用吉雅家的杯子总归不太卫生,一不小心会传染给别人。于是她从带过来的背包里翻出自己的杯子,追着吉雅的脚步来到了主帐篷前。可帐篷里传出来的对话生生让她停下了继续前进的步伐。

    “阿妈,阿爸还没回来吗?”是吉雅的声音。

    “是呀,看样子是还没找到。”声音比吉雅苍老,应该是吉雅的母亲。

    “唉,都快一天一夜了,这大雪茫茫的,要是再找不到哥哥可就……”吉雅没有说下去,可声音里满是担忧和焦虑。

    “早知道昨晚就不应该让那个小伙子去镇里找医生的。这下子可好,那姑娘的烧终于退了,小伙子却又失踪了。天神保佑,希望你阿爸能够在天黑之前找到他。”

    高烧或许让慕桑的反应有些迟钝,却没有将她烧傻。她现在彻底明白了,原来陆西扬,为了她,在这场风雪里迷失了自己。

    慕桑说不出这一刻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何若一病危时的恐惧又向潮水般向她涌来,甚至更为强烈,只是这次,已经没有一双温暖的大手牵引自己走出这令人窒息的噩梦。她的头脑虽然昏昏沉沉的,却仍有一个清晰的想法盘旋不去——她要去找陆西扬,不,她一定要找到陆西扬。

    回到自己的帐篷后,慕桑背上了自己来的时候带的背包,想了想,又往里面塞了一件陆西扬的衣服,给吉雅留了个字条后便悄悄离开了。

    慕桑只能凭着自己记忆中她和陆西扬来的方向判断吉雅口中说的小镇的大概位置。虽然她平时是个十足的路痴,可她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坚信,沿着这个方向走,自己就一定可以找到陆西扬。

    “这两个人,倔到一块儿去了”。发现慕桑留下的字条后,吉雅气的直跺脚,便也急急追了出去。

    等到吉雅的父亲回来,天已经渐渐开始黑了。吉雅也赶了回来,她也没有发现陆西扬和慕桑的身影,又不敢走的太远,便想先回来看看陆西扬和慕桑回来了没有。

    最后一家人一合计,决定找附近的牧民们一起帮忙寻找。陆西扬虽然有车,也带了干粮和马奶酒,可已经失踪一天一夜了,夜里气温低,恐怕熬不过这第二个晚上了。而慕桑情况更是糟糕,什么也没带,又大病初愈,若是到了晚上,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存活下来。幸好牧民们都是古道热肠,听到有人失踪的消息后便都带了手电分成几个小组沿不同方向寻找。

    这是一场凡人和命运的较量。

    草原上的雪积的很厚,每前进一步都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慕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已经将近筋疲力尽了,而天色也开始暗了下来。一旦天完全黑下来,不管能不能找到陆西扬,她恐怕都是走不出这片草原了。可她还是命令自己一步一步继续向前走着,因为她总觉得,她每前进一步,就离陆西扬更近了一些。

    慕桑的脑海里浮现除了很多往事。本来觉得已经忘了的,可这一刻却又一幕幕又鲜活了起来。

    幼稚的陆西扬。坏笑的陆西扬。正经的陆西扬。悲伤的陆西扬。绝情的陆西扬。脆弱的陆西扬……

    让她怎么忘都忘不掉的,陆西扬。

    原来这些记忆早已经成为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或许,那份深爱,自己从未想过要丢弃,它只是被自己安安静静地锁进了心口的朱砂痣里。

    到了最后,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回想往事了。她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如果陆西扬这次死了,自己大概也活不成了。

    可是陆西扬,难道我们,注定就只能这样了吗?

    当那辆熟悉的陆虎进入慕桑视线的时候,慕桑觉得如果这只是自己临死时的一个梦境,她也知足了。呆了半响之后,慕桑突然像疯了一般,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跑了过去。

    只是眼前的景象却让慕桑倒抽了一口凉气。陆虎一面高、一面低地斜斜卡在雪地里,向上的一面玻璃已经碎掉了,冷风不停地向里灌,陆西扬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被安全带绑在驾驶座上,像一个破碎的玩偶般了无生气,头上的血迹已经凝结成了冰霜,蜿蜒在陆西扬惨白的脸上,有种妖冶的美丽。

    慕桑的心底终是涌现出了无穷的绝望,所有的力气也同时被抽干。

    我那么努力,可还是晚了么,西扬?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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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劫后 。。。

    “陆西扬。”慕桑轻轻唤着已经在心中被自己念了千千万万遍的名字,可也只敢轻轻呼唤,彷佛只要自己稍稍提高音量,眼前的陆西扬就会灰飞烟灭。

    “桑桑?”就在慕桑要在一片沉默中绝望的时候,陆虎里传出一声微弱的回答。

    这声微弱的回答瞬间燃气了慕桑的希望,“陆西扬,陆西扬,陆西扬……”,她不停的呼唤着,直到自己声音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

    “桑……桑,别……哭。”陆西扬断断续续地又说出几个字,听上去很是吃力。

    “陆西扬?你还活着对不对?你还活着,还活着……”慕桑已经高兴地语无伦次。

    “傻……丫头。”说完这句,陆西扬觉得自己有些累了,眼皮沉重急了,他只想要好好睡一觉。

    其实在听见慕桑呼唤他之前,他真的已经准备放弃了,他觉得这样的结局其实也好,起码能让慕桑把他记在心里,记一辈子。要他眼睁睁看着慕桑与别的男人白头偕老,那才是真的残忍。所以,死亡对这时的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可慕桑的到来又让他对这人世有了些留恋,他突然发现他还是舍不得。

    “陆西扬,我本以为你只是住进了我的心里,所以只要我肯努力,总有一天能够把你赶出去。可原来是我把心遗失在了你那里。你还没把它还给我呢,我不准你有事!你听到没有,我不准你有事!”看到陆西扬闭上眼睛,慕桑有些慌了。

    “我不想……把你的……心还……给你。”陆西扬虽然气息微弱,却依然坚定着语气把话说完。

    “陆西扬,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慕桑的声音里已经带了浓重的哭腔。

    “可我……愿意用……我的心……来还”。强撑着说完这一句,陆西扬感觉疲惫来的更加猛烈了,他好困呐,好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陆西扬,你别睡!我求求你别睡!跟我说话好不好?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你别睡啊,你别睡!”眼泪已经不受慕桑控制,大滴大滴落了下来。

    陆西扬在迷糊之中感觉有一种温热的液体落到了自己的脸上,这温暖让他留恋,所以他又挣扎着睁开了双眼。

    “傻……桑桑。我的……傻……桑桑。”陆西扬向慕桑绽开了一个虚弱的笑容,然后又说道:“来不……来不及了……我……爱……你。”

    可这笑容更让慕桑恐慌。她觉得这笑容太飘渺了,飘渺到陆西扬下一秒就会从她眼前消失。她奋力想要抓住,可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生命从陆西扬体内一点一点地溜走。

    就在陆西扬就要敌不过又一波袭来的疲惫时,他似乎听到了从不远处传来的呼喊声,还夹杂着人踏在雪上的脚步声。看样子桑桑是安全了,这是陆西扬昏迷过去之前脑海里的最后一个想法。

    而此时慕桑心里想的却是,如果,这世上没了陆西扬。那么,慕桑便也不是慕桑。由于极度的寒冷和疲惫,在看到救援人员之时,慕桑强撑的意志也就此坍塌,大病初愈的她支持不住地再次晕了过去。

    慕桑再次醒来,望见的是一室雪白。稍稍清醒之后,慕桑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紧紧包裹着,持续的高烧让她依然有些头脑发昏,她无意识地低声喃喃了一句:“东洋之花”。

    这一声低喃却惊醒了本来趴在慕桑身边小憩的男子,只见他极快地抬起头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惊喜,将本来就包在自己大掌中慕桑的小手用力地握了握,似是在确认什么似的,然后才温柔地回答:“桑桑,是我。”

    熟悉的嗓音终于让慕桑的神智又清醒了一些,她想要再开口询问,男子却侧身端来一杯温开水,用哄小孩子般的语气说:“桑桑,你烧了太久,先别急着说话,多喝点水。”

    然后细心地一点一点慢慢喂慕桑喝下去,却没让慕桑喝完,又说:“你刚醒来,一下子喝太多也不好,等会儿你想喝了,我们再喝。”说完将杯子放回原处,慕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将保温杯又放到了一个保温桶里。

    到此时,慕桑的神智算是完全清醒了,没错,有这样的细致和耐心的好男人,非余冬莫属。

    仿佛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余冬开口解释道:“这里医院条件不是很好,我怕水凉了,又担心太热你不喜欢喝,就一直给你温着。”

    慕桑笑着点了点头,可又觉得好像自己忘了什么,在病房里张望了半天,也没发现自己到底想要找什么。过了会儿,才有些反应过来,问道:“余冬,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内蒙么?”

    “这里是内蒙,桑桑,你在雪地里晕过去了,而后一直高烧不退,他们给我打了电话。”

    “哦,对,我好像是在发烧,我睡了几天啦?”

    “你睡了整整3天。桑桑,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情,我很担心。”余冬轻轻抚上慕桑的脸颊,语气中有种后怕。

    “危险的事情,危险……”,慕桑低低重复着这句话,突然又激动地抬起头来,大叫道:“我记起来了,陆西扬,陆西扬有危险,你们快去救他!”

    “桑桑,你冷静些”,余冬将手环到慕桑背后,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想要舒缓她的情绪,“陆西扬也获救了,只不过他伤势比较重,被一架军用直升机接回b市了,你放心,b市有最好的医院和最好的设备,他能得到最好的救治。只不过直升机只能容纳一名病患,而你的情况又不是很严重,所以他们把你留在了就近的医院。”

    “那陆西扬现在怎么样了?我不是已经睡了3天了么?陆西扬怎么样了?”慕桑抓住了余冬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最后一颗救命稻草。

    余冬在慕桑的殷殷注视下却别开了视线,只回答说:“现在消息被他们那边封锁住了,我也不知道,不过,有时候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不行,我要马上去见他,我要亲眼确认他安全无事。余冬,我现在就回b市,好不好?”慕桑一边说着,一边想要起身,可骤然的活动让她觉得一阵阵眩晕,身上也软绵绵地使不上一点儿力气。慕桑开始痛恨这场酿成悲剧的感冒。

    “桑桑,你刚醒,烧还没退,不宜离开医院。我知道你担心陆西扬,可是万一你没见到他,却晕倒在半路上,岂不是让大家都担心?听我的话,乖乖在这里把病养好,陆西扬那边我会尽量打听消息的。乖。”余冬轻声细语地安慰着。

    在余冬的安抚下,慕桑的情绪终于渐渐平静下来,不再吵闹着马上去见陆西扬,躺了一会儿,终难敌大病初愈后浓重的疲惫,又沉沉睡了过去。

    休养了几日之后,慕桑的身体渐渐好转,再次提出要返回b市,余冬见无法再拖延,只好答应。

    他们回吉雅那里取回了慕桑和陆西扬的行李,慕桑又特地去之前与陆西扬去过的敖包转了一圈,然后便匆匆赶往机场。

    在排队领登机牌的时候,余冬接到了一个电话,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表情有一些不自然,只交待慕桑说:“乖乖排队,公司有个重要电话。”然后便快步走到一边去接电话了。

    慕桑远远望着,只觉得余冬的情绪有些焦躁,似乎是在跟电话那边的人争吵,而后又突然冷静了下来,只抚着额静静听着。等到他挂了电话回来的时候,脸色已经很差了。慕桑很少看到余冬因为工作的事情而如此情绪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对他笑笑。

    余冬望着慕桑的笑容,眼底闪过一丝纠结,待慕桑转过身去继续排队时,又在身后低低唤了一声:“桑桑~。”语气里似乎有一些犹疑,慕桑回过头去,他看了半天,才又笑笑说:“没事,我就是想提醒你这个冒失鬼,别忘了把身份证拿出来,一会儿领登机牌要用。”

    慕桑诧异地扬了扬眉毛:“我的身份证不是在你那收着么?”

    “哦,是么?”余冬仿佛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担心你担心习惯了。”

    不知为什么,慕桑听到这句话觉得有些心酸,于是转过身来紧紧抱住余冬,安慰地说:“余冬,是我不好,总让你担心。以后再也不会了。回到b市,看望过陆西扬后,我们就结婚吧!我以后都不会再见他。”

    余冬听了之后久久沉默着,面上似悲似喜,只能用力抱紧了怀中的慕桑,仿佛害怕这只是一个美丽却易逝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最后一更

    48

    48、永失所爱 。。。

    慕桑再次回到b市,已经是她清醒5日之后。可是她大病初愈,身体还是有些虚弱,所以在飞机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路,被余冬叫醒时,已经到了b市,迷迷糊糊之际,她觉得仿佛这趟大草原之行只是一场虚幻,却不知命运的齿轮早已经在她不经意间悄悄转动,将他们人生的轨迹向谁也未曾料想到的方向推去。

    “余冬,我要先去医院看陆西扬。”刚出机场,慕桑就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好。”虽然沉默了一会儿,余冬还是点头答应。

    两人随手拦了一辆的士,余冬报了一个地址,慕桑只朦朦胧胧听到是什么路什么号,便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到达终点时,慕桑被余冬叫醒。

    “余冬,这是哪?我要去医院看陆西扬。”下车后,看到眼前的景致,慕桑的脸霎时间变得雪白。

    “公墓。”余冬低沉着声音回答。

    “我知道是墓地,我认得这些东西,可我,我要去医院看陆西扬!”慕桑的情绪开始有些激动。

    “桑桑……”余冬的呼唤中充满了无奈和沉痛。

    “余冬,我们走错路了,快带我去医院见陆西扬,快点!”慕桑一面说着,一面去拉余冬的胳膊。

    “桑桑,我带你去见他。”余冬说完,便拉起慕桑的手,向前方行去。

    “不,我不要进去!余冬你听见没有,我要去医院见陆西扬!”慕桑发狂了般大叫,一面还手脚并用,踢打着余冬,怎么也不肯向前迈进一步。

    余冬怕她伤了自己,赶忙制住她乱动的手脚,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心疼,只是低低重复着:“桑桑,你冷静些,你冷静些……”

    “我不管,我要去医院,我要见陆西扬!”慕桑几乎已经陷入了一种声嘶力竭的疯狂状态。

    余冬最终没能倔过慕桑,不知给谁打过一个电话后,便带她去了陆西扬最后待过的那个医院。

    到了医院之后,有一个满身贵气的男子在等候他们,将他们带到一间病房外后,才说道:“这是小四的病房。他最后走的很安详。”

    慕桑听到后,狠狠地瞪了那男人一眼,倔强地说:“我不信,你骗人。在敖包前,我向真主阿拉、观世音菩萨、如来佛祖、玉皇大帝都许过愿的,只要这次陆西扬平安无事,我就安心嫁人,一辈子不再见他。那么多神仙,总有一个会听到我的祷告,总有一个会显灵的。陆西扬一定没事。你别想骗我。”

    那男人听后轻轻叹了口气,余冬却如遭雷击般僵在那里,满口都是苦涩。

    慕桑轻轻推开病房的门,仿佛怕是惊扰了什么似的,又轻轻走到床边,温柔地抚摸着床铺,可是当她不小心从枕头下摸出一个东西时,却愣在那里。

    心形石,那是慕桑和陆西扬在大草原上偶然拾到的礼物。

    恍惚之间,慕桑记起,刚才引领自己前来的那名男子十分眼熟,现在想想,竟然是很多年前在流年,放自己上二楼并且莫名其妙给了自己一把钥匙的人,刚才他又叫陆西扬小四,那应该是京城四少中的一位,其他三位她都见过,那剩下的那位,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容未白了。连陆西扬一向敬重的大哥都这么说,那么,那么……

    慕桑的情绪终于崩溃,蹲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的心里在慢慢认同一个事实,那便是,她的东洋之花,怕是真的永远离开了。

    慕桑就这么放肆地哭着,哭道最后已经忘了自己是为谁而哭,脑子里只有一个模模糊糊地念头不断闪现着——从此之后,天大地大,茫茫众生,再也没有一个男子,会挥着暗夜的翅膀,突然降临在炎热的街头,朝她灿烂一笑,让整个夏天都失了颜色。

    她也曾失去过挚友,可那时依稀还有一双温暖的大手,牵着她前行,牵着她走出伤痛;可这一次,她又该如何走出去?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因为整个世界都只剩下空茫茫的一片,不知将去往何处,也不知该去往何处,慕桑突然觉得自己已经倦极了,没有一丝力气,也不想再继续走下去。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慕桑的心底有个声音这样呼唤,她听从自己的心意,沉沉睡了过去。

    余冬一直站在慕桑的身后,看着她大哭,却不敢上前安慰。这样哭出来也好。终于,慕桑的哭声渐渐终止,可是身体却软软倒了下来。余冬强忍着心痛,利落地抱起慕桑向急诊室冲去。

    慕桑只是病后虚弱,又受了刺激,并没什么大碍,在医院观察了几天便出院了。

    离开医院之后,慕桑不再哭闹,却仿佛丧失了对生活的热情,整日整日地窝在房间里发呆,偶尔也会放一些老电影来看。今天看的是《天下无贼》。

    “怎么哭了?”余冬进来时影片刚刚结束,明明是喜剧片,慕桑却哭得满脸泪水。

    “这喜剧片很感人。”慕桑没有擦去脸上的泪,反而淡淡笑了笑。

    余冬坐到慕桑旁边,用毯子将她紧紧包裹在怀里,温暖地不让一丝寒气偷袭。

    慕桑后来独自一人一遍一遍地回放了影片最后的那几个镜头,刘若英在西藏纯净的天空下双手合十,膜拜大地,虔诚地祈祷。然后,便是那配乐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在静静的房间里。

    “那天的云是否都已料到,所以脚步才轻巧,以免打扰到我们的时光,因为注定那么少。风吹着白云飘,你到哪里去了,想你的时候,抬头微笑,你知道不知道”。

    慕桑反复地回想,也想不起与陆西扬生离死别的那天,她倒下的瞬间,究竟有没有看到天空中流动的白云。或许有,或许没有,不同的是过程,相似的是结局。

    恨相聚,爱别离。亲密无间的挚友,砰然心动的爱人,那些曾经充实了自己青春时光的人,那些曾给自己最甜美的幸福和最破碎的悲伤的人,一个一个,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从此之后,哪怕再想念,哪怕在追悔,都不可能再出现在她面前;留给她的,只是一场又一场匆匆而来不及告别的分离。

    就像曾经风靡一时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的一句台词:人生或许就是不断地放下,然而遗憾的是,我都没有好好跟他们告别。

    所以,陆西扬,你再回来看看我吧,说不定你再回来看看我,我就能把你忘了。我想着,或许正是因为你从未回来看过我,我才会这样愈发地想念你。我还没得及跟你好好告别,我只是想跟你好好告别。

    日子就这么在半梦半醒间浑浑噩噩地过去,慕桑本来想从余冬那里搬出去,可是余冬不放心,慕桑也不再坚持。她不想再让余冬为她操心,因为她知道,这辈子,或许她都无法回报余冬的好。

    两人就维持着这种平静如水的状态,外加一直静静陪伴着慕桑的东洋之花。结婚这件事,他们再也没有提起。慕桑不想,余冬不舍。

    慕桑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终于因为一个人的再度出现而改变。

    这一天,东洋之花的狗粮已经吃完了,家里的冰箱里也空空如也,余冬又去了外地出差,真是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就算慕桑可以靠外卖支撑,可怜的东洋之花却撑不下去了,再没有食物补给,它就要从哈士奇瘦成萨摩耶了。慕桑终于良心发现,结束了自己的宅女生活,打算去附近的超市采购一番。

    走在超市中,看着人来人往,听着热闹的歌曲,慕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自己竟然已经不习惯原来的自己了,慕桑不由得苦笑。

    “慕老大……”正要从货架上拿下宅男女神老干妈之际,慕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愣了片刻后,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去。

    时间仿佛就这样定格。

    时间又仿佛就这样穿越。

    2009年夏天,她们相遇,天真烂漫好韶华,充满对未来的想象和期望。2012年,她们分离,没有说再见,无法道思念;2015年,她们重逢,已是脱胎换骨,在经历了各自的沧海桑田之后。

    是哪个女孩子,会在寝室中低吟浅唱人间悲欢,眉宇间总有散不开的忧郁?

    是哪个女孩子,又在苦难中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微笑?

    是啊,是她,亲爱的叶心,慕桑的叶子,归来了。

    两个激动地不能自己的女人,眼中泛着泪光,却不敢放任它流下来;牢牢看着对方,却都迟迟没有迈出更亲近的一步。因为她们都害怕失去,害怕美梦破碎。

    “叶子。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啊,是你啊,真的是你!”慕桑终于先开口,却已经语无伦次,话都没出完,眼泪已经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是我啊,慕老大!”叶心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短短几个字,却说到哽咽。

    两人紧紧相拥,默默哭泣。激动过后,慕桑带着叶心回了家,紧紧牵着她的手,不敢再让她消失。

    交谈中,慕桑才知道,原来叶心回到s市之后,先去f大办了复学手续,但是却一直没能联系到旧时的好友,慕桑和谢梦都换了手机号码。原以为同学聚会上会碰上她们,没想到两人都没来参加。

    幸好班长那里有慕桑最新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叶心兴高采烈地给慕桑打电话,却被提示对方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去慕桑留的那个地址打听,又知道慕桑早就搬去跟男朋友一起住的消息。没想到,叶心现在租住的小区恰好也是余冬买下的方子所在之地,这种波折多多却最终成真的久别重逢真是天赐的惊喜。

    有缘的人,就算绕再远的路,也还是可以走到一起。

    “那时候,我觉得生活很灰暗,很绝望,一直想要自杀。可是偶尔清醒的时候,又告诉自己不能这样。我反反复复地和心里的恶魔做斗争,直到把它打败。现在的我,对生活充满感激,虽然曾经走过那么一段长长的绝望,可是我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回头想想,那时的我,太过于敏感,太过于钻牛角尖,才会陷入抑郁的泥淖不能自拔。苦难只教会我对生活更加珍惜,只会让我变成一个更好的自己。把绝望走到头,就是希望的开始。”叶心说完,绽开一个灿烂的微笑,慕桑觉得那一刻的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让人觉得温暖。

    慕桑又陪叶心回f大看望了那颗叶心最喜欢的树,曾经病的枯黄衰败的它又悄悄抽出了新的枝杈。枯木都会逢春,人劫后也可重生。在树下,两人相视一笑,不需要更多的语言,这就是朋友间的默契,虽然两人已分别多年。

    慕桑终于明白,时光欠你的东西,总会一一偿还,只要你足够坚持,足够倔强。

    就像叶心说的,把绝望走到头,就是希望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不小心写到了2015年。。。不过这一章写了很多自己想说的话

    49

    49、旅行的意义 。。。

    那之后,慕桑不再把自己关在家里,而是走到外面广阔的世界,欣赏这造物主送给人类的礼物。她特地买了个单反,要记录下这一路的美景。对于余冬,她觉得有些抱歉,可是只有整理好自己,才能勇敢地开始下一段旅程。

    在丽江的时候,慕桑遇到一个花店老板,很温柔知性的女人,虽然岁月已经带走了她的风华,但也给予她积淀的气质。

    慕桑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是个有故事的人。慕桑进店时,她正摆弄着一束玫瑰花。

    “好看么,这花?”似是感受到了慕桑的注视,老板娘停下手中的活,抬起头来微笑着问慕桑。

    “好看。我能买么?”慕桑几乎是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束花,虽然还未完工,可看得出整理它的人花了很多心思和感情。

    老板娘说:“这束花不行,这是我送给我老公最后的礼物。我们今天要离婚了。”她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悲喜,可慕桑却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后来交谈中慕桑才知道,老板娘和她老公从大学认识,两人相恋相知,填满了彼此的青葱岁月,带给对方无数的甜蜜。毕业后,两人一起奋斗,终于从一无所有到生活优渥。至今,他们已经相伴了整整20年。然而,她直到今年才发现他老公有外遇,是个87年女孩。知道第三个人存在后,她半年瘦了很多。她从隐忍到生气,压力下他老公似乎和对方分手了。但后来两人又起争执,他老公觉得很压抑想离开,想一个人。

    “这半年我没发疯,而是自我反省,独立起来,开了这家花店,有所成长。今天是他40岁生日,我能给他的最后礼物,也是他想要的,就是自由。我还是没出息地爱他,才决定给他自由。”故事的最后,老板娘这样说道,手下的玫瑰花束也终于完成。只是,最后的自由二字,她说的有些颤抖。

    是啊,争吵、误会、疲惫、厌恶,这都是分手的理由。所以很多人开始寻求孤独的自由,以为那就是解脱。然而,很多人都忘了,那时的爱情,有个怎样美丽的开始。我们曾经这样相爱,也曾这样互相伤害,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爱变成仇。就像那句被说烂了的话,为什么,曾经想要相濡以沫的人,到最后,却只能相忘于江湖。明明,爱过的。

    慕桑最后给抱着玫瑰花的老板娘拍了一张照,她淡淡地笑着,眼中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已经看透了人间悲喜。而慕桑自己也买了一束玫瑰,鲜红欲滴,还带着清晨的露珠,惹人喜爱。然而,再美丽鲜艳的玫瑰,有一天都终会枯萎。到那时,还会不会有人记得它曾经美好的模样?比起已经枯败的生命,或许更多的人会愿意寻找另一束花开正艳的玫瑰。

    啊,奈何如花美眷,终不过似水流年。

    慕桑抱着玫瑰花走出了很远,终于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依稀还是可以看清楚花店的名字——人间情缘。看着看着,慕桑的眼泪就毫无预兆地留下来。情因缘起,缘因情灭,为什么明明汹涌流淌过的爱,却会有躲不开的伤害;为什么这人间,鲜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情缘。

    街头有个艺人唱着五月天的那首《温柔》,低低的嗓音伴着吉他演奏的旋律,很是好听。

    “走在风中今天阳光突然好温柔/天的温柔地的温柔像你抱着我/然后发现你的改变/孤单的今后/如果冷该怎么渡过/天边风光身边的我都不在你眼中/你的眼中藏着什么我从来都不懂/没有关系你的世界就让你拥有/不打扰是我的温柔……”

    慕桑已经习惯了在洗好的照片后面写一段给陆西扬的话。有时是几个字,有时是一大段,都是当时的心情与感悟。今天的故事有些沉重,慕桑又想到很多人,很多事,想到了何若一和程离,想到了金燕西和冷清秋,想到了姚晨和凌潇肃,因此感悟也特别多。写好后,她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收好,仿佛真的会有寄出去的一天。

    慕桑后来又去了重庆的一个古镇,那里有个唯美的景点,叫□情天梯。

    这个景点有个美丽的故事。

    上世纪50年代,20岁的重庆江津中山古镇农家青年刘国江爱上了大他10岁的“俏寡妇”徐朝清。为了躲避世人的流言,他们携手私奔至深山老林。为让徐朝清出行安全,刘国江一辈子都忙着在悬崖峭壁上凿石梯通向外界,整整50年,铁铣凿烂了20多把,他一手一手凿出了6000多级的阶梯,每一级的台阶都不会长出青苔,因为只要下雨过后他都会用手搽过,这样一来就不会滑……这6000多级的石阶被人们称为“爱情天梯”。

    慕桑在电视上看过他们的故事,还记得那个老婆婆将他丈夫喊作“小伙子”,而他丈夫则喊她“老妈子”。没有灯红酒绿的繁华,没有纸醉金迷的诱惑,没有甜言蜜语的浇灌,只有两颗相爱到老的心,在静静的深山中相伴。这样朴实无华的爱情,这样弥足珍贵的爱情。

    慕桑还记得在网络上看到的那场丧礼,年迈的徐朝清趴在黑色棺材上,和“小伙子”说着自己的心里话:“你走了,哪个叫我‘老妈子’,哪个来陪我唱《十七望郎》?”凄婉的哀乐中,徐朝清又哽咽着轻声唱起那首她以前和老伴最喜欢唱的山歌——《十七望郎》:

    初一早起噻去望郎/我郎得病睡牙床/衣兜兜米去望郎/左手牵郎郎不应/右手牵郎郎不尝/我又问郎想哪样吃/郎答应:百般美味都不想/只想握手到天亮/初二说噻去望郎……

    山歌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此时此刻的慕桑,却更能体会当时老婆婆的心情。对于被留下的人来说,活着是件比死亡更加艰难的事。如今,爱情天梯的两位主角都已经相继离世,故事也算告一段落,只留下尘世间隐约的耳语,跟随着他俩的传说。

    慕桑顺着阶梯,边走边想,一步一步,爬到了山顶上。每爬一层,她的心里就更暖一分。到了山顶,慕桑觉得自己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真是个温暖治愈的故事呀。慕桑在山顶俯拍了一张照片,后来又在背面写下了自己的心情。

    西藏是所有朝圣者都想要拜访的地方。慕桑总也忘不了《天下无贼》最后的那个镜头和那首歌,所以她也来到了这个让无数人魂牵梦绕的圣地。最让慕桑惊喜的是,她还遇到了两个驴友,都是f大国际政治系的学姐。三人一见如故,很快便热聊起来,慕桑听到她们的经历后觉得可以用传奇来形容。

    “我本科学的是国际政治,可是我更爱物理学。大四申请学校的时候,很多人劝我不要申物理学,风险太大,还是申请本专业的保险。或者建议我做两手准备,两边都申着。我那时想了很多,偶尔也会害怕,担心万一孤注一掷的话,申请不到想要去的学校要怎么办。可是,一想到将来研究的学科不是物理学,我觉得对未来提不起一点兴趣。而且我又会想起大学这3年为了转到物理学我是怎样奋斗的,这时候放弃又怎么对得起当初那么努力的自己?这样的矛盾纠结快要把我逼疯了。我记得那时濒临绝望的我无意中看到了一句话,是一个演员说的,他的一生非常丰富多彩。他说,生命中总有这么一段时光,充满恐惧,可是除了勇敢面对,我们别无选择。所以最后,我选择为自己勇敢一次,我要斩断所有的后路。我要对得起那个日日夜夜在图书馆拼命的姑娘。再保险又怎么样,那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尽量将自己写的那部分材料准备好,将托福和gre的分数考到极致,我还找了物理系的老师帮我写推荐信。也怪我当时运气好,选的大学物理那门课的老师刚好是f大物理系的资深教授,mit的校友。他跟我深入交谈之后,亲自帮我写了一封推荐信,我当时真的激动地要哭了。等待结果的日子是煎熬的,我的心理状态在自我否定和自我鼓励之间循环。而最后,我拿到了mit phd的offer。”说话的是温文,比慕桑大两届的学姐,不过接触下来,发现性格跟温文尔雅还是有一些差距的。

    “那你现在回国是毕业了么?还是?</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