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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十八节 他,原来太危险(1)
这份是报纸的社会版,整个专栏赫然一个明显的大标题:公主变灰姑娘,商务议长候选人厉冥禹新婚妻子竟是奶妈!
苏冉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关注度吓了一跳,匆匆扫过下面的报道文字,越看越心寒,一股凉气延着脊梁骨扩散全身。新闻曝光了苏冉在一所幼儿园任教的事实,又将她上下班的模样偷拍个彻底,在最后的评论上更是大肆贬低了厉冥禹不过是迎娶了灰姑娘过门的闹剧。
看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苏冉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见厉冥禹早已起身离开了餐厅,赶忙追了出去。
他正拿过放至沙发扶手的领带,沉静的身影中,苏冉看不出他究竟是不是在生气,这件事放在谁身上都会生气吧?毕竟他马上就要进行选举,每一次换届选举这种绯闻虽说是夸张无度,但多少还会令候选人形象受损,该解释的始终是要解释。
“冥禹……”苏冉轻叹一声上前,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我没想到记者会去偷拍,这件事其实是这样的,在结婚之前我的确在这家幼儿园工作过一段时间,当时是为了帮朋友代课而已,结婚后我就转为了兼职,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给你惹麻烦。”
镜子前,厉冥禹系着衬衫的扣子,闻言她的话后低沉说了句,“养家糊口不是你要做的事情。”
“冥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从今天起,你所有的花销都由我来负责,幼儿园的工作辞掉。”他拿过领带,语气十分坚决。
苏冉咬了咬唇,见他要系领带便连忙接过来,踮着小脚为他打理着领带,见他没有没有拒绝,心稍稍放了一下,又试探说了句,“你给我卡和车子,就是为了不想让我外出工作?”
厉冥禹英挺的眉宇终于蹙了蹙,苏冉只觉得头顶上有些寒凉,这才发现这人哪怕只是皱皱眉便像是一头豹子,浑身充满了危险的气息,为他系领带的手指微微颤抖一下。
“我厉冥禹不想被外界说成养不起自己的老婆。”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打量着靠得自己很近的宛若白色水莲的女人。
心跟着他的这句话“咚”地狂跳一声,她抬头,却发现他一贯沉静的眼眸不知何时染上一丝桀骜不驯,眸底深处是一抹强烈的光芒闪过。
虽说很快,却令苏冉感到一阵心悸。
偌大的客厅,因与他单独相处,瞬间变得窄小起来,虽说他的话令她的心狂跳不止,但他面色终于有了神情的变化令她更加惶惶不安,她从未见过他的这般眼神。
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工作的事情来日方长,这个时候再提绝非是好时机。想了想,良久后她再度开口打破了宁静,“冥禹,我们结婚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没回家看看爸妈呢,前两天爸爸还打电话,说……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回老宅一趟呢。”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淹没在唇边。
厉冥禹低头看着她,她鼓足勇气也盯着他,互相凝视的瞳眸中,倒映出彼此淡淡的身影,良久后他开口,“我很忙。”
淡淡的失望萦绕心头,苏冉只能点点头,将他的领带打理整齐后,纤纤手指松开,努力压下心中的委屈。
第一章·第十八节 他,原来太危险(2)
拿过她递上前的公文包,厉冥禹转身要出门,隐然的气势自他高大的背影散发而出。
“冥禹——”苏冉终于忍不住在他背后叫了一声。
他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她。
苏冉深吸了一口气,心头那股疼痛像是涟漪般一圈圈扩散开来
“你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她顿了顿,看着眼前这个让她深爱至深的男人,忍着心头痛最后轻声补上了句,“如果休息室中有干净的领带还是重新换上一条吧。”
“沉沦”的香气,她曾经在他身上闻到过一次,这次,她甚至都能闻到格拉斯橙花的热情和没药的蛊惑!是那个女人吗?那个风情万种的夏童?她心里明镜,他因为从来没有在家里住过,这里并没有准备让他能够换洗的衣服,所以,他穿着的还是昨天那一套,不仅是他的领带上,还有他的深色大衣上也沾染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致命香气。
脑海中再度闪过夏童热情地挽着他离开会所的一幕,他们两人究竟去了哪里?临开席之前的那段时间,他和夏童究竟做了什么?
厉冥禹眼底微微一怔,很快便遮掩了去,深沉的眸光似乎开始重新审度着这个嫁给他还不足三个月的妻子。
这一次苏冉没有逃避他的目光,静静地赤着小脚站在那里,翦翦双瞳静若秋水,大胆接受他眸光的审视,柔美的脸颊没有动怒也没有其他女人一样歇斯底里的愤怒,有的只是无尽的宁静,如一朵清新的幽兰,于深夜中静静绽放,纤尘不染。
“我差点就忘了,你是天生的调香师,任何的气息都躲不过你的高嗅觉。”他薄薄的唇竟然微微上扬,一贯沉静淡然的神情也平添了几分危险,没有转身离去,却朝着她逼近一步。
苏冉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心也跟着他神情的变化而开始轻颤。她怎么会认为他只是沉静的男人呢?此时此刻他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一种危险,陌生到令她骇然。
厉冥禹盯着她,干脆将手中的公文包扔到了一边,见他不急着离开反而靠近,她惊得喉咙发紧,下意识地又后退了几步,脚跟碰到沙发,身体顿时失去平衡,跌坐在沙发上。
娇躯不停后缩着,整个后背都紧紧贴在沙发背上,她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
厉冥禹显然并不打算放过她,长臂一伸,将她圈在自己的xiong膛和沙发之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畔是她从未见过的沉冷弧度,纵使是微微上扬也透着一股子从未有过的野性,他衣着整齐,就算是以这种姿态与她对视,他也彰显着笃定沉稳、掌控大局。
阳光在他身上落下细碎的光影,她娇小的身躯几乎是被罩在他高大精壮的身影下,结实的手臂支撑着他的身躯渐渐下压,因微微用力而隐约可见背部隆起的肌肉,可见他必有副绝佳的健硕身材。
他的脸颊离她很近,淡淡的琥珀香洒拂在她的呼吸之间,令她头晕目眩……
第一章·第十八节 他,原来太危险(3)
阳光静静流转在他的脸庞上,苏冉的心却早已经卡在了嗓子眼下不来了,直到现在,她才终于发现,厉冥禹原来太危险!
虽然他浓黑的剑眉、高挺的鼻梁英俊显得整个人英俊不凡,但这双黝黑几乎能慑人心神的眼眸早已将他平日用来伪装嚣张的沉静驱散,全身流露出的精悍冷凝,更衬出他威严迫人的气势。
“你的鼻子只会盯着自己的丈夫吗?”他竟然笑了,可那笑一点都没有逸上眸底,反而更加yin霾,将头靠近至几乎亲吻到她的距离,厉冥禹凝视着怀中的这双秋水黑瞳,低声问道,声音魅惑醇厚。
他的气息异常蛊惑,可惜他,绝非善类!
脑中警铃大作,苏冉蓦然惊醒,猛地伸手将他微微推开,刚要起身却被他仅凭一只大手便牢牢按住,又一把将她扯了回来,保持着刚刚的距离和姿态。
“冥禹……”她害怕了,真的怕了。虽说她知道这个人绝非那么简单,但相处这几次他都是沉静稳重的姿态,从未像今天这样充满了攻击性。
男人修长的手指落在了她的脸颊上,缓缓滑下,轻扣她尖细的下巴,抬起,与他的薄唇近到几乎要贴合
“你爱我吗?”
突如其来的问话令苏冉全身一震,瞪大了美眸看着他,她听错了吧?他刚刚问什么?
“回答我。”厉冥禹的神色仍是沉稳精悍,唇角始终保持着冥暗不定的笑意,阒黑的眼眸中却悄然染上一抹戾气。
“我……”她被他这个压根就不像是情人神情的神情惊得呼吸不顺畅,再加上他离得太近,那幽黑似潭的瞳眸让她目眩神迷,额角也开始隐隐作痛,樱唇轻轻颤抖了一下,“爱。”
她爱他,不需要隐藏。
“很好。”厉冥禹听了她的回答后,竟意外地抬手轻抚了一下她的头,眼神却渐渐转为yin冷,“我不了解你,但你应该了解我,所以才会求助你的父亲,嫁给我是吗?”
“不……”苏冉的大脑嗡嗡作响,下意识轻喃了一句,心中的不安却开始无尽扩大。
脑中却响起贾尼曾经在晚宴上对她说过的话——厉冥禹这个人心机很重,城府极深,连我都会yin沟里翻船中了他的计,他这个人表面温和冷静,实际上却像是一头豹子一样总会在你不注意的时候狠狠咬上你一口,这一口往往便是对方的致命处……
厉冥禹听了后眸底更加暗沉,大手翻转直接扣住她的小脸,“那么,我来衡量一下和家二小姐的爱究竟有多少含金量?”俊脸彻底俯下,薄唇贴近她柔软芳香的耳畔,温热的气息令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却听他一字一句地落下
“一、文、不、值!”
说完,他起身拿过公文包不再看她,无论是神情还是眼神又恢复了以往最沉静的样子,自然到就好像刚刚的一切并没有发生似的。“所以,你只需要扮好厉太太的角色,其他的事情,无权干涉。”
苏冉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好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对她而言,他原本就陌生,今天的他更加陌生。
疼痛,顿时席卷全身,蔓延血液。
厉冥禹走了,待车子开走的声音隐约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后,苏冉蜷起双腿紧紧地抱在xiong前,长发倾泻在肩头两侧,美眸无助而茫然,像个经受了一场重大打击的破碎娃娃只剩下呼吸的力气。他的话令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寒冷,最后,纵使整个人都蜷缩在沙发的一角都无法驱散心底的冰凉。
她的爱,他不屑拥有。
是啊,一文不值的东西,又如何要求他去拥有?
纤细的指尖嵌入掌心之中,眼泪,终于跌落了眼眶,流过唇边,异常苦涩。
爱,原来真的就是她一个人的事……
第一章·第十九节 爱情额度
今年将会过个白色圣诞节,苏冉擎着下巴看着窗外静静地想。
鹅毛大雪将这座繁华的城市妆点得单纯了许多,像是原本时装的少女换上素颜白裙,行人脚步依旧匆忙,一辆辆红色的双层巴士游走在城市之间更像是一块块草莓蛋糕。
咖啡店的暖香也提前散发着圣诞节的味道,室内的圣诞树早已经点亮,一闪一闪地依旧透着童话般的幻想。
“哇,苏冉,这可是一张金卡啊,你们家的那位限量版鸽子蛋也够手阔了,我得猜猜里面能有多少额度。”对面的安小朵歪头盯着手中的银行卡,双眼堪比旁边的圣诞树顶灯还要亮,典型的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
“限量鸽子蛋”成为安小朵称呼厉冥禹的代名词。
苏冉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不就是张金卡吗?这么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这一次她聪明地选择了喝热牛奶,又暗自打定了主意,等哪天鼓足了勇气后一定要去医院做个胃镜检查。别看安小朵在医院,但苏冉一般情况下很少到医院去找她,那种浓厚的消毒药水的味道让她全身发颤。
“拜托,金卡也是分额度的,就跟一个人爱你时候的额度是一样的,这张金卡的额度也就决定着他爱你的额度。”安小朵摇了摇手中的金卡,十分夸张而八卦地说了句,又皱着鼻子开始撒娇道:“苏冉,我很好奇啊,你让我帮你查查呗。”
苏冉吓了一跳,又听到她的这番“爱情额度论”后心中隐隐一紧,赶忙道:“小朵,别闹了,一张卡有什么可好奇的呢。”
那天清晨后,她就很清楚知道厉冥禹并不爱她,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彻底地表露给她,那一瞬的心寒像是一把刀子似的用力插在了她的心口,直到现在每每想起都在拼命抽动着痛。
不过她承认,女人在某些时候都会在自己的闺蜜前面好面子,不希望闺蜜知道自己不快乐,所以女人往往在很多时候明明是辛苦的,还要强颜欢笑,这是,为了那么一份早已经被男人狠狠踩在脚底下的尊严。
尊严,不值钱,却无法割舍。
安小朵生性喜欢闹腾,再加上一直对厉冥禹心怀好奇,所以怎会错过这个机会,二话没说拿起手机便拨给了银行自动服务电话,双眼闪烁着亮晶晶的光。
相比她的兴奋,苏冉提心吊胆。
没过一会儿,安小朵的双眼越瞪越大,兴奋地挂断手机后兴致匆匆低声对着苏冉问了句,“你知道这张卡的额度吗?”
苏冉摇头,她原本就没打算花这张卡里的钱。
“无限额,顶级会员。”安小朵一副发现了宝似的兴奋,又赶忙拿过苏冉的钱包,将手中的金卡小心翼翼放好后说道:“真令人羡慕,小冉冉,看不出啊,别看你平时不声不响的,那厮竟然这么疼你呢,这卡你得收好,无限额金卡耶,听着就令人想要犯罪。”
最后,又补上了一句,“限量版鸽子蛋对你不错啊,最起码,额度满分。”
“什么跟什么啊,别乱讲了。”苏冉只觉得心底泛苦,有时候,太现实的理论反而行不通,额度满分并不意味着爱情额度是满分。
第一章·第二十节 来者不善(1)
安小朵笑得更贼,大口喝了杯咖啡后敲了敲桌子,“对了,车子!快带我去看看车子。”
安小朵这个人是典型的路痴,所以一直以来都被勒令开车,但对车子一直存在痴迷之心,一听苏冉有了车子自然开始蠢蠢欲动。
苏冉双手捂着装牛奶的玻璃杯,纤细的手指轻轻划着杯子的表面,手心暖暖的,却一直无法暖进心里。一声轻叹至于唇边,“我没去提车。”
“为什么?”周围的环境太静谧,安小朵的声音显得格外尖细。
苏冉示意她小声一点,轻声说道:“我觉得乘坐公共交通挺好的,环保。我又不需要高峰时跟别人挤车,干嘛那么矫情地搞得那么特殊化。”
“我看你是傻。”安小朵不赞同地看着她,“人家给你的东西你收着就好了,不收才是矫情。”
“小朵,很多事情你不知道。”苏冉的话说一半儿留一半儿,全部的心思却只能淹没在口腔的牛奶之中,敛下长长的睫毛只是为了遮住眼底的落寞,她爱他爱得已经很卑微了,那么,最后一点自尊总要留给自己吧?
安小朵仔细打量着苏冉,良久后拉过她的手,关心地问上一句,“你是不是不快乐?”
苏冉抬头凝着她,唇边的笑遮去了心中的寂寥,“不,小朵,我很好,真的。”
这便是真正的朋友。
人生在世你会遇上很多人,有的人问你买了多大的房子?有的人问你丈夫一个月能开多少钱?也有的人问你结婚了吗?生孩子了吗?但,就只有真正的朋友会心疼地问上你一句——你快乐吗?
她快乐吗?
遇上厉冥禹是她快乐的开始,但如今,这种快乐参杂了太多的心酸和疼痛,让她忍不住在怀疑,爱情,真的就是这样吗?也许,这一切都是上天给单恋者的惩罚,让你痛不欲生,最后落寞枯萎。
安小朵试图想要从她眼睛里找出一丝捏造的影子,但没能如愿,清脆的高跟鞋声打破了两人的沉默,紧接着一道婉约的女人声插了进来
“你是厉太太吧?”
苏冉抬头,美眸倒影出女人用奢华堆积出的品位和高贵,她的唇微微扬着笑,不张扬却也不怎么友善。
眸底征楞一下,大脑却迅速地将眼前的女人与晚宴上挽着厉冥禹离开的女人贴合在一起。
夏童?
怎么会是她?
“厉太太,不介意我坐下吧?”夏童笑了笑,将手中名牌包放在了桌上。
苏冉没想到夏童会有如此强悍的进攻速度,这个不速之客噙着看似淡定的笑,实际上早已经同她一样将彼此从头到脚打量个遍。
“请坐。”她轻柔地说了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夏童坐了下来,只穿着黑色丝袜的右腿十分自然地叠放在左腿上,又优雅地歪侧在一边,黑色丝袜下的双腿显得更是修长性感。
“这位是?”她看了一眼安小朵。
苏冉没有介绍的意图,看着一脸疑惑的安小朵柔声说了句,“小朵,我晚一些再打给你。”
第一章·第二十节 来者不善(2)
安小朵似乎看出了点端倪,想要说什么却又被苏冉的眼神禁止了,只好拿过包包起身说了句,“好吧,你有事一定要打给我。”说完,又看了一眼夏童,皱了皱眉头补上了一句,“苏冉,如果你想赶苍蝇的话更要告诉我,我会给你买十大瓶的杀虫剂!”
夏童不悦地看了一眼安小朵。
安小朵也毫不示弱,冲着她瞪着眼睛。
苏冉赶忙劝说安小朵离开。
咖啡店外,雪下得更加厚重,大片大片的飞落下来,今年的雪看来少不了了。
夏童自顾自地点了一杯东西后坐在了安小朵坐过的位置,与苏冉面对面。女人和女人很奇怪,见面的目的决定了两者的磁场变化,一对知己面对面坐着的时候往往都是身体向前倾,而一对冤家面对面坐着的时候很自然地用距离感来表达内心的排斥和抗拒,无论笑容有多么深,无论话有多甜,磁场的背离早已经决定了两人的态度和谈话的性质。
人的肢体语言有时候比眼神更真实,更能精准表达出内心的想法。
“厉太太闲暇的时候经常约上闺蜜吧?也对,有时候跟闺蜜在一起的确能够排解心中的郁结。”夏童笑看着她,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子优越感。
苏冉不难听出她幸灾乐祸的语气,拿起热奶喝了一口道:“这不应该是初见者要说的话。”而后美眸泛着淡淡的光,勾唇问了句,“请问你是?”
小三和正室永远都是这样开始,谁又规定正室一定要歇斯底里口口声声骂着狐狸精?女人之间的战争大多数是围绕着一个男人,那么,就看谁更能沉得住气了。
在这场婚姻和爱情里,苏冉不知不觉成了失败者,但不意味着她也要在情敌面前溃不成军,最起码,要为自己保留住最后一点点可怜的尊严。
夏童闻言她的话后,先是一愣,唇角紧跟着勾起一丝讥讽,“厉太太还挺喜欢装糊涂的。”说完,从精致的烟盒里抽出一支女士香烟来,通体黑色的细长烟身,素净蔻丹的手指熟稔地夹起,刚要点燃又故作照顾对方似的问了句,“不介意吧?”
苏冉没有顺着她的话回答,轻轻笑了一下,“介意,二手烟的危害远远高于一手烟的道理是个成年人都懂。”
夏童许是没料到她会回答了这么一句,又微怔了下,修长的手指捻了捻烟身,眼里的攻击性开始转强
“看样子是厉太太孤陋寡闻了,这款女士烟对人体没有丝毫危害,点燃时会散发淡淡的清香,可能是因为产量较少不为人知吧。”她将一支长烟在苏冉的眼前晃了晃,勾起唇,“国内买不到这种烟,是冥禹知道我喜欢,特意从国外定制回来的。”
火药味儿,因她这句很明显的挑衅之言变得更加明显,空气中原本淡淡的咖啡香也变了味道。
女人的战争,会随着其中一个的方寸大乱而直接宣布失败告终,苏冉听得出她有刻意激怒对方的意图,唇畔一直保持着柔软的笑意,抬手指了指一侧的墙角,淡淡说道:“我看,你还是要遵守规定的好。”
第一章·第二十节 来者不善(3)
夏童转头一看,墙角上贴着禁止吸烟的标志。
“人活在这世上不能为所欲为,理所应当,人是社会动物,当然要遵循社会法则和道德,否则怎么能被叫做人呢?”苏冉静柔地开口说着,浅笑中透着不动声色的耐性。
夏童听出她在拐弯抹角地骂人,冷笑道:“原来厉太太挺伶牙俐齿的。”说着将手中长烟扔到了一边,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后换了个话题,“既然厉太太的记性不好,那我就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夏童,想必这个名字冥禹在你面前提到过。”
“原来是夏小姐,不好意思,冥禹从未见我面前提到过你的名字,不过现在知道了也不算晚。”苏冉声调不急不缓,静静地看着她,“夏小姐有什么事不妨开门见山。”
夏童精描细画的眼皮轻轻一挑,唇边难掩讥讽之态,“好,那我就直说,我和冥禹很早就好上了。”
这句话挑得苏冉心头直痛,虽说她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夏童的话狠狠撞击了一下,拿着杯子的手指下意识缩紧,就好像心脏在不停收缩一下,每抽动一次,鲜血就跟着渗透了一层,最后连喉咙里似乎都泛着血腥味儿。
牛奶的温度要很用力才能透进掌心之中,也多少给了她些回击的力量。再看着夏童时,苏冉的笑依旧清淡,“那又如何?”
“我今天称呼你一声厉太太是给足了冥禹面子,你喜欢装糊涂是你的事情,我今天来找你只想问你一句话,什么条件你才能离开冥禹,跟他离婚?”夏童的语气转为具有强烈的攻击性,与她温婉的名字极为不符。
“怎么夏小姐认为婚姻只是一场交易吗?”苏冉眉梢染上淡淡冷意,语气依旧缓慢。
夏童盯着她,眼底染上鄙夷,“别人的婚姻我不知道,但你和冥禹的婚姻就是一场交易。”她顿了顿,从鼻子眼里冷哼一声,“你以为冥禹娶你是为了什么?如果不是你和家二小姐的身份,他根本就不会正眼瞧你一下。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能不能配得上冥禹,一个只会喝牛奶的愚蠢丫头想要做议长夫人简直是开玩笑。”
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似的扎在苏冉的心坎上,尤其是夏童的眼神,更如同芒针根根刺穿她的眼眸。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苏冉拿起小勺搅了搅杯中的牛奶,强行用理智压住心头的疼痛。
“夏小姐既然说了这是一场交易,那么交易双方必然要索取才行,交易没有结束也就意味着彼此都没达到目的,夏小姐想要喧宾夺主似乎还早了点。”她眼底的笑意更浓,绚烂得几乎迷了对方的双眼。“至于这牛奶嘛,我从小就不爱喝这种东西,但没办法,冥禹他担心我的胃炎发作,一直命令我不要喝咖啡,女人嘛,嫁夫从夫,丈夫是好意,我这个做老婆的自然要领情才行。”
夏童听了这话后,脸色变了变,眼神也转为锋利。
“还有——”苏冉轻轻一笑,从容地看向她,“冥禹不知道你来找我吧?他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外界骚扰他的家人,看来,你并不了解他。”
第一章·第二十节 来者不善(4)
苏冉的背后便是大面积的落地窗,窗子外飞雪飘扬,与夏童大胆奢华的穿着不同,苏冉今天穿着一件白色毛衣,很简约很干净,再配合身后大片纷落的雪花,像是与天地间融为了一体,她的神情格外柔静,连说话的语气都不曾动怒过。
听了她的话后,夏童心中暗自低呼失策,她没料到厉冥禹娶的女人会如此从容淡定,甚至在面对她有心的刺激中仍旧面色微笑,这个苏冉是太单纯还是心机太重?
“我想,这个世界上没人比我更了解冥禹了。”夏童很快调整了谈话技巧和进攻方向,喝了一口刚刚服务生端上来的咖啡后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今天既然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那我就不妨跟你说得再透彻一些,你知道这几天冥禹没回家住在什么地方吗?你清楚他在中环还有一处住所吗?厉太太,冥禹虽说是娶了你,但他从来没将你看作是妻子,否则也不可能总不回你那座豪宅吧?”
苏冉的手指下意识颤抖了一小下,一直噙在唇边的笑意也微微滞停了些。
夏童见她没有说话,身子优雅地前倾,染有蔻丹的手指若有若无地骚动耳畔的发丝冷笑着,“厉太太,我可不是第一个揭你短的人,在你们大婚的时候就已经传开了,说什么那座半山豪宅其实是你们和家的产业,哦,我明白了——”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她又像是恍然大悟,夸张地用手掩了掩唇做吃惊状
“你说,是不是你父亲知道你是个怪物生怕你嫁不出去,才把万尺豪宅当做你的嫁妆啊?啧啧,这下子我可真是太同情冥禹了,也终于明白他不喜欢回家的原因了,也对,住进那个豪宅就跟入赘没什么区别,更何况冥禹一向是注重身份的人。”
苏冉的心蓦地一抽痛,看向她的眸光也渐渐转冷,“夏小姐,你说话注意点,就凭着刚刚的这番话我绝对可以控告你诽谤。”
和家怪物,这是在她成婚当天一些新闻媒体送出的称号。身为议员的厉冥禹婚事,外界自然多加关注,比起厉冥禹这些记者更有兴趣将视线转到苏冉身上。
事情的缘由其实很简单,苏冉是和家唯一一个具有高嗅商的人,苏冉的母亲苏映芸也从小就训练她闻过各种各样的香气或植物,一直以来虽说她都很排斥调香行业,但毕竟多年的习惯累积下来,遇上新气味的东西或植物自然也会下意识记住,苏冉在记住气味的时候还有个习惯,这个习惯尤其是在碰到植物的时候在外界人看来有些匪夷所思,那就是——咀嚼植物。
在她认为,一般的香气都极为好记,但植物不同,植物会在不同季节不同时令下产生很细微的变化,如果只靠着鼻子去辨别那么自然有失水准,用牙齿和口腔来感受植物具体气息的变化,透过咀嚼传递到鼻腔再引起大脑的分析和共鸣,这才能迅速记住一类植物不同阶段会产生不同的气息。
这种方式是苏冉自己研究出来的,目前活跃在香水界的调香大师也不会用这种最原始的办法来辨别气味,因此,苏冉的这种行为无异成了令人不解的毛病。
而恰巧就有那么一家媒体记者偷拍了苏冉咀嚼植物的照片,可想而知这便成了外界纷纷猜测的源头。人性就是如此,在面对一种情况时只会自然不自然地朝着自己最感性的想法去思考,从未想过这种情况的背后也许还有不为人知的缘由和解释。苏冉的这种“怪癖”行为自然引起了更多媒体的兴趣,这也是结婚都快三个月了还有记者时不时偷拍她的原因。
第一章·第二十一节 我的鼻子很灵(1)
夏童见她脸色转冷,心中暗爽,更加认为苏冉不过是个怪胎而已,身子重新倚靠在椅背上笑了笑:“如果法律能够让你觉得有安全感的话,那厉太太最好多找几位律师,不妨告诉你吧,这几天我一直都跟冥禹在一起,在他的住所我们不知道有多恩爱,在你告我诽谤的同时最好也再告我个勾引有妇之夫的罪名,对于名声如何我根本就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冥禹而已。”
话,已经说到明确得不能再明确的地步。
牛奶,终于在杯中凉透了,如同苏冉的心一样,厉冥禹这几天的确没有回家,她曾也想过给他打电话,但每次拿起手机始终没有勇气按下那个名为“老公”的电话号码,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只觉得有时候期待也是一种希望,最起码没有亲耳听到对方给出的判决。
但万万没想到,今天夏童竟然跑来告诉她,这几天冥禹一直同她在一起!
心在绞痛,又像是被人在伤口上撒了一把盐,抽痛个不停,苏冉抬眸看着对面的女人,说实话这个夏童长得真的很漂亮,混血的轮廓总是勾着那么一股子诱惑男人犯罪的美,却又敏感发现她眸底深处窜过的一抹精光,原本疼痛的心倏然停滞了半秒,疑惑取代了疼痛。
“是吗?”苏冉不动声色地将身子探前,深吸了一口气,仔细辨别还浮动在空气中的淡淡气息后,笑容又泛在唇畔,“夏小姐一向有幻想情结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几天夏小姐一直是住在酒店里的,你并没有跟冥禹在一起过。”
夏童一愣,“你什么意思?”
“夏小姐住的是hyacinthus酒店,我说的没错吧?”苏冉重新将身体靠回到椅背上,轻柔的语气透着绝对的自信。
夏童死死地盯着她,呼吸也微微转为急促,半晌后狠狠说了句,“你跟踪我?”
苏冉低笑摇头,“跟踪你?对不起我很忙的,我哪有时间跟踪你,还有,我有必要跟踪你吗?夏小姐这几天一直住的是酒店,却口口声声说跟冥禹在一起,夏小姐,你做小三也要做的称职点吧?有点职业cāo守好不好?冥禹是你用来对付我的工具,那么至少你也应该将谎话说得再圆满些才能达到目的吧?”
“我、我撒什么谎了?我的确是跟冥禹在一起。”夏童的脸色转为难看,看着她又讥讽道:“我看你是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吧?你一定不知道冥禹在床上有多热情,今早上我们还缠绵了好久,冥禹说了,只有我才会令他有感觉,只有——”
“知道hyacinthus酒店的来历吗?”苏冉没有理会这番话,没等说完便轻声打断,语气像是平静的湖面,云淡风轻。
如果只听着夏童说的这番话,苏冉肯定会难过死,但刚刚就在心痛得快要死掉的瞬间,她看到夏童眼中闪过得逞的精光这才拉回了理智,夏童既然敢主动找她,必然是做好了一切准备,这其中有真话也必然有假话,她当然不能只凭着她的一面之词?
第一章·第二十一节 我的鼻子很灵(2)
夏童没料到苏冉会突然问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愣了半天,皱着眉头道:“我已经说过我没有住酒店,那个酒店有什么来历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冉命服务生倒了一杯热茶,轻轻滤掉杯中浮动的茶叶后轻轻一笑,“爱上一个男人必然会爱上他所在的城市,夏小姐口口声声说与我丈夫心意相合,怎么对这座城市一点热忱都没有?”悠闲喝下一口热茶后,她继续说道:“hyacinthus一词来源于希腊,是希腊神话中受太阳神阿波罗宠眷、并被其所掷铁饼误伤而死的美少年。夏小姐住的酒店里一定放满了风信子吧?风信子的学名便来源于hyacinthus,可以说,这是一家以希腊神话为背景的五星级酒店,一进酒店便能看到深邃的紫色风信子。”
夏童的呼吸加促,“我可没心情听你在这里讲什么酒店文化,这跟我们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夏小姐身上还带着风信子的气息,这种一种气息很独特的植物,难道夏小姐闻不到吗?”苏冉笑得更加从容。
夏童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低头闻了闻身上的气息,只是一个动作便泄露了她刚刚在撒谎的行为。身上什么气息都没有,除了她今早上刚刚喷上的香水味,见苏冉的神情后顿时恼羞成怒,“你耍我?什么风信子气息?冥禹家难道就不能有风信子吗?你又没去过冥禹的住所,凭什么在这里一副大摆道理的模样?”
轻轻撩动了一下茶香,之所以点茶,苏冉不过是想让鼻子里干净些,闻言夏童的狡辩后倒是无奈一笑,好像是在笑夏童的孤陋寡闻似的,“看来夏小姐对这座城市的情况真的不了解。风信子因为气息比较独特,所以这座城市从来不会栽种,只有hyacinthus酒店里才会有风信子。至于夏小姐说的冥禹住所有风信子的话——”她更是讥讽勾唇,“我的确没去过冥禹的住所,但很显然我比你更了解冥禹,因为他从来都不喜欢太过芬香的气息,尤其是风信子,他很小的时候就对风信子的味道过敏,所以说这几天他怎么可能跟你在一起呢?”
因为爱他,所以她对他的过往都做了全面的了解。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你说我身上有风信子的味道,又凭着这个味道就断定我住在酒店,真是荒谬,我怎么就闻不到什么风信子的味道?”夏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动物似的开始发起了反攻。
苏冉见她的冷静尽失,更是淡定自如,点了点自己的鼻翼,“夏小姐,我的鼻子很灵的。”
刚刚夏童的身子朝前倾,空气中早留下气息,虽说这种气息淡若游丝,又被浓郁的咖啡香遮盖,但苏冉还是能够闻得到属于风信子的气息,所以才从马上要溃败的逆境扭转过来。
夏童猛地站起身,不悦地喝了一句,“我已经说过了,我不知道什么风信子的味道,我能闻到的除了咖啡香之外,还有就是我身上的——”
“frago香水的气息。”苏冉没等她说完,便笑着将她想要说的香水名称说了出来,这一次她的眼里除了自信还有早已经决定了胜败的裁决
“夏小姐今天用的是法国frago香水品牌今年最新推出的一款“密爱”,这款香水是限量版,除了frago品牌的高级会员普通人根本就买不到。”
第一章·第二十一节 我的鼻子很灵(3)
夏童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苏冉,万万没想到这个土包子竟然能够一下子说出她用的香水名称,这款香水在全球限量发行也不过五十瓶,一般人别说用到,就是闻到这款香水气息的人都少之又少。
一杯热茶慢悠悠地喝下后,苏冉见她还在盯着自己瞧,轻轻摇头,“只可惜,你之前用过‘沉沦’香气还尚在,与你现在用的‘密爱’香气混合在一起,闻上去真的挺难受的。”她轻叹了一口气,“‘密爱’的中调是淡淡的鸢尾配合清新的柠檬,而‘沉沦’的尾香是没药,虽说只剩下一点点香气,但也足以破坏‘密爱’的纯正香气,这就好比魔鬼踩住了天使的尾巴,很失败的融合。夏小姐应该是一个很懂得用香水的高品质女人,怎么会将新款香水用在还残留着其他品牌香水余香的衣物上?你的手腕和耳垂原本的香气虽说可以洗去,但衣服上毕竟还会沾留,夏小姐犯了这么明显的错误倒真是令我想不到。”
说完这话,苏冉静静勾着笑凝着她,眼底美若星辰,淡若清泉,可心无法平静。虽说她已经知道夏童这几天并没有同厉冥禹在一起,但还是无法忽略掉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在醉酒那晚,身上的确有着属于夏童的“沉沦”香气,这足可以证明,两个月前的那个雨夜,厉冥禹的确是跟夏童在一起。
苏冉无法去想象是一种怎样的场景,也不想去清楚那晚他们两人只是应酬还是又做了其他什么事,她不知道,只是觉得心口更沉闷,赢了夏童又如何?
不过是场可笑的辩论罢了。
夏童像是看着鬼似的看着苏冉,她的笑容在她眼里简直成了一种讽刺,她的从容更像是刀子一样狠狠切断一切她想说的话,今天她完全失策了,没料到苏冉会一直以最平静的态度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良久后她才开口道:“难怪冥禹不爱你,你就是个疯子!”说完拿起包包,二话没说便匆匆离开,像是在逃避瘟神一样。
苏冉依旧坐在原地,看着夏童落荒而逃的身影,唇畔从容的笑意转为淡淡的哀凉。手机这个时候响起起来,是安小朵。
“怎么样?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那个女人究竟是谁?不会是厉冥禹在外面包养的小三吧?要是的话我非得给他好看不可,太——”
“小朵——”苏冉柔声打算了话筒另一侧安小朵的担忧,轻轻说了句,“我没事,只是一个疯子碰上了另一个疯子而已。”
窗外,白雪飞扬。
苏冉走出咖啡店的时候,雪花飘落在她的发丝间,白色长衣没有遮住她脸上的落寞,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雪花融合了城市的气息,是她喜爱的味道。
是啊,她深深爱着那个男人,所以,也深深爱着这座城市。
她慢慢地走过一个个橱窗,身后,一辆暗调的奢华车缓缓地跟着,不快不慢,不停也不赶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