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透明的落地窗和亲自到达现场原来有这么大的区别。亲自到了现场后,他更能体会到“重大意外”这四个字的沉重意义,还有什么叫无能为力。
因为面对这一地恐怖的残肢断骸,谁也没有办法,谁也不知道该做什么,那种沉重的无力感紧紧攥着他的喉咙、他的心脏,俞峥心头生平第一次生出寒意,冷汗染湿了他的衣服,他向前跑的脚步微微一窒。
半饷,又发疯般地跑向前面巨大的、仍在冒着浓烟和时不时有火苗窜出来的机身。
他单单是这么看着已经是触目惊心,恶寒不断,那天心呢?他的天心在这里面是不是更害怕,是不是等着他去救她?
想到这里,俞峥神情悲伤狰狞地往冒烟的机身跑进去。
“先生!!”
后面的警察终于追了上来,好几个人拉住他:“飞机残骸很危险,随时有再次爆炸的可能,你不能进去!”
“放开我!”
此刻的俞峥失去了理智,失去了常性,他满脑满心都是梵天心被困在里面,正等着他去救她的画面:“我要进去救人!我要去找她!”
“救人?”
拉着他的人面面相觑,很快他们就明白过来:又是一个不能接受事实的人,又是一个在这场灾难中痛失亲人的人。
不过这个男人的情绪似乎是更激动也更偏执。
“先生,”
拉着他的警察尝试和他讲道理:“虽然很抱歉,但我还是要告诉你这次飞机失事的意外中无一人生还……”
警察的话都还没说完,俞峥抡起拳头粗暴地打断他:“你凭什么说这样武断的话?!如果有奇迹呢?如果我的天心还没有死呢?!”
奇迹……
当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之后,俞峥一下子感到有股莫大的悲哀笼罩着他,曾几何时他自己是从来都不相信“奇迹”的,甚至觉得这两个字是笑话,而今天,他竟然把仅有的一点希望全都寄托在这两个虚无缥缈的字眼上面了。
多么讽刺。
奇迹?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感觉到俞峥身上发出来的绝望又祈求的气息。
“先生,”
劝阻的话也不敢说大声了,怕会刺激他:“消防员已经用仪器在机身周边快速探测过一次,找不到生还者的迹象。”所以,“奇迹”这两个字是不可能发生的了。
即使有,也不会在今天的这场意外当中发生。
“滚!”
俞峥平时虽然看着是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可真的执拗起来,谁也拉不住他。听到警察说没有生还者,他怒不可遏地从拉着他的人中间挣脱掉,朝废墟大步前进。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他嘴里一边胡乱说着话,徒手开始搬扒前面飞机散落的残骸零件:“你们不用骗我,天心肯定在里面等着我。”
一瞬间,周围的人默不作声的看着他如同疯子一样的动作,没有人再敢上前阻止他,也不忍阻止他,如果不是伤心到绝望的程度,谁会做这些没用的事?
“xx航空公司对这次的飞机事故作出了初步的回应,说可能在起飞前的检查工作发生失误,初步的估计是螺旋机有零件松落……”
机场偌大的液晶屏幕上,关于这次事故的新闻轮番播放出来,机场里宽广的室内,旅客有坐着的也有站着的,人们呆滞地听着和身边的人抱头痛哭。
紧接着,屏幕画面一转,一个穿着西装笔挺的男人此刻正跪在庞大的机身废墟前,徒手往里面挖,在高清的镜头下,他的双手血迹斑斑,怵目惊心。
“对于这次突如其来的事故,有很多市民接受不了,画面的这位男人冲破重重防线,说要救出他的未婚妻。”
找到俞峥了。
俞浩霆和秦涵双双在大屏幕前站定,神色复杂地盯着画面里状如疯癫的男人。
他们都没想到,俞峥竟然跑去到了事故现场,还说要救出梵天心?
怎么救?
盯着画面里的一片废墟,他们都知道俞峥此刻是在痴人说梦。
“我恨死他了!”
旁边痛哭的莫云缓慢地站起来,把牙龈咬得死紧死紧的,从苍白的嘴里迸出一句话:“我恨死俞峥了!”
俞浩霆和秦涵一同望向她。
“如果不是他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如果不是俞峥伤害了天心,那么天心就不会选择离开,”莫云说到最后几乎是哭着把话说完的:“也就不会出事。我恨死俞峥,这辈子都恨死他!连带天心那一份!”
“莫云,”
秦涵只好安慰她:“意外的事……谁也说不准。”
“放屁!”
莫云朝秦涵大吼:“你现在是不是要帮俞峥说好话?那我也恨你,滚,以后不要来找我!”
秦涵皱眉,可也知道此刻她的情绪处在极不稳定中,什么也没说,铁柱一样站着任由她骂。
谁也没有理会俞浩霆,谁也没有注意到俞浩霆此刻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神情痛苦。
——天心是他害死的。
莫云说是因为俞峥对天心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情,其实他才是最清楚的人,是他对天心做了不可饶恕的坏事,天心才会误会、才会恨俞峥要离开的。
俞浩霆双眼通红,过往的一幕幕犹如电影片段一般不断地从他眼前闪过:认识天心,利用职权利益诱骗天心,利用她去签成生意,故意找人误导她……
直到这一刻,俞浩霆才知道自己曾经错得有多离谱。
他心里嘴上一直说喜欢天心,为了她可以牺牲很多,原来一直以来,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喜欢她、捆绑她,从不尊重她的个人选择。
连他都鄙视自己了,还有什么资格说爱梵天心?
“飞机随时会有发生二次爆炸的危险,但是这位男人怎么也拉不走,”新闻里播音员的声音很急:“机场里有人认识这位先生的吗?请问这位先生的亲人者朋友在机场吗?请尽快来把他劝走!”
“俞浩霆,”
秦涵皱了皱眉,他要看着莫云自然走不开,便叫俞浩霆:“你快点去把俞峥拉回来。”
“拉什么拉?!”
莫云咬牙骂道:“死了最好,和天心有伴。”
俞浩霆垂头丧气的蹲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还没从巨大的自责中缓过神来。
“莫云,”秦涵只好尝试和莫云讲道理:“梵天心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
“天心都被摔死了,俞峥只是被炸死还算是轻的!天心……”莫云声音突然一顿,视线发愣地盯着屏幕上的一个小黑点:“我可能伤心得走火入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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