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无悲录

第两百九十一章 虽死不避

    一个月后。

    人生又有多少个一个月后。

    有些人或许还计划着几年,十几年之后的事情;但有些人,已连明天都已不再想象,因为他们已没有明天。

    也或许,他们也不将希望放在明天。若今天没有希望,明天也不一定会有。

    但若对明天都没有了期望,那活下去,也定然全是绝望。

    所以,还不如在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在今天结束,将勇气与力量,都用在今天,因为,人,总是活在今天的。

    坏得不能再坏,也就会变好了吧?绝望得不能再绝望,也就有希望了吧?

    冰寒戟等了一个月零三十一天,也就是说,他又等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面,他无时无刻不在期盼,揪心。他无数次地劝说自己再等一下,再等一下或许就会有奇迹发生······

    只是,风无悲依旧没有踪迹,也没有消息。

    这只意味着一件事,一种结局。

    他回不来了!

    所以,他不再等,也没必要再等。

    他站起身来,缓步走上台阶。剑池峰上的青石台阶,依旧古老,依旧寂静。

    他走到了高大的宫殿面前,宫殿之内,水冰清等人正在修炼。

    冰寒戟的脚步声惊醒了众人,是以众人纷纷站了起来。

    冰寒戟看了他们一眼,沉声道:“有想要退出的么?”

    没有人答复。

    冰寒戟点点头,只觉得眼眶有些湿润,这群年轻人,就要去送死了,但却无一人后退,若自己的师父,他们的师父还在的话,也该感到欣慰,而雨剑阁,也该以他们为荣。

    冰寒戟压下喉咙的哽咽之敢,沉声道:“在去之前,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大家!”

    冰寒戟看向了水冰清、金小溪、金铁生,道:“这消息,你们更应该听听。”

    “在两个月前,我与风无悲约定,风无悲去找到打败雨烟的方法,而我,便保护你们的安全。”

    李月莹道:“这么说,风无悲并非是逃避离去?”

    冰寒戟笑道:“当然不是。南疆魔公子,从来就不懂得逃避是怎么回事。”

    金小溪急问道:“那我二哥去哪里了?”

    冰寒戟道:“他去哪里,我不知道,但我与他约定,在一个月之前汇合。”

    “他没来?”水冰清惊讶起来。

    冰寒戟神色黯淡下来,声音沉重道:“他没来!”

    使心道:“他不会不来了吧?”

    冰寒戟脸色更悲,道:“他来不了了!”

    众人心头一紧,金铁生失声问道:“师兄,来不了是什么意思?”

    冰寒戟脸色更沉,道:“就是死了!”

    “不可能,我不相信!”金小溪喊道。

    冰寒戟道:“风无悲与我约定的时间,已过了一个月了。他从不是失信的人,若他回不来,也就是说,他已经······!”

    冰寒戟没有说下去,他只淡淡道:“我在外面等你们,我等你们准备好!”

    冰寒戟走了出去,等了半个时辰之久,最先走出来的,是水冰清。

    冰寒戟不禁心声感叹,这个外表冷冰冰的女孩,其实有一颗温柔的心,但现在,他看到了她坚强的一面。使心若相也走了出来,继而是李月莹伴着金铁生与金小溪走出来,金小溪的脸上,还挂有泪痕。

    冰寒戟咬咬牙,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正确的,因为风无悲的死讯,或许会让这群年轻的男女更加悲伤,也可能更加坚定他们的求死信念。

    冰寒戟仰头看向苍茫的天际,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仰望天际了,因为他就要赴死,而奇怪的,想到风无悲已死,他的心中却没有悲伤,而是充满了勇气。

    信念便是这么奇怪的东西,当心中的恐惧被驱散之后,它能让你充满勇气。

    看着已聚在身后的水冰清等人,冰寒戟道:“那些已离我们而去的先辈,那些先我们丧生的同门,朋友,他们的在天之灵,正在看着我们,诸位,冰寒戟今生能与诸位共同赴死,一生无憾!”

    你的身边,有没有这样的一些人,愿意为你付出生命,愿意与你一起赴死?即便前面困难重重,即便面前,便是死神的世界,但有他们的陪伴,你的心中却毫无恐惧,悲伤!

    如果没有这样的人,这样的朋友出现在生命中,那生命,该当如何寂寞,如何空虚?

    当年老的时候,在垂暮的余晖中,已然老朽的人生,只靠着回忆来度日,但若回忆里面没有这等壮怀激烈,没有这等生死与共,那老年时的空寂,又该如何度过?

    即便他们年轻,但他们已然无悔无憾,这岂非便是生命的真义,这也岂非便是人生的意义所在?

    原来“朝问道,夕可死也”并非是一句空话。

    既然死而无憾,那为何不可死?

    这在山峰上的几个年轻男女,已然飞起,向着天山而去。

    今天,是殷谷峰现身的日子,也是他不知去何处闭关之后出关的日子,今天,雨剑阁要宣布称霸天下,要中土大小门派俱皆来降。

    这是立威,也是示威。在这种蛮横的强权下,不屈服,只有灭亡。

    殷谷峰的权势,当然已是中土最大的,被邀请来的大小门派掌门,都不得不来,也不敢不来。

    殷谷峰今日特意穿得很普通,只不过衣服虽然简单,但料子却很好,玉冠虽然古朴,但其质却不凡。

    就像爆发户一样,在拥有了突如其来的财富之后,也要用高雅拉装点装点自己,即便他毫不清楚高雅到底是什么。

    更何况殷谷峰的双手还沾满了鲜血,不用古朴淡雅的装饰,不用出尘的高贵来装饰,如何掩得去他满身的血腥?

    但即便有这种遮掩,他还是一个残暴而阴毒的人,而且,即便有这外相的装点,也依旧掩饰不了他身上的凶残、血腥。

    但登上了高位之后,往往自命不凡天下独一,这是人都免不去的缺点。所以大多数的圣人,往往都生于贫苦,经历贫苦,甚至一生贫苦。

    按照程序,走向听雨台的殷谷峰又回想了一番,他坐上尊位之后,各派掌门纷纷上前称降,尊他为主,然后殷谷峰便可宣布天下共立一派,也是唯一的一派,他,便是天下的至尊,唯一的至尊。

    想到这里,他表情阴沉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欢快的笑容。若此时都不笑,还有什么时候笑?若此时都不得意,还有什么时候得意?

    没有体味过权势的味道的人,的确不能体会这种唯我独尊的感觉,也无法理解这种莫名的得意与自大。

    殷谷峰满意地看着整齐坐在听雨台观礼台下的两列各派掌门,十分满意眼前的情形。

    只要再过不到一刻钟,他便可以宣布成为天下共尊,在听雨台的高台上缓缓落座,但刚落座,司仪高喧典礼开始,两百名雨剑阁弟子自听雨台两侧涌来,便在宽阔的听雨台下持剑而舞。

    剑舞纷纷,剑音潇潇,衣袂飘飘,动作利落而有力,流畅自然,气势宏大。

    殷谷峰满意地看着众派掌门脸上露出惊叹神色,又向旁边司仪点头示意。

    司仪会意,缓缓走到台前,准备着待剑舞结束之际,宣布下一项环节。

    剑舞刚刚结束,弟子们按着安排退场。

    司仪向众人微笑,但眼角却不经意地落在了台上剑舞弟子处,然后他的眼神顿时惊愣起来。

    因为台上,还有几人立于当中,不退不进。

    殷谷峰眉头也皱了起来,众人纷纷惊讶,议论纷纷。

    这几个弟子,忽然间撕开了衣服,抹去了脸上的妆扮,露出他们的真容来。

    殷谷峰霍然站了起来,眼眸中闪动着杀意,嘴角扯起了一抹残酷的笑意。

    (战场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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