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雨烟大笑，笑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杀我？你有这个本事吗？”
风无悲凝视着她，声音沉重，而平静，就好似在说一件正常不过的事情似的说道：“我能杀了你！”
雨烟的笑容骤然转冷，冷眼看向了风无悲道：“你别忘了，我还有魔神之心！”
风无悲道：“我没忘！”
雨烟哼道：“即便如此，你还能败我？”
风无悲只吐出一个字来：“能！”
雨烟眼神骤冷，嘴角抽搐了一下，她对风无悲如此淡定的姿态实在有些拿捏不住，所以心中也不禁起了疑惑。
但她旋即笑了，又笑得妩媚动人。
“风无悲，你杀不了我！你的结局，只有自己去死！”
雨烟向明月晴儿招手，轻轻地招手，明月晴儿已飘了过来。
风无悲抬眼向明月晴儿看去，眼中的平静，忽而化为了柔情。
雨烟轻笑道：“你看，有这个女人在我手里，你还能杀我么？你还能对我怎么样？”
明月晴儿眉头微皱，惊讶道：“你拿我威胁他？”
雨烟道：“没错，我的确在拿你威胁他。你这小傻瓜！”
明月晴儿道：“他或许会动手的。”
雨烟笑道：“他不会动手的。”
“为什么？”
雨烟看向风无悲，笑道：“像他这种爱得至深的男人，又怎么会舍得自己心爱的女人死？”
风无悲的手，缓缓地握紧起来。
明月晴儿看向风无悲，又看向雨烟，道：“可是你怎么可以拿我做要挟？我们不是一起的······？”
雨烟咯咯轻笑，伸手握住了明月晴儿的手，道：“你真傻，比猪还要傻。你真的以为是上天选中了你，让你修炼那可以忘却所有忧愁，可以成为神的忘忧录么？你当真便以为，你这般的低贱凡俗，就拥有了可以与我一道长生的资格了么？”
明月晴儿脸色顿白，失声道：“难道不是······？”
雨烟笑道：“只因为你是风无悲深爱的人，所有你才有这个资格。一个拥有摩诃九业的人，又有绝世的好剑，更有坚毅不屈的性格，这样的男人，迟早会成为天下的至尊，我说过，我看男人，一项很有眼光，刚才我也说过，这天下其实很简单，只要控制了一两个人，其实就能控制天下的命脉，而你，便是我控制风无悲的手段了。”
明月晴儿浑身都发冷起来，她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也会成为神，我也有资格的，你骗我，我恨他，他怎么会喜欢我？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雨烟笑道：“你不记得你为他投湖自尽了么？你不记得你跟我说，他为了你冒着大雨，冒着生命危险上山采药了么？你还说，他即便自己死，也要让你活着啊！这些，你不该忘记的。而且，你更不该忘记，是我让你修炼的忘忧录啊，是我让你恨他的啊，咯咯咯，你现在才发现吗？真是太好玩，太有意思了！”
明月晴儿看向风无悲，当目光触及风无悲眼中的悲戚与柔情，瞬间好似雷电般闪过她的心头，她的心中，似涌起了一丝丝的悲伤，情哀，甚至还有牵惦，还有思念。
但这些情感，瞬间便被一股冷漠所取代，就好像被一把锋利的镰刀，似割草一般割断了。
听雨台下，仰头凝听的众人，早已痴了，他们想不到风无悲与明月晴儿，有如此深往的过去，如此深长的纠缠，水冰清与百灵，眼中的一丝嫉妒已尽消失，却全都化为了悲伤，她们的目光，都落在了风无悲身上，但心中，更是期盼风无悲说的一天寿命，不是真的。
她们愿意用生命来做代价，希望这不是真的，即便是真的，她们也愿意用生命来替他续命。
只是，这只是她们心中所想。
风无悲恍然无觉，他的目光，已尽落在明月晴儿身上。
雨烟扣住明月晴儿的手，将失魂落魄的明月晴儿往前一推，向风无悲笑道：“风无悲，你看看，你还敢说能败我么？”
风无悲伸手向怀中，淡淡道：“昨日，我便该赶到这里，但你知道，我在昨天，做了些什么吗？”
雨烟哼道：“你做了什么？一个人只剩下三天命，还能做什么？”
“第一天，我走边了世间，第二天，我炼了一颗药。”
“药？”雨烟又笑了，道：“风无悲，你想靠吃药来败我？”
风无悲摇摇头，一手擒出了绝剑，指向雨烟，道：“我说了，第二天，只为爱的人活。”
“但现在，已经到第三天了！”
雨烟咯咯一笑，道：“要动手了吗？你真是铁石心肠啊，你难道要看着她死在我手上吗？”
风无悲的身影已动。
这一动，竟全然没有声息，也没有前兆。
谁也看不见他是怎么出手的，也看不见他是怎么移动的，但他再次出现的手，嘴角已带着鲜血，脸上淡淡的光泽已经消失，他脑后的几从白发，忽而灰败，化为灰烬消失在虚空。
但雨烟已惊，所有人都惊讶起来。
因为风无悲，已将明月晴儿带了过来，夺在了怀中。
流云聚拢而来，将雨烟与风无悲、明月晴儿俱围在其中。风无悲脸色又是一阵苍白。
雨烟冷笑：“风无悲，魔神遗骨爆炸的威力虽然厉害，但你受伤也不轻吧，你如何还能败我？”
风无悲却丝毫不理会她，只是抱着明月晴儿，缓缓地在虚空中坐了下来。
他看向明月晴儿，明亮的眸子，缓缓被一阵水雾笼罩。
明月晴儿心头怔然，思绪顿时混乱不堪，一会儿心头是悲戚，一会儿却是冷漠无比，这几种纠结的情绪复杂难明，但当她的眼眸看向风无悲的双眼的时候，却忽而定住了，因为她已被这双眼眸中泛出最深的柔情所牢牢吸引。
“你为我跳过湖？”风无悲缓缓道，声音是缓慢而沉，带着淡淡的忧伤，“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很混蛋？我是不是天生就是祸害？我害死了两个女子了，她们都是很好的，跟你一样。我爱她们，也爱你！”
他从未说过爱一个女人这种话，但他今天说了出来，说得如此顺畅，说得如此自然。从心底发出来的话，总是很简单，直白，但却带着深沉的爱。一个人表达自己的爱，又有什么能阻碍得了？
雨烟在一旁冷笑，她在等着风无悲伤势发作，好一举击杀了他。
“师父不许我喜欢你，你会责怪我么？起先，我是为了强大的力量，为了复仇，才答应师父的，你会怪我心里面将复仇看得比你更重要么？你为我哭，我知道你心里面的苦。
后来，拜月教败了，你们都被擒了，你恨我，伤心欲绝，我知道，你一定是很绝望，我也对自己很绝望，因为我竟爱上了别的女人，一个人，心里面有了另外一个人，这本身就是一种错，我辜负了你，也对不起你······
师父去了，我没有好好照顾你，也没有接受你，是因为我不敢，也不能，幽涅太强大了，我会没命的，但我不想你也没命，也不想你跟着我，担心受怕······
但，想不到，你竟可以为我去死······！”
风无悲的声音，轻柔而缓慢，就好像情人耳边的呢喃，柔得像风。明月晴儿呆呆地看着他，眼角缓缓地落下了泪来。
这是怎么样的一种莫名心痛？
风无悲缓缓捏开了明月晴儿的嘴，将手中握着的一颗雪白的药丸，放入她的嘴中。
“我受苦，你也与我一起受苦，但我却没有好好报答你，这颗，是‘忘情’，我用一天时间炼的，吃了它，你就可以忘记我，忘记一切······
原谅我只能用这种方法，原谅我如此自私，原谅我从不替你着想······原谅我从未抱过你···从未亲过你···从未对你说过一句软话···原谅我的铁石心肠···原谅我······！”
风无悲的泪水缓缓滴落，落在了明月晴儿的脸上。
明月晴儿呆呆地举起手，抚着他的脸，混合着泪水的笑容，在她脸上泛起：“我记起你了，无悲······我怎么在这里？你······！”
她发现他抱着她，眼中顿时泛出了柔意，泪水顷刻便在她的眼眶中萦绕，她迷恋地往他怀里面靠去。
她在这一刻，已记起了往日的记忆，这苦等多年的恋情，终于有了结果，她如何能不欣喜，如何能不落泪？
“别放开我，无论这是在哪里，世界会变成怎么样，别放开我！”
风无悲道：“你记起来我了么？”
明月晴儿伸手紧紧抱着他，道：“我当然记得你，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
风无悲欣喜地笑了笑，眼眶中依旧含泪道：“傻瓜，那是因为药力发作了啊！你会结婚生子，会美满幸福，会白发到老，然后幸福地死在床上，身边伴着爱你的男人，爱你的子孙，你知道么？这才是你应该过的生活。”
明月晴儿道：“你怎么说这般的话，我怎么听不懂？还有，你怎么哭了？你从不哭的！”
风无悲笑道：“我是哭了！”
“为我哭的么？”明月晴儿痴痴地问道。
风无悲柔声道：“为你哭的！”
明月晴儿的泪水，顿时又落了下来，她看向他，忽而紧紧的抱着他，似乎要用尽一切力气来抱紧他，再不让他离开。
因为她有一种预感，她只要放开，他就会永远消失！
风无悲也抱着她，泪水又无声地落了下来。
明月晴儿忽而回到他的怀里，脸色微红，嘴唇微动，道：“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还不亲我？”
风无悲心中剧痛，泪水竟好似奔流的溪，要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傻瓜，哭什么？”明月晴儿擦干了他的泪，但她自己，也忍不住涌出了泪来，这是幸福的泪，泪水混合着泪水，在两人深情的凝视中，化为晶莹的珠，从脸颊上落下。
两人的唇，缓缓地贴在了一起。
风无悲的泪水，又落了下来，他紧紧地拥抱她，用他生命最后的时刻，来记住这一刻间的刻骨铭心。
一吻，千年！
千年之后，他还能遇见她的话，他发誓，他要做女子，让她来欺负自己一辈子！
然后，用自己一生的泪，来偿还了她！
药力，被风无悲催动起来，明月晴儿的心头，却瞬间空白起来。
她心头的记忆，就好似风吹过的云，渐渐散开，散成虚无，散成永恒的白。
随后，她听到了带着哽咽的低沉之声：
“你叫云凝！”
“你是南疆的一个小姑娘！”
“你爱的人，叫做冰寒戟，你跟他，已有白头之约。”
“你会爱他一辈子，直到死·······！”
明月晴儿似乎缓缓记起了些什么，随后声音无意识地跟着这个声音在重复：
“我叫云凝······！”
······
“我出生在南疆······！”
“我爱冰寒戟······！”
······
云墙缓缓散开，风无悲脸色已被冰冷取代。
他缓缓抱起明月晴儿，看向雨烟，道：“请等我一阵！”
雨烟冷笑：“我多等你一阵，你的伤势便重一分，我没有理由不等！”
风无悲点点头，向着听雨台下飘落下去，他缓缓走到冰寒戟面前，将沉睡中的明月晴儿递给冰寒戟。
冰寒戟脸带忧色，接过了明月晴儿。
风无悲淡淡道：“她醒来之后，便会忘记一切，变得更以前一样！”
冰寒戟眼眶顿红，他知道这是风无悲在交代后事了，他狠命咬咬牙，点点头。
风无悲看向了水冰清，水冰清泪水落下，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他的喉咙忽而哽咽，道：“好好活着！”
风无悲又看向百灵。
百灵哭道：“你别走······！”
风无悲心中一抖，咬牙，道：“你也要活着，就当是为了我！”
风无悲急忙扭过头来，看向金铁生，道：“大哥！”
金铁生哽咽道：“二弟！”
风无悲道：“替我照顾好她们，照顾好妹妹！”
金铁生泪水顿落，金小溪喊道：“二哥，你···你说什么呢？我们一起的啊，我们一起活下去，好不好？”
风无悲却已看向冰寒戟，道：“照顾她，一辈子！别让她掉一颗泪······！”
冰寒戟咬牙，泪水已湿眼眶，但他，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已是诀别！
风无悲骤然转身，飘向天际。
天际上只有光，玉镇魂散发出来无穷无尽的白光，刺目异常。
黑衣飘动，白发随风，绝剑乌黑。
风无悲缓缓地飘入了这无尽的光芒之中。
白光骤然剧烈，瞬间便淹没了这孤独而坚定的身影。
风无悲，消失在这白光之中！
(战场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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