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振威望着谢越云的背影，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他轻叹了一句：“我实在不该提起李竹均的……”
谢木没说话，他只是站在谢振威身边陪着他。多少年了，老爷就是如此寂寞地走过来？老爷心中的苦又有谁能知晓？
谢木看着夕阳渐落，心里不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恭敬地朝谢振威行礼：“老爷，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谢振威一动不动，夕阳余辉照落在他深刻的五官上，似是覆盖了一层淡淡的柔和的光，看起来竟犹如温润公子一般俊美，没有一点武官的霸气。谢木低头看着竟有些痴了，当年如果不是为了撑起谢家，老爷又怎么会如此？
“走吧。”谢振威掀起马车廉子进了车厢里坐下，谢木马上驾着马车回城了。
李慕书在槐树湾里每天都忙忙碌碌，他一边挂念着谢越云，一边带着小辉和利展中讲解蒸酒提取酒精原理。至于实验，他们已经做了无数次了，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只求能提取最纯净的酒精。后来是因为蒸馏提取酒精时添加上生石灰，那是李慕书不知在哪里看到的，有些模糊，但他还是决定试一试，没想到真的有改善，李慕书他们都很高兴，试了这么久，终于成功了。
利展中是被利元苍叫过来和小辉一起跟着李慕书学习的。以前他只上学堂或在家里读书，目标是考上举人进士当官。知书识礼，人长得俊，风度也翩翩，很得李慕书喜欢，经常好吃好玩的都会叫上他。只是他从不主动参与李慕书给小辉的功课，李慕书也不好叫上他一起学。
但现在，利元苍却让他课余时间和小辉一起当李慕书的助手了。用利元苍的话说：小辉懂的书本外的知识，思考的方向，脑袋的灵敏度都已经超越了利展中了，而且他遇事冷静，处事也日渐老练，思考也很周全。这些是不是能在书上学到的，更多的来自于实践。没有比较还好，一旦有了比较，利元苍心理就发生了变化，谁不希望自己儿子全能啊？利元苍当然希望利展中也能学会这些，对以后无论官场还是商场都是有好处的。
自从辞官带着一家大小搬到槐树湾当谢贤辉西席，利元苍虽然一副回归田园的淡然，但官场的失意多多少少也令他心灰意冷。更把自己的希望放在儿子利展中身上，督促他勤奋读书。但在槐树湾住了没多久，接触了李慕书他们，亲眼看到了槐树湾的变化，亲身体会到了这里的村民们的热情，做事的干劲和欢乐向上的蓬勃精神，连他也深深地被感染了。觉得每天都充满了希望，心情也愉快，少了官场上那些烦忧之事，他每天都顶着一张笑脸，和家人的感情也更融洽了。而且跟着谢越云他也不仅仅只当一教书先生，在这里，他得到了重用。那些不曾实现的理想，不能推行的政策，谢越云却让他在他的团队里实行。
这些变化令利元苍开始认真考虑儿子利展中以后的发展。饱读经书当官从政，如果走了自己的老路在官场上不得志，要么郁郁寡欢，要么再像自己一样举家辞官回乡？到时是否能像自己一样遇到贵人如谢越云？
利元苍这么一想，就想得更广了。考举人利展中当然要去，但不能再关在家里只读圣贤书了，必须还得学习其他的技艺知识。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跟在李慕书和王大夫身边历练，利元苍又怎能放过？
于是自此以后，李慕书和王大夫的身后又多了一个尾巴，但这个尾巴不错，比小辉懂事，也比小辉更能干，而且还能激励着小辉努力向上呢。
第78章
谢越云在回槐树湾之前先去了怀远县找谢文生。谢振威知道了李慕书的存在，一来表示谢振威的力量远远比想象中要强大，二来他知道了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谢府现况甚忧，想他回心转意回去，另一种谢越云希望却觉得不可能的，谢振威比他想象中在乎他。
但无论哪一种，谢越云都不准备去趟这浑水了。他不想成为第二个谢振威，现在重要的是要加快地增强自己的力量。
谢文生沉思了好久，问：“小慕现在怎么样了？”
“在恊助良叔建中成药研究中心，良叔来信说他弄的酒精成功了。”谢越云听到谢文生问起李慕书，刚才严肃的表情稍稍柔和了下来。
“把他放到明面上吧。既然你已经和皇上达成了创伤药购销恊议，而小慕和良叔都是研发的主要人员，把他放到明面上，就算谢家有什么动作，也会顾虑到皇上的。之前听你说，良叔要在县里开诊所，不如同时进行，让小慕跟着良叔多点在县里走动。我想，现在除了谢老将军的人，皇上应该也派了人在留意你的一举一动。这正是好时机。”
“嗯，我再想想。”
“小辉也跟着小慕一起吧。如果当初完全隐居我们不必考虑这些了，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小辉和小慕在明处，跟着你和良叔，谢家那边反而不敢贸然行动。而皇上也知晓了你们的位置，减少了对你的猜疑，一举两得。其它的事情，这段时间你先不放下，免得他们摸顺藤摸瓜猜疑更大。”
“我也这样想。良叔也说了开了诊所后，等小慕有了一定经验就要带他去京城和方御医会合确定手术的可行性。一下子冒出来反而引发更多话题性，既然如此，我回去后就跟退叔好好商量。尽快让小慕暴光。”
“好。那个火炮进度怎样了？”谢文生颔首，又问题火炮的制造。火炮是给朝廷研发的，但暗地里，谢越云同时也秘密研发火枪。这是谢越云是看了李慕书给小辉制造水枪及他讲解的括机和弹簧有感而发的，当然这火枪谢越云算是留一手，研发成功后先给自己人用。
“还不错，十之四五能爆炸，杀伤力比起石头或弓箭大多了，一颗发出去，虽然未必能杀死人，但能炸伤四至五人。而且烟大也能制成敌方恐慌。”
“很好。哈哈哈，希望皇上到时不要因有火炮而想扩展大唐国的版图吧。”谢文生笑着看向谢越云，但谢越云仍是一副淡定的模样，对谢文生的惊人预测他连眼皮都没动一下，让谢文生好生没瘾。
“好吧好吧，你去军营里过过场就回去吧。”谢文生挥挥手就站起来准备带谢越云一起到军营里去，话说，谢越云是这里的教官啊。
李慕书最近精神都不大好。每天晚上他都会梦见在医学院时的事情，李爸爸李妈妈也频繁地出现在梦里了，真实得仿佛仍然身置于现代一样。但一睁开眼睛，眼至所及却是那雕花大木床。这令他经常有时空错乱的感觉，那张自过年就被黄二娘天天做好吃好喝的养得有点儿肥嘟嘟水嫩嫩的小脸又瘦下来了。
“小爹您怎么了？”小辉很担忧地看着李慕书，小爹最近常常发呆呢，还瘦了，没像以前那么肉乎乎好抱了。
“没事，大概天气热了吧。你小爹苦夏。”李慕书打起精神对小辉笑笑。
“但小爹去年也没苦夏呀！小爹你是想爹爹了吧？”小辉眼珠一转，想了个靠普一点的原因。
“大概是吧。”李慕书点点头，心里却惊讶万分，这十来天他竟然没有梦见过谢越云，白天他只顾着工作也没想过他……小辉要是不提起，他真的忘了谢越云这个人了。
“小爹别担心，小辉代替爹爹陪你的。不如今晚我陪你一起睡觉？”小辉很小大人样地拉着李慕书的手一本正经地提议，他想跟小爹睡好久了，等爹爹一回来，他就没这个福利了。
“小爹？小爹？”小辉见李慕书又神游太空了，忙伸手推他。
“啊？小辉，什么事？”李慕书朝小辉眨眨眼，好象一点也没听到小辉刚刚的话。
“我说今晚陪小爹一起睡觉，但小爹你都不理我，也没留心听我说话。”小辉嘴巴嘟起来了，小爹真坏，只顾着想爹爹了。
“哟，小辉真乖！是小爹不对没好好听小辉说话。好了，别嘟着嘴，都能挂油瓶啰。那今晚上小辉要遵守承诺陪小爹一起睡喔。”李慕书笑着伸手发了一下小辉嘟着的小嘴巴，然后抱着他亲了一下小包子脸补偿自己刚刚的走神。
“那好吧。我就大人有大量原谅小爹吧。”小辉抬抬小下巴，傲娇地说。
只要谢越云不在家，李慕书说话就没了禁忌，现代词语经常嘣出来，小辉常跟在他身边，说话口吻用词也学得十成十了。而利展中天天都和小辉一起学习，现在又跟着李慕书当他助手，三人说话经常让李慕书有种回到现代的错觉。
李慕书和小辉正在父子情深地腻歪着，王大夫却背着药箱匆匆进来了，他一见李慕书就朝他招招手：“小慕，过来。”
“师傅，怎么了？”李慕书放下小辉，斟了一杯茶给王大夫，并在他身边坐下。
“王爷爷好。”小辉也很有礼貌地跟王大夫打招呼，在李慕书身边坐下。
“小辉也好，今天怎么没去利先生家里？”
“小爹想爹爹都想瘦了，我想着我跟爹爹长得很像，就跟利先生请了一天假回家陪小爹，让他看着我好暂时解相思之苦。”小辉认真地向王大夫解释，免得他向爹爹告状，到时可能会被爹爹惩罚的。
王大夫听了不由哈哈大笑，他对李慕书说：“小慕啊，你看你儿子多乖。”
“那当然，我儿子嘛。”李慕书仰了仰头，自豪地说。
“但你最近的确瘦了，还魂不守舍的样子，真的是想小云？以前也没见过你这样子。来，我给你把把脉。”王大夫一脸的关切，李慕书最近精神真的很不好，脸色也差。
“我没事，只是没休息好。”李慕书伸出手给王大夫把脉，其实他自知是因为晚上常常做梦没得休息，白天又要集中精神做事，归究是过于疲累了。
“你晚上去做什么了？怎么会没休息好？”王大夫一边问一边给李慕书把脉。
“就是一睡着就做梦。”李慕书垂下眼睑轻声说。
王大夫却皱起了眉头，李慕书的脉象很轻很飘忽。这不像是一个健康的人该有的脉象……
“小慕，最近有哪里不舒服吗？”王大夫担忧地看着李慕书有些苍白的小脸，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下隐隐有着青印，看起来有些憔悴却更增添了楚楚可怜的韵味。
“没有，就是睡不好。”李慕书试过白天也休息，但一睡下就做梦，反而更累，所以他就没再试了。
“我开些安神的药给你吃吧。你是大夫也知道你现在身体的状况，再不休息大概要出问题了。”王大夫忧心忡忡地说，身体没什么病症但就是体虚，好象精力一点点在流失一样。
“王爷爷，小爹不会有事吧？”小辉在一边听了好担心，他扑进李慕书怀里带着哭腔问：“小爹会不会像娘亲一样突然不见了？”
“不会不会。小爹年轻力壮怎么会不见呢？由今晚开始，小辉就陪着小爹一起睡，小爹会一直在小辉身边喔。”李慕书抱着小辉忙安慰，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身体怎么了？该不会到现在这个身体才排斥自己这个灵魂吧？
“小辉别担心。你写封信给爹爹，王爷爷托人交给他让他赶快回来好不好？”王大夫也安慰着小辉，但心里却暗暗担心李慕书，一会他也要修书一封给方一思，让他寄点好药材过来。
“好，我现在就写。”小辉抬头亲了亲李慕书，就跑进书房里写信去了。王大夫暗暗叹了一口气，却笑看着李慕书：“小慕啊，我看你也别忙了，这几天就在家里休息吧。我一会就回家带些药过来给你。”
“好，谢谢师傅。”李慕书笑了笑，希望师傅的药有效吧。这段时间一直都好疲倦，连呼吸都短促起来了。
“你如果感觉到有什么异样一定要跟师傅说，小慕，我也不瞒你，想必你自己更清楚，你身体的状况不容乐观，好象没什么病，但又日渐虚弱。现在我开方就是给你养神，神之韵在于眼，你看你的眼睛，快要涣散了。”王大夫伸手摸摸李慕书的额头，关切地说：“中成药研究中心已落成了，酒精也出来了，后面的就由他们去操心，你全部放下好好休息就行。要是你因为这些而病倒了，那就得不偿失了。小云带你来槐树湾是一家人好好生活的，而不是操劳的，明白吗？”
“是，我知道。”李慕书点头，说：“我今天开始就好好休息，其实，我这样也不是因为累的，只是睡不好觉，精神就不好了。可能天气开始闷热了吧。”
“嗯，我写几个药膳方子给黄二娘让她给你补补。”王大夫一边说一边朝书房里喊：“小辉，你写完没？”
“好了好了。”小辉拿着装好的信跑出来交给王大夫：“王爷爷，你记得快马加鞭把信送到爹爹手里喔，我跟爹爹说了，说小爹想他想得人比黄花瘦了，让他赶快回家。”
“噗哈哈哈。你这小屁孩。”王大夫忍俊不禁爆笑了，李慕书一脸囧样，又被王大夫取笑，十分尴尬。
“王爷爷再见！”小辉朝摇手拜拜。
“我还没说要走，你就赶我走啊？”王大夫瞪着小辉作生气状。
“王爷爷回去再来嘛，再说也快吃饭了。”小辉眨着眼睛作无辜样，对着王大夫卖萌屡试不爽啊。小孩都是聪明的。
“好吧好吧，我马上去托人把信交给你爹爹。”王大夫无奈了，但又抗拒不了小辉的萌样，只好打开药箱把两瓶药拿出来对李慕书说：“这几种药先放你这里，我回去再调一味药，你睡前每样一丸吃下就行了。”
“好的，谢谢师傅。”
“谢谢王爷爷。”
“好吧好吧，我知道我该走了。小辉，信呢？”
“这里。王爷爷，谢谢您。一会吃饭我把我的奶豆腐给您吃。”小辉双手呈上信封卖乖地说。
“行啊，那红豆奶呢？”王大夫得寸进尺。
“王爷爷年纪大了，不能吃太多奶甜品，要健康饮食喔。”小辉坚决要维护自己最后的甜品了，王爷爷太贪心了。
“……”这小屁孩真不可爱，谁家的？怎不打屁股？王大夫斜眼看着哈哈大笑的李慕书抱着笑嘻嘻的小辉笑得东倒西歪的，笑得脸都红了，看起来倒是有生气多了，还是多笑笑吧。
第79章
李慕书睡前吃了王大夫特意为他开的安神丸，然后抱着小辉一起睡觉。只是情况并没有多大的改善，一入睡他就会堕入了仿佛真实的梦境里。甚至还因此影响了在他身边的小辉休息。
“小爹，你做恶梦了吗？”被吵醒的小辉勉强撑着一对睡眼蒙眬的眼睛嚅嚅地问李慕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