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个音符 ?
「关予熙!」我跑上天桥楼梯,气喘吁吁的大喊:「妳在干什幺!给我下来!下来听到没有!」
她没有听到,完全没有听见我说的话,眼神空洞的望着天空。
我跑到她身后,缓慢的靠近。
「予熙。」吁了长长一口气,我努力稳住呼吸避免自己吓到她。「妳有听到我说话吗?予熙──」
她吓了一跳,很快的回头,惊魂未定的望着我。
「妳为什幺要这幺做?」我知道问这句话很蠢,很八股,但真的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只剩下这句话想问。「事情不都已经结束了吗!」
她一顿,暗下眼。
「我和妈妈,是一起的。」她看着我笑着哭。「我如果不在她身边陪伴她,她会很孤单的。」
「狗屁!妳现在给我下来,立刻下来!」我怒吼。
这条黑漆漆的天桥上没有人走,前面有个红绿灯,因为是快速道路的关係,只有底下不断有车快速的通过,直到红灯才会停下来。但要等到红灯,得要过很久。
「学长,你知道吗?我很寂寞,一直都很寂寞。这种寂寞的日子我真的不想过了。没有妈妈的日子我也活不了,我不能没有她,真的不能。」她痛苦的弯下身体,在我眼里却像是要跌下去,我往前踏了一步,她立刻单脚往下延伸。「你不要靠过来,让我好好的,把话说完。」
我维持着姿势不敢动,像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随时都等着站在前面的人开始倒数。她不让我碰手机也不让我通知任何人,我内心乱成一团。
「妈妈她在我怀里离开的时候,说我是她的宝贝女儿。你知道吗?她有多久没有正常的说过一句话了……我都快要忘记她上一次笑是什幺时候。」她哭着摇头,「但是现在,看不到了,永远都看不到了。」
「我不能阻止我的出生是在穷苦人家,但至少我想阻止一次,阻止一次发生在我妈身上的可悲命运。难道,我错了吗?为什幺连神都不愿意帮助我?那个人明明是坏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到他所想要的所有东西。」她深深吸了口气,虚弱的摇摇欲坠,「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妈妈如果不先走,我一定会捨不得她的,所以在她离开以后,我鬆了口气。我没办法送走她,至少不阻止她走。我是爱她的,真的很爱她,所以现在她离开了,我也不打算继续活下去……」她转头看着我笑说:「学长,如果你真的希望我快乐,那幺就让我离开吧。本来最大的遗憾是没能好好跟你告别,好好谢谢你,但是现在你也知道了,这就是我的想法。」
「那我呢?」
她悲伤的凝视着我。
「妳离开妳开心了,那我呢?妳捨得让我和妳一样寂寞吗?」
她的脸皱了起来。
「我为了妳,从未来回到现在,妳捨得我再一次活在后悔之中吗?」她疑惑。我往前走了一步,「妳不是问过我吗?我不是一直告诫妳,好好活下去吗?予熙……」我又悄悄往前走了一步。
「怎幺、可能。」斗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滚落,等到她发现我和她只剩下四步的距离也已经来不及了。我快速的抓住她的手腕,马上就要把她扯向我的方向,她很快的跳到护栏外面去,疯狂朝我叫嚣,「你这个骗子!就算你现在把我拉回去了,我还是会再来,永远不会停止,为什幺你不现在让我走就好了!」
「我没有骗妳,我真的是从未来回来救妳的!」
「那你应该知道我妈会死,为什幺你没有救她!我还宁愿你救的是她!」
「我知道她会死,我也很恨我自己没有救到她,我……」
「我不怪你。死对我们来说,就是一种救赎。所以你快点放开我!」
我咬着牙,陪着她一起跨过天桥的栏杆,不过仍牢牢握住她的手。
「那我们一起下去。」
「学长!」她瞪大眼。
「既然我阻止不了妳,我也不能这幺没用的活下去!」
底下的车流快速通过,我的心脏跳得飞快,完全不输底下的车辆。
「你不行!你还有父母,她们都很爱你,如果你这样……」换她花力气想要把我推回去,「你快点回去!」
「那妳也跟我一起回去。」我忿忿的看着她。「有我不好吗?我可以代替妳妈的位置陪在妳身边,没有她还有我,她这幺爱妳,一定也希望事情变成如此,而不是妳摔到底下变成一滩烂泥!不是吗!」
「你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她大吼。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就不会放弃,这就是我回来的目的!」
「喂!你们在干什幺?」
远方忽然有路人朝着我们大喊,关予熙吓了一跳,想往后退,却因为发抖的脚开始站不稳。
我趁着这时候扯住她的手,再度想要把她往里面扯去,她挣扎,想往旁边退去却踩空了,整个人连着重力加速度往下掉,我抓住栏杆的手指被她一扯,快速的滑掉三四根,只剩下一根食指勾在那。
「救、命!」我感觉到额角的青筋已经完全爆开,咬牙想朝他们嘶吼,但无奈真正发出的音节只有气音。
那两个人很快的往我们的方向跑过来,「撑住啊!好好撑住,我们来救你了!」
「学长,放开我!这样很危险,你快放开我!」她朝我泪喊。我怒道,「是谁害我也这幺危险的!」
底下的车流仍快速的通过,我感觉她似乎想要从我的手挣脱,立刻转头瞪着她。
「妳敢鬆手我就陪妳跳下去!」
她含着泪看着我,「我、你不要这样……」
他们七手八脚的抓住我,另一个人想要伸手抓住予熙,但是怎幺勾也勾不到。他几乎整个人都快要挂在栏杆上,沿着我的手要抓住予熙的手,然后勾到她的大拇指。
「小姐、撑住……」他不愿意再冒更大的风险跨过栏杆,坚持待在栏内要抓住予熙的手。
「你跨过去啊!他撑不久了!」另一个抓住我的手激动的说。
「你讲得这幺简单,那你跨过去啊!」他转头瞪他。
「好啊,那我们交换!」抓住我手的那个人也被激到,立刻鬆开我的手要跟对方换。
原本要抓予熙的那个人转而来拽我的手,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另一个缓慢的爬过栏杆,深呼吸慢慢往下蹲。
「小姐,麻、麻烦妳不要为难我,让我抓住妳的手拉妳上来,好吗?」
关予熙她没有说话,但是我感觉到她的手正在往下一点一点的滑落。
「拜託,你快一点。」我忍不住催促,脸已经涨到不能再红。
那人嚥口口水,抓住予熙的手腕,但是予熙仍牢牢抓紧我的。「小姐,妳不要怕,放开他的手,我会抓住妳!」他认真的哄着关予熙,予熙忽然面无表情的抬头看着他,然后没预警的手一鬆。
我因为压力源消失大喘了一口气,但另一个人却因为反应不及,瞬间被关予熙整个人的重量拉了下去!
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我瞪着他们坠落的方向大喊她的名字,吼得声嘶力竭!
亲眼看着她摔到地上,瞪着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仍挂在上面的我。我心脏停了至少三秒。没有车。底下没有任何一台车子经过,因为前方亮起了红灯……但是予熙的双眼却渐渐的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