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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巾先拿来压着,快去保健室!」
程老师原本离我们有段距离,听见王遥心的呼喊很快就走过来,她越靠近,我越想逃离这个地方,加重压着伤口的力道,我一步一步倒退。
「我这就去??」
「欸,我陪妳去!」
向寻伸手抓住了我的肩膀,我赶忙摇摇头并挣脱他,不顾他眼里的担心和诧异,就头也不回地跑出烹饪教室,直到经过川堂我才放慢脚步,看着纸巾边缘的血红色,这才感受到灼热的痛。
想起程老师如此自然的朝我微笑,和我不领情的朝她瞪去,她瞬间变得尴尬的表情,之后当她在各桌间巡视的时候,总是待在我们这组特别久,我完全无法专心,时时刻刻都在注意她。
于是就切到手了。
用身体推开门,但是里头空无一人,阿姨可能是去上厕所了。
我坐在椅子上,将纸巾掀起一角偷看,拉扯的疼痛马上让我呲的一声又压回去,咬住嘴唇我弯下身子把自己包住。
外头传来细细的脚步声,我马上转过身,现在好想要有个谁出现,跟我说说话,「阿姨!救我!」喊完之后,出现在门外的人影却不只一人,其中一个特别高似乎是搀扶着另一人。
我赶紧故作镇定,将身子转回来。
当门被推开,我还是忍不住偷瞄了一眼。
贞雅的手紧紧跩着白可因的手腕,慢慢地走进来,他们俩靠得很近,就像白可因把她护在怀中一样,明明刚刚都不想哭的,现在我却好想哭。
接近第一次段考的关係,白可因放学后常常留下来和同学讨论题目,虽然有百分之九九都是他在教别人,但望见他好不容易能和同学互动,加上我们也没约定一定要一起回家,所以我、向寻和陈依岚在外头朝他喊了掰掰后,便各自离去。
是不是在这一个礼拜,他又成长更多了呢。
是不是和贞雅,变得更要好了呢。
我用力吞了一口口水,直勾勾看着白可因平静的脸庞。
他抬起眼的那一瞬间,我也不知道怎幺了,头赶紧一低。
「永佳!」
那声呼喊让我红了眼框,深呼吸準备抬起头,他已经抢先一步蹲在我面前,白皙的手抚上我压着伤口的右手,眼泪在同时间落下,他慌忙地抬头,我这才对上他盈满担心的双眼。
「呃、啊??很痛吗?」他抽开了自己的手,我感到一阵空虚。
「对!痛死了!」浓起来的声音,和止不住的泪水。
阿姨这时回来了,她哎呀一声,先是扶着贞雅坐上另一张椅子,「怎幺只是去上个厕所,伤兵就这幺多。」我用手背抹过眼睛,阿姨请贞雅把裤管捲起来,再过来看我的情况。
「那,你是哪里受伤?」她问蹲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白可因。
「他、他扶贞雅来的??」见他没有要回答,我替他说道。
阿姨小心翼翼地掀开纸巾,发现血凝固了所以纸巾整个黏在上头,伤口一被牵动,我就痛得抿起嘴唇,「啊、对不起,先用食盐水浸湿一下,等一下再把纸巾移开。」阿姨倒上食盐水,便让我用垃圾桶接着,她转过身替贞雅处理伤口。
「一个切到手,一个摔成这样,阿姨我好心疼啊。」
我往贞雅那儿看去,小腿处有几道擦伤,膝盖则是瘀青了,「怎幺跌倒的?」我一边问,一边看阿姨擦药,当棉花棒碰上伤口,我不自觉的跟着贞雅缩了一下。
「我跑出去捡球,一没注意就被绊倒了,整个人滑出去??」摊开双手,阿姨替她处理手掌的擦伤,贞雅看看自己髒兮兮的运动服,似乎觉得很难为情,「该不会是篮球场旁边那排水沟盖?我有一次也差点跌倒。」听见我那幺说,她大力地点头,说那简直就是杀人兇器,逗得我们笑出来。
当阿姨在与贞雅叮咛换药的注意事项时,我伸出食指戳戳白可因的眉头,不知道??他在想什幺呢?
「这礼拜,过得好吗?」我小声的问。
「还痛吗?」他也小声的问。
我们不发一语,就只是盯着彼此。
阿姨一旋身回到我面前,帮我把纸巾移开,切痕没有很深但是伤口很长,阿姨用棉花棒先做简单的清理,「可以麻烦你帮你同学登记一下吗?登记完就能回去了。」他直直瞅着我,一点都没有要移动脚步的意思。
再这幺下去,会很尴尬的。
「白可因,先帮贞雅登记再扶人家回去喔。」
我放缓语调和他说,并朝他点点头表示我没事,在我以为他是不是石化了,他终于抬起脚移动到登记簿那里,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整个人靠在椅子上,下一秒阿姨涂上药,我又痛得挺直了背。
「忍耐一下喔,这样以后会不会害怕做菜啊?」阿姨绕上绷带,打趣的问我,见我没了刚刚和贞雅谈话时的笑容,她轻声问了句怎幺啦。
我不知道怎幺表达,所有情绪都混在一起。
「就??觉得心情很不好。」
「喔?我来猜猜,是刚刚那位男同学吗?」
「啊?不、不算是??其实是我自己??」
我不喜欢自己对程老师的敌意、不喜欢自己那样挣脱向寻、不喜欢自己闪避白可因的关心、也不喜欢自己??想把他佔为己有,但是这些,我都无法开口跟阿姨说。
「手上的伤尽量不要碰到水,心里的伤,尽量不要责怪自己,而是要当自己的好朋友,好好安慰自己喔。」她温柔的拍拍我的头,我应了声好,悄悄把这句话记了起来。
离开保健室,我在路上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接近烹饪教室,脚就像被绑上铅块,越来越重。
从后门走进去,本来想要默默回到组别,但马上就被陈依岚一把抱住,「永佳!很严重吗?呜噢,手指被包成甜不辣了??」她着急的拉起我的手,也不知怎地,我就这幺笑出来,大概是被甜不辣戳中笑点了吧哈哈哈。
「为什幺是甜不辣??」她的组员忍不住吐槽。
「肥肥短短的,很像啊。」陈依岚不假思索的说。
「喂丁永佳,到底严不严重啦!砧板上都是妳的血,很可怕欸!」向寻远远的呼喊,可怕两个字还破音,我又忍不住笑出来,还以为他会气我呢。
听见他们的声音,忽然觉得好安心,「伤口横跨了三个指头,但是没有很深,不严重。」伤口还是很痛呢,不过我不想让他们担心,于是决定这幺说,但是等我走回组别,向寻看到甜不辣手指,吓得花容失色。
「都、都包成这样还说不严重!妳、妳给我站到旁边!我们煮就好!」
「是是是,那你等一下要不要餵我吃?」
「妳不是还有右手吗??」
「小气欸!」
向寻送给我一个大大的白眼,但下一秒,就塞了一汤匙满满的玉米到我嘴里,好甜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