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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幺!小佳和小齐都在高中就交男友,妳们老实说,是不是父爱不够?」
「老爸,绝对没这回事。」
「你想像力太丰富了??」
爸爸的反应和我预期的差不多,但是弟弟却一句话也不说,一脸担忧。
「你干嘛?」我好笑的搓搓他的头髮。
「大姐有小夏之前,我们都见过他,知道他是一个很好的哥哥,可是??我们从来都没见过白可因欸?这样我们怎幺放心?」弟弟一副「万一她欺负二姐怎幺办」的表情,惹得爸和姐笑出来。
「小安,我们才要怕小佳欺负人家咧。」爸打趣的说,我马上就不满的嘟起嘴,「而且,我们有见过他啊,追着大狗跑的那个男生。」姐在一旁补充,她的记忆力总是这幺好。
看弟弟无动于衷的模样,我心里想着他在这方面怎幺这幺固执,居然真的在替我担心,「不然??我们之后要去附近大学的送养会,你要不要一起去?」一听到有机会见到白可因,弟弟马上就扬起了眉毛,用力的点点头说他要去。
「老弟真的很认真欸,到时就听你的回报啦哈哈哈!」姐又忍不住哈哈大笑,弟弟身负重任的说了句包在他身上,就开始问我什幺时候送养会,他要在礼拜五晚上把功课全都写完,连珠砲似的一刻也停不下来。
我一边回答一边推着他去洗澡,时不时被他的激动给逗笑,再三保证我绝不会被欺负,他才关上浴室的门。
停留在走廊上一阵子,我望向独自看电视的爸爸,想了几分钟后,还是朝他走去,「有事要跟我说?」我应了一声嗯。
「爸你之前不是说,要替自己想想吗?我决定要去找程老师谈一谈,知道她在想什幺之后,不管是好是坏,我都会比较舒服一些。」听见我这幺说,爸惊讶的表情一览无遗,「妳确定?她说话可是很不客气的喔,一秒就惹人生气的喔。」爸也不避讳,竟然把缺点都跟我说了。
但是上次程老师来代课时,班上的同学都挺喜欢她的,一点都不像爸说的那样啊。
「你是在骗我,还是你的主观意识太强烈?」我怀疑地指着他的脸。
「好啦,带点主观,我跟她真的不对盘。」被我发现后,他也很快就承认了,看起来闷闷不乐的,而这表情竟然跟刚刚弟弟「万一她欺负二姐怎幺办」的一样!他们都不希望我受到伤害呢??
「爸,不要担心啦,我不会受她影响的。」我拍拍胸脯,为了不让爸操心了,说出连我自己都无法保证的事。
「就当作是场侦讯。」这、这是什幺比喻,是要我把她当作犯人的意思吗?爸真的一刻都正经不起来,但总是给我们很牢靠的感觉,我顺着他也应了声好。
我知道我不像姐那样豁达,所以就算会讨厌她讨厌到底,我也要接受,不再讨厌这样的自己。
约莫十点半,我在白可因睡前打了通电话给他,「唔、下次换我打给妳。」他在另一头有点不好意思,我们聊了一下教官最近的烦恼,我也跟他说了弟弟想一起去送养会的事。
「第一次见到永佳的家人!」
「哈哈哈我已经有预感,他会问出什幺怪问题。」
「没关係,我会好好回答的。」
感受到他已经有点睡意,我準备要结束话题,白可因轻轻唤了我的名字。
「妳不要不开心,这样我也不开心??」语调那样轻柔,让我整个人都起鸡皮疙瘩,完全不夸张!
「你还在意啊,不是说没事了吗?」我放软了声音,同时也意识到,自己是多麽固执,偏要自己解决并确定没事了后,才打算告诉他。
「跟妳有关,我怎幺可能不在意。」他挪动了身体,发出一些杂音外加公民老师嗅闻的声音,忽然感到一阵酥麻,「不要说这种话啊!我会受不了!」我在床上翻滚,也弄得一堆杂音,他知道我只是害羞,正低低的笑着呢。
隔天,我到科任教师的办公室找程老师,但是扑了个空,想说果然还是吃饭时间来,比较有可能遇到,準备回教室的时候,就在门口碰见她了。
她正擦拭着手上的水珠,一袭深蓝色的连身长裙,看起来颇有气质,我一时语塞,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她。
「妳怎幺会来?妳爸叫我不要与妳接触呢。」没想到她会直接提到爸,我用力吞一口口水,并迅速调整好心态。
「既然妳还记得,上次在走廊上干嘛叫住我?」我尽量维持平淡的语气,这幺问她。
「唉??因为你们之中有人和我对到眼了,我如果假装没看见,不是很奇怪吗?我还怕妳像在课堂上不理我呢,那样多尴尬??」想起那次家政课的情况,她有些不安的搓着手臂,我也觉得气氛挺怪,可能是因为完全没有开场白的关係,直接就切入正题了。
「妳为什幺要在意呢?」既然都已经说到这,我也不再拐弯抹角,「是因为愧疚所以讨好我吗?不然为什幺我摆明不领情,妳还待在我们这组特别久?」我快要压抑不了情绪,紧紧揪着制服下摆。
「那是因为你们老师提醒我,妳那一组的同学特别调皮,要我好好盯着。」
「我会在意妳,是因为我知道妳对我特别敏感,我不奢求妳的原谅,我在家里最困难的时候不告而别,再次回来时我什幺都无法修补了,要不是当时又怀孕,我们更早就会离婚的。」
这些话宛如一颗颗炸弹投进我的心里,想起爸说,他与妈妈是相亲后交往一个月就决定结婚的,想早日完成两方父母的心愿。刚开始一切都很美好,他们很相爱,但是他们并没有解决沟通问题,加上那时妈的工作还不稳定,家庭和财务的压力接踵而来,他们越吵越兇,互不相让。
在姐刚升上小学的时候,我记得妈总是不在家,爸那时是说他们决定分居一阵子,但原来是妈逃跑了??
「我和妳爸谈了一场失败的感情,我不像他一样能乐观看待这场婚姻,也不像他在你们面前能装没事,我们有太多不一样了,但是把你们交给他,我很放心。」
「永佳,妳有太多太多不知道的事,但是我离开绝不是因为你们三个的缘故,而是当一切无法挽回时,我离开才是最好的办法。」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我感到胸口堵堵的,因为我忽略了每一件事的成因,可能不是最明显的那个因素造成的,而是另外更隐晦、更心疼的因素。
心里某一处柔软了下来,原先讨厌的感觉就这幺烟消云散,「我知道了。」我只是不断重複这句话,并将脸颊贴上那深蓝色的布料。
就算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但是我只要知道妈妈她啊,不是不负责任地离开我们,那就够了。
我们静静地拥抱很久,久到学生来办公室找程老师,久到头顶油油的班导赶过来,问我怎幺回事,我还是固执的说没事,因为真的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