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敛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堪,冷着脸道:“是谁在你面前嚼舌根了!”
“天不言,其意自现。”
顾敛缓和了语气,柔声道:
“你怕是记不得了,我第一次见你时不在寺庙里的。
那时正值荒年,家里无甚米粟,我和几个乞儿以偷盗为生。
我们偷你的荷包的时候被你抓住了,你没责罚我们,而是带我们去了粥铺,点了碗热乎乎的粥,临行时还给我们一人几钱铜板。”
“若是没有你,我怕是会沦落成一个人人厌恶的偷儿,又或许会饿死在那个漫天飘雪寒冷而绝望的冬天。”
“临玄,你才不是我的劫,你是我的缘法,是我的救赎。”
临玄被囚禁两个月有余,这是他没预料到的第二个变数。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章就完结了,可我还卡文ˊ_≈ap;gtˋ
☆、第八章
天子之师离都的第三个星期,顾敛的军队抵达长安。
长安城里静悄悄的,偶有几声“笃笃”地车马声划破着寂静的空气,那是官府的车,平常庶民是不敢招惹的,于是原本沉静的长安街更加死寂了,人们麻木地做着自己的活计,相互之间也无大交谈,只是日复一日地活着,看不见希望,看不见终点。
昔日繁华的都城终也成了一座牢笼,同大梁的千千万万的城池一样,伶仃飘摇,空气里强压着不安。
快了,终于快了。
院里的树已是枝叶繁茂,郁郁葱葱地开辟出一片荫蔽,结实的季节也不远了。
顾敛又潜入了宫中,做着一身侍卫打扮,在一旁替着临玄穿那串断了线的持珠。
他串得仔细,一粒粒,擦干,对线,穿过去。
旁边的副将看着急了眼,苦苦劝道:“侯爷,宫里现下还是危险着的,若是万一出了什么变动,就插翅难飞了啊。”
顾敛不闻,只是慢条斯理地又拿起一颗佛珠,用袖子细细擦拭着。
临玄将已串好一半的持珠拿了过来,正色道:“侯爷,该走了。”
顾敛抬了眼,看着临玄,英俊挺拔的五官带着些柔和的笑意,被氤氲着的阳光点点晕染。
他笑着说:“临玄,我想帮你修好它。到时我不在旁的日日夜夜,它好歹能替我照应一下。”
他说的真挚,临玄一时间也找不到应话,只得凭他拿走那串持珠。
副将无奈地摇摇头,将临玄拉至一边,低声道:“大师,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且说无妨。”
“末将只是觉得侯爷怕是太在乎您了些。当时听说您被囚,侯爷当场便掀了桌子。末将劝他‘临走时大师也曾吩咐过,被抓只是计划之内的事’侯爷也是不听的,每日郁郁的。最终还是抛下了边关的战事,连夜赶回京城了……”
副将还想再说些什么,顾敛已经起来了。
临玄接过持珠,每个佛珠都擦拭得锃亮如新,里面由暗红色的线系成,配着暗色的佛珠,更显庄严与肃穆。
临玄将它收了起来,淡淡地道了一句“该走了。”
顾敛抬手抚上那人的面颊,那人的眉眼,一点一点,像是要将所有都刻在心中,说不出的缠绵悱恻。
他问道:“你会保全自己吗?”
临玄怔愣了一下,想着刚刚副将欲言又止的话,最终却是撒了谎:“会,我想去没人能留。”
顾敛笑了,带着点自嘲的意味:“我相信你的,只不过是太在意了。”
临玄轻叹一声:“顾敛,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你应是知道的。”
顾敛转过身去:“我自是明了。”
可是那些雄野心勃勃,那些壮志豪情都是不及你的。
顾敛没有说,因为他知道临玄听后注定不会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方,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专栏收藏一直在涨,是哪个好心的妹子帮我推广了嘛(=?w?)?
ps:我们马上要期末了,下两周不能更文,期末回来结局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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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顾敛进军的鼓点响起时,是在丑时。
一刻钟,层层禁卫军将此地包围了起来。季铭没有上去恭敬地参拜、连一句寒暄都懒得奉承,他仍是懒洋洋地靠在树下,打开一坛尘封已久的酒。
禁军头领拿着明黄黄的御旨,宣召道:“从七品提举副季铭听旨——”
季铭放下了手中的酒,迷蒙着双眼,表情呆愣着。
“季提举副为官以来,刚正不阿,威武端正,素有雅信,朕特命其携临玄大师入乾清宫,钦此。”
季铭跌跌撞撞地起身,指着自己,大笑道:“我?为何是我?”
头领用眼梢瞄了眼他,用一种傲慢的、不屑至极的腔调答道:“镇远侯打过来了,圣上需要一个武艺高强且忠心耿耿的人。”
季铭突然停止了笑声,粗哑的嗓子里发出了一个又一个不明的音符,最终他喃道:“我别无二心圣上是知道的,我心怀大志他也是知道的,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头领不耐地应道:“是是是,圣上一直都知道。”
季铭眯着眼看他,仔仔细细地,上上下下,把他身上每一片的铠甲都望透,突然笑了,以一种及其不自然的僵硬的姿态。
他大吼道:“那他为何一直听信小人的谗言!他为何不许我请缨!他为何弃我于不顾!!”质问到最后一句,这个郁郁不得志的汉子眼眶里竟是盈满了热泪。
头领沉默良久,回了一句“我不知。”
季铭摇了摇头,拎起酒坛,步履蹒跚地朝着卧房走去。
冷宫的月,一如既往的清冷,几分银辉洒落于幽曲的小路,平添几分孤寂。
在小径的末处,是季铭此地的住所。
那是一个简陋的屋子,旁边稀疏种着几棵竹柏,黑夜里竹影都被染上了暗色,原本的苍翠欲滴都隐于黑暗中,看不分明。
而在屋子的门口处,放着一个用着简陋的粗碗盛放的醒酒汤。
季铭怔愣在那里,似是在想些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思量。
他就静静地站着,伴着无尽的月光,伴着寂寥的风。
最终向嘴里扔了一个黑色的药丸,就着手边的酒“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
他抹了把嘴,转过身,对头领说:“罢了,我去。”
临玄没有睡,但也没有点烛,他闭目静坐于此,像是等着季铭的来临。
季铭也没有出声,只是一直看着他,漆黑的夜色将一切情感都隐匿于无迹,所以才能放弃挣扎,所以才可以放肆地沉沦。
良久,他道了一声:“大师,帮我敲一首清心咒罢。”
临玄睁开了眼,静了一会儿,道:“好。”
一时间房里安安静静的,只有沉稳肃穆的笃笃木鱼声萦绕耳畔,野心勃勃的镇远侯不重要了,虎视眈眈的禁卫军不重要了,昏庸无能的皇帝不重要了,一切一切恼人之事都弥散开来,整个房间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短暂的两个人。
一首终了,临玄用衣角细细地擦拭了一遍木鱼,轻轻地放在了那里,对季铭说:“将军,走罢。”
季铭眷恋而又悱恻地在心中描摹了整个屋子,最终点点头。
禁军头领似乎很是放心季铭,他把大部分的人都留在冷宫中,搜查有没有可以的书画,只留了少部分的禁卫军参与护送。
季铭在前面走着,剩下的人环绕着临玄站开,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但当季铭拐过第五个岔道时,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提举副,你这是要把我们带往何地!”
“是近路。”